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處變不驚
面迎晚風,蓮足輕移。
轉瞬,雲思瑤臨窗而立,杏眸透過月華,望向了庭院。
偌大的庭院,海棠紅如火,茉莉白似雪,杜鵑粉若霞,芬芳沁人心脾,盡顯詩情畫意。
但,奼紫嫣紅的麗景,雲思瑤可無閒情逸緻欣賞。杏眸含笑的她,「欣賞」的是庭院布局。
布局烙心,倩影翩閃,雲思瑤奔出了海棠軒。
起初,踏月繞花、穿廊過院的雲思瑤,還以靈巧似狐身姿,微不可聞的步履,左閃右避。
可,一盞茶工夫過後,雲思瑤卻懶得遮掩了,月下漫步似的,悠然逛起了暗夜樓分舵。
「整座山莊,你可以隨便逛,無人阻攔。」
這一句話,納蘭凜說的,且言而有信。因為,雲思瑤確實暢行無阻,未遇絲毫攔截。
四面八方,除了風拂迴廊聲,花枝搖曳聲,竟捕捉不到半縷呼吸聲。暗夜樓的殺手,彷彿集體消失了。
無人監視,本是一件好事兒,更益逃離虎穴。
但,暢通無阻的雲思瑤,一雙杏眸雖然飽含著笑,可這笑意,卻沒有一絲滲入心扉。
只因,環顧四周,屋檐邊緣、迴廊銀柱、曲橋石欄、樓台亭榭,就連枝杈間,處處燈籠紅燃。
這般狀況,意味著什麼,冰雪聰明的雲思瑤,豈會看不穿背後蹊蹺?
踏黑「逛」分舵,逃離虎穴念頭,納蘭凜一早就猜到了。於是,「善解人意」的他,令夜色亮如白晝,方便她出行。
心思被人洞悉,藏頭縮尾,只會淪為笑柄。
既然如此,何必躡手躡腳、左遮右掩呢?乾脆現身明處,以優雅姿態,大大方方的「逛」。
踏過蜿蜒石子路,穿行兩座九曲橋,繞開亭台樓閣,逛到山莊西側的雲思瑤,駐足一堵高聳的圍牆前。
手腕一揚,玄鐵銀鏈飛袖,纏住一根枝杈,雲思瑤立在了圍牆頂。
杏眸俯望的一瞬間,雲思瑤黛眉挑高。
納蘭凜的話,奏響腦海:提醒一聲,莊院外圍,切莫涉足。東南西三面,皆為懸崖峭壁。
納蘭凜的提醒,沒有言過其實。西面圍牆外,果然壁立如削,深不見底,無路可通。
倩影翩旋,躍下圍牆頂。
雲思瑤知道,無須浪費體力,「逛」莊院東南方了。那兩處圍牆外,必跟這兒一樣,壁立如削。
玄鐵銀鏈送回衣袖內,一縷飛舞的秀髮,由腮邊拂至耳後,雲思瑤迎風踏月,去往了莊院北方。
莊院北方,碧池植蓮,金鯉嬉戲。
月華如水籠罩,蓮花池周圍,湖石堆砌、高低起伏的假山,形似十二生肖,妙趣橫生。
玲瓏假山,或青竹點綴,或紫藤纏繞。而,部分竹枝與紫藤間,精緻的八角燈籠高懸,燭影搖紅。
瓊鼻輕聞蓮香,杏眸笑觀燈籠,雲思瑤穿過湖石假山,繞過蓮花池,朝莊院北圍牆行去。
遠方,黑暗處,一座琉璃亭高聳。
亭檐上,手執一酒壺,迎風而立的納蘭凜,深邃似煙海的眸光,一直追隨著雲思瑤麗影。
瑤妹,她不愧是你的女兒,瞧……
何止仙姿玉容,與你如出一轍?
一舉手一投足,一顰一笑間,皆像極了你。如詩如畫,風情無限,凝聚世間最美韻味兒。
就連處事風格,也和你一模一樣。
逃跑的心思,明知道已被我洞悉了。換作其他人,遇此情況,鐵定心慌意亂、愁眉不展。
她卻處變不驚,從容應付。甚至,一改躲躲藏藏,大大方方的「逛」分舵,尋覓出路。
如此做,她的用意,顯而易見。高調的向我挑釁,她不會逆來順受,只會知難而進,百折不撓。
「只可惜,往前進,也要有路才行。否則--」
拉長話音的納蘭凜,提起酒壺,灌了一口酒。
辣酒入腹,陰鷙眸光繼續緊鎖麗影,納蘭凜將輕似蚊吟,卻冷到骨子裡的話語,緩送向了夜風。
「即便具備百折不撓的毅力,永不屈服的恆心,最終只能無奈後退,乖乖的返回牢籠內。」
這一方,琉璃亭檐上,納蘭凜居高臨下俯視,默等「金絲雀」歸籠。
那一方,如綢秀髮淺飛、背對假山的雲思瑤,已經駐足莊院北面,一堵高聳的圍牆前。
雲思瑤未如之前那般,輕揚手腕,令玄鐵銀鏈飛袖纏枝,登上圍牆頂。
只因,與西面圍牆不同,北面圍牆正中央,開敞著一扇木門,一扇形如滿月的木門。
杏眸望著木門,納蘭凜的話,再一次奏響雲思瑤腦海。
「惟獨北面,有一條路可通達山底。但,那一條路,於我而言,暢通無阻。對你來說,卻是黃泉路。」
衣袖輕卷,武器飛出。
左手握著玄鐵刀,右手捏著梅花針,雲思瑤一改悠然態度,全神貫注的走向了木門。
雲思瑤原本以為,木門之外迎接她的,是縱橫交錯的排列,數量多如繁星的暗夜樓殺手。
結果,穿過木門的她,卻未瞧見暗夜樓殺手。
瞧見的,乃木門前,青條石鋪成的十五層台階。台階盡頭,便是納蘭凜說的,惟一可通達山底的路。
透過門框間高懸的燈籠,以及銀色月華,雲思瑤發現,山路兩側,壁立千仞,深不見底。
至於通達山底的路,猶如長龍蜿蜒,根本就看不到頭。但,這並不是重點,重點是……
蜿蜒山路,每拉隔十米遠,便種植著一排花,一排叫不出名字的花。
每一朵花,枝葉碧綠如玉,花瓣五彩繽紛。而,五彩繽紛的花瓣,竟飄著五彩繽紛的煙。
煙裊裊上升,半空中融合。
即便晚風吹過,相互交織的煙,亦不見四處消散。就猶如堅不可摧的薄紗,若隱若現籠罩山路。
「那是一條黃泉路,除非你想死,否則就遠離它。」
納蘭凜的話,又一次奏響腦海。略微猶豫,玄鐵刀與梅花針收起,雲思瑤沒有走下台階,進入花海。
轉過身,返回木門內,一陣東張西望,雲思瑤往右快走幾步,將一株潔白似雪的茉莉,連根拔起。
隨即,雲思瑤穿過木門,重新立在了台階上。
胳膊一揚,連根拔起的茉莉,被雲思瑤用力一拋,扔向了台階盡頭,薄煙繚繞的山路里。
落地茉莉,沾染薄煙的一瞬。
無論潔白似雪的花瓣,還是青翠欲滴的枝葉,皆變的漆黑如墨。緊跟著,花枝枯萎,化成灰燼。
難怪,猜到她會逃跑,惟一通達山底的路,納蘭凜卻未調派殺手,三步一崗、五步一哨。
原來,這一條路,本身就是黃泉路。
無須暗夜樓殺手監守,動刀舞劍,對逃跑的她索命,以她的鮮血,將其鋪染成黃泉路。
要想下山,必須尋到毒煙解藥。而,如果她沒猜錯,握著毒煙解藥的,只有納蘭凜一人。
納蘭凜的武功怎樣,她不了解。但,毫無疑問,身為主子,納蘭凜的武功,一定遠遠勝過屬下。
而,其屬下武功,酒樓雅間內,她曾經見識過。當時,那人一鞭甩出,瞬滅十一條命。
鞭法之快,猶如閃電;鞭法之威,雷霆萬鈞。僅與納蘭凜屬下交戰,她都無十足把握取勝。
故此,以武力制伏納蘭凜,逼他交出毒煙解藥,難如登天。
不可硬拼,只能智取了。只是,納蘭凜的聰明,決不容小覷,她究竟該如何智取呢?
雙臂交抱,雲思瑤垂首,琢磨良策。
但,垂首的一剎那,束腰的粉色綢帶映入杏眸,深蹙的黛眉當即舒展,雲思瑤笑逐顏開。
那一日清晨,泛舟碧湖時,歡為了博她一樂,讓她如願以償,欣賞到了蓮花之王--觀音笑。
後來,她將觀音笑研成了汁。而,束腰的粉色綢帶,極其特殊,被觀音笑的汁浸染過。
有此腰帶,何愁毒煙攔路?只要動一動手指,點燃腰帶,解毒煙的良藥,自會飛送上門。
令毒煙形同虛設,必須點燃腰帶,但不是現在。
因為,倘若沒猜錯,納蘭凜正隱於暗處,觀察自己一舉一動。
點燃腰帶,必會驚動納蘭凜。異狀產生,以納蘭凜的聰明,必會洞悉一切,阻攔解藥上門。
看來,得和納蘭凜「聊一聊天」,告訴他早起早睡,有益身心健康,別陪自己熬夜了。
麗影一轉,雲思瑤返回木門內,找納蘭凜「聊天」去了。這一刻的雲思瑤,完全不知……
身後遠方,僅是跺一跺腳,便能震塌半邊天,但素無交情的幾位王者,今夜卻因她而聚首。
甚至,他們正齊心協力,親如手足似的,急著救她出魔窟呢。
山腳處--
腦袋左歪的宋殘殤,透過魅影手中燈籠,觀察薄煙繚繞的山路。
片刻,宋殘殤口眼鼻齊抽:「主子,萬不可登山,煙劇毒無比,一旦觸之,將屍骨無存。」
雙掌握拳,鳳離歡問:「此毒煙,可知如何解?」
「毒煙,經花瓣釋放。五彩繽紛的花,屬下聞所未聞、見所未見。依屬下推斷,它並非天生,乃人工培植。」
眯眸,再一次觀察薄煙,宋殘殤俊眉擰皺。
「毒性如此強,這花吸收的肥料,必定由無數毒草汁、毒花汁、毒蟲汁,融合而成的。除非知道花肥,由哪一些毒草汁、毒花汁、毒蟲汁製成,否則……」
「哪怕差之毫厘,都無法解毒。屬下雖然是毒神,可無足夠時間研究,對毒煙也只能望之生嘆,束手無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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