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兄長
宋添財在客廳也並不多自在,沒了趙言修在旁,傅文睿就露出了他那刻薄尖酸的一面,說話也沒了以前的偽裝。()先時還和宋添財寒暄幾句,說些家常話,之後,卻在說男女相配,陰陽相合才是正道,意思就差沒明說他和趙言修是不對的。
宋添財本來打算裝作聽不懂的,可瞧著傅文睿越說越精神,不得不打斷傅文睿的話,開口道:「傅公子多慮了,男子之間為何就不能有真情了?其他地方不敢說,可就這泉州城內有多少契兄弟?難不成他們都是擺設嗎?日子怎麼過,過的好與壞都是要靠兩個人自己經營的。不是光靠男女就會分出好壞的,只看人對不對了而已。」
聽著宋添財這麼說,傅文睿卻是有了火氣,開口也略有些尖銳道:「宋秀才你這是站著說話不腰疼,若你先時沒有兒子在,你們家兩老會允許你和個男子在一塊嗎?不孝有三,無後為大,若是那樣,不知宋秀才會不會還能不能這麼信誓旦旦的說出這樣的話來了。」
傅文睿說話很一針見血,可宋添財還真不怕,他對孩子確實喜歡,若是心愛的人真無法生孩子,難不成他就為了子嗣而棄愛人不顧嗎?當然不可能,孩子他可以領養,不可能為了孩子就放棄自己的愛人。如果按照傅文睿的邏輯,那他還得再娶妻生子了,不然,嚴格來說,宋小寶也只能算他半個兒子了。
所以,對傅文睿的話,宋添財並不動怒,只是道:「傅公子你說笑了,我在言修之前有了兒子,老實說,這也確實為我和言修在一塊省下了許多麻煩。可若我在之前認識他,喜歡上他,那即使沒有孩子我們還是會在一塊的。孩子,只能成為弱者的借口。就是如我這般獨子之家都尚且有堂弟之子可以過繼,更何況那些親兄弟多的人家。只不過,有些人對愛人用心用情不夠深,在他們心裡最重要的還是自己和家業子嗣,才會弄出那麼多痴男怨偶罷了。」
「宋秀才果然伶牙俐齒啊,真如你所說,那你會不會讓言修有孩子。你真那麼看重在乎他,難不成還要看著他無人送終,無人給他繼承香火。」傅文睿又拋出了個為難宋添財的話題。
宋添財卻直接開口道:「我可以讓我的孩子認他為父,或是幫著言修過繼個孩子,以後為言修養老送終。可卻不能看著他和別人生孩子,這是我的底線。同樣,在言修之後,我也不會再有別人的情人更不會再有孩子。這是我們之間最基本的默契和信任。」
傅文睿卻是嗤之以鼻,覺得宋添財說的比唱的好聽。若是宋添財現在的孩子真沒了,依著宋家二老那個樣子,難不成真等到他們求宋添財的時候,宋添財還能這麼輕輕鬆鬆的說出不娶妻不生子的話來。他是運氣好罷了,不然,也沒有和言修在一起的機會了。
趙言修來的時候,傅文睿和宋添財已經恢復了和平相處。宋添財仔細的觀察了下趙言修的眼角和臉色,發現沒有異常才放心下來。兩個人和傅文睿告辭,這才出了梁府。
梁佑榮在衙門裡還未下衙,趙言修提前來了一天,梁佑榮並不知情。等接到薛氏的消息,急急忙忙的趕了回來,也沒見上趙言修一面。他趕緊趕到自己母親那兒,瞧瞧傅文昭如何了。
當年的事情,他不知道太清楚,可也知道並非如外界傳的那樣。至少從他舅舅那兒的露出的痕迹,梁佑榮更相信,他這小弟的走失是一場意外,或是有預謀的意外。而他母親為此愧疚了大半生,更與父親反目成仇。
他小時候就被送到書院讀書,和家裡人並不多親,與母親還好些,與父親卻是話不多。等回老家之後,對於聶氏這個祖母,他更是喜歡不起來。在他印象里,祖母總是給他母親眼淚和委屈受。
而每次遇到這樣的情況時,父親卻一改往日的和藹,站在不討他喜歡的祖母那邊。梁佑榮那個時候就越發的和父親疏遠了,明白了父親也不是無所不能,聰明公正的,他也是有偏心和無能為力的時候,比如,在處理他祖母和他母親的問題上。
弟弟出生時他正在書院,家中沒有一個人告知他,等他盤算著日子數著弟弟該降生的時候派人回家問信,卻得知這個未曾見過一次面的弟弟不見了。而他知曉傳來的消息后,第一次沉默了。對著父親這個詞也第一次表現出了抗拒,他父親這樣和他姥爺又有何區別。
再回去面對自己父親的時候,梁佑榮總是不自覺的想起弟弟。若是弟弟沒丟,真被說成了不詳人,那他們母子三人的日子會如何。梁佑榮越大越清醒的認識到,真按照那樣發展下去,他們母子三人必是沒有活路的。
他父親能一步步的犧牲自己的小兒子,那接下來就是他這個大兒子了。或許,在他父親眼裡,他們都是他的兒子,所以,他父親有權利決定這些兒子的未來和生死。可卻忘記了他母親,也忘記了他們這些孩子的意願。
梁佑榮自此待他父親也只是恭恭敬敬,以全孝道罷了。再不敢把自己的父親當做能為他遮風擋雨的大山,萬事隔著一層,保護自己也保護他父親。這樣的情況到他娶妻生子的時候才有了些改變。
他想,若是他妻子和他母親相爭,他會如何。結果卻是他會幫著他母親,但卻不會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妻兒去死。為此,梁佑榮就更為的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父親了。
這些年,每每聽著自己母親念經的聲音,梁佑榮總是會愧疚和難受。他的小弟,為他和自己母親擋了災,不知在何方,不知過的如何。他自己做了父親之後,就更能感受到了自己母親的想法和心情。
可事情過去了那麼多年,他的弟弟依然不見蹤影,梁佑榮只能派出更多的人去找。但卻沒有任何線索,而他母親的白髮日日漸生,梁佑榮心痛的同時也更為的著急。特別是,長大了梁佑榮從傅文睿那兒得到了消息,隱隱明白了,當年,或許是他母親的一念之差丟了弟弟,因此,若是他們有一份愧疚,那麼在他母親身上就會有十分。
梁佑榮對著自己的母親什麼都不能說,可卻期望著她不再這麼折騰自己了。現在忽然有了自己弟弟的消息,不管找到的這個人是真是假,只要能讓他母親不再這麼自我折磨就行了。
知道趙言修來過,梁佑榮最擔心的還是傅文昭這個母親。一到傅文睿的屋子,卻聽到屋子裡面如往日一樣響起了念經聲,梁佑榮一愣,心中想道:難不成這人不是他弟弟的?
徐氏瞧見了梁佑榮,給他行禮之後,讓他先等等傅文昭。
梁佑榮坐下問徐氏道:「不是說找到了小弟了,怎麼娘還在念經?難不成這次舅舅找錯了人,這人不是小弟?」
徐氏道:「大少爺,言修少爺確實是小少爺,夫人一看就知道了。絕對錯不了,這回是終於找到小少爺了。夫人念經是為了給小少爺祈福,希望他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梁佑榮摸著大拇指上的板子,半響,才又開口道:「言修,是小弟的名字嗎?我來怎麼沒在家見著他。他是個什麼樣的人,長得像誰?」
徐氏笑著說道:「小少爺長得可俊了,和夫人年輕時候一個模子刻下來的。聽說收養他的是個舉人老人,那舉人老爺夫妻兩個一直沒有孩子,收養了小少爺待他一直如珠如寶,把小少爺教養的極好,是個文武雙全的人物。今日,小少爺來見夫人,只往那兒一站就是位翩翩少年郎,不知要看花多少閨秀千金的眼呢。」
梁佑榮長得比較像過世的吳氏和粱老爺子,這也是他最得梁老爺子喜歡的一個重要原因。當然,這也是他身為長孫卻不得聶氏喜歡的主要原因之一。現在聽到自己的弟弟長得像母親,倒是笑了出來,看來,他弟弟是男生女相,那可真是十分的俊秀了。
「小少爺是個重情義的,趙家夫妻雖然已經仙去,小少爺卻是秉持孝道,還是認趙家夫妻為父為母以報養育大恩。夫人答應了,小少爺以後會時常來看望夫人的,到時候大少爺就能看見了。」徐氏聽過傅文昭的吩咐,務必不能讓梁佑榮對趙言修起芥蒂。
梁佑榮卻皺了皺眉頭,這個時候,正好傅文昭出來,對梁佑榮露出笑來道:「你今個倒是回來的早,可惜,我瞧著天色已晚,路上不好走,早早的讓你弟弟先回去了。不然,正好讓你見見,你弟弟找回來了,以後,你這做大哥的可要好好看顧他。」
梁佑榮不傻,要傻也不能年紀輕輕的就坐上了四品官職,雖然是武官,但不要以為武官就是大老粗,他也中過秀才拿過魁主的戶。腦子精明著呢,他母親對著自己的弟弟是多麼的期盼,外人不知道,他這個做兒子的難道還不知嗎?
盼了這麼多年的兒子,見了一面,不留下來就很說不過去了,還早早的走了。那只有一個可能,他這個弟弟不想留在梁家。還有先前徐氏所說的話,梁佑榮開口道:「娘,弟弟是不是怨怪我們弄丟了他,不肯原諒我們,這才和我們生分了。不然,即使趙舉人夫妻養他一場,認下娘親也不妨礙他給趙舉人夫妻盡孝。我們也不是不講理的人,並不會讓他改姓改宗的。」
傅文昭搖搖頭道:「沒有的事,是我不讓他認下我的。言修是個孝順孩子,他沒怪我,可若是他認下我,那必然要認下你爹。我們當年弄丟了他一次,可好歹他還有命在,平平安安活到了現在。可若是當初真交到你爹手上,給聶氏,怕你弟弟早就沒了。你爹這樣的人,我怎麼放心把言修認到他名下。說不準,什麼時候,他又要害你弟弟一次了。」
梁佑榮是她兒子她知道他的性子,若是得知趙言修對她是這個態度,即使是出於因,梁佑榮還是會為她不平的。可她不希望自己的兩個兒子有芥蒂,趙言修她已經虧欠了這麼多年,好不容易找了回來,自然要自己的大兒子好好看顧,不讓人欺負了去。
這話一扯到梁培棟身上,梁佑榮就不知道該怎麼說了。他母親有多恨他父親,他是知道的。為著這麼個原因,梁佑榮還是信的。再說,趙言修不管姓趙還是姓梁他們兩個總是一母同胞,只要他母親願意,他這個做兄長的自然沒意見。
傅文昭看著梁佑榮說道:「阿榮啊,娘對不住你弟弟,他長這麼大,我沒出過一分力。我老了,以後也照顧不到他什麼,可就指望你看顧他些了。聽你舅舅說,他武功很好,可惜,當初為了報趙家舉人夫妻的仇,留了個忤逆的罪名。那些趙家族人欺負你弟弟無依無靠,儘是冤枉他,我想想就心疼。若不然,他現在也該參加武舉,有了官身了。你看,你能不能給打點一下,讓你弟弟給參加個武舉,以後,也就在你們衛所做做小官。」
與傅文睿對宋添財和趙言修在一起的態度不同的地方,傅文昭選擇更為隱蔽且不會直接引起趙言修反感的做法。先給趙言修謀個官身,一步步的拉開與宋添財的差距。
升官發財死老婆,雖然理粗,可卻實在。等趙言修身份漸高了之後,宋添財還能安下心來和趙言修在一起嗎?若那樣他們還是在一起,有了官身,添了權勢,這段感情中,趙言修也不會吃得了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