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集 挖出兇手
天都市。(手機訪問-wap.123.更新更快閱讀更爽)
正是暑氣逼人的夏季,天熱得有些發狂,太陽剛剛出來,地上已經像著了火。
一位六七十歲戴著高度近視眼鏡的老人,正頂著炎炎烈日蹣跚而行,他佝僂著身子,喘著粗氣,滿面愁容地四處張望著。他的衣褲都已濕透了,精疲力竭,但他仍然強打精神地走著,他終於支撐不住了,一頭栽倒在地……
過了不知多久,路上的行人才將老人扶了起來。一個中年婦女問道:「老人家,你這麼大歲數了,為何在毒日頭裡一個人出來啊?」
老人眼中含著淚說:「我怎麼能安心在家呆著呢?我的兒子在兩個月前的一天晚上,開計程車外出做生意,直到現在還沒有回家。我一家老小日日夜夜都在等,兩個月來,我天天在外面找,天天在外面跑,到現在也沒找到啊……」
路人明白了,原來是老人丟失了兒子。另一名中年人問道:「你這樣找也不是個事,告訴警察了沒有?」
老人有氣無力地說:「已經報案了,可是……唉……」
路人們又安慰了幾句,老人嗚嗚地哭出了聲……
※※※
一年後。
四月的細雨忽晴忽落,把清河監區洗得十分清涼。清晨,一輪紅日從廣袤的田野上冉冉升起,瑰麗的曙光給清河監區灑上了一層金輝。
汪隊副正在指導一批新犯人進行隊例訓練。這是每周必修的科目,除了齊步、跑步、踏步和正步四種基本步伐之外,還有三種轉法和立正、稍息、蹲下、起立、報數等等。
訓練中,汪隊副還對一個叫霍定學的心不在焉的新犯人提出了批評。之後,服刑人員還唱起了隊例歌曲《喊起一二一》。這是司法部監獄管理局推廣獄內服刑人員必唱的二十首歌曲之一。嘹亮的歌聲在監區的上空回蕩:
喊起一二一/不要把頭低/邁開新生第一步/重走人生路/喊起一二一/不要再猶豫/努力改造重新做人走向光明/春去冬來我們脫胎換骨/親人的期盼牢記心頭/喊起一二一/不要再猶豫/一二三四
訓練完畢,吃過早飯,汪隊副來到辦公室。他收到了新犯人霍定學原籍公安部門的反饋信函。
早在半個月前,也就是霍定學等幾名新犯人入監后的第二天,一分監區按照慣例,向霍犯的原籍發了一份協助核查其身份的調查表,以核實其身份。這是監獄正常的程序,因為新犯人中身負餘罪隱姓埋名者可謂屢見不鮮。
今天,收到這個反饋信息,汪隊副急忙打開:
原來,調查表照片上的人不是霍定學,而是其弟霍定文。霍定學目前正在大學讀書。並註:霍定文曾在天都市盜竊東風牌汽車一輛。天都警方曾找過他,但他再沒回過家鄉。霍定文可能還有其他事情……
他是一個冒名者?還有其他事情?具有高度警惕性的汪隊副已察覺到其中必有重大隱情。他立即與曹指導員商量對策。
面對眼下這名非同尋常的「冒名者」,曹指導員於是用電話與罪犯戶籍所在地的派出所聯繫,又了解到一些情況:
霍定文夥同其他二人於去年5月下旬,曾將一輛掛有天都牌照的2000型紅色桑塔納運至家鄉出售。天都警方大約在此事發生兩個多月後,將贓車追回。另外,此事可能與天都市一起計程車司機失蹤案有聯繫,但具體情況不詳……
曹指導員馬上又向天都市公安局情報中心查詢,得知在一年多前的一天,天都市確實發生了一起計程車失蹤案,警方一直在嚴密的偵查之中,而且失蹤者的父親正在尋找,其狀十分凄慘,正是本集開頭的情景……
※※※
掌握了「冒名者」的這些線索后,分監區民警召開了會議,大家情緒亢奮,經過一個上午的仔細考慮和反覆推敲,民警們有很多疑問:
計程車是如何被變賣的?失蹤的車主至今是死是活?而眼前這個被判了五年刑的「霍定學」在這場神秘的失蹤案中到底扮演了一個怎樣的角色?
汪隊副說:『根據現有的證據可以推斷,『霍定學』有可能是:一、失蹤案的參與者;二、贓車的直接銷贓人或間接銷贓人。」
曹指導員於是斬釘截鐵地說:「應該對『霍定學』立即進行審訊。」
中午,「霍定學」被從六組押到值班室,審訊開始了。
汪隊副首先問道:「姓名?」
答:「霍定學」
問:「年齡?」
答:「二十八……」
「霍定學」一米七八的個頭,長著像嚴冰一樣凍結的臉。他尖尖的鼻子,又薄又紫的嘴唇,平直的眉毛,配在一起構成了相當令人厭惡的面容。
在接下來的審訊中,他把盜竊東風車的故事講得繪聲繪色,而且還喋喋不休。故事很長很複雜。他是四五年前由縣城去天都市打工的,乾的活是修理汽車。朋友很多,哪年哪季哪兒結交的,都說得頭頭是道。然而對「計程車」一事卻諱莫如深。最後他還說「我每年過年時都回家……」
「是年年回家嗎?」曹指導員問道。
「沒有,就去年沒有回家過春節。」
「霍定學」泄漏了天機,曹指導員再次問道:「為什麼沒有回家呢?」
「霍定學」說:「主要是太煩,要送禮、要請客,還要還債……」
「霍定文!」曹指導員大聲說道,「你恐怕還不止是這些事煩呢?是不是還要心驚肉跳呀?」
面對幾雙鷹一樣銳利的目光,「霍定學」的身子不由自主地打了個顫,他想,監獄民警是怎麼知道我叫霍定文的?他們還掌握了什麼情況?難道自己全已暴露了?他不敢想下去,於是大量喝水,剛上了廁所又說要上廁所。
坐在「霍定學」對面的三位民警,用相當長的時間,耐心地觀察著他的掙扎。
上完廁所后,「霍定學」終於承認自己是霍定文。
審訊已進行了六個多小時,民警們靜靜地逼視著眼前這名因盜竊罪被判刑五年的罪犯霍定文。
韓分監區長怒道:「霍定文,你不要再絮絮叨叨給我們編故事了,何況你的故事又編得不太好,也不合理。給你一下午時間,靜下心來好好地想一想,到底是走死路還是走活路……」
霍定文已是滿頭大汗。
※※※
入夜,星斗滿天,萬籟寂靜。霍定文再次被叫到值班室。
審訊台前,一分監區的五名民警齊刷刷整整坐了一排。這個陣勢讓霍定文一陣發怵,他直覺得心跳加速,呼吸困難。
「哎喲,哎喲……」尚未落座,他便弓背捂肚地喊起來。
民警們心裡明白,立即把犯醫叫來。
經診斷,犯醫說:「心理緊張搞的,沒事!」
曹指導員目如閃電:「霍定文,你還有餘罪沒有交代,你在這裡交代了餘罪,還算是監內主動交代。政府的政策會在你身上兌現,說吧!」
霍定文兩耳高豎,口中呻吟,妄圖故伎重演。
「你沒有病,只是一種畏懼心理!」汪隊副站起來說道。
怎麼辦?霍定文的心裡急速地翻騰著,心想,這可是掉腦殼的事,不到萬不得已,決不能開口。
不容霍定文喘息,曹指導員直戳他的心窩:「你不是肚子痛,而是心痛。」
霍定文捂著肚子的手漸漸放開,身體開始坐直,臉上冒出了冷汗。
又幾小時過去了,曹指導員不緊不慢地說:「霍定文,沒有事我們不會在這裡審訊你,講不講由你,從寬從嚴也在你!」
「請再給我一杯水。」豆大的汗珠一滴滴從霍定文頭上滴下。他將杯中的水一飲而盡,望著天花板,長嘆一聲,「我算完了,只是對不住我老娘啊……」
聽到霍定文說的話,曹指導員靈機一動,說:「霍定文,你想知道你媽媽的近況嗎?我們從當地公安機關了解到了你家裡的情況,知道你媽媽無依無靠,你這當兒子的,就是這個樣子孝順你娘的嗎?」
悔恨的淚水順著霍定文那張黧黑變形的臉上流了下來。
曹指導員接著說:「你娘再三轉告,說她想讓你趕緊出去給她養老送終。你們是多人作案,積極檢舉,可以留條性命,現在你放著機會不要,莫非真的讓你娘一個人老死在家裡?」
「娘啊!……」霍定文抽動著雙肩。
一分鐘、五分鐘、十分鐘……警官們的目光一秒不離地與他對視著。生死對壘時可怕的沉默使空氣彷彿凝固了。
霍定文的心理防線徹底崩潰了,他覺得自己的五臟六腑都被打開,一年多前那個月黑風高的血腥之夜再次出現在眼前。
只見他渾身顫抖著雙膝跪下,連磕了幾個響頭,語無倫次地說:「我……我交代……我要活,我不想死,也不能死,就算是為了老娘!不管是死是活我都講……你們救救我……」
※※※
隱藏在霍定文心中一年多的罪惡,終於暴露於光天化日之下。
那是一年前的一天晚上,在天都市流竄作案的霍定文與另兩名歹徒為了弄錢,進行了密謀,他們決定鋌而走險,實施搶劫。
吃過晚飯後,其中一名姓王的歹徒首先來到了大街上,他選中了一輛成色很好的2000型紅色桑塔納,佯裝「打的」,先上了車。
司機不知有詐,像往常一樣駕駛著計程車向前開去。
計程車行至一處較荒僻處,霍定文和另一名歹徒已在這裡守候多時。霍定文上前做出付錢的樣子,然後另兩人乘機司機不備,用蛇皮袋套住了他的頭,然後用皮帶繩索將其捆紮結實。
驚恐萬狀的司機哀求道:「我家中有年近九十歲的老祖母,有年逾古稀的父母親,有柔弱的妻子女兒,上有老、下有小,一家人的生計全在我身上。要錢要車你們都拿去,只求你們放過我一命!」
姓王的歹徒說道:「你活我們就要死。」然後用衣服塞住司機的嘴,將其臉朝下硬塞至車內後座底下。
霍定文開著車慌忙逃離。另兩名歹徒唯恐司機不死,用腳狠命地踩在司機的身上,終使司機窒息而亡。
三個人將屍體拋至高速公路邊的水溝內,然後用泥土和石塊草草掩埋……
※※※
計程車司機的父親向警方報案后,天都市警方迅速布控。
很快,失蹤的那輛2000型紅色桑塔納就在警方的視野中出現。因為是贓車,警方依法沒收了。
見此情景,霍定文的親戚發急了,因為他們是花了幾萬元錢從霍定文手中一手交錢一手交貨買下的。
雖然當時他們知道這車沒有牌照,只是先付了四萬元,很便宜,親戚也就沒有再追問。可如今車被沒收,親戚們不樂意了。
他們馬上給霍定文打了電話,讓霍定文去找那個上次同他一起來鄉下賣車的「王老闆」,讓「王老闆」把這輛桑塔納的發票等手續立即要來。
親戚們並不知道這是贓車,他們想,憑這些手續向公安局說明情況,再贖回車也不算遲。
霍定文接到電話就去找兩名同夥。他知道,所謂的「王老闆」是他們劫車殺人的同夥。三人一合計,覺得事情已經敗露了,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霍定文從此與家中斷絕了一切往來。
可是不久,他又因盜竊其他車輛被判刑五年。為了逃避懲罰,為了隱瞞自己殺人的勾當,他在被捕時改用了自己哥哥的姓名「霍定學」,以為這樣就可以矇混過去,哪知法網恢恢……
※※※
曹指導員向清河監區張教導員彙報后,立即與天都市公安局刑偵總隊取得了聯繫。
市局刑偵隊自從計程車司機失蹤案發生后,雖然始終沒有發現車主的下落,但對此案的偵查一刻也沒有停止過。接到清河監區的情報后,立即組織人員進行偵察。
一分監區派出汪隊副和王方軍警官趕到天都市。
王警官三十多歲,也是警官學校畢業,和其他警官一樣都自學了大專文憑。他聲音洪亮,性格豪爽,並且十分幽默,你只要和他一接觸,立刻就能感受到這點。他總是嘻嘻哈哈的,彷彿永遠不知道憂愁是什麼東西。
天都市公安局派出六名民警連同汪隊副和王警官共八人,一路風馳電掣,按照霍定文交代的地址悄然直撲目標而去。
凌晨3時整,他們來到了另兩名歹徒的住處。
這是一個普通的住宅樓,兩名歹徒正在睡覺。汪隊副一腳踹開房門,沖了進去,一把將姓王的歹徒摔倒在地;天都市公安局的民警撲向另一名歹徒,兩名歹徒企圖頑抗,被民警們死死地按住。
民警們對兩名歹徒進行了突擊審問。
兩名歹徒見大勢已去,只得如實交代了犯罪事實,並說出了被殺害的計程車司機的下落。
※※※
警車、警犬、法醫、攝錄像的專家及監獄民警一行,押解著兩名歹徒在高速公路上飛馳前進。
一路上,經兩名歹徒的回憶指認,終於發現了在高速公路邊的水溝內有一處凹陷的碎石雜草,四周的泥土上還盛開著幾朵小野花。
民警們用鐵鍬挖開了這片草地,一個悲慘至極、觸目驚心的鏡頭出現了:一堆沾滿污穢的白骨,所有的血肉都已風化了……
經查:被害人叫程良安,四十歲,家裡確實有九十歲的老祖母,有年邁的父母,有妻子和女兒,父母就他這麼一個兒子,一家人的生活全靠他養活著。如今卻遭此厄運,實在令人痛心……
※※※
春雨落在大地里,捲起了一陣輕煙。汪隊副、王警官和天都市公安局的民警趕到了程良安的家。
當程良安老父親得知真相后,悲痛欲絕地倒在地上。
老人哀號著說:「沒想到我日日夜夜等呀等呀,今天等到的卻是這個噩耗……家裡的大梁倒了,叫我們一家人今後可怎麼活啊……」
程良安的妻子抱著孩子,更是哭得死去活來。
老母親跪在地上,要給為他們的兒子伸冤的警察磕頭,民警們趕緊扶起了她……
※※※
霍定文被天都市公安局刑偵總隊押回重審。被押上警車的一剎那,他回頭看了看吃驚地看著他們的同犯們,眼裡充滿了悔恨絕望的淚水……
幾天後,天都市公安局刑偵總隊給清河監區一分監區的民警贈送了一面大紅錦旗,上書:
細緻辨凶頑
深挖顯神威
還有一面是死者家屬贈送的,上書:
為民除害
清河監區一分監區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靜。第二天清晨,嘹亮的歌聲再次在監區的上空回蕩起來:
喊起一二一/不要把頭低/邁開新生第一步/重走人生路/喊起一二一/不要再猶豫/努力改造重新做人走向光明/春去冬來我們脫胎換骨/親人的期盼牢記心頭/喊起一二一/不要再猶豫/一二三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