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十四章·樂甄

()樂甄回身望見瑤華眼中的那抹不安，便微笑著過來，親熱地摟過她，軟聲說道：「好啦，就十天，很快就過去啦！餓了么，跟壁尊去吃飯。」

瑤華的身子動了動，正要轉回身來，忽覺樂甄將頭輕垂到她的耳側，壓低聲音說道：「犯下這麼大事若是不罰的話，可要亂了壁上的規矩。」

瑤華一驚。「壁尊。」回頭看他，他微微笑笑，直起身來，吩咐政蘭長老說道：「政蘭，兩個時辰之內，為小瑤華做一本降妖冊出來！」

「降妖冊？」政蘭長老一奇。「不是斬妖冊么？」他記得方才弄衣說的是斬妖冊。

「你笨啊！」樂甄又忍不住罵道。「還是斬妖冊的話，過些天，怎麼升煉妖師？！趕緊把斬妖冊換成降妖冊！」

「升煉妖師？」政蘭愈發奇怪。「壁尊，降妖使晉陞為煉妖師，並非只是單純的法力上的提升，更為重要的是參悟其中經理，並須在經年的降妖歷程中，積累一定的功績，而且守護精靈也要與宿主達到空前的契合——聽弄衣師弟所言，瑤華師侄還不曾有降妖經驗，如何晉陞煉妖師？」

「你怎麼這麼笨？！」樂甄有些恨鐵不成鋼地揮舞了幾下拳頭，終是忍不住衝到他面前，拊到他耳側壓低聲音叫道。「當然是放水啦！放水！現在三壁有五名煉妖師，只要有三人認同就可以了！我們紫苔就已經有兩個了。再搞定一個就可以了，很簡單的事情！」

「那麼，壁尊是準備要搞定倚天地誰呢？」素瀾長老溫聲插話問道。

樂甄神情微微一凜，隨即臉色一變，怒容乍起，厲聲說道：「這不就是你們這些長老的事情了么？！一個個地，就知道問我該怎麼辦？！你們快給我想！在明天正午之前。必須列個可行的方案給我，否則的話。就通通都給我去冰火之極陪花弄衣吧！」說罷，他重重地哼出一聲，便不再理會素瀾長老等人，只回過身來，又笑盈盈地來攬瑤華，和靄親切至極地牽起她的手往回走去。

「那個，小瑤華——嗯。小瑤兒，還是小瑤兒比較好聽。」樂甄一邊走著，一邊喃喃自語，終於確定了以後對瑤華的稱呼后，方才低下頭來，溫柔地看著瑤華，說道：「小瑤兒跟壁尊說說小瑤兒家境，比如家裡有哪些人。父親是做什麼的？從商還是務農？」

「家境？」瑤華想了想，紫苔與夏王是同一戰線地，據實相告應該利大於弊。「瑤華家裡有父母雙親，還有哥哥姐姐跟弟弟。父親大人是大夏朝廷的司徒大人。」

「司徒大人？」樂甄顯然有些出乎意料之外。「傅卿書傅大人，你姓傅？」

「嗯！」瑤華點點頭。「不過瑤華是庶出地。」

「傅家——」樂甄喃喃自語道。「傅家現在可是不得了訥，司徒夫人乃是當朝長公主。司徒公子娶了宰相之女，女兒又被欽點了儲君的常侍女官，即是將來的國母。瑤華既然是出身這樣的家庭，就算是庶出，將來最差也是嫁一個當朝權貴，過淡定安逸的生活，為什麼要來學法術？」

想起離家以後所過的這幾年坎坎坷坷的日子，瑤華心中不覺有些黯然。轉念想到，若非離開家，她這時恐怕還是像三年前一樣。在家中過著孤孤單單地日子罷。就不會遇到巫月、遇到弄衣，更不會遇到聞人愁一。不會遇到那許許多多的人。「或許這就是命運吧。」瑤華嘆道。「雖然瑤華也很想過淡定安逸的生活，但是看起來，那樣的生活不會屬於我呢！瑤華的話，不可能看著眼前發生的事情不管，總是想要用自己的力量去幫助儘可能多的人，所以大概是在瑤華踏出家門地那一刻開始，就註定瑤華將來必須才成為一個煉妖師罷！」

樂甄側頭看著她凝重的臉龐，透著與她嬌嫩的年紀全不相稱的深重，不禁問道：「那個，小瑤兒，今年幾歲了？」

瑤華回過神來，回答道：「十三歲了，到九月就成年了。」

「還沒成年啊！」樂甄心中暗自忖著。「真是不可思議，這麼小的年紀就擁有這樣強大的力量，而且說地話，做的事，都透露出超乎常人的氣度與穩重，還真是個讓人驚奇的小東西！看來是真能成為煉妖師，或許是我想多了。」

「壁尊。」瑤華的一聲叫喚將樂甄從沉思中喚回神來。「嗯？」

瑤華認真地說道：「壁尊，瑤華會努力成為煉妖師，也會為了讓紫苔超越倚天不遺餘力，壁尊能答應瑤華一個請求嗎？」

「好弟子！真是深得吾心！」樂甄俯下身，笑盈盈地一點瑤華的鼻尖，說道。「別說只是一個請求，就算是一千個，一萬個，壁尊統統都答應！」

「真的嗎？」瑤華按捺住心頭的振奮，確認道。「壁尊不要騙瑤華！」

樂甄連連搖頭說道：「俗話說，君無戲言，壁尊也無戲言！」

「請壁尊放過聞人愁一！」他的話剛說完，瑤華便一口氣說出憋在心中許久的話，然後緊緊握了兩個小拳頭在胸前，直愣愣地盯著樂甄地臉，緊張得呼吸都幾乎停止了下來。

樂甄臉上地笑容微微一僵，很快地又回復到了前一刻那樣溫和親切的微笑，沒有說什麼，伸手拉起瑤華地手，繼續往樓舍那邊行去，像是什麼事情也不曾發生過一般。

他的沉默，引來瑤華一陣更加強烈的不安，茫茫然地跟在他身側走了幾步。終於忍不住側過頭，想為聞人愁一再求下情，忽聽得樂甄的聲音在頭頂輕輕響起：「聞人愁一？呵呵！你覺得我是在跟他過不去么？」

「壁尊？」瑤華猶豫著喚了一聲。

「不過，我確實是要跟他過不去。現在，我地小瑤兒幫他求情，有理由嗎？說服我答應的理由。」樂甄輕笑著說道，臉上的神氣倒也看不出來他有多痛恨聞人愁一。

「我知道他做了很多壞事。傷害了壁尊和紫苔的許多前輩，但是現在就算殺死他。時間也不可能倒退回那個時候，讓一切重新來過。壁尊，一個人的生命是最寶貴的，被奪過的話，就沒有了，為什麼不留著他，做更有意義地事情呢？」

「更有意義的事情。比如？」

「比如讓他聽命於紫苔，將功抵過。以聞人愁一地法力，絕不亞於煉妖師的力量，一定能幫上不少忙的！」

樂甄聞言，笑笑道：「說的也對！」

瑤華一聽這話，不禁喜出望外，顫聲說道：「壁尊是答應了嗎？」

樂甄笑笑道：「是呀，我不是一早就答應瑤華了么！只要是瑤華提出來的要求。壁尊一定答應。」

「啊，真的啊，太好了！」瑤華一時歡喜地手舞足蹈起來，抓著他的手臂又蹦又跳，高興地大叫道。「壁尊最好了，壁尊大好人！瑤華一定會努力地。一定會努力成為煉妖師，一定不會讓壁尊失望的！」

看著她歡喜的模樣，樂甄的眼眸微微斂了斂，臉上卻還是盈盈地帶著溺愛的笑意。領著興奮的瑤華回到凌雲閣，吩咐小道童去拿些飯菜過來。然後讓瑤華先在樓中坐著，稱自己先去沐浴更衣，換件衣服再過來。

待他走後，瑤華連忙竄角腳落里，迫不及待地掏出鳳玉，抑制著雀躍的心情。壓低聲音喚了一聲：「聞人愁一！」離開時。再三告誡他等著她聯絡他，主要是擔心萬一恰逢她在與樂甄談話。冷不防他跑來叫一聲「瑤華」，那情形就糟糕了。

「瑤華。」果然，那邊很快地傳來了聞人愁一的聲音。

「聞人愁一，壁尊答應了呢！」瑤華興奮不已，聲音禁不住地揚高了一點。隨即驚覺過來，捂了下嘴，將聲音壓低回來，小聲說道：「壁尊答應放過你了呢！」

聞人愁一沉默了一陣，說道：「這麼容易就答應了？他騙你地。」

「不會的！」瑤華也不管他看不看得到，連連擺手說道。「不會的啦！壁尊真的是很好的人呢！他說只要瑤華成為煉妖師的話，瑤華地任何請求都可以答應呢！瑤華一定要努力地學習法術，早日成為煉妖師！讓紫苔超過倚天，這樣壁尊也會很開心！」瑤華開心地原地蹦跳了起來，完全沒有注意到床側內室的壁上靜靜地倚了一道頎長的人影。

聞人愁一那邊沒再說話。

「所以，瑤華暫時還不能去欽州找你們呢！郝叔叔，還有巫月哥哥他們還好嗎？橙子和悠揚哥哥他們回宮了嗎？你們現在住在哪裡？有見到我父親大人和重華哥哥嗎？巫月哥哥在旁邊嗎……」

「你問題太多了。」

一直處於興奮狀態的瑤華一愣，回過神來訕訕地笑了笑，說道：「我很想念你們嘛！」

聞人愁一沉默半晌，說道：「我也是，很想過去。」

「不行！」瑤華連忙說道。「壁尊才剛剛答應瑤華呢！接下來，瑤華必須監督他在聯盟書里把那一條去掉。萬一你來了，他看見你一生氣，反悔了怎麼辦！壁尊可是很容易生氣的！」

瑤華的話剛說完，身後就傳來「呵呵呵」的一串清越的笑聲。瑤華一驚，連忙將鳳玉藏回懷中，回過身乖乖地站著。樂甄換了件水色的單衣，信步出來，看著她笑著說道：「跟誰說呢，說壁尊我容易生氣，壁尊的脾氣可好哩！」

瑤華連忙訕訕地陪笑。她第一眼看到他時，他就拿著鞭子猛抽弄衣地情形，可是印象深刻，終生難忘地。

樂甄也不再追問，不出一會。飯菜便陸續端上來了。樂甄親熱地拉著瑤華坐下，不停地往她碗里夾菜。在差不多吃飽的時候，小道童來報，說是蕭泰澤來了，樂甄連忙吩咐讓他進來。瑤華也停下箸來，端端正正地坐著。

蕭泰澤緩步進來，喚了聲「壁尊」。便遠遠地在近門處立著。

「小泰呀！」樂甄連連朝他招手，親熱地喚道。「來得正好。來來，一起來吃飯。」

「已經吃過了。」蕭泰澤仍然是冷冷淡淡地口氣。

「唔，吃過了？」樂甄重複了一聲。「那小泰過來，是因為想念壁尊了嗎？」

「不是。」蕭泰澤不冷不熱地回了一聲，說得樂甄臉上期待的表情僵了僵。「我來找瑤華。聽說壁尊又把弄衣師兄關到冰火之極去了，這幾天，就由我來教瑤華法術吧。」

「啊。是嘛！」樂甄霍地站了起來，欣喜地大聲說道。「真是意外訥！我正在煩惱誰能夠肩負起教導小瑤兒的重任，難得小泰這麼體諒壁尊，自動請纓，當然是求之不得，求之不得呀！」

「來來來！」樂甄伸手拉起瑤華，牽著她來到蕭泰澤跟前，扶著她的肩笑盈盈地說道。「來。小瑤兒，叫師父！」

「師——」瑤華及時地打住，糾正道。「是師叔。」

「誒！」樂甄連忙擺手。「小泰的法術比你那笨師父不知道高明多少倍，小瑤兒以後就由小泰來教導了！」

「瑤華是師兄的弟子。」蕭泰澤介面說道。「我只是暫時負責教她一些法術，這幾天碧映師姐有空也會過來教瑤華，再商量如何放水的事情。」

聽他一本正經地將「放水」一事光明正大地說出來。樂甄地表情不禁僵硬。「放水這種事情，是誰告訴你們呢？」

「是素瀾長老。」蕭泰澤回答得波瀾不興。

「又是素瀾那隻豬！」樂甄氣得真跺腳，大吼道。「那個混蛋他到底要幹什麼，放水這樣重大的事情，他也要弄得人盡皆知嗎？啊，天哪！誰來告訴我，那個豬頭每天到底在想些什麼？！」

「素瀾長老在聽竹苑。」

樂甄蹦了起來，大叫道：「我去找他！我去找他！」說罷，他便大叫著沖了出去。

瑤華站著，愣愣地看著樂甄又從門口沖了出去。把他們兩人丟在這裡。不禁有些錯愕。

蕭泰澤垂下眼眸看了她一眼，淡淡說道：「走吧。」說罷。便自己轉身先出去了。瑤華回過神來，喚一聲「師叔」，撒開腳步跟上前去。

「師叔，巫月哥哥他們是到欽州了吧，他們現在住在哪裡？」

蕭泰澤道：「住在樂悠揚家地別院。」

瑤華想想也是不大可能直接去往她家，巫月與聞人愁一，他們一個是曾經的國之知世，一個是讓人聞風喪臉的顯威將軍，一旦被人認出來，必將引起暴動。住到樂家，慢慢先與傅重華取得聯繫，倒是最為可行的方法。瑤華點點頭，又問道：「泰澤師叔是什麼時候回到紫苔的呢？」

「剛剛。」

瑤華想了一想，在她到紫苔不久的時候，明明隱約之間已經看到他了。正想將心中的疑慮說出，忽覺得手一緊，驀一抬頭，便見蕭泰澤一把拉了她閃身躲到花園中地假山後去了。「泰——」瑤華剛要出聲，立時便有一隻溫暖的手伸過來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去，將她拖到身前鉗制著。

瑤華驚了驚，隨即聽到外面傳來一個滴脆的女子聲音說道：「訥，箬君師姐，我與九九師妹呆會要去西山的月澗谷採擷花露，箬君師姐一起去么！」

「箬君師叔！」瑤華立時明白過來原來蕭泰澤之所以會躲起來，是因為風箬君。

「我這邊還有其他一些事情，就不去了。你們去吧，若是有多餘的話，就幫我給采一瓶吧。」風箬君笑著回答。

「啊，師姐不能去呀！」兩名女子失望的聲音。「那好的呢！我與九九先去了，會幫師姐也多采幾瓶回來地！」

風箬君笑笑道：「嗯，去吧，不要貪玩，早些回來！」

「知道啦！」

兩名女子手拉著手，歡快地飛身而去。風箬君在原地停了一會，沿著原來前行的方向走了幾步，腳步漸漸放慢，最終終於停將下來，轉回身來喚道：「泰澤師弟，你出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