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傳第05章 開寶驚變
場間的火光為之一暗,沈岳亭眉尖一挑,以掌化劍,竟也發出一聲鏗鳴。雙手掄轉起來,疊浪奧義再次觸發,重重掌風似是繪成一面巨大圓盾,任是漫天箭雨,也近不了他的身。
一陣箭雨過後,沈岳亭憑著一雙肉掌,竟是毫髮無傷。
柳逸群惱羞無比,大喝一聲「放箭」,第二輪箭雨接踵而至。沈岳亭頓感不妙,與楚玉山大戰方休,氣海難免空虛,當下只得邊擋邊退,心中卻是急思策略。稍不留神,左肩便中了一箭。
柳逸群一看大喜,不禁拍手叫好,口中連聲疾呼。
沈岳亭肩上鮮血長流,正自苦苦支撐,卻聽一聲大叫:「沈兄,讓楚某送你一程!」
沈岳亭心中咯噔一下,一時大意,竟是忘了樓里還有一個楚玉山,此時自己的後背全然無防,楚玉山若是出手偷襲,自己凶多吉少。想到此處,一聲刺耳的爆鳴已在耳邊響起。
沈岳亭知道避無可避,眼睛一閉,心道:罷了,怪就怪自己信錯了人,輕易相信了楚玉山……
忽然,沈岳亭耳邊一陣生疼,竟是一黑色物事激射而過,定睛一看,正是楚玉山的斷劍「玄谷」。
玄谷去勢甚猛,而且極其突然,柳逸群只覺得喉間一涼,身子便動彈不得了。
玄谷余勁未消,一路貫穿而去,柳逸群身後一條直線,無一倖免。最後刺入石牆,幾乎全沒。
直到此時,柳逸群的喉間方才噴出大片血霧,眼中滿是不信,雙唇微動,似是要說什麼,卻已頹然倒地,再無聲息。
沈岳亭大驚未定,一人卻從背後輕輕拖住了自己,回頭一看,楚玉山面帶微笑,緩緩說道:「方才楚某話未說完,其實門外早有埋伏,哪知沈兄如此著急。怎麼樣,楚某這招『一去不回』可算精妙?」
沈岳亭感激一笑,心中暗道慚愧,方才倒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楚玉山道:「柳逸群已死,門外之人群龍無首,只算是烏合之眾。接下來的事情交給楚某即可,沈兄大可趕去開寶寺了!」
沈岳亭心情激蕩,抱拳道:「大恩不言謝,待我救得妻小,再請楚兄痛飲一番!」
楚玉山豪邁道:「好!這筆賬楚某可是記下了!哈哈!走,咱們一起出去!」
沈岳亭亦是笑道:「好!一起出去!」說罷隨手拔了左肩的箭矢,當先一步,邁出門去。
門外尚有弓弩無數,只是柳逸群一死,眾人再無放箭的理由,加上沈、楚二人氣勢非凡,弓弩手竟然散了大半。
沈岳亭沖入人群之中,隨手搶過一匹快馬,單手盪開了幾支羽箭,回頭大叫一聲:「楚兄!來日再聚!」一夾馬腹,絕塵而去。
幾個帶刀的近衛yu要阻攔,卻是紛紛倒地,喉間血流如注,只見楚玉山十指如劍,左右翻飛,強橫的劍氣無堅不摧,猶自大笑道:「哈哈,好個來日再聚!」說話間,又讓十幾個弩手沒了性命。眼看沈岳亭安全逃離,楚玉山再無顧忌,神功所至,長發衣角均可傷人,原本的殺局很快崩潰,再過一陣,場間再無一人敢於上前。
楚玉山大笑道:「東京柳家,再無男兒!」
話音方落,忽聽一聲鷹嘯,一支黑箭破空而來。
楚玉山瞳孔驟縮,單手抓住來箭,沒想此箭威力巨大,來勢絲毫不減。楚玉山足尖一點,飛速後退,直退了百步,箭勢方有減弱。楚玉山瞧準時機,身子一側,手中一放,堪堪讓了過去。
那箭一路射去,毫無墜勢,不知所蹤。楚玉山此時才覺手掌劇痛,低頭一看,掌上竟有一道黝黑的焦痕。楚玉山沉聲問道:「不知哪位高人,為何偷襲楚某!」
此時柳家之人死的死,跑的跑,漆黑的夜色之中,已無一絲聲息。
楚玉山心中一冷,尋思道,江湖中何時出了個神射手?就在此時,一聲鷹嘯,又有一箭從夜色中飛來。楚玉山不退反進,冷笑道:「這回楚某早有準備,看你還有什麼能耐!」說罷高高躍起,看似就要輕鬆躲過這一箭了,卻聽一聲巨響,那箭竟是凌空爆炸,肉眼可見的碎片四向散射,楚玉山只覺得一陣劇痛,腰間便已中了招,身子不由跌了下來。
鷹嘯再次傳來,一支黑箭箭身極短,似是算準了楚玉山落下的位置,直向他下方射來。楚玉山無處借力,只得催動內力,發出一道無形劍氣。沒想劍氣與那黑箭一撞,黑箭即可爆炸,震天的巨響響徹十里。
煙塵散去,楚玉山支離破碎,全身焦黑,已然斷氣,一代劍豪,終究沒有敵過小人的算計。
一個身披黑甲,面容yin冷的男子從夜色中走了出來,手握一把奇形怪狀的武器,那武器似是好幾把不同大小的弓弩疊加而成,其上裝載著長短各異的弩箭。
幾個柳家的弩手跟在黑甲男子的身後,其中一人忽的跪了下來,高聲道:「恭喜家主,除了這惡賊,為老家主報了仇!」其餘幾人緊跟著跪下,一同叫道:「恭喜家主,賀喜家主!」
黑甲男子冷冷地看了眼楚玉山的屍體,忽的仰天大笑,笑聲越來越響,直入雲霄。
一滴雨點落了下來,然後是兩滴、三滴,最後,瓢潑大雨灑了下來,老天也像是落井下石一般,為血腥的長街更添了分寒冷。
沈岳亭聽到身後巨響,心中亦是一顫,可是妻小生死未卜,只得埋頭繼續向前。幸好不再有人追擊,一路下來頗為順利。
開寶寺距離東京城不遠,寺中建有一座鐵塔,名為開寶寺琉璃塔,高約二十丈,可謂參天。此時天已大黑,不到半個時辰,沈岳亭便在群山的黑影之中,看到了鐵塔模糊的輪廓。只是突來的大雨,讓沈岳亭渾身濕透,狼狽不說,山中的夜風吹來,讓人更覺寒意徹骨。
又行了一陣,山路漸陡,沈岳亭只得棄馬步行。漆黑之中,不知走了多久,忽見一條大理石鋪成的石階直通山中,石階蜿蜒而上,不見盡頭。
沈岳亭長嘆一聲,提起剩餘不多的內力便縱了上去。
大雨一直不息,沈岳亭亦是不敢有絲毫鬆懈,直到看到莊嚴的開寶寺寺門,方才長長地吐出口濁氣。
寺里漆黑一片,一時間,天地間除了嘈雜的雨聲,再無其他。沈岳亭強壓心中的忐忑,斷然叩響了大門。叩了許久,始終不見有人開門。沈岳亭心道,莫非雨下太大,寺中的和尚聽不見門響?於是運了口勁,正yu將門叩的再響些,忽的,嘎吱一聲,大門緩緩地開了條縫。
一個小沙彌露出半個腦袋,輕聲問道:「施主為何深夜叩門?」
沈岳亭一家信佛,對於僧人向來敬重,此時雙手合十道:「小師傅打擾了,在下乃是東京沈岳亭,今日在下的妻小可曾來過寺中?」
那沙彌一聽,趕忙費力地將大門開大一些,走出門來,合十道:「原來是沈施主!師父說過,沈施主一家都是佛門的有緣人!」
沈岳亭著急道:「小師傅客氣了,敢問在下妻小……」
那沙彌笑道:「在的在的,他們下午就來了,如今都在廂房休息!」
沈岳亭心中一松,臉上總算有了笑容,此時方才覺得,四肢百骸像被抽空了一般,身子說不出的乏力。
小沙彌極其機靈,看出沈岳亭一臉疲憊,肩上更是隱有血跡,連忙說道:「施主趕緊進寺休息吧,小僧為施主準備廂房!」
沈岳亭感激一笑,說道:「多謝小師傅了,不過在此之前,還是讓我見一見妻小吧。」
小沙彌連道:「自然可以,小僧這便帶施主去!」
二人進了寺中,沿著側廊而行,一路上燈盞極少,勉強可以視物,想必寺中節儉,能省便省了。穿過正面的大殿,期間偶有幾個年紀大點的和尚,忙忙碌碌,似在修補寺中的屋漏。沈岳亭雖然心中已定,卻依然想早些見到楚茗,總覺得哪裡還有問題,只有見了面才能真的放心。如此一來,小沙彌雖是邊走邊介紹著寺中的景物,沈岳亭也無觀賞的閑心了。
一盞茶的功夫后,二人總算來到了寺后的廂房。
小沙彌將沈岳亭引到其中一間門口,看到裡面燈火未滅,便上前敲門。只是敲了許久,不見動靜。沈岳亭隱隱覺得不對,心中一急,左手推開沙彌,右手一掌便破開了大門。
沈岳亭衝進廂房,但見地上躺著兩人,均是四肢被縛,口中塞著粗布。仔細一看,沈岳亭目眥yu裂,二人一大一小,正是沈穆與沈琢玉!小沙彌此時方才走進廂房,一看眼前景象,驚叫一聲便跑了出去。
沈岳亭竭力冷靜下來,解開二人束縛,沈穆似有內傷,昏迷不醒,而沈琢玉雖然無礙,卻是渾渾噩噩,滿面淚痕,直到看清來人,方才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沈岳亭此時靜的可怕,輕聲問道:「玉兒,告訴爹爹,你娘去了哪裡?」
沈琢玉似被嚇傻了一般,對於他的提問恍若未聞,只顧一個勁地大哭。沈岳亭終於忍耐不住,一雙大手緊緊地壓住沈琢玉的肩膀,大吼一聲:「快!說!你!娘!去!哪!兒!了!」
沈琢玉被這聲音一震,總算清醒一些,顫聲道:「爹……快去救娘……快去救娘……」
沈岳亭狀若瘋鬼,嘶吼道:「在哪裡!?」
沈琢玉微微一愣,緩緩道:「好像……好像是去鐵塔了!」
話音未落,一陣颶風刮過,屋門噹噹作響,沈岳亭已然沖了出去。
他全力施展輕功,直奔琉璃鐵塔。幾息之間,便到了鐵塔之下。
此時他毫不猶豫,人未到,掌勁先到,鐵塔大門瞬間就被震開,沈岳亭直衝而上,一層樓梯只需一躍,幾次騰躍,塔頂已在眼前。
正yu登頂,一股yin柔的掌力忽的迎面而來。沈岳亭不躲不閃,硬抗而上,單掌還以顏色。
兩股掌力凌空相交,隨著一聲爆鳴,沈岳亭已然站在了頂層,而距他十步的地方,一個面帶鬼面的黑衣人單手撐地,顯然受了內傷。
黑衣人嘿嘿一笑,聲音粗糙無比,「沈岳亭,你來晚了……」
沈岳亭此時呆若木雞,目光平平地望著前方。
只見黑衣人身後,楚茗衣衫襤褸,肌膚暴露,被拇指粗細的麻繩緊縛著雙手,麻繩的另一端被系在了頂梁之上。她已神志不清,髮髻散亂,臉上淚痕宛然,露出的肌膚上布滿了殷紅的血痕。在她身側,沈笑顏衣衫不整,袒胸露ru,臉上掛著邪笑,用一種近乎亢奮的眼神望著沈岳亭。
一時間,四周靜的可怕,唯有窗外細雨,沙沙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