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生死茫茫
日頭落下,明月升起,江蘺抬頭看了看天,藏青色的天空明月大的就像是觸手可及,她忽然想起楚遇對她說過的話,果然如此漂亮,如果他在身邊便好了。
楚遇,這兩個字在唇齒間悠然輾轉,有甜蜜如沙,但是恍惚間一種彷彿失去了什麼的感覺的湧上心頭。
她微微的覺得不安,那種感覺在內心裡一翻轉,等到想要去尋找的時候,卻空蕩蕩的沒有任何的痕迹可尋。
江蘺再次回頭,耳邊似乎聽見那恍惚的時候那遙遠的一聲呼喊,一絲絲纏繞上來。
江蘺撫摸著踏雪的鬃毛,而此時一串清脆的鈴聲歡快的響了起來,激越的在起伏的山巒里回蕩,然後江蘺聽到一個歡快清脆的聲音自不遠處沖了過來:「嘿!阿蘺!」
這聲音彷彿玉珠子簌簌的落下,濺得讓人的嘴角都禁不住勾起一絲弧度來。
然後齊薇便騎著一匹馬從那邊沖了下來。
江蘺下了馬,齊薇一衝上來便給了江蘺一個大大的擁抱,興高采烈的道:「啊,阿蘺,你長漂亮了!這些日子活的很好吧!哎呀,要早知道你在這裡呆了那麼久,我早就來見你了!沒人欺負你吧,欺負你老娘就將他給宰了!我現在厲害著呢,你要相信我!如果我是男的,肯定將你給搶了,管你的男人是誰!」
她噼里啪啦的說了一長串,眉飛色舞的,旁邊的明月和彩雲聽得面面相覷。江蘺從她的擁抱里稍微離開些,發現眼前的女子曬得黑了些,不過眉目間的神采卻愈加的濃厚,穿著一件男裝,英姿不凡。
齊薇又說道:「渴死我了!跑了那麼久。」
她說著大咧咧的從自己的腰畔解下水袋,然後咕嚕嚕喝了一大口,那誰水從她的身上滾落下來。
江蘺見了,心下覺得十分的快慰,見她的手腕上濕了,便拿出帕子幫她擦乾淨,她的手觸摸到她的手腕,突然一怔,然後好笑又好氣的看著齊薇。
齊薇將水袋放下,看著江蘺的眼神有些奇怪,便問道:「怎麼了?」
江蘺嘆息一聲:「齊薇,你已經有兩個月的身孕了。」
「啊?!」齊薇一雙眼睛瞪得老大,突然臉一紅,怒道,「這個該死的孤城!老娘鐵定要將他宰了!」
齊薇看著她,道:「要做母親的人了,要注意些,別喝這些冷水了,你還這樣的騎馬,將你懷中的寶寶嚇著了怎麼辦?」
齊薇苦道:「我才這麼年輕,要孩子幹什麼?阿蘺我要怎麼辦才好?我一點也不想拖著個拖油瓶。」
江蘺微微無語的看著她。
但是下一個瞬間,齊薇便笑了起來:「有孩子便有孩子吧,阿蘺你也快點有一個,咱們讓兩個孩子去玩,給他們定娃娃親,哈哈,那是我早就聽說過的事情,還沒幹過呢!你生個男娃娃,我生個女娃娃,青梅竹馬什麼的,簡直不能更好!」
江蘺扶額嘆息,她到底要怎麼說才能讓齊薇知道孤城和楚遇是親兄弟,她的??????美夢根本沒辦法實現。
江蘺只好將齊薇的注意力拉開:「孤城呢?他怎麼沒來陪你?」
齊薇哼了一聲,道:「咱們兩個要他來幹什麼?」
江蘺看著她的模樣,突然覺得好笑,然後伸手握住她的手,道:「咱們先找個地方休息吧,不要騎馬了,我叫人去附近準備馬車來。」
齊薇道:「馬車?不!我才不要!那東西悶死人,咱們騎馬吧,我慢慢騎,總可以吧。」
江蘺點了點頭,道:「可以,這麼晚了,咱們就在這個地方休息,我叫人搭起帳篷,咱們說說話。」
齊薇點了點頭,高興的道:「我有滿肚子的話想說呢!你不知道現在我在那邊多神氣,哈哈,你不知道孤城那個面癱,我隨便怎麼說也不甩一個眼神來,我真是氣死了!」
江蘺看著她這般坦誠的說來,毫無芥蒂,孤城將齊薇給找到了,兩人終於圓滿,這是多麼不容易的一件事啊。齊薇那般決絕,終於還是原諒,給予別人生路的同時大概也給了自己一條生路。
那邊已經有人將帳篷給搭了起來,也升起了火,江蘺抬頭,只看到剛才齊薇過來的地方有幾個人影,便問道:「那是你的人嗎?」
齊薇看了一眼點點頭:「是,別管他們,幾個臭男人而已,小心熏壞了你。哈哈。」
江蘺也笑,兩人久別重逢,倒是有許多話想說,齊薇說得手舞足蹈,將她這近一年多的事情說得別樣精彩,而江蘺卻只是淡淡略過,她不善於刻畫悲喜,心也淡淡,大多數都是聽齊薇講。
於是兩人直到天亮方才差不多說完,最後江蘺擔心她的身體,讓她睡覺方罷,齊薇不滿的咕噥著,但是一轉身便睡熟了,江蘺微熄滅了,微微好笑,她倒還沒有睡意,起身揭開帘子,火堆快要熄滅了,明月和彩雲縮在旁邊,江蘺從帳篷里拿出些厚衣服搭在兩人身上,明月就著她的手蹭了蹭,輕輕的喊了聲:「娘親。」
江蘺一呆,摸了摸她的發,然後站起來將火堆給弄大了些,天快要亮了,天空是黛青色的,晨風吹得人有些冷,江蘺拿起披風在身邊攏了攏,想到楚遇的話,不由微微一笑,他現在,又在幹什麼呢?
齊薇一覺睡到了快要正午,起來的時候又是懊惱,自己怎麼這麼愛睡呢,後來江蘺安慰她,懷孕的人都有些嗜睡,才讓齊薇好受一些。
齊薇要將江蘺帶到她的地盤轉悠轉悠,江蘺也沒法拒絕,只有點了點頭。
因為齊薇的身子,所以行程自然慢些,所以一直走了三天,方才到了一座小鎮,齊薇道:「這指數她這些年的冰山一角,先在這裡獃獃。」
江蘺點了點頭。
到達那個小鎮的時候天正黑,整個小鎮都是燈火,一盞盞小花燈旋轉飛舞,恍惚夢境。
齊薇看著卻微微的發神,不知道想起了什麼,但是她彷彿突然想起了什麼,問道:「阿蘺,這麼幾天我怎麼沒看到你好好睡過?」
江蘺倒是微微一呆,搖頭道:「我沒什麼感覺。」
恍惚了一下,她忽然想起以前都是楚遇抱著她,大概離開了有些不習慣,想到這裡她覺得自己沒救了,想開口說話,但是卻根本找不出理由來搪塞。
江蘺的目光一轉,突然抬手拍了拍齊薇,道:「齊薇,孤城來了。」
「啊?」齊薇眼一瞪,立馬小聲的問道,「他在哪裡?」
江蘺道:「在你身後大概二十米處。」
齊薇的眼珠子飛快的一轉,道:「別叫他,咱們走!」
說完極快的拉起江蘺的手,然後飛快的往前方跑去,江蘺還沒反應過來,已經被她拖著跑了很遠,江蘺急忙拉住她:「孩子!孩子!」
這個小東西倒是受折騰,齊薇這般沒有母親的自覺,不知道孤城到底要怎般時時刻刻的盯著。
而這個時候,一把溫涼冷漠的聲音在她們的耳後貼著傳來:「什麼孩子?」
齊薇又是惱又是怒,猛的把自己的頭一抬:「什麼孩子?反正不是你的孩子!」
江蘺繼續扶額,這不是不打自招嗎?
江蘺小心翼翼的抬起頭看了孤城一眼,那張和楚遇一模一樣的容顏如玉,微微發獃,彷彿被雷劈了一樣,齊薇看著他的樣子,冷哼一聲,然後轉身就想跑,但是剛剛一動,便被一隻手伸過來穩穩的往懷中一帶。
齊薇掙扎著,怒道:「死面癱,你放開我!這不是你的孩子!絕對不是!」
孤城看也不看她,只是對著江蘺微微頷首,問道:「江小姐,不知道要注意些什麼?」
江蘺笑道:「多吃,多睡,好好養著,別太讓她動了。她可能會喜歡吃點酸酸的東西,前面三個月身孕還不穩定,要多注意些。嗯,暫時就這麼點。」
孤城的嘴角微微的綳著,臉色平靜,但是江蘺卻看到他的手指微微用力的握著,不知道心裡還怎麼的驚濤駭浪。這兩人,也是絕了,一個喜怒分明,一個和楚遇一樣,什麼都擅長於隱藏,不過者者更擅長的是隱藏自己的苦痛。
想到楚遇,江蘺的心裡又莫名的被扎了一下。
孤城道:「多謝。我先帶她走了,待會兒來接江小姐。」
江蘺點了點頭。
孤城看了她一眼,神色微微莫名,但最終還是一句話都沒有說。
齊薇怒道:「我要和阿蘺在一起!我才不想和你在一起!放開我!」
但是掙扎最終無果,被孤城帶著遠離了。
江蘺看著他們離開,然後從巷道轉出去,明月和彩雲在外面站著,江蘺道:「我們轉轉吧。」
這個小鎮燈火輝煌,江蘺看著,卻突然聽到一陣傷心欲絕的哭聲,江蘺覺得奇怪,便和明月彩雲一起去看,但是到了那兒,才發現是一群頭帶著崑崙奴面具的人,而他們也並非在痛哭流涕,而是在唱歌,只是那歌聲如泣如訴,哀傷到了極點。
江蘺看到旁邊有一個中原人,便問道:「這是什麼歌?」
那人見江蘺容貌清麗,便道:「這是巫之一族在祭奠墜落的星辰,那些盛大的星辰的墜落,他們都會進行一場法事。不過這法事已經進行了三天,這麼多年來,我從來沒有見過哪個人受過這樣盛大的禮遇。」
「哦。」江蘺點了點頭,突然覺得一股極致的揪心的陣痛傳來,她覺得不對,但是哪裡不對卻說不出來,只覺得心口悶得慌,她抬頭看著遠處的燈火,一盞盞的在眼前次第展開,所有的景象都帶著讓人難以言喻的彎曲。
她突然聽到自己問了一句話,這句話彷彿不受自己的意志所控制,就那麼從自己的口中沙啞的問了出來。
「今天是什麼日子?」
那男子奇怪的看了江蘺一眼,道:「七月二十六啊。」
「哦。」江蘺應了聲,她似乎又聽到旁邊的明月問了一句,「今天不是八月嗎?」
那男子奇怪的道:「八月?你是說景明歷啊,景明歷只是中原那邊的用法,如果推算開來的話,今日才是真正的七月二十六啊。」
七月,二十六。
七月二十六。
這一瞬間,到底是怎樣的光在自己的眼前熄滅,那些燈火瞬間湮滅,所有的聲音都消退的乾乾淨淨,只有那個聲音震耳欲聾的在自己的耳邊響起來,經久不息。
「不管男孩還是女孩,帶起來大概都很費勁。我想有個孩子陪著你,可以讓你開心些。阿蘺,我大概忍受不了你的心裡塞下另一個人,這樣,也好。」
「記得別碰太冰的水,穿厚些,多吃點東西,別吹海風。」
原來,這就是原來么?
這偌大的人世,卻突然變得空空蕩蕩,一種極致的寒冷從心口發出來,然後浸入身體的每分每寸,她按住心口,慢慢的無聲的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跪了下來。
她聽到有人來喊她。
子修,是你嗎?
當時在東支,他承諾過他會回來,但是現在,他承諾過什麼?
遙遠的地方傳來的哀歌。
「葛生蒙楚,蘞蔓於野。予美亡此,誰與獨處?葛生蒙棘,蘞蔓於域。予美亡此,誰與獨息?角枕粲兮,錦衾爛兮。予美亡此,誰與獨旦?夏之日,冬之夜。百歲之後,歸於其居。冬之夜,夏之日。百歲之後,歸於其室。」
予美亡此,誰予獨旦?
她甚至連哭也哭不出來。
她猛地從地上站了起來,然後頭也不回的往黑暗中奔跑而去。
明月和彩雲緊緊的跟在身後,但是等他們追過去的時候,江蘺已經騎上了踏雪,拚命的在黑暗中疾馳。
天地變化為混沌一色,整個世界再也沒有別的顏色可以寄託,她只覺得眼前看不清楚,伸手抹了一把臉,才發現是冰涼的一把淚。
子修,子修。
這兩個字在唇舌間打轉,這個瞬間,她想起了什麼,她想起了大雪中的那次相握,她覺得那是宿命的到來,才發現,這不過一場來不及說出的永別。
為什麼,在她認為再也沒有任何的事情能夠阻擋在他們面前的時候,才發現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一場夢幻空花?子修,即使我這次不去找齊薇,你是不是也有理由將我騙走,然後一個人獨自面臨死亡?
如果你敢這樣,你敢這樣!
我怎麼捨得讓你一個人獨行?
她不知道瘋狂的奔了多久,恨不得天地間來一場大雨將她澆醒,告訴她這不過是一場幻夢,是假的。
但是這樣的天空,卻依舊明朗而燦爛的,一個人的悲喜罷了,他人怎捨得流下一滴的淚?
星辰落下,日頭升起落下,她已經毫無知覺了,看著那無名城的城門在自己的眼前,她直直的從馬頭上跌了下去,然後撲到了城門上,近乎嘶吼的喊出一聲:
「開門!」
但是門開了又怎樣呢?
她看到了樓西月,他站在那裡,有瞬間的呆愕,但是瞬間又擠出一絲笑來:「嫂子怎麼回來了?齊薇姑娘呢?」
江蘺看都沒看他,只是猛地沖了進去,飛快的往這無名城的宮殿衝去。
空的!空的!都是空的!
她撞開一扇扇門,但是卻發現沒有一點的痕迹,她赤著眼回頭看著緊緊跟在身後的樓西月,一字字道:「他在哪裡?」
樓西月勉強的笑道:「你說誰啊嫂子?」
江蘺上前一步,聲音彷彿枯木:「樓西月,我問你,他在哪兒!」
樓西月道:「殿下啊,他有事先回了楚國一趟,過個個把月就會回來了。」
江蘺站在那裡,只覺得天昏地暗,她的手猛地抽出掛在旁邊的劍,指向樓西月,近乎奔潰的道:「他在哪裡!哪裡!」
樓西月就站在那裡,緊緊的綳著身子,臉僵硬的像個死人,他拚命的想要擠出點笑意,但是看著面前的人,卻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江蘺的聲音沙啞的不成樣子,眼睛通紅,瘋狂卻是兇狠的:「他,到底在哪裡!」
樓西月嘴唇動了動:「我不知道。」
江蘺就那樣看著他,手不停的顫抖,突然一個轉換,將那把劍放到自己的脖子上,凌厲的刀鋒刮在她的脖子上,鮮血流了下來。
樓西月急忙奔上來想要阻止,但是卻被江蘺阻止:「樓西月,我只要你告訴我他在哪裡?樓西月,你們,到底,想要怎樣去騙我?我只要你,告訴我他在哪裡就可以了。」
淚水順著流了下來,她淡淡的補上一句:「他一生那樣的孤獨,我怎麼捨得他一個人走?」
樓西月突地跪在地上,雙手按在臉上,所有的偽裝都再也承受不住,他痛苦的蜷縮在地上,道:「嫂子,我真的沒有辦法啊,我一點辦法也沒有。」
這個天下寂寞如雪,再沒有那日梅花依舊,隔著生死送上一抹暗香。
江蘺幾乎用盡所有的力氣:「我要,去見他。」
楚遇的屍體被完好的擺放在冰冷的玄冰上,江蘺拖著劍一步步走到他的身邊。
她終於,在他的面前站定。
到了此刻,那些紛至沓來的情緒完全的消散,只有永恆的沉寂,她慢慢的在的身邊跪下,然後抬手撫摸上他的臉頰,這張臉卻依舊栩栩如生,但是卻再也沒有一絲的氣息,他的臉上有無數的傷口留下的痕迹,雖然淡了下去,但是卻怎麼也掩藏不了。
她的目光落到他的身上,然後抓起他的手,放到自己的臉頰邊,低低的喚了一聲:「子修。」
這聲輕憐如夢,但是卻再也喚不回想要喚回的人。
曾經的他,哪怕是她微微的一個眼神,他都可以感受得到,但是現在,她這麼喚他,但是他卻再也無法回答了。
江蘺拿起他的手,將他蜷縮的手指展開,一個白水晶棋子在他的手心裡躺著。
這一剎那,淚水突然洶湧的涌了出來,憋了這麼多天,她終於痛哭出聲,滾燙的淚水落在他的手心裡。
「子修!子修!」
你早就知道這麼一天了是嗎?當日在東支的那一場棋局,是你早就預謀的嗎?
你要我好好的活著,你要我好好的活著,你就是這麼讓我好好的活著的嗎?!
沒了你,你要我怎麼好好的活著?!
我捨不得,捨不得讓你一個人走。
樓西月就站在身後,直到最後,他才聽到及冷淡的聲音:「你先出去。」
樓西月站著不動。
江蘺頭也不回的道:「你放心,我不會死,我答應了他要好好的活下去,我便會好好的活下去的。」
樓西月還是沒動,江蘺拿起劍扔了過去,道:「出去。」
樓西月終於默默地撿了劍,然後呆了一會兒,方才走了出去。
樓西月站在外面,抬頭看了看天空,狠狠抹了一下眼,臉如死灰。
而這個時候,一個高瘦的身影在他的面前站定,蘇柳喊了一聲:「樓西月。」
樓西月扯了扯嘴角,道:「我沒事。」
他真的一點事也沒有,他什麼事也沒有。
——
江蘺出來的時候,已經是兩天後,樓西月就在那外面站了兩天。
江蘺似乎已經恢復了平靜,她站在樓西月身邊,問道:「他還對你說過什麼?」
樓西月張開口,道:「殿下還給我寫了一些東西。」
江蘺問道:「東西在哪兒?」
樓西月道:「在那間廢棄的書房裡。」
江蘺道:「帶我去。」
樓西月點了點頭,看著江蘺那散亂的發,她那根本沒有一絲血色的臉和嘴唇,欲言又止。
這短短兩天時間,她彷彿突然間瘦了許多。
樓西月推開門,指了指那桌上放著的紙張,道:「就在那裡。」
江蘺點了點頭,道:「你出去吧。」
樓西月點了點頭,然後退出去將門輕輕的扣上。
江蘺輕輕的觸碰那些紙張,這些她熟悉的字,這些她陌生的字,她的眼中只有那些字跡,根本沒有注意到上面的內容,對於她來說,什麼都不重要了。
她的手緩慢的撫摸過,早以為乾涸的眼淚卻突然落了下來,她的手一碰,壓在書案旁邊的東西突然間層層疊疊的落下來,灑了一地。
江蘺將這些東西放下,慢慢的蹲下身去撿那些東西,她的目光漫無目的的掃過,突然一頓。
她的手撥開一片摺子,然後撫摸上一幅畫。
她的手突然間劇烈的顫抖起來,然後飛快的撥開。
一幅,兩幅,三幅……
一幅幅畫在眼前擺開,她的手抖得甚至連那薄薄的一張紙也托不起來。
這一幅幅畫,都是她,卻滿滿的是用素描的筆法畫的,她當年畫畫的時候愛用筆在畫角畫一個圈,現在這些一幅幅畫,那些圈打得一模一樣,幾乎讓她是她自己所畫。
但是,分明不是!
她的腦袋嗡嗡的,這些畫面她幾乎都已經忘得一乾二淨,但是此刻被觸碰,卻突然從腦袋裡閃爍出來。
這是她還在現代時候的畫面,從她嬰兒的時候開始,一二歲,三四歲,她現代的旅程幾乎都在那裡,每一筆都去捕捉她,一幅幅數下來竟然還有兩三百幅。
江蘺站起來,突然拚命的將旁邊的書架給掃開。
書架上全是畫,她幾乎不敢想象,這到底有多少幅畫。
都是她,只有她。
她一下子癱坐在地上,伸手捧起一疊畫,然後緊緊的貼到自己的心口。
為什麼會是這樣?!
子修,你到底還有什麼沒有告訴我?!你要我活著,可是你還有多少東西默默的咽下?
她緊緊的抱著那些畫,彷彿抱住心中唯一的希望。
子修,子修……有人說這世間最濃厚的感情都抵不過時間,可是你告訴我,你要我怎麼去忘記你?我要讓你怎麼去忘記我?
到底,是多久?
我到底不知道些什麼?你告訴我啊!
「吱呀——」一聲。
陽光突然間撲了進來,然後她似乎聞到一股香氣,然後,一個妖嬈輕蔑,甚至帶著嘲諷的聲音響了起來:「真丑。」
江蘺動都沒有動。
風間琉璃道:「如果我告訴你一個有關楚遇的秘密,你要不要聽?」
江蘺抬起頭來。
風間琉璃看著她抬起頭,嫌棄的看了她一眼,道:「他或許並沒有完全的死去,你想不想知道怎麼辦?」
江蘺猛地睜大了眼睛。
風間琉璃眉間的硃砂鮮紅如血:「不過,我有個條件。」
江蘺顫抖起來,道:「什麼條件?要我的命我也答應你。」
風間琉璃抹了抹自己的嘴唇,臉上帶著惡意的上上下下看了她一眼,笑了起來:「將你自己洗好了到我的床上,陪我幾天。如果我心情好了,或許會告訴你。」
文中引用的詩是《詩經》中的《葛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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