第一章、降生

「有人死了！」

「快來看看是誰，有沒有鬼認識他？」

「好年輕、好強大的靈魂啊；應該不是病死的，是意外死亡的吧！」

……

每天都有無數死去之人，靈魂投入鬼界；不過鬼界遼闊無際，一片小區域內，很久才會降生一個靈魂。

「我……不是死了嗎？這是哪裡……」江維迷茫地看著身邊圍攏的一圈「人」；這些人形體似實似虛，頭上還頂著兩根小牛角，一看就是一副鬼樣子。

江維還沒來得及回過神去想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一道充滿威壓的雄渾聲音，忽如雷鳴般直接在他的心間炸響：

「功德十一『浮屠』，罪孽九『浮屠』，陰壽八十三載！」

緊接著，江維在腦海里「看」到，那十一『浮屠』的功德值，以及九『浮屠』的罪孽值，分別化作了兩根尖角；下一刻，這兩個尖角便從自己的頭頂刺出，冉冉升成了兩根小牛角。

「我也長角了……」

江維下意識地一摸，一道訊息便傳入他的心中：

「一角功德，一角罪孽；兩角相溶，墜入輪迴！」

再看看自己那有些虛幻的身體，江維終於回過神來——我也是一隻鬼了啊……周圍這些，應該都是死得比較早的鬼前輩吧！

「嗨，哥們，咋死的呀？」耳邊傳來道輕佻的聲音。

江維轉頭看去，說話的，是一名少年模樣的小鬼。不過當江維的目光落在小鬼那張略顯熟悉的臉龐上時，卻忽然愣住了。

「你是……李浩！？」

小鬼一愣：「你怎麼知道我名字的？你是？……」這名叫做李浩的小鬼也覺得眼前這個剛死的新鬼很是面熟，很可能是自己生前的同齡朋友；不過李浩已經死了有十來年了，他生前的玩伴，也已經從十來歲的毛孩長成二十歲的青年了，一時半會間又哪認得出來？

「是我啊，江維啊！」見自己沒有認錯人，江維連道。

「江維！？」小鬼李浩一瞪眼，「我了個去，你怎麼也死了！？我靠，十年不見，你怎麼長成這幅模樣了……還不錯，挺帥的！」

江維感嘆：「你還是老樣子啊！」

「鬼是不會長大，也不會變老的……」

這下子，圍觀的鬼們都弄明白了，這兩個鬼看來是老熟「人」了！

「小浩，以前朋友？」

「緣分啊，這都能碰上！」

「難得難得！」

「你朋友咋這麼年輕就死了，可惜了！」

眾鬼紛紛說道。

都說人生有四大得意事——久旱逢甘雨，他鄉遇故知，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李浩是江維小時候很好的玩伴，只可惜十年前就夭折了；如今江維初到鬼界，就碰上了這個老朋友，也算是另類的「他鄉遇故知」了。

眾鬼圍觀了一會，也就不打擾這兩個老朋友重聚，都散開了。

「真沒想到，到了這裡還能碰上你，當時你死的時候，我還傷心了好長時間呢！」江維感慨。

「都說人死如燈滅，當時我也沒想到，死後還能來到這個完全不同的世界，更沒想到十年後的今天能和你碰上！」李浩也是一番唏噓，「對了，阿維，你是怎麼死的啊？」

「和孟飛雲同歸於盡的……」江維款款說起。

江維、李浩、孟飛雲三人，生前都是萬象門的核心弟子。

一年前，萬象門得獲一至寶；匹夫無罪，懷璧其罪，萬象門只是一小型宗門，捧著這件至寶，自然是如履薄冰，生怕遭到窺覷。儘管萬分小心，但消息還是走漏；大軍壓境，根本不給萬象門任何說話的機會，就要趕盡殺絕、奪走至寶。

形勢危急，門主一邊帶領門人拚死反抗，一邊遣散核心弟子；而那件至寶，則由門主之女——小師妹呂晴帶走，以圖將來重振萬象門。

萬萬沒想到的是，同行的大師兄孟飛雲，竟突然暴起對同門下手；孟飛雲本就是師兄弟中修為最高的，再加上又是偷襲，眨眼之間竟讓他連殺四人，只有江維和呂晴逃過一劫。為保護小師妹，江維以死相搏，最終與孟飛雲同歸於盡。

「孟飛雲是其他宗門安插的內奸，就是他，害得我們萬象門家破人亡！」江維悲憤滔天。

「孟飛雲，又是孟飛雲！」李浩咬牙切齒，「阿維，你肯定不知道，當年，我也是被孟飛雲殺的！」

「什麼！？」江維以前只聽說，李浩是十歲那年外出歷練時，遭到大量妖獸圍攻而遇難的；現在才知道，原來事情不止這麼簡單，「小浩，你的修鍊天賦百年難見，若再給你十幾年時間，你肯定能成為威懾一方的超級強者；孟飛雲定是明白這一點，才對你下手的……可惜，現在才讓我知道真相，太晚了……太晚了啊！」

「是太晚了……」如果早些知道，也就沒有萬象門的滅門慘劇了。

忽然，江維心中一動：「孟飛雲死後，應該也會來鬼界吧？」

「但凡有靈魂的生物，死後肯定都是會降生到鬼界的。而死在萬象門一帶的人族，死後則會降生到我們『原罪城』。」原罪城，就是江維此時身處的鬼城，「不過原罪城裡居住著千萬靈魂，而且孟飛雲不一定會降生在我們附近；若是他降生得離我們遠一些，想要找他，無異於大海撈針！」

「哪怕大海撈針，也要把他找出來！」滅門之仇，殺身之仇，又豈是說了就了的，「哪怕是做了鬼，我也不會放過他的！」

就在二人談話間，忽地，江維身邊不遠處的空地上，一道人影緩緩凝實。

「又有人死了！」這種場景，李浩已經見過好些次了。

人影逐漸凝實成一年輕人模樣，而後頭上也是長出了兩根小牛角來；不過與江維不同的是，這道人影之上，竟還隱隱泛著血光。待得人影完全凝實，終於露出了其面目。

徒然，江維的表情不可抑制地猙獰了起來；怒目圓瞪，幾欲吃人。

「孟飛雲！」

江維至死都忘不了，這張害得整個宗門從寧和走向災厄的臉龐。

李浩同樣情緒激動；當初年僅十歲就已嶄露頭角的李浩，正意氣風發，他怎麼都不敢相信，心中一直景仰不已的大師兄，竟會對自己下手。如今在鬼界「重逢」，十年來壓抑的仇恨頓時就湧上心頭；不過當李浩注意到孟飛雲身上的血光時，卻是徒然臉色大變：「是惡鬼……」

這時，回過神來的孟飛雲終於也發現了身前的這兩個「鬼」。

「江維！……嗯？你是……李浩！」孟飛雲比江維多撐了幾口氣，死得稍晚，所以來到鬼界也稍晚；他還處於七葷八素中沒能回過神來，更不知道究竟是什麼一個情況，就看到了兩個被自己害死的人站在自己面前，心裡的驚恐可想而知。

「孟飛雲你這個奸賊，拿命來！」江維頓時目眥盡裂。

李浩同樣憤怒無比，不過此時，他非但沒有欺身而上，反倒一把拉住了就要往上沖的江維：「阿維，快跑！」李浩雖是小孩模樣，但這麼多年的鬼絕不是白當的；江維好歹是一隻「成年鬼」，被他這麼一拉，竟掙脫不了。

「你拉我做什麼，趕緊和我一起上，把他給殺了啊！」江維連喝道。

「快跑！」李浩卻連將江維往後拽，一邊輕聲急道，「我們打不過他！」

「打不過，也要殺！」如此血海深仇的仇家就在眼前，不把他殺得魂飛魄散，江維又如何甘心？

「別犯傻！」李浩大喝一聲，「我們倆這樣子衝上去拚命，白白送命不說，還會變成他的補品！別傻了，聽我的，快跑！」

「為什麼！？」江維還是聽不進去，「你都在鬼界十年了，難道還怕他一個剛來的？……」

「別廢話了，趕緊跑，回頭再和你解釋！」

江維縱然萬般不甘，但見李浩如此嚴肅，也只好強壓下心頭的怒火，被李浩生拉硬拽著拖走。

這會兒，孟飛雲卻是看出來了——對方很懼怕自己！既然如此……

「想跑！？」孟飛雲獰笑一聲，身形卻已經追了上去；其速度，竟要比江維、李浩快出一大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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