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你是我的墊腳石

見了領導唯唯諾諾，這是逼出來的；見了同級嬉嬉哈哈，這是裝出來的；見到普通群眾兇巴巴的，這是情感的自然流露。這就是官場里的變臉定律。陸盡忠在機關混得久了，對變臉這一定律早已掌控的爐火純青。

本來，他和程傑民並沒有什麼過節，只不過，早上聽付江波說準備給程傑民好看，他就意識到這是一個機會。外面的議論已經越來越多了，連局外人也給他打電話說，陳廳長調離，趙廳長有可能接替這個空缺，水利廳將面臨一場人事變動。不管消息是真是假，他作為財務處的副處長，他要趁勢前進了！

陸盡忠已經在副處長這個位置上轉悠了好幾年了，不能再拖了。對於從政的人來講，每一輪人事變動都意味著你面臨一個直達官階的黃金通道，這裡埋藏著豐富的政治資源，只要善於開採和發掘，路會出奇的順，只是千萬不能浪費時機。

今天來上班的路上，陸盡忠熱血沸騰，兩腿生風，他尋思著，程傑民已經是一個沒有老闆的落水狗了，給他弄個小鞋穿穿，不但可以賣付江波一個人情，還能讓趙大老闆心裡快活快活。

以往對於陳廳長和趙廳長兩個副職，陸盡忠是不敢旗幟鮮明的攪和到兩個老大之間的事情中去的。人人都明白一朝天子一朝臣，跟某個領導走得太近了不行，走得太遠了也不行，跟得太近了怕站錯隊，一旦大樹倒下，勢必大難臨頭；跟得太遠了也不行，好處永遠得不到、壞事永遠少不了。因此，陸盡忠堅信，人不能太方，也不能太圓，太方了會傷人，太圓了會讓人遠離你，因此人要橢圓。

這麼幾年，陸盡忠始終保持著低調。甚至對這些領導的小秘書，也像侍侯二大爺似的。這些小主是不能輕易得罪的，他們的心思深奧得沒底，他們的嘴巴寬泛得無邊。更何況，打狗還得看主人嘛。跟他們過不去，就等於和他服務的老闆過不去。這些秘書很多時候都是緊跟在領導屁股後面的，他們在領導面前那張嘴，是香是臭很難說，關鍵時刻戳一下你的脊梁骨，有可能你受了暗傷還蒙在鼓裡呢。

但是現在不一樣啦。陳兵南已經走啦，雖然在外人看來陳老闆是高升了，但是這種高升卻是在外省，還極有可能一輩子都回不來啦。

趙廳長卻依舊在省廳呆著，最近還有種傳言說，趙廳長要成為常務副廳長，在這種時候，不在趙老闆面前表表忠心，大好的機會浪費了，他陸盡忠簡直覺得對不起他自己的名字！

至於程傑民，在他想來，他是不敢把他怎麼樣的。這小夥子來到單位之後，一直文文靜靜，就算給他點風浪，他也翻不起什麼浪花來。

可是讓陸盡忠想不到的是，程傑民竟然狠狠地給了他一個耳光！這一個耳光打得他頭暈眼花，他似乎聽到了辦公室里還有迴響。捂著的左臉，還有些發燙。

「你……你竟敢打我？」陸盡忠吃驚的怒視著程傑民，氣急敗壞的問道。

「我就是打你了，你能怎麼樣？」

「你他……」陸盡忠盛怒之下，一推桌子就要站起來，可是還沒等他站起來，程傑民上去又是一耳光，一字一頓的逼視著問道：「我最痛恨你這種落井下石的小人，有本事你跟我出去單獨練練拳腳，看我能不能打得你滿臉開花！」

看著程傑民像一隻暴怒的獅子，陸盡忠心裡突然有些怯場。他猛的發現，這程傑民看上去雖然文縐縐的，身材卻比自己高了一頭，再加上這傢伙終究年輕氣盛，恐怕一旦爆發，吃虧的就是自己了。

程傑民在單位已是沒娘的羊，可是他陸盡忠不同，他可是堂堂財務處的副處長，如果被狠狠地胖揍一頓的話，恐怕用不了多長時間，就會在機關里傳得沸沸揚揚。

「程傑民，你給我等著，這件事老子跟你沒完！」陸盡忠破口大罵，但是人卻不敢動地方。

財務處的工作人員，被這樣一齣戲弄得目瞪口呆。驚醒過來之後，方才意識到大家站著看戲不好看，陸處長雖然聲色俱厲，但是，明顯是個軟骨頭。小程雖然老實，但是明顯被氣急了。當即站出來，把兩個人勸下了。

「陸盡忠，我等著，你他娘的再敢給老子添亂，老子絕不對你客氣，信不信我一巴掌搧死你！」程傑民指著陸盡忠的鼻子撂下這句話，甩開門揚長而去。

回到自己的辦公室，程傑民並不後悔今天的舉動。從日記本里看了太多的他知道，現在的人都是那麼現實，你越是忍讓，人家越覺得你軟弱可欺。

與其忍耐著被人拿捏，還不如搏上一搏。在支農這件事情上自己就已經搏了一回，更何況是這個陸盡忠呢。

陸盡忠這個傢伙一定不會跟自己算完，他一定要去告狀，他最可能告狀的人當然是副廳長趙華中。可是趙華中會直接出面找自己嗎？

在這個念頭出現的瞬間，程傑民就否決了這個念頭。從和趙華中的接觸以及日記上的內容上看，這個趙華中是一個要面子的人，他和陳廳長關係微妙在水利廳幾乎是盡人皆知的。現在陳廳長前腳還沒離開，他就借這件事找自己，那麼下面的人會怎麼看他？

那麼如果趙華中不出面，陸盡忠最應該找的就是廳長李中華了。不管怎麼說，李中華是廳長，在這件事情上，他也推不開。

該怎麼過李中華這一關呢？陳廳長現在還沒有走，請陳廳長出面嗎？如果陳廳長說了，李廳長應該給他一個面子，可是陳廳長才離開，自己就求上門了，自己也太多事了吧？

「咚咚咚」

就在程傑民想著解決辦法的時候，輕輕的敲門聲傳了過來，程傑民開開門，就看到湯爭善一臉著急的走了過來。

「老弟，你怎麼這麼衝動呢？」湯爭善劈頭蓋臉的問道。

程傑民看著湯爭善的神情，心裡暖暖的。他知道為了他著想。而這種關係一旦形成，那就意味著自己和湯爭善的關係更進了一層。

想到半年之後，湯爭善就要沿著歷史的軌跡走近省委劉書記，程傑民本來還有點煩惱的心情，頓時變得輕鬆起來。當即把湯爭善摁在椅子上道：「湯老兄，我這有茶，咱們邊喝邊聊。」

湯爭善哪裡有心思喝茶？心急火燎的催促道：「我說老弟，你可真能坐得住啊。我可是聽說了，那姓陸的已經放出話來，不讓你背個處分，他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傑民，我覺得你不是一個衝動的人哪，你今天是怎麼啦？落毛的鳳凰不如雞，咱忍著點還不行嗎？」

程傑民不以為然的笑笑：「湯哥，陳廳長走了，我自己不硬起來，豈不是被他當軟柿子捏了？這姓陸的今天欺人太甚，我不給他點顏色看看，還不知道有多少孫子往我頭上踩呢。」

湯爭善明白程傑民的處境。現在沒有了陳廳長的庇護，那些和陳廳長不對付的人，都有可能給程傑民小鞋穿。

人的骨子裡有種本性就是犯賤，你越是對他客氣，他越是欺負你。現在程傑民毫不客氣的給陸盡忠一個耳光，揚言再欺負一巴掌搧死你，那麼，那些想藉機欺負一下程傑民的人，就要三思一下了。

比如陸盡忠，現在雖然叫囂的厲害，可是看在眼中的人，誰不說這貨是咎由自取？

「可是領導那一關你怎麼辦？我聽說，接替陳廳長的人極有可能就是趙華中呢。」湯爭善不無擔心的說道。

對於程傑民，湯爭善一直心存感激。程傑民現在的處境，讓他覺得兩個人同病相憐，惺惺相惜。

程傑民看湯爭善一臉擔憂，話鋒一轉道：「湯哥，對你的工作，你有什麼打算？」

「還能有什麼打算，冷板凳坐到底！」提到這個問題，湯爭善倒是洒脫的笑了。

湯爭善這麼的頹廢，他是怎麼當上劉書記秘書的呢？程傑民疑惑不已。不過他並沒有在這個牛角尖裡面鑽，這人的機遇，就好似演戲一樣，就好比明朝那位嘉靖皇帝，在他出生的時候，誰又會想到這個已經註定當冷門王爺的人，竟然會成為大明的天子？

有時候人的命運，除了自己的奮鬥之外，還有一些其他的因素在裡面。

「那咱哥倆就一起把這個冷板凳暖熱了！」程傑民拍拍湯爭善道。

「兄弟，苟富貴，莫相忘，咱哥倆永遠是兄弟！」

看著真情流露的湯爭善，程傑民心中在暖和的同時，也覺得一陣的喜悅。雖然他幫了湯爭善天大的忙，給了他巨大的人情，但是兩個人的關係卻只是親近以及放在湯爭善欠他一個巨大人情上。而現在陳廳長一走，卻讓他們處在一個同病相憐的境地，因而關係在不覺間增進了巨大的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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