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白朮掙扎著要將捏著自己這張臉的手撥弄下去,覆蓋到那雙手的手背時,她的腦子裡蹦躂進了「書生的手真好摸」這幾個大字,然而當他手一滑捏住對方的手,觸碰到掌心感覺到的粗糙顯然是常年習武才能留下的薄繭——
放眼天下不會再有第二人再擁有這樣一雙似書生又似武將的手。
白朮清醒了些,動作一頓,緊接著毫不留戀的將那手從自己的臉上拿了下去,放開他的手,同時背部靠在了身後冰冷的樹榦上。
她微微眯起眼,露出個含糊的笑容:「君大人,不在前方喝酒,怎地跑到這麼個偏荒地方來了?莫不是尿急找錯了地?那些個指路的人也忒不稱職,讓我告訴你——」
「我來找你。」
四個字,成功讓白朮將沒說完的話吞回了肚子里,咕嚕一聲,連帶著心臟都跟著顫抖了下。
臉上卻是笑了,不願意問理應問的「找我什麼事情」,而是顧左右而言他道:「什麼時候來的?」
「從你跟那一夥莫名其妙的人說你是錦衣衛開始,」君長知伸出手,在白朮沒來得及反應過來之前替她將額間在樹上蹭亂的拂開,露出底下那張因酒意朦朧的雙眼,「看來是真的醉了,這樣的話也敢隨便說……整個大商誰人不知央城跑了個錦衣衛——」
那三個字像是具有魔性,白朮覺得自己被冷不丁的刺痛了——明明方才她還能談笑風生似的談起,說來也怪,卻是自己說得,別人卻說不得……她伸出手,稍稍踮起腳想去掐君長知的嘴讓他閉嘴,後者蹙眉躲過,沒來得及發問,卻聽見面前那人飛快又小聲地說了句:「我早就不是錦衣衛了。」
通緝令里寫的應該是罪人白朮,落跑皇后賤俾牛狗娃,無論怎麼想,也不可能是錦衣衛。
「沒有了綉春刀和象牙牌,我早就不是錦衣衛了。」白朮笑了笑,「君大人又拿這些個不知道猴年馬月的事兒來取笑我。」
「……綉春刀只是所謂'刀在人在'的宣言,真正放書面有效力的證明,是錦衣衛的象牙牌——那套從錦衣衛誕生開始就流傳下來且沒被換過的象牙牌,」君長知盯著白朮看了一會兒,隨後緩緩道,「二十八號字牌尚未歸還都尉府祠堂,那牌子還在你手上,你不是錦衣衛,誰是?」
白朮唇邊的笑容僵硬了下。
她低下頭盯著自己的腳尖,想要嘔吐的衝動突然變得非常猛烈——她倒是希望自己真的吐出來,但是這會兒她就感覺到胸口堵悶。腦袋嗡嗡的疼。
「聽不懂你說什麼,象牙牌不是早就讓萬歲爺給繳掉歸還祠堂了么……」
「前提是那塊象牙牌是真的。」
「……」
「白朮,你膽子不小,象牙牌相當於官印,或者是在皇宮行走的關鍵憑證,從城外到萬歲爺的書房,有了那塊牌子就可以在央城橫著走——這麼重要的東西,你也敢造假。」
「……」
「你臉上寫著'你怎麼知道'。」
「…………」
「套用某人剛才用過的話——我就是干這個的,私用官印、偽造通關文牒、私運糧草、買賣官位,偷雞摸狗的事我看多了,真假象牙牌我看一眼摸都不用摸就知道,你以為人血和豬血有多像?用腳趾頭我能列出十一項不同來。」
「…………………」
「剛出演戲我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陪你演了,當然其中少不得是可憐你丟了綉春刀多少真情流露……但是都尉府的落寞同我沒關係,盛極必衰,是萬歲爺要辦你們,你少算我頭上來。」
「那個……」
「我的表妹就是我的表妹,你的親妹若是有關係我會把我的女人送到北方這鳥不拉屎的地方來?瞎胡說什麼?你問過我意見了嗎——還關係曖昧眼神黏糊,你才是被風沙糊了眼和腦子了罷?」
「但是……」
「你是不是想問,如果我不願意把我的女人送來北方,當初又怎麼捨得讓你戴上鳳冠?」
心中咯噔一下。
白朮震驚了。
她瞪圓了眼,看著君長知,半晌才反應過來今晚喝得有點兒上頭的大概不知她一個——放了平常君長知不會那麼多話也不會說這麼可怕的話,白朮頓了頓,轉身想要先跑再說,然而還沒等她真的邁開步子,肩膀便被人一把扣住,結結實實地摁回了樹榦上!
絲毫不憐香惜玉的那種。
她猛地抬起頭,對視上那雙深不見底的瞳眸,君長知微微蹙眉——聰明如他,遇見什麼問題總是迎刃而解,白朮從未見過他這副模樣,雙眼之中似囚困野獸,做著困獸之鬥……
「當時我想,若你以那個身份留在皇城,是比錦衣衛安全一萬倍,萬歲爺不會輕易動你,而你也錦衣玉食衣食無憂——到時候,哪怕是站在朝堂之下再仰頭看著你,我也心甘情願。」
「……」白朮伸出手扶著君長知的肩,嗓音沙啞道,「行了別說了。」
「後來我又不這麼想了……」
君長知並沒有推開,相反的,他原本壓在她肩頭的手往下滑動——明明隔著衣服,那隻手卻彷彿還是有奇怪的能力,白朮只能感覺到對方的手一絲絲的從她的手臂上劃過,引起一片雞皮疙瘩……
「我吃不好睡不著,滿腦子想著的都是憑什麼讓給萬歲爺,憑什麼我得站在朝堂之下看著你,我得不到的人,他是皇帝就理所當然能得到了嗎?」
君長知的手停在白朮腰間。
一根修長的指挑起白朮的腰帶。
他盯著繞在指尖的腰帶,似玩耍得十分認真,頭也不太地繼續道:「所以在碼頭,我放你走了,我得不到的也不能拱手讓人,索性就讓你走得遠遠的……」
白朮抿起唇,下一秒卻感覺到君長知另外一隻手觸碰了下她的唇,然後用指尖輕輕分開她的唇——此時此刻,男人的雙眸彷彿變成了另外一種顏色,就像是倒入了濃稠的蜂蜜,他盯著白朮,不容許她目光有絲毫的遊離:「但是第二條路還是走不通。」
「……什、什麼走不通!」
「我成天惦記著。我的東西在北鎮王眼皮子底下放著。」
「……」
「明明就是塊破石頭,偏偏惦記的像是放了塊和氏璧,吃不飽睡不好,最終實在放心不下,找了個借口馬不停蹄的來找我的東西。」
白朮滿腦子「啊啊啊啊」,突然感覺到腰間腰帶一松,她猛地一愣,低下頭看著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背挑開的腰帶,「啊啊啊啊」終於變成了「卧槽」!
「君、君長知,你他娘幹嘛呢?!光天化日借著遊戲占完便宜現在來勁兒了是不是?撒手……你給我。」
白朮手忙腳亂去抓自己的腰帶,但是最後卻是被拉著手用那鬆開的腰帶纏了起來掛在了樹上,變成了任人宰割的死王八樣……
白朮拚命掙扎。
背後樹的枝頭被她拉扯得嘩嘩作響。
正當她覺得在這樣下去她能把整顆樹連根拔起砸君長知頭上時,突然之間胸懷一滿,鼻子之間充滿了熟悉的氣息,她微微一愣,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被完完全全的擁抱住……
男人微微鼻樑的鼻尖就靠在她頸脖動脈的溫熱處——
「你走之前,我爹還問我,那未來的皇後娘娘同我什麼關係。」
「……」
「我當時說,過了那日,便沒有關係。」
「君長知,你……」
「那日未來,」君長知抬起頭,對著白朮笑了笑,「所以我特地千里迢迢趕來北方,就為了親口問你一句,二十八,咱們,是什麼關係?」
他的聲音又輕又慢。
這樣習慣了冷言冷語,雷厲風行的人,頭一次用這樣小心翼翼的方式說話。
他笑著,那笑中的無奈深深侵染入了眼角,一雙眼深邃得猶如星辰瀚海,叫人跌下去就再也爬不上來。
白朮愣怔地看著君長知,任由散落的衣衫敞開,她暴露在空氣中的小腹緊緊地貼在君長知那有些冷硬的外袍之上,胸前層層疊疊纏繞著的白布之上,感覺到那修長的指間輕輕滑過——隔著布條,傳來異樣的震動。
「知你習慣混跡於男人中不著調,卻發現到頭來這認識無論如何也成不了習慣……你同那北鎮王又有多熟,那般親密地坐在一起,你碰碰我我碰碰你?」
君長知的唇瓣靠在白朮的耳邊,說話時,柔軟的唇瓣有意無意地碰到她的耳垂,令人雙腳發軟。
反而清醒這會兒像是死王八似的吊著。
否則腿軟得一屁股坐下去的可能性也是有的。
「索性也讓我碰碰你。」
「……」
白朮雙唇微微顫動,感覺到君長知的指尖來到她的小腹,輕輕一掃,便叫她忘記如何順暢呼吸。
「二十八。」
「………有話好好說,君長知,你都不知道你在幹嘛——」
「這些日子,你似長高了些。」
對方的手從她小腹拿開又落在了她的頭頂,像是成年人誇獎孩子似的揉了揉她的腦袋,整個場面以及對話溫馨的很——
如果不是白朮感覺到大腿上頂著什麼不太對勁的玩意的話。
白朮想了想,困惑地看了君長知一眼,後者平靜的回視她。
然後白朮炸了——
這啥?!!!
這變態為了配合深情表白特意給自己裝了個假唧唧應景?!!!!
有毛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