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先 家族 惡夢 六
又是一個春天來到了,伊喀和珍尼結婚的第三年他們的兒子小斯帝文出生了,在莊園里很多人的獻慕眼神里,偉伯簡直就像對自己親孫子一樣疼愛著小斯帝文,小傢伙剛出生不久,便急著睜開純潔無邪的黑眼睛,眼神里對這個世界充滿了茫然與幻想的期待。老偉伯高興及了!以後的日子裡,只要小傢伙願意,他會舉著斯帝文在空中蕩來蕩去!後來小孫子長大了,偉伯就把它放在自己脖子上走來走去!幼小的斯帝文他不涉世事,他現在並不知道,能在18世紀的美國南方,一個黑人能夠當上爺爺或***機會可不多,很多黑人也許能當上父親或媽媽,但他們當中大部份的人,可能永遠沒有當爺爺或***命運,他們很多人看不到自己孫子孫女的樣子與成長,更不能夠體會和感受到那份爺孫之間特有的疼愛。
他們很小的時候就要像被貨物一樣,在南方各州和各個農場之間被轉運賣買,待的時間也不確定,少則幾個月,多則幾年甚至是幾十年!全看主人的好壞與自己的命運,因為他們是奴隸。
老偉伯對這個膚色黝黑,長的虎頭虎腦的小傢伙,充滿了隔輩人對晚輩的疼愛。而只有伊喀知道,這裡面除了有大家都不知的秘密當然,也抱括自己的妻子珍尼,還有老偉伯難以言表的痛苦,就是那個自己從沒見過面的妹妹的影子。偉伯在小斯帝文的身上彌補著自己虧欠女兒的那份愛,他即當了爺爺又在當了回父親,小斯帝文在一降生身份就是黑奴的不幸中,幸福的享受父母和爺爺雙倍的疼愛,並在雙倍的關懷中慢慢的長大。
伊喀那天他向往常一樣讓兒子叫父親吃晚飯,這時的斯帝文以9歲了,他以在莊園的廚房裡當了年的小幫手!他最拿手的是削土豆皮和洗菜,珍尼說以後可以讓他在學習理髮,或著打鐵之類的技術活,這樣可以不用去賣苦力。斯帝文回來說爺爺睡著了,伊喀看父親合衣而眠在那裡平躺著,他的表情很安祥嘴角似乎還嘟嘟囔囔著什麼,也許是上午除草時太累了,想到這兒伊喀就沒在想打攪他,他還給父親蓋好了被子,等吃過晚飯後很長一段時間后,伊喀見父親還沒有醒?於是伊喀小聲的去叫醒父親,但父親一點反應也沒有!伊喀這時才覺的父親的身體涼涼的,有些僵硬!他趕快去叫莊園里的醫生!不一會兒,喬治馬克斯醫生來了他看了看后,用那個叫聽診器的東西在偉伯胸前聽了聽,然後用平靜的語氣淡淡的對伊喀說「對不起,他死了,這是心臟病。」伊喀頓時傻了!他難以接受這突如其來的打擊,抱著死去父親的屍體大哭起來!那天整晚,老偉伯都是在伊喀的懷裡和悲傷的抽噎聲中渡過的。
第二天早上,羅傑斯放了莊園里的人們半天假,莊園里幾個黑人木匠給老偉伯做了具棺木,伊喀為父親更換了衣服,最後他把父親的那本破爛不堪的「聖經」也放進了棺木里,開始他曾猶豫了一下,但最後伊喀還是把它放在了父親的手上,並把一枚雕刻著家族像征的獸牙,也放在了父親的胸前,以示父親的身份和出身。中午時分大家一行人把老偉伯安葬在,他在這塊大陸上的妻子瑪利雅的墓地旁,伊喀很煩感那個叫羅傑斯的傢伙,就是他們造成了自己父親和自己現在的樣子,還有珍尼身上的鞭傷,人都死了他還拿著那本叫「聖經」的書在父親的墓邊不停的念!死都還不讓父親安寧!雖說,他念的那些語句確實很感人,而且,他竟然也表現的很悲傷!?伊喀不知道,羅傑斯不緊緊是在為一個人和曾經的好友逝去而悲傷,也為是為自己的妹夫的去逝而哭泣同時,還有更讓他痛苦的是,他不能對別人說出自己心中的感受。
晚上伊喀粒米未盡,他又一個人坐在屋前的空地上,在夜晚的星空下望著點點的繁星,伊喀回想著父親的樣子和自己家鄉的樣子。他現在依然不能相信父親的離去,這時身後傳來一個聲音,「爸爸,媽媽讓你回家去。外面冷,你別凍壞了。」是自己的兒子斯帝文,9歲的斯帝文以長的很高壯,也許是從小就經常干體力活的原故,他那張小臉上帶一絲和年齡不相等的老成,和失去爺爺的神傷望著靠坐在樹下的伊喀。
伊喀回頭望著斯帝文,但他的目光更多的是那間父親住過的,現在是自己家的小木屋上。是的,家!這就是現在自己的家,這裡有自己的妻子和孩子,可能還是自己以後的歸宿。伊喀這時站起身邁著大步慢慢的走向小木屋,和斯帝文一起走進屋裡然後輕輕的關上了門。伊喀回到家裡,一進門他看見屋裡的飯桌上還放著份沒動過的飯菜,和兩個粗糙的麵包那是為位父親準備的晚飯,珍尼心很細碟子上飯勺都是父親用過的,伊喀看了看神情默然走進了屋裡,珍尼看他走了進來便坐了起來,她望著伊喀慢慢的來到床邊她很想安慰他一下,可又不知說什麼好。伊喀躺下後背對著自己,可珍尼知道他根本沒有睡著。
「珍尼,心臟病是怎麼得?」伊喀問。
「什麼?伊喀,你說什麼?」珍尼有些吃驚的對背對著自己的伊喀說。
「心臟病是怎麼得?父親之前難道就沒一點得病的樣子嗎!?」
「心臟病就是心臟病啊?我也不太懂,這種病很怪,它在你的這裡,心臟。」珍尼說著用手按在伊喀胸口的心臟位置,「很突然,說得就得,這回是偉伯老爹。」
「什麼?這回?」
「是的,我以前在某個莊園里時,一個老黑奴也是得這個病死的,他走著走著就死了。但他也是跟你和偉伯老爹一樣是從非洲來的黑奴。」珍尼回道。
「是這樣。」
「怎麼了?你問這個幹什麼?啊,我知道,你怕這病傳染是吧,放心吧,不會的伊喀。」
「不,我不怕。也沒什麼,睡吧,睡吧。」伊喀說著閉上了眼睛,他希望夢裡能見到父親和家鄉的親人,他很長時間內也弄不明白這種叫「心臟病」的病,可以說是在他見過的所有死法中最突然和安靜的一個。
伊喀在這個叫美洲大陸的「自由村」莊園里以經快18年了,他離開非洲自己「菲勒迪村」的家鄉20多年了,去年的秋天自己的父親,這個莊園里受人尊敬的偉伯大叔去逝了。對伊喀來說父親的去逝實在太突然了!幾乎沒有什麼預兆。偉伯在去逝前幾天的晚上,還給自己的孫子斯帝文說故事。
現在他這塊土地上更多了份孤獨。
這天晌午伊喀正在地里幹活,看見不遠處一個老黑人拄著根樹枝,身後斜背著一個小包袱走向自己所在的「自由村」莊園。他的似乎發現了什麼,越走越快!到了大門口后監工攔住了他,好像要趕他走,這時他把一張紙一樣的東西遞給了監工,看樣子帶著懇求的表情說了些什麼?監工看了看了他,又看了看那張紙條,然後不知說了些什麼放黑人老人進了莊園,老人高興的走了進去,這時監工又大聲的對老人喊道:「可就一會兒啊!別太長!」
老人點頭笑著連稱:「是。是!」
伊喀覺的很奇怪,但又沒多想接著干著手裡的活,那個老人竟快步一直走到了自己跟前站住了!伊喀這時才站起身望著他,可以說伊喀眼前的這個老黑人,可能是伊喀有生以來見過的最年老最削瘦的一個,他個子不算太高,一臉粗糙的縐紋貼在臉上,鬍子和頭髮很臟看的出很常時間沒有理過了。他的衣服有些破損和粘滿了塵土,在身上隨著他的走動飄擺著給人的感覺很邋蹋,他腳上的那雙鞋都露出了有些裂口的腳躑,看來他走了很遠的路。伊喀剛要問話,老黑人先說:
「你,你好年青人,你能給我口水喝嗎?我渴死了!求你。」老人帶著喘著氣,用懇求的語氣說。伊喀看的出他很虛弱,他用那根被當做拐杖的木棍支撐著有些搖晃的身體,伊喀都想把他抱住。
「沒問題!給您。」伊喀說完轉身拿起桶里的大木勺遞給老人。老人一口就喝乾了那一大木勺的水!看的伊喀不住的叫「您慢些,慢些。水還有的是!」
「您還要點嗎?」
「不!不!謝謝,謝謝,這裡黑人的墓地是不是在那個方向?!」老人指著埋葬著伊喀自己父親偉伯的墓地說。
「對啊,您是來幹嗎的?」伊喀有些好奇的問。
「啊,我是來看望親人的!我的母親也許就在那裡,我,我自由了!孩子,看!這是我的自由證明!」老人說著激動的把懷裡那張皺巴巴的紙遞給伊喀,可伊喀跟本不認得這種叫英文的字,他也不想認得!現在也是這樣。當他聽老黑人說起:「我自由了!」這幾個字時,心裡也替老人高興不以!自由!多好啊!這個老人真幸福啊!
「是嗎!大伯您真是太幸福了,祝賀您,您來這看母親,然後呢?」
「然後,我永遠離開這裡!不在回來!去北方!去加拿大!永遠離開南方!謝謝你年青人!我走了!」說完老人頭也不回的走向北邊的墓地。伊喀覺的這個老人的話怪怪的,但一想他可能很累了,有些說胡話,所以自己也沒去在意。大約過了很長一段時間,以臨近下午了,伊喀快速利索的幹完剩下的活,他想去墓地找父親說說話。這時白人監工走過來問伊喀,看見沒有那個幾個小時前剛進來的老黑人沒有?伊喀回答后監工讓他去找找,看他是不是還在那?伊喀照辦了,他剛走進墓地就看見那個跟自己要水喝的老人歪倒在一座墓碑的旁邊,手裡還緊緊的握著一那張紙條看樣子像是睡著了。
「老伯,醒醒吧!該醒了!不然,那個該死的監工可要找你麻煩啊!」伊喀連逗在嚇,可老人一點反應也沒有。伊喀推了老人一下,他的手和老人的身體接處的那一下感覺像是父親的樣子!難不成!伊喀轉身跑了回去。
喬治馬克斯醫生蹲下身檢查著死去老黑人的身體,以確認他沒把傳染病帶進來。不遠處農莊里的黑人和監工遠遠的看著,並不時議論著。
「天!怎麼回事?」
「一個可憐的人,死了。好像是累死了。上帝。」
「聽說他獲得了自由,可惜啊。。」
「他的媽媽就在我們的莊園當過廚娘,死後就埋在了這裡,他被賣到了別處?」
「好像就是這麼回事。」
「他叫什麼名子?誰知道?」
「我聽說他的自由書上寫著是叫,帕克!你們認識嗎?」
「不!跟本沒聽說過。」
「哼!什麼自由啊!他唯一獲得的自由就是從幾百公裡外自己走回來。」
另一邊,豪森主管正訓著監工!
「該死!下回不許在放外人進莊園!你們想把傳染病都放進來嗎!」
「對不起!我們不是故意的豪森主管!我們下回一定注意!」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說這說那,突然一個老黑人跑出了人群!推開了監工!跑向那個老黑人的屍體!嘴裡還大叫道:「帕克!帕克!!不!帕克!!」
伊喀一眼就看出來那是「自由村」莊園里的理髮師戴維茨大叔!父親生前的好友!他不顧監工的阻攔!很激動的跑過去一把推開喬治醫生!抱起那名老黑人的屍體大哭起來!這時身後的監工掄起鞭子就打了上去!還罵道:
「該死的黑鬼!你想死啊!快放開他!快啊!」
正當他們還要掄鞭時,被喬治醫生攔住了,「放心,不是傳染病。是心力衰竭。心臟病,找幾個人把他埋了吧。」說完喬治收拾好藥箱無奈的離去了,過了大約半個多小時,老戴維茨抱起那黑人老者枯瘦的身軀站了起來,老黑人帕克的頭一歪貼在了他的胸前。
「你去幹嗎?!你把他帶那去!?」一個監工問道。
「我去給我的哥哥理個髮!洗洗臉,換身衣服然後把他埋了!看在上帝的份上求你了!」戴維茨哭著說。
莊園里的豪森主管生氣的說「好啦!好啦!!去吧!又是看在上帝的份上!!你們這些黑鬼真麻煩!走吧!」
什麼!他是戴維茨的哥哥?!眾人在一片吃驚的話語中看著老理髮師戴維茨,並給他讓出了一條路。
下午入夜前「自由村」又多了一座新的墓地,伊喀和幾個黑人奴隸幫老戴維茨挖好了哥哥的墓地,並又幫他埋葬了自己的哥哥帕克。在這之前戴維茨一直抱著懷裡逝去的哥哥,安葬帕克的時候,戴維茨把那張皺皺的紙條放在了自己哥哥帕克的衣兜里。
伊喀他沒有和其他人一樣幹完活后離去,而是把衣服往肩膀上一搭!站在老戴維茨身邊。
「你幹嗎不走啊?你吃晚飯去吧孩子,這不是屬於你的痛苦。謝謝你們幫我埋了他。」老戴維茨望著哥哥的墓地說,話語中帶著凄苦與愁惝。
伊喀沒有動,他想要說什麼可又不知怎麼開口。戴維茨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好吧!坐下來,我跟你說,不然你肯定會睡不著覺的,我能感到你很愛聽故事,謝謝你能跟我分擔這痛苦,孩子。」
老戴維茨跟伊喀說起了自己和哥哥帕克的故事,「幾十年前「自由村」的莊園主,也就是現在的老爺的父親,在一次和其他莊園主的聚餐會上,他要送給好朋友另一個莊園主一個見面禮物,給他兒子一個小黑奴,當時我們的媽媽告訴我們,要在我和哥哥當中選一個,我當時還小所以他被選中了,不!應該說是哥哥把我頂替了,不然,我可能躺在這裡面而不是他。
「我們最後一次見面是在1年前,一次我隨老爺外出,他當時在車站給主人扛裝滿棉花的大麻包,我跟他說媽媽以去逝了,他後來他被賣到了別的地方,可能他現在那個莊園主把手下的黑奴都解放了,或者他自己贖回了自己,也就是他們都自由了。
「可沒想到他還想,一直想回來看母親,你這個大笨蛋!!都這把年紀了!竟從弗尼基亞走到弗羅里達來!!笨蛋!蠢貨!你幹嗎還回來啊!你以得到了自由啊!去北方往北走!不就行了嗎!!死也死在那裡啊!你這個笨蛋!這裡難道還有你值得留戀的嗎!笨蛋!!」老戴維茨聲淚俱下!伊喀在一邊靜靜的聽著,他沒有哭,可心裡的感覺比哭還難受!他陪戴維茨老爹坐了會兒,然後起身,默默的走回到了自己的那間小木屋,那裡有自己的妻子和兒子在等著他。
這時他在一次回頭望了望著墓地,看到戴維茨老爹拿著鐵鍬為哥哥的墳又填了填土,在夕陽映照下,戴維茨老爹那充滿悲傷的輪廓,和哥哥帕克墓前的十字架到映出長長的倒影。
3年後的一個秋天「自由村」莊園里的老理髮師勞倫斯戴維茨,在一個早晨安靜的離去了,那天下午伊喀參加完他的葬禮后,伊喀和人們一起走出墓地,他轉身望著被火燒雲映的彤紅的墓地,和那新的用木板釘的十字架,感慨的說「又是心臟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