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2、夢懷紅塵枯骨刀(下)
少流:「我聽說維納小姐去醫院看過風君子之後,回茶邀海倫與洛兮同品,憂慮之色盡消;還有緋焱,據我所知她的脾氣是出了名的難纏,僅僅因為法源大師一句話就能把她勸住嗎?剛才我在醫院親眼看見羽靈掌門想對蕭雲衣說些什麼,卻突然住口不言,就像被人打斷了。」
聽到這裡顧影也是連連點頭,插話道:「有道理啊,小白,你比我聰明多了!還有一件事,梅盟主是風先生的嫡傳大弟子,就算在西北大漠有事走不開,分身來此這麼長時間也該到了,卻沒有出現,應該正與風先生見面。」
韓紫英看著他倆很滿意的點了點頭:「顧影,那你說梅盟主何時會出現?」
顧影:「讓我猜的話,應該就在一天一夜將盡時,梅盟主會現身答謝所有來烏由的高人前輩,代表師尊,也以崑崙盟主的身份。」
韓紫英:「你猜的一點沒錯,屆時風仙師就不必親自出面了,我恐怕要向二位借用一下坐懷丘,難得天下高人聚會,免不了一番飲宴,十年一度聞仙醉,恐怕有不少人正在等著這人間難尋的仙釀。」
顧影:「這我想到了,不用師叔操心,已命人在坐懷丘做好準備,只是那聞仙醉是什麼酒,十年一度又是什麼意思?」
蕪城特產老春黃,窖藏十年以上,每十二斤以黃芽丹一枚調和,修行靈藥黃芽丹大補元氣的藥力浪費了,卻都化作了美酒中的醇香。算得是大家手筆了。這麼喝酒本是守正真人所創,風君子知道這個飲酒地竅門后也十分喜歡。
這黃芽老春美酒本已十分珍貴難得,如果裝入風君子的聞仙葫蘆里,再倒出來將成一種仙釀,不僅醇香極為悠長而且黃芽丹藥力盡復。還增添了補益神氣的奇效,不亞於各大門派煉製的靈丹妙藥。
這種酒在人間只現身過一次,那就是想當年茫碭山大戰後,風君子與守正真人、梅野石三人造訪西崑崙,在聞醉山仙府外與西崑崙眾高人同飲一杯,又走出西崑崙,與參加茫碭山大戰的眾位東崑崙高人同飲此酒。眾人都讚不絕口念念不忘。從此這酒得名聞仙醉。
蕪城老春黃酒廠就是梅野石地產業,當年韓紫英為了準備三夢宗的開宗立派大典,將當時酒廠里所有窖藏十年以上的老春黃裝了十八大瓮。用黃芽丹調合成黃芽老春美酒以備大典飲宴之用。茫山大戰後,梅野石捏碎天刑墨玉喚醒風君子神識,風君子百忙之中還沒忘了去偷酒,一葫蘆裝走了九瓮。每瓮二百斤,卻只裝滿了葫蘆的一小半。就是當日東西兩崑崙高人所飲的聞仙醉。
就算有足夠的黃芽老春美酒,那隻葫蘆也只能十年成酒一次。一葫蘆能裝五千斤。調酒用的黃芽丹也至少要四百多枚。風君子曾留過話,下次解開神識地時候。要梅野石裝滿一葫蘆聞仙醉,所以韓紫英今日才有此言。
聽完韓紫英的解釋小白和顧影嘖嘖稱奇,雲中仙又問了一句:「紫英,酒和黃芽丹夠嗎?」
韓紫英:「合適的酒將將夠,黃芽丹原本是不足數地,但這次眾高人來探望風仙師,送的大多是靈丹妙藥,軒轅派、終南派、孤雲門分別送了一瓶黃芽丹,還有零散所贈,合計二百多枚,加上三夢宗手中所有竟恰恰合數。」這次天下高人到烏由是看望「病人」的,總不好意思空著手,送別的也不合適,大多是靈丹妙藥,風君子昏迷不醒,韓紫英代為收下了。
顧影笑道:「幸虧風先生這些年才要這一葫蘆酒,否則三夢宗該破產了。」
雲中仙:「紫英,公子應該見過你了,說了什麼?」
韓紫英:「別地事情也沒說,就是交給我一小瓶仙人血,讓我自行煉化成血竭,以備將來能再度開爐煉製九轉紫金丹時為藥引,他只告訴我這次可成丹九枚。」
雲中仙喟嘆一聲:「果然如此!」便不再多說話。
韓紫英又看小白和顧影:「二位之聰慧各有千秋!……小白,我聽聞你有他心神通,風仙師與各人早已見面,你是以神通查知嗎?你的他心通未必全然好用,比如此時此地你就不能知道雲中仙前輩在想什麼。」
白少流:「與神通無涉,我自幼知人心已習以為常,未必用神通。只是不太明白,風先生為什麼不見我?」
韓紫英問顧影:「你說呢?」
顧影問小白:「風先生昏迷之前,對你說過什麼?」
白少流:「風先生要我去找你問問,說是要我去收拾尚雲飛,在他出院之前,我們要把尚雲飛送進去。」
顧影一笑:「這不就是了,我估計等尚雲飛被警察帶走,風先生也就該醒了,彼時已經錯過解開神識地時限,他也能落個清靜。眾位高人大多明白風先生的用意,大家心照不宣。」
韓紫英:「我已經得到消息,常武明天就會帶人拿下尚雲飛,還會請小白一起去。要拿尚雲飛,就算你們盡起坐懷山莊高手也沒用,不過不必擔心,梅盟主都安排好了。」
……
就在小白等人閑聊地同時,烏由市郊環海群山外側,燕窩嶺峰頂巨大地岩石上,並肩站著兩個人。大冷天的,海風冰涼如刀,這兩人卻都穿著單衣,其中一人腰間掛著個雪白瑩潤地葫蘆,一手還搖著摺扇,舉止十分不正常。還有比這更不正常的,這兩人的身形在月光下十分清晰,然而地上卻只有一個葫蘆的影子。
搖摺扇的人看身形面目赫然竟是風君子,他一邊搖扇子一邊說道:「法源去質問尚雲飛,羽靈也獨自去了,還有九黎散人也去質問過他。都未能如何,那假和尚到底是怎麼說的?」
他身邊站著的就是崑崙盟主梅野石,梅盟主苦笑著答道:「還能怎麼說?閉著眼睛都能想到!……維納姐弟在棧橋見面恐有衝突,他以泡影人間**隔
不波及烏由又有何錯?阿狄羅欲傷阿芙忒娜,誰也反怪不得他人。阿狄羅要逃走時,尚雲飛出手阻攔,已經是儘力。……還能說什麼呢?正如你所言,這人是一塊死皮賴臉地滾刀肉。」
風君子冷笑一聲:「尚雲飛見過阿狄羅,以他看穿一切泡影的眼力,不會看不出阿狄羅的異常,分明有降魔之力又好談降魔功德。卻與邪魔坐談共事,若沒有大奸大惡的私心怎麼可能?他去想幹什麼只有他自己心裡明白,只是這人很能見機讓人抓不住把柄而已。……泡影人間**。天下至偽之術,尚雲飛,天下至偽之人。老子從小就看他不順眼,今天他能虛偽到這種境界。我反而有幾分佩服了,不容易啊不容易!」
梅野石:「你怎麼扯到小時候了?當我等年少之時。尚雲飛並無一絲惡跡。」
風君子反問:「他可有一絲真正的善跡?沒人逼他學雷鋒天天做好事,但是他半生走來名利雙收。卻連一件真正地善舉皆無。也算是極品了!……他的泡影人間**如修到極致,不能無敵卻近乎立足於不敗。然而青冥鏡卻是此法的剋星,我想他心裡也清楚,還記得當年你得到青冥鏡的那天晚上嗎?」
梅野石:「那天晚上?後來只有你、我、他三人在,他先走了,你告訴我那個破銅鏡叫青冥鏡。」
風君子冷哼一聲:「他看見你手中青冥鏡,眼中謀奪之意一閃而過,又不得不暫且放棄這個想法,因為我也在場看見了,而他還不清楚我的底細。如果當時我不在場,事情就難說嘍!」
梅野石:「你既然查覺,為什麼不提醒我小心尚雲飛,反而又說此器對他無用?」
風君子:「我當場就提醒了,提醒的是他不是你,你當時懵懂沒有聽懂,隨後我乾脆淡言讓你勿起疑慮,因為你還沒有自保之能又在窺道關口,對你挑明了反而不好,我的徒弟我看住了就行。你得到青冥鏡地秘密,當時只有我和尚雲飛知道,後來尚雲飛一再借擾亂你的修行試探我的底細深淺,使地那些招術你今天也早該清楚了,直到他師父葛舉吉贊活佛聞知此事,他才徹底打消了念頭。……那時候我們才多大?」
梅野石:「我十八歲,你十五歲,尚雲飛十六歲。」
風君子長嘆一聲:「二十多年了,尚雲飛泡影人間**已經大成,可人還是那樣!他將世上一切看作人間泡影,倒也沒什麼錯,但是把手伸到泡影中玩弄,那就是犯賤了!他修什麼道犯什麼賤不歸我管,但是虛開六千萬增值稅票依法就該進監獄。一天到晚說什麼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這次就去監獄里悟道吧,但願這次他能真正開悟。」
梅野石:「其實我能理解尚雲飛的心情,當年你一封信逼的葛舉吉贊活佛身受重傷卻不求醫治,而等到我上門詢問身世時,尚雲飛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活佛虹化而去。……今天他要讓你眼睜睜地看著阿芙忒娜在眼前離去,所以他根本不會出手阻止阿狄羅行兇。」
風君子:「對這個人,你打算怎麼辦?」
梅野石:「不怎麼辦,也不想問他什麼,前去質問他的人越多,他心中對你地恨意就越盛,對他自己也沒好處。以他的泡影人間**,不可能被人拿下,可我偏偏就要讓世上普通地警察拿他下獄,治他在世間地罪行。……因為南大科技那筆爛帳,銀行去調查的那一車人差點都送了命,雖然清塵趕去營救,但小白和庄茹還是留下了普通人地終身殘疾。讓小白去做這個了斷,是再適合不過。」
風君子拍了拍梅野石的肩膀:「這才是我的徒弟,崑崙神君的手段!……常武是個好人,世間可以沒有尚雲飛但不能少了常武這種人,不要讓他吃虧。」
梅野石:「不向上級彙報逮捕山魔國(電腦站.更新最快)大投資商尚雲飛,後果確實非常麻煩,但如果尚雲飛痛痛快快交代一切罪行。常武就可以擺脫被動,不但無過還能立一大功。」
風君子:「你想的比我還明白,那沒我什麼事了,我回醫院接著睡覺去了。」
梅野石:「仙師請稍等。」
風君子回頭:「你還有什麼事?」
梅野石:「崑崙同道皆知天刑墨玉有三枚,每捏碎一枚可喚醒你一日之神識。如今三枚已盡,你就要永封神識嗎?」
風君子皺眉笑道:「你不知道我的用意嗎?」
梅野石也笑:「還是請你明言,此處只有你我師徒。」
風君子:「我沒你那麼笨,十二歲那年遇我師天月仙子點醒,省悟我是在世仙人,十八歲前封印神識忘記了有關神通修行地一切經歷,但我也沒變成傻子呀?這已經多少年又過去了。我又經歷了多少事,不用恢復神識也明白自己是誰。……我所封印的不過是一段記憶,如今世間劫已歷。這段記憶封不封印都無所謂了。」
梅野石:「我沒有你那麼天資絕,比如我當年就沒有看透尚雲飛,但也不算很笨。據我所了悟,這三枚天刑墨玉不盡碎。仙師你的世間劫就未完,如果世間劫已歷盡。最後一枚天刑墨玉消失,就沒什麼神識封印之說了。其中一切盡有機緣。」
風君子很滿意的點頭:「總算你這些年沒白混。知道了也就知道了,不要讓我為難就是。」
梅野石:「能看破的高人皆不會點破。你明日醒來時辰已過,天下同道還當你是封印神識在世仙人,正如仙師所願。」
風君子伸手揉了揉胸口道:「這一劍,如果就此了斷又會怎樣?」
梅野石:「你?風君子?你要是就此離去,我才不信呢!」
風君子哈哈大笑:「還是你了解我啊,行了,沒事了,你走吧。」
梅野石:「不忙。」
風君子一皺眉:「你怎麼還有事啊?」
梅野石:「還有最後
要說,那七葉已成岡比底斯教皇。你是怎麼想地?」
風君子反問:「這世上哪還有七葉啊?」
梅野石:「對,世間已無七葉,那約格呢?」
風君子:「約格要來見我,自然知道該去何處,今年過年我要回蕪城,會在一個地方等他三天,就看他是大年初一去還是大年初三去了。」
梅野石一愣,隨即反應過來笑道:「初一還是初三?我明白了,這就告退不打擾仙師做好夢了。」根據蕪城風俗,大年初一是拜師長,初三是訪親友。
這回反倒是風君子叫住了梅野石:「你等等!」
梅野石轉身問道:「仙師還有什麼交待?」
風君子從腰間解下白葫蘆扔給他:「這一葫蘆酒,你準備的很好,沒有懈怠尊師之意。那麼多同道來看望我,總不能失了禮數,你明日借小白地坐懷山莊答謝大家,就用此酒助飲宴之興,這聞仙醉不論再難得,我們也不能小家子氣,讓眾位同道敞開了量暢飲。」
梅野石接過葫蘆離去,風君子想了想又不放心的喊道:「總能給我留點吧?五千斤呢!我以後有空找小白喝酒去。」
……
這天夜間,喧囂的城市已經沉寂下來,濱海醫科大學附屬醫院的特護病房內外很安靜,連節能燈管細微的翁鳴聲都顯得有些刺耳。小白與顧影靜靜地陪著蕭氏兄妹守在病房外,誰也沒有說話,可是病房周圍的環境在小白耳中卻不是那麼寂靜,甚至嘈雜的有點像菜市場。
「眼看時辰已過,風前輩還未醒來?」、「不知此番神識再封之後,忘情公子是否有轉醒之機?」、「風前輩是在世仙人,如此必有深意,我等就不要妄測了。」有不少人在交談議論。這種談論只是神念中地交流,若沒有金丹大成地修為,不是神識與元神合一的高人是聽不見的。
怎麼形容這種奇異地交談?一頓神侃!
眾高人正在神侃,又突然安靜下來,只聽一個聲音渾厚而清晰:「在下三夢宗梅野石,多謝各位同道挂念我師風君子安危前來探視!風仙師已託夢於我,此劫有驚無險,當可無恙歸人間,承諸位之情十分感激!明日晚間,我與忘情宮雲門大弟子云中仙,在坐懷山莊設聞仙醉飲宴,代仙師答謝天下同道。」
顧影猜地沒錯,梅野石果然在天刑墨玉捏碎后一天時辰將盡地關頭露面。他是風君子嫡傳大弟子,三夢宗宗主,東西兩崑崙的盟主,他來收場也就不必風君子親自出面了。坐懷丘飲宴定在第二天晚間,第二天上午還有一件事要辦,就是拿尚雲飛下獄。
一大早常武就給小白來了電話,要他帶兩名高手暗中跟著警察一起去松明宮。帶誰去呢?小白想來想去挑了兩個人——鐵金剛和武金剛。原黑龍幫八大金剛其中有六個都是坐懷山莊入門大弟子,剩下地兩個就是鐵金剛和武金剛了,偏偏這兩人是八大金剛中名頭最大地。鐵金剛原先是劉佩風手下第一打手,練外門功夫的,而武金剛是一位國術高手,他地武藝連蕭正容都很讚賞。
如果讓武金剛和鐵金剛這等「高手」去捉拿尚雲飛,知道內情的人會笑掉大牙地,可白少流偏偏要這麼干,擺明了要磕磣尚雲飛。常武當然不知道內情,聽說小白要把武膽帶去,自然是非常滿意。
在松明宮門前,一隊穿著制服的警察一臉肅殺之氣邁開大步就往空門中闖,被兩名僧侶攔住:「警察同志,這裡是佛門凈地,裡面正在舉行法會。」
有一個人上前敬禮,是個穿著警服地年輕女子,警徽在陽光下熠熠生輝,正是烏由警方最高長官杜小仙。她用很禮貌但也不容辯駁的語氣說道:「二位師傅,佛門是清凈地,但這裡也是我地轄區!剃地不僅是空門中的僧人,也有監獄里地囚犯,我們是來抓捕嫌疑犯的,公務在身請見諒!」杜小仙說話的時候武金剛和鐵金剛已經徑直進了松明宮,鐵金剛還特意晃了晃油光錚亮的禿腦門。
今天常武沒來,是杜小仙親自帶隊,因為昨天常武與杜小仙的一番對話。昨天下午常武將尚雲飛的犯罪材料交給了杜小仙過目,杜小仙看完之後一臉嚴肅,又問了一句:「這份材料是風君子授意讓人搜集的,就是上次我在教堂門碰見的那個人嗎?他在醫院裡情況怎麼樣了?」
常武:「就是他,現在已經度過危險期,但一直昏迷未醒。杜局長,你看這事怎麼處理?」
杜小仙一拍桌子:「立即採取行動,傳訊並拘押尚雲飛,第一時間報檢察機關批捕!這個案子很明顯還涉及到詐騙與謀殺,一旦尚雲飛聽見了風聲想外逃,再抓他們就難了。」
常武一怔,追問了一句:「不向上面請示嗎?」
杜小仙:「以尚雲飛的身份,能量大的很,行動計劃一旦泄露出去,保不準有人通風報信,明天我親自帶人去。虛開增值稅票數額特別巨大,情節特別惡劣,而且證據材料確鑿,於理於法警方都應該立刻控制。」
常武趕緊勸阻道:「你就不要親自去了,事情我來辦,其實我的意思就是想讓你知道有這麼回事,但抓捕行動是我突然決定的。回頭有什麼責任,都由我來負責,烏由馬上就要開大會了,這個時期很敏感,萬一造成了國際影響,對你的前途不利。」
杜小仙冷哼一聲:「開會就開會,辦案就辦案,就因為開一場會,罪犯就變客人了?我之所以要立刻行動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我是一把手,決定我來做責任我來擔。聽說尚雲飛是你的老同學,你還是避嫌不要去了,明天行動帶的人也不能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