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兩人和好之後,沐暮依然覺得自己的生活不易,他又找上了沐震,沐震正在擦劍,乾淨的白布沾了酒水,慢慢的擦著反射著銀色冷光的劍刃。
「阿震,你這劍看著有些發紅啊。」幾個侍衛里就沐暮的年紀最小,大小就受一幫子侍衛的照顧,所以跟幾個大哥們說話一向不走心。
沐震將還未擦好的劍放在一邊:「你怎麼又來了,小王爺他們不是和好了么,你不去伺候著,怎麼這麼多時間來我這裡。」
「哎,就是和好了才沒我什麼事情了,殿下可積極了,什麼都自己干。」沐暮嘆了口氣,他越來越覺得自己沒什麼用了,以前小王爺剛來的時候,什麼都自己干,他就覺得自己沒什麼用,如今好不容易習慣了自己的伺候,等著環少爺一來,可好又什麼都自己幹了,不光自己的那份幹完了,還接手了環少爺的那份,他怎麼覺得小王爺不是收了個弟弟,而是養了個兒子。
「小主子自小不在王府里長大,自然不習慣有人伺候,池爺又有心指望著小王爺以後帶兵,更是將小王爺粗養了長大。」沐震摸摸沐暮的小肩膀,安慰著這個最小的侍衛,沐暮點點頭,沮喪的慢慢離開了沐震的院子。
甄府的人連著請了一個月的安,總算在甄老爺生日這天請到了貴客,甄家上下為著這天便忙碌開了,又是換門神,貼對聯,換掛牌,又是上新游,掛桃符,上上下下煥然一新,等到了日子,甄府所有未考功名的都站在外廳兩側等著,從大門到儀門,又從儀門到大廳,過了暖閣,內三門,內儀門,正堂,一路正門打開,兩邊階下一色朱紅。考了功名的都在門口迎接南王世子的到來。
池宸此次是坐著轎子來的,又安排賈環換上了貼身侍衛的衣服,掛上貼身侍衛的腰牌,等著池宸下了轎子,賈環便跟在了對方伸手亦步亦趨。
出來迎接的自然是金陵省體仁院總裁甄應嘉,身上穿著五品的白鷳官服,見著池宸便忙上前叩拜,府里的眾人也齊齊叩拜了,池宸上前喊了甄應嘉起身,便抬腳往裡走去,賈環看了一眼跪了滿地的甄家,一路進了正堂,正堂離大門的路並不近,只因兩邊風景別緻,並不覺得多遠。
甄應嘉請了池宸上座,賈環乖巧的站在他的座位後頭,一齊來的侍衛出了沐暮,其餘皆在分開兩邊站於門口防護。
「今日不過是下官生辰,世子屈尊實在惶恐。」甄應嘉原本已經坐在一旁,只是說這話的時候,小心的對著池宸躬了身。
池宸忙擺手:「原本便是累世交下的情分,何處此言。」回頭又吩咐了沐暮將一堆賀禮搬上來,隨手一指:「皆是皇恩浩蕩,小王不過略微添加了一些。」凡是宮中出來的東西,自然跟旁的不一樣,甄應嘉一邊跪下謝恩,一邊惶恐的接過了。
「正事忙完,小王聽聞府上有以為如寶似玉的公子,難得來一趟,何不請了上來。」池宸當初接到甄府的資料便覺得稀罕,這處金陵居然也有一個寶玉,且性情與賈寶玉如出一轍。
坐了一會,便上來一個公子,池宸回頭跟賈環交流了一下眼神,兩人都覺得有些奇怪,那位與賈寶玉長的一模一樣,這便有些稀罕了。池宸嘴上稱讚是對方是龍駒鳳雛,又將今上特地讓他帶來的念珠給了甄寶玉,才罷。
完成了任務,池宸便起身要走,甄應嘉忙上前相送,一對人馬赫赫蕩蕩的又回了別院。
「你這就是去瞅了一眼,幫著送個東西呢。」回來的時候賈環跟著池宸一起坐進了轎子,轎子一路平穩未有太大的波動,池宸正忙著脫頭上的金冠,每次正式出門都需要穿著一套繁重的裝飾,雖說不覺得重,可是頭皮扯的慌,他一向不願意自己頭上扣著什麼。
「阿弟如今看著可比我急些了。」池宸在賈環的幫助下總算去掉了頭頂上的玩意,隨意的丟在一邊笑眯眯的看著賈環。「今日見了這甄寶玉,難怪今上吩咐讓我來看一趟呢。」
轎子才抬進了王府別院,池宸就吩咐人停了轎子,他下了轎子,賈環跟著便出來。兩人出來沒多久,沐震就湊到了池宸耳邊嘀咕了一陣,池宸冷笑了一聲點點頭便讓對方退下了。
「我的事情既然已經辦完,不知阿弟什麼時候去賈府的祖宅看看,既然來了一趟好歹也要見識見識你府上太太為了你的安排。」池宸伸手拍拍賈環的肩,「為兄得空,便陪著阿弟去住一陣可好?」
賈環點點頭:「也好,我還有些事情要去辦,既然你開了口,我們一會收拾收拾便去吧,不知道林之孝那處可有人傳了消息過去?」
池宸點點頭,走了兩部覺得賈環走的有些慢,便伸手將對方抱在了懷裡:「你越來越大,等再過些日子抱著就不好看了,天氣漸熱,我讓廚房做了寫爽口的,不知道你喜歡不喜歡。」
明明自己也不過是個大孩子,可是池宸愣是穩穩的抱著賈環,兩人慢慢的走在別院的小花園裡,日漸微熱,兩人的衣物都做了新,用的料子都相同,不過一個大些一個小些,若是不知道還真以為他們是親兄弟。
沐暮躲在一旁也不去打擾自家小王爺,結果後背被人拍了拍,他回頭便看了沐震:「怎麼了?」
沐震指指外頭,沐暮跟著往外走了幾步。
「小主子吩咐了,讓我們先去賈府祖宅先去摸個底,也好知道對方會不會幹出什麼。」沐震妥妥的扯著沐暮的領子拖著往外走,站崗的侍衛們默默的雙眼直視,無視那兩個人。
池宸吩咐了人收拾了浴池出來,又喊了賈環一起來泡澡,賈環到了地方才發現自己太天真了:「這好大啊。」他原本以為只是兩米多些的池子,到了地方居然有十來米,池宸一個猛扎就跳了進去,瞬間就是一個來回。他的臂力向來比旁人強,隨便那麼一劃就破開了平靜的水面,泛起了一片的水花。
賈環穿著褲衩就跳進了水池,濕漉漉的白色布料貼著小孩微長的腿上,他習慣性的先擦了擦身子,用水拍了拍胸口,慢慢的沉下水面,水溫正好,整個人都沉在水中是有一種浮力的,他曲起了身子,雙手抱住了膝蓋,慢慢的順著水流飄動在水裡,慢慢的一個一個的氣泡從嘴裡吐出,越來越扁的胸腔,產生一種疼痛感。
「呼!」他飛快的抬起頭,竄出了水面,解開的長發濕漉漉的甩到了一邊,貼著白皙的脖子往下,到了水面這個位置慢慢散開。
「咳咳。」他有咳了兩聲,用手抹了抹臉,覺得自己好受了一點,於是又沉了下去,讓水將自己全部包圍了起來。
池宸就這樣看著自家阿弟不停的往水裡潛著,賈環的心思他還是懂的,在宮裡他看到過無數像賈環這樣的,不管怎麼樣都想放棄,想要爬的更高,可是偏偏也就只有賈環被他放進了自己心裡,或許是因為之前他一直跟著阿爺四處遊走,只有遇到賈環才真正有了第一個小夥伴,他想對他好,給他最好的。
「我已經知道今上估計會對付四大家族,只是尚且不清楚最後會判個什麼,你若是想要,我便求了今上,放過你們一家。」池宸覺得自己這點本事還是有的,就憑他母親的身份,如今今上正覺得愧疚,用這些愧疚換了賈府一家,他也不知道值不值,但是只要賈環想,他便無所謂了。
「怎麼,你以為我是那種以德報怨的人,我恨不得他們一家都去死了才好呢。」賈環呵呵一笑,總算摘下了這連日來的慈悲臉,他的性子一向偏執,若說一時半會學的儒雅根本不行,只是他已經學著去假裝了。
池宸點點頭:「你開心便罷,只是你但凡有什麼心思,莫要自己動手,不需要為著那起子小人髒了你自己。」人果然都是只對自己在乎的人才花費心思。
「等著此次回京后,你有何打算?」賈環第一次開口問池宸的情況,他的眼睛直直的看著池宸,似乎能看穿了人心。
「我應當會去帶兵,只是不清楚是北邊還是南邊,若是原來南郡王的地處,應當是南邊,只是今上恐怕不願意我再參合到他們之中。」池宸想了想,依然吐出了實情。
賈環遊到了池宸身邊,一手拉著對方的手臂,悄悄的貼到了他的耳朵邊:「我旁的且不曉得,只是這賈家跟甄家的底子,我倒是知道,凡事你皆往廢太子上去尋便可。」
池宸眯了眯眼想起了一件事情:「當初我便得到消息,那個賈妃便是用寧國府一個姓秦的換來的位置,我之所以讓沐坤帶你出來,便是怕你一個不好被吩咐了什麼,礙著了今上什麼,反而被清算了,如今看來我做的果然是對的。」
若是說這姓秦的跟廢太子有什麼關係,這賈家恐怕真的難以收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