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殘秋凄冷,斜陽夕照,餘暉似霧,天地之間充斥著一種煙紅之色。
斑駁的衛陵府城牆沐浴在夕陽的餘光之下,古老的衛陵城透著一股肅穆氣息,作為當今天下四大名城之一,衛陵城已經有三百多年的歷史,建於徽江之畔,其後更有齊雲山為依託,山明水秀,氣候宜人,亦是諸多退休朝臣選擇安度晚年的佳處。
黃昏時分,衛陵城城門尚未關閉,進出城門的人依然是絡繹不絕,城門校尉此時正靠坐在城牆下的一張小椅子上,一邊用手摳著自己脖子上生出的幾個小痘痘,一面則是望著天邊即將落下去的殘陽,直待再過上半個時辰,便要關上城門,換班之後,去煙羅坊喝上幾杯花酒,找自己的相好姑娘切磋一下本事。
守門的衛兵們也大都是精神睏倦,沒有精神,不過其中倒有一名小兵蛋子卻還是十分認真地檢查進出城門的車輛貨物,熟悉這樣情況的人心中都清楚,如此負責任的小兵蛋子,自然是剛剛調過來的新兵,老兵油子才不會有這等閒情逸緻。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自城外的官道上傳過來,轟隆隆的極是震耳,守門校尉頓時皺起眉頭來,朝著馬蹄聲望去,只見官道上塵土飛揚,數匹高頭大馬正風掣雷電般向這邊狂奔而來,氣勢極盛。
守門校尉立刻起身來,順手抄起了手邊的佩刀,臉上微現怒色,但是隨著那駿馬漸漸靠近城門,這守門校尉臉上竟然顯出驚疑之色。
來騎不過六人,但是氣勢之壯,卻比百騎更勝,六名騎者清一色披著紫色大氅,頭上戴著方形紫帽,大氅在風中飄揚,獵獵作響,極是威武。
城門內外的人們也到了騎者飛馳而來,紛紛閃躲,倒是那十多名精神睏倦的兵士此時卻精神一震,紛紛握緊刀柄。
守門校尉抬起手,示意眾人不要輕舉妄動,倒是那新兵膽子不懂規矩,已經高聲叫喝道:「都停下馬來!」
六騎眨眼間就已經到得城門下,根本沒有作停下的準備,甚至也不顧城門下還攔著人,卻聽得六騎中已經有人冷聲喝道:「都閃開!」
眾人見駿馬不停,紛紛躲閃,已經有兵士叫罵道:「快停下受檢,敢直闖城門,要造反嗎?」
只是那六騎風般掠過,直衝進城門內,那新兵蛋子拔出刀來,對著最後一騎揮刀砍了去,孰知那人反應比他快上許多,新兵大刀剛剛劈下,那人的馬鞭卻已經毒蛇般抽出,狠狠地打在了新兵的肩頭,聽得「喀嚓」之聲響起,那新兵蛋子慘叫一聲,肩胛骨竟是被這一鞭子生生打斷,馬上騎者眼眸子里泛著刀鋒一般的冷芒,在轟隆隆的馬蹄聲中,已經收鞭隨著自己的同伴而去。
新兵的大刀已經落地,左手捂著肩膀,臉上儘是痛苦之色,其他兵士驚駭之間,已經有一名兵士叫道:「弟兄們,這是反賊,咱們追!」
「都給我住嘴!」城門校尉衝上前來,臉上滿是怒容,眼眸子里卻帶著驚恐之色,竟是到得那新兵身前一腳踹出去,正中那新兵的心窩子,新兵「哎呀」又是一聲慘叫,被踹倒在地。
城門進出的人們都是大驚失色,方才出現的這一幕實在是讓人感到十分的吃驚,只是人們卻想不通,那群騎士肆無忌憚衝進城內,這守門的官兵不去追趕,卻為何還自己人動起手來。
守門校尉卻是發瘋般又往那新兵身上踢去,厲聲罵道:「是誰讓你動手的?你想死不打緊,是不是想將大伙兒都害了?就他媽長著一個腦袋,也要在這裡發瘋?」
旁邊的兵士見狀,都是面面相覷,倒是有一名年歲大一些的兵士急忙上去拉住,勸道:「梁校尉,他剛過來,也不懂事,你別和他一般計較……真要是打死了他,向上面也不好交代!」
梁校尉余怒未消,氣呼呼地道:「老三,你可知道,咱們說不定都要被這王八蛋連累,搞不好腦袋都要搬家!」
那老三皺眉道:「這……這話從何說起?」
「老三,你也是老兵了,當真這樣沒有眼力。」梁校尉苦笑道:「方才那群人你難道不出是什麼來頭?咱們這樣的人,豈能得罪他們?到時候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老三小心翼翼道:「我也覺著來頭不小,可是……他們走的太快,也沒瞧清楚究竟是什麼來頭!」
「你沒見他們腰間的流雲刀?」梁校尉握著拳頭道:「你可見領頭那人的靴子是什麼顏色?」
「流雲刀?」老三這才臉色大變,眼眸子也顯出驚恐之色:「梁校尉,你是說……他們是……是……!」聲音發顫,一時間竟是說不出話來。
梁校尉嘆道:「誰說不是,這天底下,還有其他人敢佩著流雲刀?那領頭的是紅色的靴子,你該知道是什麼分量吧?他只要抬起一根手指,咱們這些人都得腦袋搬家……!」指著地上痛苦呻吟的新兵道:「老子到時候真的要死,第一個就得將這王八蛋先活剮了!」
……
……
順平大道是衛陵城中的一條重要大道,順著這條大道直走到頭,便是衛陵城中最氣派的一座府邸,城裡的人們稱其為「方園」。
方園的主人乃是前戶部尚書方老太爺,這位方老太爺一生堪稱傳奇,為大秦帝國的崛起立下了無數的汗馬功勞,晚年離職之後,便即來到了南方的衛陵城頤養天年,過上了養花弄草的恬靜生活,他的這座府邸,更是當今皇帝陛下親自下旨令人花了兩年的時間建造,就是為了表彰方老尚書為大秦國立下的功勞,而且方園門頭上的「方靜養心」四字,亦是由皇帝陛下親手所書,令人鑲刻上去。
這樣的人物,自然是了不起的人物,便是衛陵府的總督大人,當年也是受過這位老尚書的恩惠,所以在這座城裡,方老太爺等同於太上皇一樣的人物,他說出的每一個字在衛陵城就等於是聖旨一般。
只是從四日之前開始,整座方園便四門緊閉,而且府邸四周,竟然調來衛所精兵,沒有任何閑人能夠靠近這座府邸。
……
六名身披紫色大氅的騎者入城之後,依然如閃電般劃過城內的大街小巷,經過一家茶館時,那茶館門前正有一個腦袋露在外面,等六騎飛馳而過,探頭向外著那幾名騎者經過的茶館掌柜這才縮回頭來。
茶館不大,但是裡面客人倒是不少,都在竊竊私語,從門外劃過的六騎卻也有不少人瞧見,便有人搖頭嘆道:「咱們衛陵府只怕有大事要發生了。」
茶館掌柜走到一張小桌子邊坐下,桌上正坐著三名長衫讀書人,其中一人已經壓低聲音道:「前番剛剛聽人說起,風將軍和他手底下十三太保都被西梁人所害,這樁事兒還沒淡下來,咱們衛陵府這頭又出了這檔子事,來今年可不是什麼好年頭。」
茶館掌柜輕聲道:「孫先生,你當真覺得方園之內出了大事兒?」
「顯而易見。」那孫先生撫著鬍鬚道:「你也不瞧瞧,這次可是從衛所調來精兵,若是平常的事兒,哪裡能用上這等陣仗。」
旁邊一名灰衫中年人也壓低聲音道:「你們可瞧見剛剛過去的那幾名騎士?這幫鷹狗子都來了衛陵府,你覺得事情還小得了?」
「該不是方園出了什麼命案吧?」另一人輕聲道。
孫先生淡淡一笑,道:「就算是命案,那也是了不得的命案。你們可沒見,這幾日總督大人和袁指揮使都成日待在方園,這兩人關係素來不睦,少有在一起的時候,可是這次卻聯手在一起了……嘿嘿,用不了幾日,恐怕就有驚天大事傳揚出來了。」
這幾人在竊竊私語,距離不遠的另一張桌子上,卻只坐了一名茶客,一身灰布衣衫,便是在茶館喝茶,卻也是戴著一頂斗笠。
聽到旁邊幾人議論,這人嘴角泛起怪異的笑意,也不多坐,丟了幾枚銅錢在桌上,拎起身旁的一隻黑色包裹,悠然出了茶館。
……
……
六騎徑自飛馬來到了方園正門前,守衛在門前的兵士立時握緊了刀,六騎勒住馬,領頭一人抬起頭來,了門頭那塊書著「方靜養心」四字的大匾,輕輕一揮手,便有一名騎士催馬上前幾步,從懷裡掏出了一面黑色的銅牌,上面只是簡簡單單地寫著「神衣」二字。
「大人稍等!」守衛見到銅牌,立時變色,急忙行禮,爾後迅速轉身去稟報。
六名騎士腰間都佩戴著彎刀,刀鞘上卻是刻著流雲,除了領頭人穿著紅色的靴子,其他五人俱都穿著藍色的長靴。
領頭人不過三十歲左右年紀,皮膚白皙,眉毛極淡,雙唇甚薄,面上沒有任何錶情,只是那一雙眼睛卻帶著一絲陰冷的氣息,卻又如利劍一般寒冷犀利。
守衛叫開大門,與裡面人嘀咕兩句,隨即裡面之人迅速前去稟報,沒過多久,就聽得一陣腳步聲響起,從府內出來一群人,當先一人一身官服,年近五十,在他身邊則是一名武將打扮的粗壯漢子,一身黑色盔甲,這兩人迅速上前來,當先之人已經拱手道:「敢問可是神衣衛岳千戶?」
領頭人翻身下馬來,拱手道:「正是岳冷秋!」竟是不多言,直接問道:「宋總督,老尚書現在何處?」
一身官服的正是衛陵府總督宋元,在他身旁的,自然就是衛陵府兵馬指揮使袁不疑。
宋元和袁不疑神色都十分凝重,立刻道:「岳千戶請隨我來!」
宋元和袁不疑都屬於地方上的高級官員,論起官位,比之岳冷秋只高不低,但是此時對岳冷秋卻顯得十分的恭敬。
岳冷秋手下的五人同時下馬,都是手按流雲刀刀鞘,跟在後面。
進了方園,宋元已經道:「事發之後,我們第一時間封鎖了方園,方園上下五十八人,無一離開,如今都已經在控制之下。」
岳冷秋淡淡道:「聖上本想讓老尚書在這裡安度晚年,可是這次卻在你們眼皮底下被人所害……聖上很是震怒,若是不能查出兇手,兩位大人固然前途堪憂,我岳冷秋的腦袋只怕也保不住了!」
宋元和袁不疑都是豁然變色,對視一眼,眼眸子里滿是驚恐之色,額頭上瞬間便冒出冷汗來。
在方園穿梭,很快就到了一處雅緻的小院子內,走到了一處精緻的房屋外,宋元輕聲道:「老尚書的遺體就安置在裡面,在得知岳千戶要前來調查此事之後,這裡一直派人守護,沒有任何人進去過。」頓了頓,加了一句:「這也是老尚書遇害的現場,是……是老尚書的六姨娘柳氏所居住的院子!」
岳冷秋一揮手,他身後跟隨的五名部下立時分散開來,便在院子的各個角落開始尋摸起來。
岳冷秋上前推開房門,打量一番,屋內正廳一切井井有條,並無異樣,他瞥了宋元一眼,問道:「裡面的擺設是否都沒有移動過?」
「沒有!」袁不疑在旁回話道:「老尚書遇害之後,第一時間報知了總督衙門,宋大人也當機立斷派了我來調查,我確定屋內的陳設沒有絲毫移動!」
岳冷秋微微點頭,走進了側面的內室,屋內死一般寂靜,裡面的陳設卻很是奢華,最顯眼的便是那一張粉帳錦榻,屋內飄蕩著一股子濃濃的香味,卻又夾含著一股子沒有散去的血腥味。
岳冷秋走到錦榻邊,便到了放置在床上的方老太爺遺體,顯然是死後換上了體面的錦衣,臉上微微發青,肌肉已經僵硬。
岳冷秋轉頭了袁不疑一眼,淡淡道:「袁指揮使,老尚書是在這床上遇害的?」
袁不疑立刻道:「不是!」指著房中的一張桌子,道:「我們到場的時候,老尚書的遺體是倒在桌子下面!」
岳冷秋淡然道:「可是你剛才說過,這屋裡沒有動過分毫!」
袁不疑一怔,隨即眼眸子顯出一絲不快,道:「只是將老尚書的遺體從地上安置到床上,並無其他地方被動彈過,岳千戶是不是太拘泥了?」
岳冷秋面無表情道:「袁指揮使果然是帶兵的出身,並不懂得如何調查命案……宋大人來是所託非人了!」
袁不疑頓時變色,顯出憤怒表情,宋元也是微皺眉頭,岳冷秋不等他們說話,已經冷冷道:「老尚書遇害時的姿態、傷勢甚至是表情都可能是線索,但是這一切已經被你們所破壞!」問道:「老尚書遇害之時,那位柳氏可在現場?」
袁不疑知道此事事關重大,雖然對岳冷秋的態度很不滿,但還是耐著性子道:「當夜老尚書在她房中歇息,她自然是在現場的!」
「她沒死?」
「沒有!」
「從她口中可審出線索?」岳冷秋十分快速地詢問。
袁不疑皺眉道:「審問?六夫人如今還是驚魂未定,她畢竟是老尚書的遺孀,我們……我們怎好審問!」
岳冷秋冷然一笑,直接向宋元道:「宋大人,還請你將方園所有人召到正廳,袁指揮使不會審,岳某來審!」說完,轉身便從屋內離開。
袁不疑狠狠地了岳冷秋一眼,宋元卻是嘆了口氣,都隨著出門。
……
……
方園是皇帝陛下下旨所建,工程巨大,佔地面積極廣,它的正廳自然也是非比尋常的寬闊,方園從上到下五六十號人全都站在正廳之內,不顯得絲毫的擁擠,而老尚書的家眷們顯然還沒有從悲傷之中緩過神來,一個個面有凄色,正廳之內,戚戚慘慘一片。
正廳之內鴉雀無聲,岳冷秋坐在椅子上,手中端著茶杯,很悠閑地品著茶,在他身後,則是那五名如冰山一樣的神衣衛,一個個面無表情,目光犀利,普通人根本不敢接觸他們那帶著陰冷氣息的目光。
岳冷秋從頭至尾沒有說一句話,而方園上下則是噤若寒蟬,沒有一個人敢發出聲音。這些人出身戶部尚書府,大都是了解官場之事,知道岳冷秋這些人的身份,在神衣衛面前,誰都會生出一種逼近死亡的感覺。
岳冷秋似很悠閑地品著茶,但是他那一雙鷹鷲般犀利的眼睛卻時不時地在人群中掃過,也不知過了多久,岳冷秋才淡淡道:「柳氏留下,其他人先退下!」
在場眾人終於鬆了口氣,紛紛離去,猛見岳冷秋抬手指著其中一名男子道:「將他留下來!」
立時便有一名神衣衛迅速上前去,探手抓住那男子手臂,隨即用力甩了進來,另有一名神衣衛上前去將正廳大門迅速關上,只是瞬間,空闊的正廳之內就只剩下岳冷秋一行六人以及柳氏與那名男子,大門關上,整個大廳頓時灰暗下來。
那男子如同篩糠般直發顫,跪在地上,顫聲道:「大人,小的……小的沒有罪啊……!」他一身青衣,不過十**歲年紀,相貌清秀,衣裳打扮一瞧便知道是方園的一名小廝。
那柳氏卻是一個二十三四歲的少婦,身形圓潤豐滿,姿色美艷,姣麗蠱媚,臉色雖然有些蒼白,但是卻更顯得楚楚可人。
見到身邊那小廝不住地叩頭乞求,少婦豐潤的嬌軀也開始微微發抖,強自鎮定,但是那水汪汪的眼眸子里卻還是掩飾不住驚恐之色。
岳冷秋左手托著茶杯,右手捻著茶蓋輕輕拂過茶麵,淡淡道:「說吧,當天晚上都發生了什麼?本官沒有太多時間浪費在你們身上,你們雖然沒有經歷過我神衣衛的刑罰,但是你們也應該聽說過……六夫人嬌柔之軀,花容月貌冰肌雪膚,本官不願意到這樣的美麗身體受到一絲一毫的褻瀆!」
柳氏雖然眼中滿是驚恐之色,但還是故作鎮定道:「我……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那夜突然有刺客出現,我……我當時就嚇昏過去,等我醒過來,老爺……!」說到此處,眼圈兒泛紅,哽咽起來。
岳冷秋卻似乎沒有興趣一個女人在這裡表演她的柔弱,使了個顏色,那小廝身後的神衣衛立時一手握住小廝的一隻手腕,另一手按在小廝肩頭,猛力一扯,就聽得「咔嚓」一聲,這小廝的肩骨竟然被神衣衛生生扯斷,那撕心裂肺的慘叫讓剛剛出去的人們都是心中發寒,而柳氏更是花容失色,臉色慘白,嬌軀搖搖欲倒。
岳冷秋站起來,拿起桌上的茶壺,走到那小廝身邊蹲下,凝視小廝,淡淡道:「這是一壺開水,我素來不太喜歡太殘酷的刑罰,但是這一壺水如果灑在你的臉上,我想你一定會生不如死」他瞥了旁邊嬌軀發顫的柳氏,嘴角泛起冷漠的笑意:「你不就是憑著這一張臉才討人喜歡嗎?不要否認我的猜測,滿廳眾人,方才只有你神色恍惚,時不時地偷六夫人,你額頭的冷汗一直沒有停止……所以本官覺得,你一定知道那天晚上發生了什麼事情!」
柳氏聞言,身子一軟,便跌倒在地,臉色難之極。
岳冷秋捏著那小廝下巴,盯著小廝的眼睛:「告訴我當晚發生了什麼,只要你老老實實說出來,我可以給你們一大筆銀子,讓你們後半輩子衣食無憂,你們可以選擇遠走高飛……你們應該相信,本官有這個能力!」
小廝忍著劇痛了六夫人一眼,終於道:「大人,小的……小的是真心喜歡六夫人,小的為了她,可以……可以不要這條性命……!」
柳氏聞言,眼中竟是顯出一絲溫柔,軟綿綿癱坐地上,道:「是……是我先勾引他……此事……此事與他無關……!」
岳冷秋眼中寒芒閃現,沉聲向那小廝道:「本官不在乎你們之間的關係,告訴我,那天晚上究竟發生什麼事情?」
小廝猶豫了一下,終於道:「那天晚上,老太爺……老太爺本是在四夫人房中歇息,所以……所以小的就去了六夫人……六夫人那裡……!」他臉上滿是恐懼之色,頓了一下,見岳冷秋正冷冷著自己,於是顫聲繼續道:「可是老太爺半夜忽然又到了六夫人房中,小的當時無法走脫,只能……只能躲到床底下……!」
柳氏又怕又臊,別過頭去,不敢小廝。
「半夜老太爺和六夫人睡下后,小的本想等老太爺睡著之後離開,可是……可是那刺客就出現了。」似乎是回憶到那天晚上的情景,小廝的臉上充滿了驚恐之色:「小的在床底下不清到底是個什麼情景,只聽到老太爺叫了一聲,之後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聲音,小的心裡驚恐,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小半天之後,才聽那刺客讓老太爺交出一件東西來!」
「交出東西?」岳冷秋淡眉一緊,「什麼東西?」
「小的真不知道,那刺客也沒說。」小廝額頭上滿是冷汗:「小的只聽老太爺也問了一聲,問那刺客想要什麼東西,那刺客卻說老太爺是在裝糊塗……!」
岳冷秋轉頭向柳氏,問道:「當時你可清情況?」
柳氏臉色慘白,咬著紅唇,想了想,終於道:「當時我正要伺候老爺歇息,老太爺剛剛躺下閉上眼睛沒多久,那帳子忽然就被掀開,我只瞧見一個人戴著斗笠,手裡拿著一把刀對著老太爺的咽喉……我……我當時便嚇暈過去,後面發生什麼,那全都不知道了!」
岳冷秋轉頭向自己的一名部下,那部下已經彎下身子,恭敬道:「院子里裡外外都細細檢查過,沒有留下任何大的痕迹,只是那屋子的窗栓底部有一條很淺的刀痕,卑職肯定刺客是從那扇窗戶翻進去的。但是屋內沒有遺留刺客的足跡,窗台上也沒有任何其他痕迹……刺客的身手十分了得,而且十分謹慎,不留痕迹!」
岳冷秋眼中寒芒閃爍,問那小廝道:「你繼續說,後來如何?」
「小的當時真是心驚膽戰,他們好像還說了幾句話,但是小的當時卻沒有心思全部記下來。」小廝抹了抹額頭冷汗,「後來小的聽老太爺說了一句,老太爺說東西已經給了他,問那刺客究竟是誰,那刺客卻沒有回答,隨後……隨後小的就在床底下瞧見老太爺忽然倒在地上,老太爺……老太爺臨死的時候,那眼睛……眼睛卻是瞧見了小的在床底下……!」
這小廝想起方老太爺臨死時那古怪的目光,渾身禁不住打了一個冷顫,當夜那股寒意似乎又重新回到了他身體之內。
岳冷秋站起身來,背負雙手,冷冷問道:「還有什麼?」
「其他……其他的小的真不知道。」小廝連連叩頭:「小的知道待在那屋裡,若是被人發現,什麼都說不清了,所以……所以自己就跑了出去,當時深夜,卻是……卻是無人發現,大人,小的句句屬實,不敢欺瞞,你大發慈悲,繞了小的一條狗命……!」
岳冷秋沉吟片刻,問道:「你從房中離開,老尚書是否已經死去?」
小廝點點頭,隨即馬上又搖頭,顫聲道:「老太爺……老太爺胸口全都是血,不能動彈,可是……可是還有呼吸……而且……!」說到這裡,卻是沒有繼續說下去。
「而且什麼?」岳冷秋厲聲道。
小廝身體一彈,急忙道:「而且小的離開房屋之時,聽……聽到老太爺說了一句極……極古怪的話!」
「古怪的話?」岳冷秋眉頭一緊,再次蹲下身子,「什麼話?」
小廝小心翼翼道:「好像是……六……六龍聚兵……六龍聚兵……!」他臉上顯出困苦之色,竭力思索著什麼,終於想起來:「是六龍聚兵,菩薩開門!」
岳冷秋喃喃自語:「六龍聚兵,菩薩開門?這……是什麼意思?」抓住小廝衣領,冷聲問道:「可還說了其他什麼?」
小廝搖頭道:「其他的再也不知道了。大人,小的知道的沒有一字隱瞞,還請大人放過小的這一遭!」
岳冷秋緩緩站起身,背負雙手,來回走了幾步,若有所思,此時夕陽早已經落下,屋內一片灰暗,氣氛十分的詭異,他喃喃自語:「六龍聚兵……菩薩開門……這與老尚書被殺有什麼關係?老尚書臨死前為何會說這樣一句話?」他滿腹疑雲。
那柳氏卻已經道:「大人,你剛剛說過,只要我們說實話,你就……你就讓我們遠走高飛……!」出了這檔子事,柳氏自知無法再在方園待下去,如果岳冷秋果真信守諾言,賜下一大筆銀錢,與這小廝遠走高飛,卻也不失是一個極好的出路。
岳冷秋淡然一笑,吩咐一名神衣衛:「他們要走,你就安排他們離開,讓人們再也尋不到他們……!」他轉過頭,了柳氏那俏媚的臉龐一眼,平靜道:「你放心,我一定會讓你們永不分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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