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2章 你在處,便是我心之所安
蒙彼利埃是法國人居環境排名十分靠前的一個美麗城市。這裡既有悠久的歷史建築,也有優美的農莊酒庄,有農業和工業中心,也有高新技術產業集群。城市的邊沿就是美麗的海岸,郊外的小鎮素景迷人。回到蒙彼利埃的當天,司徒諳沒有立刻回到公司,而是像個孩子一樣拉著藍小草在蒙彼利埃美麗的街道和和小巷中奔跑遊逛。
他拉著藍小草跑到一個繁花似錦的幽靜街區,在藍小草咯咯的歡快笑聲中突然停下來拉著她的雙手,雙眼灼灼地看著她,因為跑動而泛紅的俊美面頰散發出年輕的男孩子獨有,卻在他身上罕見的青春勃發和激情熱度:「小藍!小藍……你知道我當年為什麼要把一個現代化的國際公司建在這座美麗的城市嗎?」
自由肆意奔跑的歡樂還沒有散去,藍小草揚起紅撲撲的臉頰笑吟吟地抬頭看他:「為什麼?因為你喜歡這裡?」
司徒諳星子般閃亮的雙眼閃耀著滿天星光:「因為你曾經說過喜歡溫暖宜人的氣候、風景優美的城市、和自由自在的生活!我想要把我的王國從一開始就建立在這裡,陪著你度過歡喜快樂的每一天!」
藍小草燦爛的笑容還來不及收起,便被年輕的心最純然的宣告定格。她乾淨明媚的眼睛定定地看著眼前赤誠的灼灼雙眸,那雙眼睛里赤裸裸毫不遮掩的情愫無遮無擋地撒進了她的眼底!
一張空白的紙頁即使沒有歷史,也依然飄蕩在青春的風中。當燦爛的愛情帶著絢麗的色彩撲面而來,誰的心能沒有絲毫的沾染?
與他的高大俊美無關,與他的身家斐然無關,與他的低調深幽的迷人氣質也無關。僅僅,因著這一份熾烈而真誠的愛意!
不知何時司徒諳已經輕輕擁住了她的雙肩,雙頰緋紅,雙眼中已經燃燒起了隱約的火焰,聲音低啞,如吟如訴:「小藍,你喜歡嗎?」
藍草心下意識地微微張開紅唇,一個「我……」字剛剛喃喃出口,身後突然響起機車驟然加速的聲音!
藍小草剛一回頭,就見一道黑色的駕駛著機車的身影以讓人完全來不及反應的速度唰地從兩人身邊擦身而過!
黑色的車,黑色的頭盔,黑色的身影,宛如一道黑色的怒龍轉瞬間便拐入前面的拐彎處不見了。藍小草驚魂未定地立在當地,剛剛的一絲不由自主被感動的情緒早不知道被嚇去了哪裡!
司徒諳在機車突然擦身而過的時候也嚇了一跳!那人出現得太突然,速度又太快,風一般地刮過身邊之後,司徒諳才驚醒過來,趕緊上上下下地打量藍小草:「小藍,你沒事吧?」
「呃……我沒事。」剛剛經歷了那樣的驚險,藍小草此時回過神來再看著司徒諳依然真誠英俊的焦灼面容,忽然升起一種奇怪的感覺。
剛剛,如果那輛車是撞向她,或者是對她動手什麼的,現在對方百分百已經得手了吧?
司徒諳的確足夠真誠,可是……卻似乎缺了那麼一點安全感。
彷彿是感受到了藍草心的猶疑,司徒諳的心裡也有些難受,心中湧起說不出的懊惱。
從小到大,在女生面前,他真的從沒覺得自己有哪方面不夠好,不夠讓女孩子喜歡。即使是少年時心情抑鬱從不愛跟人交往,整個學校的女孩子也都是一副星星眼地看著他。他知道自己長得很帥,從面容到身材到氣質,在大多數女孩子眼中絕對都是無可挑剔的。再加上他青春方艾便事業有成,並且還絕對地潔身自好從不跟女孩子糾纏不清,因此從大學起他就知道自己是幾乎所有認識自己的女生的夢中情人。
面對藍草心,他曾經羞怯過,曾經錯過過,但他總結原因,只以為是因為他沒有及時展開追求,而從不認為是自己有什麼不好。
當然,婚禮上,他見過那個新郎。比他更美,比他更有氣質,但是,他也不差不是嗎?而且他對藍草心的心性有著足夠的自信,她看重的,絕對是兩顆顆相許的真心。
因此,雖然藍草心已經再也不可能是他的,但他始終鬱鬱寡歡,同時也是內心深處永遠都放不下。因為,不是他不好,而是他沒有及時出手,錯過了。
而此刻,他終於又有了機會,將自己魂牽夢縈的心上人牽在手中,他卻忽然發現,如果這個他撿來的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藍小草有些奇怪的麻煩,他可能還沒有做好保護她的準備!
司徒諳沒有說抱歉。遇事只知抱歉而不是儘快去彌補不是一個成熟的男人應有的做事方式。司徒諳雖然感情方面比較青澀,卻絕對是一個看到不足就立刻彌補起來的有擔當的男子。因此,他要做的,是立刻拿起電話彌補。
「大哥,是我!你能立刻幫我聯繫一個合適的保鏢過來嗎?不,不是給我,是給小藍。沒有,她沒有遇到什麼襲擊類的危險,我只是有些不放心。你知道的,我很看重她,絕對不允許她出一點事!所以,大哥,請你給我聯繫一個最好最稱職的保鏢,儘快!」
掛了電話,司徒諳才鬆了一口氣:「小藍,你放心,大哥在這方面辦事相當穩妥的。我以前也有幾次需要安保的情形,大哥安排的人都棒極了!」說著抬眸面對的卻是藍小草有些勉強的笑容,司徒諳一愣,然後臉色頓時窘了,說話都有些磕磕巴巴起來:「小藍對不起,我又忘了徵求你的意見!我……我沒有不尊重你的意思……」
藍小草揉了揉額頭,對於司徒諳這種雖然真誠周到但總是一緊張就下意識地獨斷專行行為處事的方式也是有些無奈:「司徒,我不需要保鏢,也不想有人一直跟著我讓我做什麼都不自在。剛剛那人也只是騎車騎太快了,一個完全的意外而已,你不要這麼緊張,可以嗎?」
司徒諳有些窘迫,但猶豫了一下依舊決定說服藍小草:「小藍,不是因為我太緊張才這麼做。而是我擔心萬一你真的遇到什麼麻煩,而我偏偏又不在你身邊……」或者,即使我就在你身邊,可卻不足以保護你安全。那不是我所樂意見到的。
藍小草看著他,看著他,然後輕輕開口:「司徒,我以前到底是什麼人?到底是有麻煩還是沒麻煩?你真的知道嗎?」
司徒諳微微一僵。
之前毫無防範,說明沒想到,如今突然緊張,說明有可能。如果他真像自己說的那樣一直就喜歡著藍小草,把她看得很重很重,怎麼會如此沒有把握和預見性?
可是,他要怎麼告訴她,他這些年心心念念的其實是另一個女子,如今只是對她發生了難以壓抑的、有時連自己也分不清楚的移情?
藍小草卻忽然不追問了,笑吟吟地轉過了話題:「再說了,就算有保鏢在,就一定不會出事嗎?我真的只想快快樂樂、輕輕鬆鬆地過一段日子。就像你說的,我以前不是就嚮往自由自在的生活?拜託了,司徒!」
藍小草沒有去住在司徒諳的公寓里。雖然司徒諳的公寓聽說很大也很舒適。她最終落腳在距離他的公司和公寓都不算太遠的一家溫馨的小旅館,不是什麼星級的酒店,但是她喜歡。
也許是這一兩天的經歷對司徒諳也造成了不小的觸動,對於藍小草的這一選擇,司徒諳沒有再像剛開始時那樣焦急而勉強。甚至當藍小草在與他共進晚餐后表示想要自己出去逛逛,他眼神中雖然有著明顯的掙扎和擔憂,最終也只是抿著嘴角一再地叮囑藍小草各種小心,並沒有跟去。
藍小草心情很不錯地走在蒙彼利埃的街道上,看著身旁時時走過的或悠閑或忙碌或親昵或溫和的人流,嘴角慢慢地勾起一道小小的弧度。
走過一個電話亭,裡面沒人。藍小草眼珠骨溜溜一轉,鑽進去投幣,然後按出了一串號碼。
對方沒有接聽。藍小草再接再礪。對方還是沒有接聽。
咦?難道說那人根本不是不接她的電話,而是不管誰的電話都不接?還是說他根本就是個殘障人士,開不了口,說不了話?喲吼吼,好神秘喲!藍小草越發好奇心起,興緻勃勃地再按重播。
包里的手機忽然震動起來。藍小草趕忙掏出來一看,果然是阿黑髮來的信息,依舊是言簡意賅不超過五個字的經典句式:「什麼事?」
哇卡卡卡!太神奇了!這是公用電話亭吔!他怎麼知道打這個電話的人是她?一連串句子很快從藍小草的手機上噗嚕嚕地滾去了對方的手機:「阿黑阿黑!你是怎麼猜到的?你有衛星眼嗎?你在我背後安了眼睛嗎?還是你問了司徒諳?哎呀不對,司徒諳沒有跟來,也沒有堅持請保鏢,他不知道我正在這條街,正在打公用電話啊!哎呀阿黑阿黑,你到底是怎麼知道的?快告訴我快告訴我?」
對方的回答一貫慢吞吞的,要停一會兒才會回過來,惹得藍小草總是抓心撓肝的。這一次,同樣。
回信很慢才道,看不出是冷漠還是諷刺的四個字,總之一定不會是關心啦:「你很無聊?」
他的意思一定是:無聊的女人,才會做這種無聊的舉動,問著一連串無聊的問題!
可是藍小草的心情這時候好極了,一點也不覺得生氣,笑眯眯地立刻回過去:「是啊是啊!我真的很無聊啊!無聊得都要渾身長毛了!阿黑阿黑你在哪裡?在不在歐洲?在的話要不要趕過來露個面讓我瞧瞧呢?如果你肯連夜趕過來,我負責報銷一切費用並且請你共進早餐哦!」
某個號稱自己無聊得渾身長毛的女人此時已經徹底忘記了剛剛自己才拒絕了一個堪稱完美的追求者全程陪伴的要求,禮貌地把人家趕走了。美其名曰不想因為自己耽誤了人家的工作,怕人家回公司加班熬夜也處理不完這兩天堆積的公務,其實說到底也不過一句話:不想他陪。
但是此刻,她是真沒想起來司徒諳這個人!自從昨晚聯繫上這個神秘的阿黑,她整個人就像是打了興奮劑一樣。她一點也不覺得這樣的反應有什麼不對勁。沒有人不對神秘而有跟自己有關的人和事感興趣,對吧?
停頓了半天,對方回信了,還是讓人摸不著中心意思的極簡答覆:「不用。」
不用?是不用過來露面了?還是不用連夜趕路?還是不用她報銷費用以及請早餐什麼的呢?藍小草挑了挑眉,歪著腦袋想了想,飛快地寫下一行字:「阿黑,你是男人吧?」
這次停頓的時間比較短,語氣也非常肯定:「是。」
藍小草唇角微勾,立刻追問:「成年人?」
「是。」這次回答更快了一點,顯然凡是雄性生物對於自己是不是個大男人的問題都是不容任何人質疑的。
「天哪!你不是個白鬍子老爺爺吧?」藍小草很驚嚇似地問。
對方頓了一頓,有點像是被噎著了:「不是!」
「哦!還好還好,只是個大叔……」
「不是!」對方回話速度又快了,藍小草笑吟吟地猜,他是不是一邊寫信一邊在憤然磨牙……想咬她一口!
藍小草打出失望的口氣:「啊?唉!失望了!原以為是個靠得住的,原來是個假裝大人的小毛孩!什麼已經成年了,騙人的吧?明明就是個小孩子!」
「藍小草!」咬牙切齒地哦?
藍小草捂著肚子在電話亭里笑倒了。直到電話亭外有個小男孩晃著個硬幣示意他要打電話,藍草心才忍著笑抱歉地對小男孩笑笑,拿著手機一邊嘿嘿嘿一邊寫字。
一行字還沒寫完,忽然意外地收到他主動發過來的信息,語氣已經完全沒有了剛剛的情緒,話題也跳到了十萬八千里:「不喜歡保鏢?」
藍小草愣了愣,眉頭一挑,眼神有一瞬間閃過她自己都沒有發覺的凜冽:「你跟蹤我?」
這一次對方的回復不快不慢,很認真很正經的感覺,卻因為這份認真和正經,其內容更讓藍草心怔然。
依然是五個字:「我是你保鏢。」
藍小草獃獃看著屏幕上這五個字,腦子裡消化著這個震驚卻絕非不可能的消息。
他,原來竟然是她的保鏢嗎?難怪他知道是她打的電話,因為他就隱藏在暗處保護著她嗎?難怪她的手機里哪怕誰的號碼都沒有,也有他的。是因為她全世界誰都不信,也唯獨能夠信任他嗎?按理說,她一個人行走在外,賬戶上又有那樣天文數字的金錢,的確應該有一個自己絕對信任的保鏢。可是……
明知他可能就在附近,在他看得見她,而她卻看不見他的地方,藍小草還是低頭慢慢地打下了一行字:「我不信!今天我差點被車撞了,你不在!」
回信停了好一會兒才到。期間藍小草既不東張西望,也不左顧右盼,就直直盯著屏幕等著。
「不會撞到。」
藍小草默默地閉一閉眼,專心地繼續拿出手機打字。不知不覺已經跟對方一樣鄭重而小心:「為什麼忽然衝出來嚇我?你想阻止什麼?」
手機持續沉默,沒有迴音。
藍小草此時整個人的氣質都發生了微微的變化,完全沒有了之前的隨意,像是暗夜中微弱卻始終不滅的燈塔。她彷彿完全忽略了周圍的環境,明媚動人的小臉上寫滿了專註和認真,一個字一個字寫得很慢:「阿黑,我沒失憶的時候,是不是很愛你?我們,是不是情侶?」
身側不遠處發出「咔」的一聲,是枯枝不小心被踩斷的聲音。
藍小草慢慢慢慢地轉過頭去,看到了燈光難以照亮的樹叢陰影處,一個黑色修長的身影靜靜地立在那裡。
周圍的世界四處是鮮活的人生百態畫面,有人歡笑,有人漫步,有人執手,有人情到動人處浪漫地當街擁吻。孩子們的笑聲、情侶們的呢喃、街邊自由流浪的藝人獨自彈唱的曲調如一波波的潮水漫過耳畔。
藍小草卻忽然看不見,也聽不見。
眼睛里所有的色彩都褪去了,所有的場景都消失了,只剩下那極暗的光影下模糊的一道修長曲線。耳朵里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人們好像都在張著嘴動著手演著無聲的啞劇,只留下那人腳下一時力度不穩踏斷枯枝「咔」的微微一聲!
她失憶后,他不接她的電話,不給她聽他的聲音,不讓她看到他的身影,卻為什麼突然衝過她的身邊打斷別人對她的告白,忽然力度不當踩斷枯枝暴露了自己的行蹤?
他想要阻止什麼?又是為哪一句話一瞬間亂了心神?
心臟跳動得有些凌亂,藍小草抬手撫上心口,雙眼一動不動地凝視著相距不足十餘米的那道身影。有些模糊,又半掩在樹叢后,她卻莫名地品味出一種暗黑的唯美——對別人是極度的危險,對她,卻是徹底的心安!
她目光一瞬不瞬地盯著他,邁步,向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