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光暗同體
金弦玉沏般清冷的嗓音，即使說再粗魯的話也不顯得過分失禮，樓九夜一句話落，祠堂內立刻陷入詭秘的寂靜。
連同擋在樓九夜身前的樓欽鳴，也詫異地回頭看向她。
樓九夜卻微微扯動了唇角，緩慢拉下他的手臂，風光霽月般絕美的面龐上帶著笑，步步走到樓長樂面前。
樓長樂被她眼神中如冰的神色嚇了一跳，下意識的後退了兩三步，顫抖著唇瓣：「你……你要幹什麼！」
「讓你閉嘴，聽不懂么？」樓九夜語氣溫婉，儼然沒有了剛才甫一張口的喑啞：「你不是修鍊走火了么？這麼好端端的站在這裡，還有力氣指著你的弟弟妹妹罵廢物，你是在欺騙父親欺騙管氏么？」
「樓九夜，你是怎麼跟你姐姐說話的！」大夫人驀然發出尖利的聲音，猛地拽開了迫近樓長樂的少女。
而樓九夜像是早有準備一樣，腳下假意踉蹌了幾下，詭異的倒向了還沒反應過來的樓青陽。一雙如寒潭般的眸子瞬間氤氳上潮濕的霧氣，直直看進樓青陽有些愧疚的眼眸，語氣頗為哀婉：「父親，九夜是廢物么？」
廢物！廢物！都這麼說！她樓九夜什麼時候被人叫過廢物！
在這個異界大陸，三國鼎立征戰不斷，確實是實力至上強者為尊的世界。但是她樓九夜既然穿越而來，便不能任由別人欺負了去！
出生時沒有天賦怎麼了，她剛才分明感覺到身體里有股不知名的力量不斷爆發出來，撐得她腦子微微不舒服，那股力量可是分毫不比樓青陽這個三階火系魂導師弱多少！更是不知道甩了樓長樂這個五階魂師多少條街了！
她個長得比她丑，實力沒她高的女人，憑什麼一臉厚顏無恥的喊她廢物，罵她的哥哥是雜種！
「九夜，九夜……」樓欽鳴沒等樓青陽反應，快速上前一步一把將妹妹扶住。樓九夜此刻才看清他面容，長眉如劍一般飛入鬢角，狹長鳳眼分明是琥珀色的瞳仁，蘊著半縷煙雨瀲灧水色，眉目如遠山，微一蹙眉都如起了迷霧，讓人不由得驚心動魄。
樓九夜倒吸了口涼氣，她這哥哥未免長得太過禍水了吧……
「我說的有什麼不對么？父親！您看看這小廢物也不知是不是瘋了，竟敢這麼對我這個長姐說話！」樓長樂逃脫了樓九夜那雙如寒潭地獄般的眼眸，立刻又囂張了起來，只想將剛才的憋屈都發泄出來。
「夠了！一口一個廢物雜種，樓家的修養都學哪去了！」樓青陽一口氣終於緩了上來，看著樓九夜那眉目之間依稀的熟悉，就像是看到了他那已故的三夫人，那個他唯一真愛的女人，微微嘆口氣：「九夜，父親會讓管氏給你個交代。」
樓九夜抿抿唇，對於那狗眼看人低的管氏並不怎麼放在心上，她現在只想快些找個地方休息。身體靠在樓欽鳴懷中使不上力氣，腦海中還有一股橫衝直撞的力量灼燒著，這樣力不從心的感覺，她真是受夠了。
「父親，我帶九夜回去了。」樓欽鳴語氣並不甚恭敬，神態卻看不出端倪，微垂的眉睫蓋住了眼底翻湧的情緒。扶著樓九夜出了祠堂，也不管身後面色紛呈的大夫人和樓長樂等人。
樓欽鳴手掌貼合在樓九夜背後，緩慢的輸送著最純粹的不帶屬性的魂力，而樓九夜腦海中糾纏的熾熱氣息，好像突然爆發了一樣，瞬間想要撞出樓九夜的束縛，急得樓九夜悶哼一聲，咬緊了牙關低聲道：「快停下……」
「九夜？」樓欽鳴神色一緊，小心翼翼的抱著樓九夜，踹開玲瓏閣的院門，將她輕放在榻上，強行壓抑的擔憂也毫無保留的闖入了樓九夜的眼瞼：「是不是管氏那些人動了手？該死……我就不該留下你一個人……」
樓九夜感受到那股魂力的闖入，好像打破了身體內的某種平衡，識海內不斷翻騰的兩團霧氣猛地互相傾軋，金黃色的霧氣明顯得到了壯大，將那團黑色逼得龜縮到了識海的角落。
金黃色霧氣中深處七八道鎖鏈，直接插入了那團黑氣之中，攪得黑氣又是一陣動蕩掙扎的愈發厲害！
「噗。」樓九夜猛地咳出了一口鮮血，卻泛著黑色的霧氣，樓欽鳴的瞳孔一陣緊縮，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不知從何處取出了一瓶金黃色的藥劑，手腳麻利的灌入了接近昏迷的樓九夜口中。
樓九夜只覺得迷迷濛蒙中，一股清涼從唇齒之間滑過，緊接著卻又從唇角溜了出去，不由得有些心急，手指蜷縮了下抓住身邊人的衣袖，有些急切地抽動著。
樓欽鳴的手陡然一僵，眼光從她青蔥般的玉指流轉到她面容上，淺黃色的痕迹從唇角淌入脖頸，竟然帶了些異樣的誘惑。
「九夜，我是哥哥……」樓欽鳴嗓音低啞，眸中竄過一道暗火，仰頭將金黃色液體灌入自己口中，然後毫不猶豫地俯首，噙住樓九夜略微蒼白的雙唇，將那液體口舌相交地渡了過去。
清涼的液體滑落喉間，樓九夜的識海之中，頓時湧上一片金黃色的霧氣，附著在那不斷涌動的黑色霧氣之上，瞬間就穩住了那不停掙扎的霧氣，漸漸形成一副轉動的陣圖，圍繞著八條黃金鎖鏈，將黑霧牢牢封鎖了起來。
樓九夜鬆了口氣，一片漿糊的意識也慢慢復甦，身體內湧出無數陌生的黃金色力量，一朵朵雲狀霧氣漂浮在空蕩蕩的識海之內。
緊閉的眼眸抖動了下，緩慢睜開，樓九夜吃驚地發現，樓欽鳴那雙琥珀色的瞳孔近在眼前，而自己唇瓣上溫熱的觸感更加讓她渾身僵硬。
樓欽鳴見她醒轉過來，眨眨眼睛直起身來，緩緩勾起唇角：「九夜，我是哥哥。」
「……」樓九夜記憶中有這個少年，當她在別莊度過無數個孤苦無助的黑夜后，最盼望的就是他偶爾逃出樓家前來看她，即使什麼都幫不了她，也讓她覺得還未被這個世界遺棄。
若是之前懵懂的樓九夜，一個十三歲的少女，當然是不覺得剛才的事情有何不妥。但是現在在樓九夜軀殼裡的，可是個二十多歲的女人，這女人還是經過特殊培訓熟知男女之事的彪悍女漢子，她可不會覺得剛才那樣唇瓣相接，會是兄妹友愛的表現！
但是現在，樓九夜能相信的，似乎只有面前這個神情莫名的樓欽鳴。
他此刻垂眸看她，琥珀色的瞳孔天生帶著誘人犯罪的誘惑，偏生他又是一副冷清淡漠的神態，冰雕玉砌般不可侵犯的容顏。拒人於千里之外，卻獨獨對她關懷備至深情無限，語氣都是刻意拿捏了輕柔腔調：「九夜還難受么？」
樓九夜審視的目光將他從頭看到腳，然後微微搖頭，張了張乾裂的唇：「沒事了……」
「你覺察到了吧。」樓欽鳴的語氣分明是肯定句，眉頭輕展，看著樓九夜的神情竟似有些恍惚。
樓欽鳴是三夫人剛懷了樓九夜的時候收養的孩子，在樓九夜因為毫無天賦而被扔在別莊的十三年裡，是樓欽鳴陪伴在三夫人的身邊，直到兩年前三夫人去世。他向來是謹慎而清淡的少年，幾乎從不見他對誰動怒，即使被別人罵著雜種也絲毫撼動不了他臉上仿若面具的淡然。
卻在剛才為了她，當面頂撞了樓青陽和大夫人。
「我還會被送給管氏么？」樓九夜更加關心自己的人身自由，身體內的情況想來眼前這個少年就能為自己解惑，反而沒那麼急切知道。
樓欽鳴面容一緊，琥珀瞳孔內快速劃過一抹複雜的情緒，唇角的曲線死死繃緊，過了半晌才啞著嗓子開口：「大夫人借故支開了我，不然就算是我死，也不會讓你被送給管氏的。」
樓長樂才是管氏看好的兒媳婦，但是那自詡為鳳月國年輕一代女子中佼佼者的樓長樂，又怎麼甘心嫁給管氏出了名的病弱公子管寂雪。大夫人也是被樓長樂勸得動了心思，才會將樓九夜從別莊接了回來，好吃好喝供奉了一周，找了機會支開樓欽鳴，將樓九夜悄悄送進了管府。
到時候木已成舟，即便樓青陽怪罪下來，也不好再說什麼，樓欽鳴即便回來，知道了事情始末，也什麼忙都幫不上。
誰曾想，管氏竟嫌棄樓九夜廢材的體質，直接差人大張旗鼓的把人給退了回去。這下可讓樓家丟了大面子，大夫人一怒之下就把樓九夜罰去了祠堂跪著，這一跪就是三天三夜。
直到樓青陽和樓欽鳴外出歸來，才得知事情始末，立刻趕到了祠堂，才有了先前的那一幕。
樓九夜皺了眉頭，想起樓青陽看著自己時候那種懷戀的神情，不由勾起了唇角。這樓家主好像很是喜愛生了樓九夜的三夫人呢……
腦海中思緒電轉，面上卻是分毫不露，樓九夜寒潭般眸子直直看著樓欽鳴：「……我不是廢物。」對著只有十六歲的樓欽鳴，前世也算活過二十多年的她還真是很難叫得出口這聲『哥哥』……
「哥哥知道，九夜當然不會是廢物。」樓欽鳴神情不變，似乎早就知道樓九夜識海中的狀況，清淡的語氣，絲毫沒有覺得自己說出了一件爆炸性的事情：「九夜是光暗同體，因此出生時由於元素相消才會驗不出能量波動。」
樓九夜被噎住，原來還真的是這麼回事，自己這個異界之魂，好像穿越到了一個了不得的身體上了……眨眨眼睛，穩定了下身體內澎湃的氣息：「可是現在好像有了點變化……」
樓欽鳴語氣溫軟，分明帶著三月開春冰河解凍的泠泠清雋，桃花般單薄唇瓣微微一抿，眉宇間光亮瞬間盛卻日月。
「那是自然，九夜的黑暗力量被封印，光明力量覺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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