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108你還記得我們嘛?
又是那個小禪房,相同的人相同的景,不同的卻是心境。
「我真的會忘記他們嗎?」
「嗯,會。」
「那······還會想起來嗎?」
「根據以前的例子,可能性很小,幾乎為零。」
「······哦,我明白了。」
日色西斜,金佛寺后禪房方圓百米,了無人煙。禪房前的空地上,一個巨大的太極圖浮現在上,妹紙盤腿坐在太極中央,而了塵大師和失蹤已久的老乞丐,則是各自坐在陰陽兩級最外匯的交匯點上。三人同處一條直線,隨著了塵大師和老乞丐同時一聲低喝,白色的光芒瞬間從太極圖上迸射而出,如同一個防護罩一般將三人牢牢地護在其中。而這時,妹紙身上突然迸射出紅藍綠黃白五種顏色,象徵著火、水、木、土、風五種基本元素。五種顏色交相輝映,最後化作一道光束飛向保護膜,剎那間,防護罩像是抹了七彩的光暈一般散發出七彩的光芒。
處於中間的妹紙只覺得自己整個人似乎像是漂浮在空中一般,身子輕柔柔的似乎沒有一點重力。靈力從四面八方湧來,不要錢似得湧入她的體內,她可以感受到自己身體里似乎有什麼東西在漸漸剝離脫落,有什麼東西正在破繭而出。
雙眸緊閉,神識封閉,夕陽的斜暉傾灑在她白色的衣裙上,眉宇間流露出的清冷將她渲染的如同要羽化而去的仙子。老乞丐和了塵大師早就走出太極陣,各自坐在後方看著陣眼處的木傾顏,臉上多了分憂鬱。
「不要——!」
撕心裂肺的聲音突然傳來,緊接著就是一陣慌亂的跑步聲,老乞丐和了塵大師對視一眼,均嘆了口氣。
天意啊。
木傾顏只覺得自己處於一片虛無之中,周圍是一片白光,她不知道自己是誰,也忘記自己究竟要幹什麼。就像一根浮木一樣飄蕩在海水裡,如同幽靈一般飄蕩在空氣中,起起伏伏忘記一切,忘記自我。
突然,遠方似乎傳來聲聲呼喚,劃過空間,突破時間,穿過著層層的虛無,直擊她的心裡,讓她唰的睜開眼睛。然後,瞬間呆愣住了。
她是······花眼了嗎?
「顏兒我回來了,我回來了!不要!不要這樣子好不好?我錯了,我知道錯了,我不該離你而去,你出來!你快出來!」時隔一月未見的雲陌塵,此時像是一個瘋子一般在保護膜外面對她大吼大叫身上早就沒有了往日瀟洒的氣韻,有的只是絕望與哀求,以及濃濃的悔意。
而本該呆在雪原宮殿里的司雪衣,此時也出現在這裡。藍衣銀髮,風度翩翩,謫仙般的面容上滿是絕望:「你答應過我會來找我的,你答應過我的,為什麼要選擇忘記,為什麼?」
聲聲泣訴,如一把把小刀直接插入她的內心,她還沒反應過來他們為何會出現在這裡時,幾聲怒吼就從另一側傳來。
「出來!你給我滾出來!你這個狠心的女人!為了他們兩個就要拋棄我們嗎?你說忘記就要忘記,憑什麼!你給我滾出來!滾出來!」消失了許久的落離殤,身上依舊是象徵邪魅的紫衣,他似乎有些瘦了,紅著一雙眼睛站在保護膜外,氣急敗壞的對他吼著。他的身旁,是一襲紅衣的祭璃月,同樣血紅著一雙眸子對她大喊大叫「你說過你不會不要我的!你說過你不會不要我的!你為什麼要騙我!為什麼!為什麼!你回答我!」
「顏兒,顏兒你出來,你出來聽我們解釋好不好?只要你出來,我們可以不讓你接受我們,我們可以立刻回去,只要你出來···你出來!」向來溫潤如玉的臉上,已經沒有了那份淡定於從容,江秋影也站在保護膜外,滿是哀求的看著她,一雙眸子里,也漸漸流露出瘋狂。
他們······他們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妹紙呆愣住了,如同木樁一般坐在那裡。看著他們一個個失去平時的風度,像瘋子一般對她大吼大叫,像是一個卑微的祈求者一般哀求她走出來,心裡頓時如同刀割一般的疼痛。想開口讓他們走開,可是這是保護膜突然光芒大放,只見一道白光從每隻額頭處飛出,然後他們的面前突然出現一幅幅形態各異的畫面:
第一幅,入目一片鮮紅。背景是雪彌皇宮,高高的檯子上,是六個穿著喜服的男女,周圍是跪拜的大臣,人們臉上帶著喜氣,而高台上的五個男人卻均是一臉冷漠。唯一的女子雖然在笑,但是笑中卻透著苦澀和愧疚。這是木傾顏同他們成親時候的場景。
第二幅,是為君閣里,他們在花樹里彈琴作對,而木傾顏卻躲在遠遠的樹后,靜靜地看著他們,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和愛慕。
第三幅,是在過節,眾人坐在一起吃飯。只不過那五個人坐在一起,木傾顏卻孤獨的坐在一側,面對祭璃月的冷嘲熱諷,她卻只是低頭淺笑。
第四幅,是在御花園。落離殤正和一個宮女交談,二人臉上均是淡淡的笑意,立在花叢里,像是一幅圖畫。而下朝回來的木傾顏,卻一個人立在不遠處的長廊中,遠遠地望著落離殤的身影,眼底有些痛苦。
第五幅,是百里晟軒在為君閣里舞劍,木傾顏依舊躲在一旁偷看,眼底透著心疼。
第六幅,是木傾顏在得知江秋影和朝中大臣有聯繫時,一個人傷心地前往為君閣,卻在看見他在竹林吹笛時一個人靜悄悄的躲在林外。
第七幅,······
曾經的木傾顏和他們之間發生的一切,如同電影一般一一的出現在眾人面前,所有人都仰著頭看著那一幕幕場景,臉上的神情各不相同。而這時,眼前的圖畫驟然一變,換成了妹紙的寢宮。
木傾顏手裡拿著一張紙,臉上滿是絕望和傷心,只見她噗的吐出一口鮮血,然後跪在一旁的香雪立刻慌張的跑了過去扶住她。而她卻一手推開她,出了寢宮朝為君閣跑去。動作有些踉蹌,臉上帶著隱忍,隱約間似乎有紅藍兩色浮現。妹紙心中頓時一驚,再看到她闖進紅月閣里朝祭璃月撲去,卻被他一手甩開頭撞在一旁的柱子時,心底的一個疑惑終於揭開了。
為什麼她會來到這裡,為什麼那麼厲害的人只是被撞了頭就一命嗚呼······
原來,原來冰火兩重天早就發作了一次,原來木傾顏那麼失態的跑到祭璃月那裡是因為受了冰火兩重天之苦,原來她不是死於頭部那一擊,而是死於······冰火兩重天。
那麼,究竟是什麼刺激到了她?是什麼讓她這麼絕望?除了那五個人,還會是誰?難道是······太后?難道那張紙上寫的是太后的事情,所以···所以她才會突然受了刺激,讓冰火兩重天突然提前發作,然後自己也把命給搭了進去嗎?
一想到有可能是這個原因,妹紙突然想哭。可是現在頭腦上空的圖畫已經轉換為她來之後的畫面了。
不再是隱忍,不再是遠遠的偷看,不再是懦弱的低頭。
寢宮裡,她響亮的給了祭璃月一巴掌;紫殤苑中,她把手放在滿是痛苦的落離殤口中;為君閣里,她隔水看著司雪衣在樹下撫琴;御書房裡,她一臉狗腿的給被灑了一頭粥的百里晟軒賠笑;白拱橋上,她不小心害的江秋影毀了手中的玉笛;御花園裡,她被雲陌塵扎的嗷嗷大叫。
一幕幕,一出出。
這些隱藏在妹紙腦海深處的記憶此時像是放燈片一般一一展現在眾人的面前,提醒他們之間究竟發生了多少事。
「顏兒,出來···求你,求你不要忘記我,不要忘記我。」江秋影不知何時跪倒在地上,看著眼前的圖畫化作妹紙劫刑場的那一副圖,終於失聲對她大吼了起來。
「醜女人,醜女人我不再惹你生氣了,我不在氣你了,你出來好不好,你出來···你出來,你快出來啊!你快出來啊醜女人!」祭璃月滿臉淚水的看著妹紙,頭頂上,是她耗盡木靈力癱軟在他身上的場景。
落離殤沒有說話,只是絕望地看著她,只是在看到圖畫中她連夜策馬奔向他的別院時,一行清淚終於從眼角滑落,然後整個人也慢慢地癱軟在地:「別忘記···別忘記我······」
司雪衣和雲陌塵可能是所有人最淡定的兩個,不吵不鬧,只是固執的攻擊那層保護膜。但是當圖畫中浮現他們和妹紙的點點滴滴時,二人的攻擊火力更猛了一些,臉上的表情也愈發的驚恐的和絕望。
「不要離開我······不要忘記我顏兒······」這是秋影。
「醜女人···醜女人······」這是璃月。
「顏兒我錯了,我不該離開你的,我該死皮賴臉纏著你,我不應該因為那時就離開你的。顏兒···顏兒······」這是陌塵。
「我答應過你我會乖乖的,我現在乖乖的,為什麼你還是不要我了呢?」這是雪衣。
「女人出來,你快出來···你快出來啊······」這是離殤。
聽著他們的喊叫,看他們一副副哀求的面容,淚水不知何時布滿整個臉頰,心,更是痛如刀割。
為什麼?為什麼她的心會這麼痛?對於陌塵,她不是不在乎了嗎?對於雪衣,她不是有些怨恨的嗎?
那為何看見他們那般無助的站在那裡哀求她,心裡會那麼痛?
還有祭璃月、落離殤、江秋影。
她是恨過他們,可是正如陌塵說得,她從未放下過他們,要不然也不會他們出了事,她就會立馬飛奔而去,要不然也不會見他們跪倒在地上,她會有一種想衝過去抱住他們的**。
老乞丐說自己一直都是在瞎蒸騰。
她一直都不懂,不明白為什麼老乞丐會說自己是在瞎折騰自己,可是現在,她彷彿是有些懂了。
他們痛,她會疼;他們笑著貼過來,她卻又冷著臉走開。
她自認為這是對自我的保護,其實卻是······對自己自卑的體現。
她接受了這具身體,接受了這個身份,甚至於接受了原主對他們的愛情以及······對自我的不信任。
她怕受傷,她怕背叛,她患得患失,她惶惶不安。她失去了最初的歡笑,忘記了自己的霸氣,忽視了自我的光彩。
一直以為這是因為自己第一次戀愛後遺症的結果,現在想來······根本就是曾經木傾顏的自卑留存在她身上的後果!
她言陌雪是誰?是叱吒風雲的黑道老大!是言家最高掌權人!她有世界最高學府的博士畢業書,有世界最讓人敬仰的身價和智慧,讓所有男人瘋狂女人嫉妒的外貌和身材,更有一身可以讓所有人臣服的本領!
她的身上閃耀著的始終都是光彩和自信!
可是如今呢?
只是幾個男人,只是兩次傷害就讓自己忘記了自己的風采和魅力,就讓自己像個烏龜一般多在厚實的殼裡不肯出來。
最後折騰了別人,同時也傷了自己。
哈哈哈···哈哈哈哈······
言陌雪,你真是一個白痴!
「砰——!」
玻璃破碎的聲音從體內響起,感覺到體內靈力飛快的上升,妹紙終於緩緩勾起了唇角。而這時,保護膜也突然光彩大放,耀眼的光芒掩蓋了那一幅幅旋轉的圖畫,最後像是煙花一般向四處散去。
「不要——!」
撕心裂肺的聲音從遠方傳來,就在光芒大盛的那一刻,百里晟軒突然出現並徑直向這裡重來,然後在妹紙驟然放大的瞳孔和老乞丐來不及阻止的聲音里,鋪進了光芒中。
「不要!」
寢殿內,雲頂檀木作梁,水晶玉璧為燈,珍珠為簾幕,範金為柱礎,六尺寬的沉香木閥床邊懸著鮫綃寶羅帳,賬上遍綉灑珠銀線海棠花,風起綃動,如墜雲山幻海一般,美輪美幻。
木傾顏一身白色衣裙,赤著腳走在柔軟的地毯上,掀起層層垂落的紗幔,徑直走到床邊。看著床上並排躺著的六個人,眼底是愧疚,是擔憂,隱隱的,還有些小幸福。
那日,百里晟軒在她破階的時候不顧一切的衝過來,結果觸動了升階防護,將他打成了重傷,而其餘人也受了波及,現在一個個挺死屍一般躺在她的床上。
而他們之所以會全都來這裡,是因為老乞丐。
老乞丐看出了她的遲疑,為了她以後不後悔,所以把他們全都找來,讓她看清楚自己的心。但是戲劇性的卻是,她在最後放棄了他們幫她提升,而是選擇自己沖階,讓他們為她護法。那個太極陣,不過是一個聚靈陣罷了。
一場鬧劇。
可是就是這樣子誤打誤撞,卻讓她看清楚了自己的心。
不得不說,現實有時候,真的是挺折磨人的。
雙手抱腿的坐在床邊,看著還處在昏睡中的他們,臉上露出一抹傻傻的笑容。
究竟是什麼時候······喜歡上這群人的呢?
手拂過祭璃月的眉目,眼掃過落離殤的唇瓣,捏捏雪衣的臉頰,戳戳陌塵的臉蛋,最後看向一旁的江秋影和百里晟軒。
一次次把他們給推開,一次次又把他們給拉了回來。
他們是劫,是她的劫,是她一輩子都無法擺脫的劫。
「唔——」
呻吟聲響起,妹紙像是犯了錯的小孩子一般立刻抱腿坐好。見漸漸睜開眼睛的雲陌塵和司雪衣,妹紙咬了咬唇瓣,突然之間覺得有些局促,不知該如何面對。可是在看到其餘人也像是商量好似的一塊睜開眼睛時,臉上只剩下沉默了。
「這是哪兒?我怎麼會——」
落離殤說了一半的話突然不說了,看著那個坐在床腳,瞪著眼睛看著他們的人兒,眼底是痛苦,是絕望。而其餘人也注意到了坐在床腳的妹紙,見她眼裡平淡無痕,臉上均是黯淡一片。
還是······晚了一步嗎?
「你們······身體好點了嗎?」被他們看的渾身發憷,妹紙不自然的抖抖肩膀開口問道。而她的這份局促,看在這群男人眼裡,卻成了她對他們的遺忘。
「嗯。那個······你還記得我們嗎?」江秋影遲疑了一下,還是抱著一絲希望問道。
還記得他們嗎?妹紙一怔,見他們均是暗淡中帶著絲絲忐忑和希望,這才反應過來他們以為她忘了他們。眼底的促狹一閃而過,低著頭沉思了一會兒,才裝作有些迷茫抬起頭,遲疑了一下才開口:「他們說······你們是我的男人?」
頭頂像是閃過一道閃電,六個大男人像是被雷劈了一般僵在那裡,臉變得煞白。眼中的希夷瞬間黯淡了下去,就在他們滿腦子裡都回應著妹紙那句遲疑的反問句時,一道熟悉的笑聲卻突然在耳邊響起。
「呵呵呵······你們真的是好可愛!」見他們呆愣的看了過來,妹紙有些愧疚的咬咬下嘴唇,然後小聲的說道「其實······我是騙你的。我沒有忘記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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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這就算做大家重新開始,以前的恩怨一筆勾銷了。
至於還想虐···我···我聽取大家意見。
明天開新卷,調子開始恢復輕鬆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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