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傳音入密
衣袂飄飛,雅韻流轉,曲弦歌秀唇勾勒一抹笑弧,行禮:「微臣見過皇上,皇上聖安。見過太后,太后金安。」
「賢王怎來了?你身子骨一向弱,該在府中好好修養才對。」太后語氣聽似慈柔,卻無半點真心在內。
「本國臣民,縱然瘦骨嶙峋、形如槁木,心卻堅如鐵,無懼千難萬險,微臣亦如是。所以,一年一度狩獵日到來,微臣身子骨再弱,也必須參加。因為--」
眸光一轉,朝著納蘭寒所處方向,有意無意的掃一眼,曲弦歌柔音飄唇,雅笑瀰漫。
「策馬奔騰,飛箭獵獸,微臣做不到。但,堅如磐石,不可摧毀的意志,微臣卻要讓野獸清晰感受。」
「令野獸知道,它們再兇殘,東崢也無一人畏懼。令野獸知道,它們氣焰再囂張,遇到心堅如鐵、意不可摧的東崢臣民,最終也只能束手就擒。」
曲弦歌言外之意,眾臣豈會聽不出?
他這是拐彎抹角,以獸喻人,暗示參加狩獵的納蘭寒,氣焰別太狂妄了,東崢雖勢單力薄,卻萬眾一心。
若欺國太甚,逼的東崢忍無可忍,那麼……東崢臣民士可殺不可辱,哪怕只剩一人,也勢必要與西煌血戰到底!
「賢王,您說的太好了!」
「賢王,您說的太對了。」
「不錯,我們東崢臣民,心堅如鐵、意不可摧!」
一石激起千層浪,忍氣吞聲太久,幾乎憋出病的一眾大臣,當即眸掃納蘭寒,大快人心的附和,表示贊同。
其實,曲弦歌這一番浩氣凜然的話語,乃開場戲,納蘭寒與曲弦歌二人,事先編排好的台詞。
開場戲,用意有二。
其一,為曲弦歌的到來,尋一個光明正大理由;其二,令曲弦歌在東崢眾臣心中,漸豎威望。
所以--
身為編戲者之一的納蘭寒,自然不會出言反駁,他淺垂首,執壺斟酒,狀似不知曲弦歌以獸喻人。
納蘭寒一反常態,沉默不語,令曲鴻熙與太后二人,心中隱約覺得不對,可一時又說不出哪裡不對。
黑眸內,銳芒一閃而逝,曲鴻熙喜逐顏開的道:「賢王能來,朕甚感欣喜。來人,快賜坐。」
曲弦歌微彎腰,謝恩:「多謝聖上。」
獵苑守衛兵正要移步,進入帳篷搬抬桌椅,接收太后眼神暗示的曲卓煜,酒杯落桌,薄唇一啟。
「三皇弟,不介意與為兄同坐吧?來,為兄扶你。」
笑容滿面,眸光卻暗藏鋒刀的曲卓煜,一邊說著話,一邊從椅間站起身,大步流星的走向了曲弦歌。
洞悉曲卓煜意圖的管家,放棄攙扶曲弦歌,不動聲色的後退一步。
心知肚明的曲弦歌,亦裝傻扮笨,秀顏雅笑瀰漫的望向曲卓煜,柔語:「多謝二皇兄攙扶。」
「自家兄弟,無須客氣。」
抵達曲弦歌身側的曲卓煜,左手架著曲弦歌胳膊,右手看似握曲弦歌手掌,實則試探寸關尺三處穴位。
鼻吸氣,嗅到曲弦歌錦衣間,不僅飄著蘭花香,還隱裹一縷苦藥味。
並且,不懷好意的手指,從寸關尺三處穴位,獲悉曲弦歌氣息紊亂無比,肺腑一如往昔呈衰竭狀。
曲卓煜一邊攙扶曲弦歌,走向守衛兵已添置一把椅子的酒桌,一邊朝太后所處位置微點了一點頭,傳遞「曲弦歌病態,一如既往」信號。
這一方,曲弦歌剛落座,椅子還沒捂熱。
那一方,酒杯放桌的納蘭寒,急不可耐的拉開了大戲序幕:「東崢帝,酒已喝的盡興,可以狩獵了吧?」
笑著點頭贊同,曲鴻熙手腕一抬,舉杯:「來,眾卿,飲盡杯中酒,持箭揚鞭,獵場上一顯身手。」
眾人仰頭,醇酒灌唇之際,立於曲弦歌背後的管家,心中悄漫一股疼。戲,終於上演了。他家王爺,要血染白衣了!
管家愁雲籠心,曲弦歌卻依然笑如春風,似乎……
他即將面對的,並非利箭刺骨、血濺三尺的劇痛,而是一場趣味十足,不容錯過的歷險遊戲。
待眾人酒杯落桌,陸續站起身。
曲弦歌側頭,望向管家:「狩獵開始了,你扶本王入觀望亭,賞獵之餘,給本國勇士助威。」
「是,王爺。」管家伸臂,攙扶住離椅的曲弦歌。
太后的騎術與箭術,堪稱十分出色。原計劃中,太后也準備參加狩獵,尋機會阻礙納蘭寒獵途。
但,曲弦歌的到來,太后總覺得很蹊蹺,不像表面那麼簡單。於是,她決定放棄狩獵,以便監視曲弦歌一舉一動。
「多年別箭,技藝生疏。皇兒,哀家就不隨你們一同狩獵了,與賢王一樣,也入觀望亭賞之。」
太后臨時改變計劃,放棄狩獵的原因,曲鴻熙心中豈會沒數?
黑眸微轉,淡掃一眼曲弦歌,曲鴻熙薄唇一啟,柔聲笑語:「是,皇兒謹遵母后意願。」
金輝燦籠,暖風旋拂--
接過獵苑守衛兵所遞的弓箭,眾人齊邁步伐,朝著鐵柵欄右側,栓駿馬、栓獵犬方位而去。
隊伍最後方,緩步慢行的曲弦歌,心中忽然想起一事,秀眉微蹙的望向了雲家父子背影。
以雲將軍的忠心,待會兒自己若「遇險」,不知內里緣由的他,必定會不顧一切的衝上來,想以身護自己。
屆時,萬一誤傷雲將軍,雲思瑤……對自己豈不心生怨?
略微猶豫,秀唇抿閉的曲弦歌,催動渾厚內力,對走在隊伍中央的雲皓軒,施展傳音入密。
--雲將軍,我是曲弦歌,正對你內力傳音。所以,不要循音而望,以免被人知道我懂武功。
記住,待會兒,無論發生什麼,離我遠一點,千萬別以身犯險,護我周全。我,不會有事的!
輕柔似水,熟悉無比的聲音,隨風拂入雙耳內,雲皓軒的身軀一僵,雙足亦忍不住一頓。
「……」
不會吧,賢王聲音?身虛體弱,終日不離藥罐的賢王,內力竟然登峰造極到,能夠傳音入密?
天哪,這是怎麼一回事?他耳朵出問題了,產生幻聽?不,他耳朵很健康,絕對不是幻聽。
也就是說,的確是賢王傳音入密。
另外……待會兒,無論發生什麼,離賢王遠一點?這話,他聽的一頭霧水,什麼意思啊?
發現父親突然止足不前,一臉的驚楞表情,扯了一扯雲皓軒衣袖,雲隱華壓低嗓音問道:「爹,你怎麼了?」
「我--」
雲皓軒啟唇之際,管家攙扶著曲弦歌,從雲皓軒身側擦過。
瞅見墨發淺飛,儼然成謎的曲弦歌,看到沒看自己一眼,頭也不回的往前走,雲皓軒克制住了發問衝動。
「沒事兒。」
恍然如夢的雲皓軒,薄唇低吐兩個字后,一邊琢磨著曲弦歌高深莫測話語,一邊埋頭繼續前行。
同一時間,隊伍中。
與納蘭寒並肩而行,花容隱藏惆悵的納蘭舞,身子忽然一個傾斜,奏出一聲驚呼:「啊--」
納蘭舞腳踝處,那「咯嚓」音隨風入耳,納蘭寒側頭,望向納蘭舞的俊眸,出現了罕見的愕然。
「湊巧」走到納蘭舞身側,左手一伸,托住納蘭舞右胳膊肘子,避免其跌倒的曲弦歌,秀眸亦隱閃一抹驚訝。
計劃中,她不是假裝崴腳,達到無法狩獵效果嗎?怎麼弄假成真,足踝「咯嚓」一聲響,真的扭傷腳了呢?
斂起驚訝,掌心抽離納蘭舞右胳膊肘子,曲弦歌柔聲問:「清月公主,你還好吧?」
前方,循音而望的東崢帝,太后以及榮王,狀似關心的齊問:「清月公主,你這是怎麼了?腳崴了嗎?」
「嗯。粗心大意,崴到腳了。」
花容嬌美一笑,回答完惺惺作態的東崢帝三人,納蘭舞眸望納蘭寒,道出了事先編好的台詞。
「王兄,不慎扭傷足踝,無法陪你狩獵了。」
對納蘭舞的真崴腳,納蘭寒心存疼惜,俊容卻沒顯露絲毫:「舞兒,王兄扶你入帳篷休憩一會?」
雖為台詞,但也是納蘭舞心聲:「不,好久未見王兄射箭風采,舞兒想入獵苑觀望亭,一賞王兄威姿。」
「可是,你的腳--」
「王兄別擔心,腳扭傷的並不嚴重,勉強能行動。」
點了一點頭,納蘭寒轉望曲弦歌:「賢王,你正好要入觀望亭,王妹便暫托你照顧了。」
「本王榮幸。」雅然一笑,曲弦歌吩咐:「管家,本王自己可以走,你攙扶清月公主入亭吧。」
移步納蘭舞面前,管家彎腰低頭,以示對貴客敬意:「清月公主,請恕老奴冒犯了。」
溫和一笑,納蘭舞道:「管家不必拘禮,本宮有傷纏足,身邊又未帶婢女,你攙扶本宮入亭,也是給予體貼。」
管家攙扶納蘭舞,隊伍繼續前行。
瞅一眼納蘭兄妹,又瞅一眼曲弦歌,轉身走向獵苑的太后,心中那一抹不對勁感覺,愈來愈強烈……
須臾,獵苑內--
所謂觀望亭,乃建於湖石小假山上,用來登高望遠的木亭。
獵苑入口處,一左一右方位,各有一座八角飛檐觀望亭。左側觀望亭,太后落座其內。
而,正對面,隔著一條寬敞大道的右觀望亭內,太后眸光頻繁盯望處,則落座著曲弦歌、清月公主。
太后的審視眼神,曲弦歌並未忽略。
掌心半掩唇,曲弦歌狀似咳嗽,實為輕聲問話:「我與絕王結盟一舉,對清月公主來說,一定是狼狽為奸,極度唾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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