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好人有好報
卻說曹掌柜大約是不知道余舒在心裡罵他多管閑事,還伸手友好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好脾氣道:
「你要找活干?」
「嗯。」余舒不情不願地答應了一聲,心裡還惦記著那筆不翼而飛的醫藥費。
「會做什麼?」
「算賬。」余舒是長記性了,這次堅決不提干雜活,不行就拉倒。
「你會打算盤?」曹掌柜臉上有點稀罕了。
吳掌柜在邊上嗤笑一聲,插嘴道:「曹掌柜,你可別被這小子騙了,他那樣子,哪裡像是會打算盤的,算盤上有幾個珠子,怕他都不知道,不信你問問他。」
真叫他猜著了,余舒還真不知道這時候的算盤是什麼格式的,有幾個珠子。
於是很光棍兒地說:「我不知道,你先找個算盤給我看看。」
「哈哈,」吳掌柜趕緊又插話:「你瞧瞧,我說什麼來著,他連算盤都沒見過。」
「吳掌柜,借你的算盤用一用,」曹掌柜看了余舒一眼,指了指對面櫃檯上的算盤。
吳掌柜為了看余舒笑話,樂得去拿過來,直接給了余舒,還故意寒磣道:
「會數數嗎?」
余舒沒理他,把算盤搖了搖,嘩啦啦熟悉的脆響聲叫她心情好轉,橫豎點了格式,是上二下五珠,十三橫的老古董。
「要算什麼?」余舒一手撥拉著算盤珠子,扭頭去問曹掌柜。
曹掌柜見她拿算盤的外行手勢,暗皺了下眉頭,心中有些失望,但還是給了話:
「你先打個大九九給我看吧。」
這大九九是算歸的基本口訣,能打下來,他勉強給他個活干也不是不行。
剛這麼想著,就見那少年手上的算盤脆響了一聲,棗大的算盤珠子,跟蹦豆子似地,上躥下跳起來,起初幾下有些生澀撥盤,眨眼間便靈巧起來,一聲聲脆響悅耳動聽,讓人心情跟著爽快。
曹掌柜的眼裡有了光,那邊上等著看笑話的吳掌柜卻傻了眼,那珠子撥得快的,他都瞧不清了,這靈巧的手法,該是練了幾個年頭?
兩人面上剛露出驚訝,余舒這邊已經是撥好了一遍大九九,連結果都懶得給他們看了,直接搖了算盤清盤,對曹掌柜道:
「你要是真心想招算賬的,還是好好出個題吧,別凈拿些糊弄小孩子的玩意兒。」
余舒尚不知在個年頭,算學也是易學中的一類,尋常人家的孩子想要學算,連個師傅都找不到,這演算法口訣,更不是人人能習的。
「糊弄小孩子?」曹掌柜笑了,只當余舒是故意說趣話,有意試探她,便抬手做請:
「你會什麼不是小孩子的玩意兒,讓我瞧瞧。」
余舒想了想,側身將算盤放在桌上使,一邊撥了空檔,一邊道:
「那就打個好玩兒的,四九相乘——」
四九,可不是三十六,是打的九千九百九十九,乘以九千九百九十九。
「好。」曹掌柜一應聲,余舒就撥起了珠子,上下翻飛的手指,靈活的讓人咂舌,眼花繚亂的進退,比較剛才那大九九,可不就是小孩子的玩意兒么。
「這是九九九八零零零一,有個好聽的名字,」余舒撥好了最後一顆珠,這次沒弄亂,讓過身露出算盤上整潔的畫面,「是叫孤雁離群。」
兩人好奇地湊近去看,那最後的「一」和前面的「九九九八」間隔了三檔,可不就像是一隻離了群的孤雁么!
吳掌柜已經驚的啞口無言,他使喚幹了一個下午雜活的小子,竟然能打得這麼一手精妙的算盤,怎麼他一進門自己就沒看出來呢,這要是招了他算賬,能給自己省多少工夫啊。
見兩人面色稀奇,余舒暗道還好自己挑個中規中矩的,沒拿真正厲害地給他們瞧,不然就太招眼了。
說起算盤,這是余舒最為自得事情之一,在別人都習慣了依賴電腦和計算器的時候,念舊的她卻始終堅持著使用這一項技能,她的第一個算盤是於磊偷了老爹的錢買了送給她的,事後為這個挨了好一頓打,那隻算盤她一直用到珠子都磨平了還小心留著。
「小兄弟,你會打算盤怎麼不早說呢,」吳掌柜說變臉就變臉,伸出手,還想學那曹掌柜給余舒拍拍肩膀上的揮,卻被她笑著擋回去了。
「您可別叫我小兄弟,還是叫我小**吧。」
邊上一聲低笑,余舒不再理臉色尷尬的吳掌柜,瞅著那一身花衣裳道:
「怎麼樣,您店裡收人算賬嗎?」
曹掌柜當然點頭,「要的。」
「那先說好工錢,」余舒是吃一塹長一智,不談錢,什麼都別提。
「我一個月給你五角銀子,如何?」
五角銀子,就是五百個銅板,余舒不知道市價,但看吳掌柜的臉色,也知道大抵不差了,但還是對曹掌柜搖搖頭。
曹掌柜人年紀不大,做事卻爽快的很,看了眼桌上算盤裡那隻孤雁,道:「那就六角好了。」
「您誤會了,我不是嫌少,」余舒正經道,「我不要按月結錢,您每天給我一結算,因為我每天只能下午過去算賬,半天活,你每天給我十個銅錢就成。」
「好,」曹掌柜想都沒想就應下了,「你現在跟我到店裡去,我們簽個契,什麼時候你不做了,我就把契子還給你,正好我有一筆賬,你先給我算清楚了。」
「成,咱們走吧。」這就有活幹了,還省了她開口提前預支呢。
吳掌柜看著兩人一前一後離開,抬了抬手,終是沒那麼厚的臉皮留人,只能轉頭跺起腳來。
這邊余舒跟著曹掌柜來到正對面街上一家紙墨店,扭頭望了一眼正對門的綢緞鋪子,又樂了。
這裡視野可真好,好到對麵店里幹什麼都看的一清二楚。
「敢問掌柜的您大名?」余舒笑眯眯地扭頭看著自己的第一位金主。
「敝姓曹,曹子辛。」年輕人說話,文質彬彬的,謙謙一笑,朗目疏眉,是生了好一副君子相。
「下午那會兒,多謝你幫我撿了東西。」
他不提這事,余舒還真當他是忘了。
「別客氣,我這不是好人有好報了么,」余舒繞到櫃檯後頭,接過他簡單寫好的契子,確認過上頭的紅印,按過手印,才突然扭臉道:
「我跟沒跟您說,我不識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