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小魚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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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疇有個習慣，每到周rì都要去家附近的優樂美超市去轉一圈，然後買一條魚回來。

範疇其實不愛吃魚，他去買魚的原因是為了超市裡賣螃蟹的那個妹子……

飛快的換了套還算乾淨的衣服，範疇拎著購物袋就下了樓，這也是他的習慣，自備購物袋，要知道，超市裡塑料袋最小的還兩毛錢一個呢。

超市並不遠，溜溜達達十多分鐘就到了，範疇走了進去，隨便看了幾眼周圍，就直奔生鮮部的水產區而去。

甲魚、對蝦、扇貝、魷魚……螃蟹，到了！

「嗨，小魚，螃蟹多少錢一斤了？」範疇抬起頭，看著櫃檯後面那個穿著工作服，但臉孔卻清秀得一塌糊塗的女孩，努力做出了一個貌似陽光的笑容。

「河蟹小的30，大的60，大閘蟹150。」清脆甜美的語聲傳進範疇的耳中。

「哦哦，對蝦多少錢一斤？」範疇眯起了眼睛。

「對蝦35一斤。」女孩的聲音不但甜美，而且很溫柔，聽上去舒服極了。

「甲魚呢？」範疇聲音有點發飄。

「甲魚58一斤。」女孩很有耐心，帶著淺淺的笑。

「那個扇貝呢……」

「25……」

「魷魚呢……」

「12……」

範疇滿意的點頭：「好，給我來條鯽魚，要大個的……」

旁邊的幾個營業員眼神亂飛，看著範疇滿臉都是笑意，而且那女孩雖然只是賣螃蟹的，但對他的問題也是有問必答，而且對答如流，耐心得很，倒像是倆人在對台詞一樣。

最後範疇拎著一條足有一斤重的鯽魚，剛好七塊錢，跟小魚擺擺手，小魚沖他甜甜的一笑，範疇就心滿意足的離開了水產區，路過一個正在剁排骨的大媽身前時，一個大嗓門就喊上了：「我說小夥子，別老買魚啊，買點螃蟹啥的，別老讓小魚跟你對台詞啊。」

範疇臊眉耷眼的嘿嘿乾笑了幾聲，也沒接話，扭頭就跑出了超市。

也是啊，要不，下次買完魚就再買一斤螃蟹？總買這小魚也不好意思。範疇拎起手中的小鯽魚，看了看，暗暗嘆口氣，小魚，小魚，我買你回來又何嘗是為了吃你呢……

拎著魚，範疇又來到了蔬菜區，隨便買了點青菜和調料，就打算結賬回家了。

忽然，水產區那邊鬧鬧嚷嚷起來，好像是吵架了，範疇趕忙從收銀台跑了出去，跟著別人往那邊跑，別的事他可以不管，但小魚在水產區工作，他怎能放心。

「小魚，我再問你一次，跟不跟我回家？！」

數十人圍了個圈子，中間站了個油頭粉面長相還不賴的小白臉，正鐵青著臉，追問著櫃檯後面的小魚，他的旁邊還站著兩個一看就是跟班的傢伙，一臉的痞相。

「我又不是你的人，憑什麼跟你回家，花少爺，你講點道理好不好！」

小魚氣得渾身發抖，卻毫不退縮的跟那個花少爺對視著。

花少爺臉sè更難看了：「憑什麼？一年前你老媽有病，是我幫你出了十五萬，說好的我出錢，你出人，現在你錢也還不上，人還不跟我走，這又是什麼道理？」

「請你想清楚，當初說好如果你幫我媽治好病，我就嫁給你，可剛治療半年，我媽就走了，十五萬，我已經說了我會賺錢還給你，你何必咄咄逼人！」

「哼，賺錢還給我？」花少爺冷笑一聲，「就憑你這點可憐巴巴的工資？我看你攢十年也攢不到，別忘了，我可是有利息的，現在已經是十七萬了！」

「你……」小魚雙眼通紅，指著花少爺的手已經哆嗦了起來。

人群中不斷悄聲議論，大多都在指責花少爺的不是，但卻沒人敢大聲說出來，櫃檯裡面的工作人員更是人人閉口，誰也不敢多說一個字。

花少爺得意洋洋的站在那裡，一副誰能把老子怎樣的表情，渾然不把周圍的人放在眼裡。

因為，花少爺就是這超市的少東家。這家優樂美超市雖然並不是很大，但在本市卻有數十家連鎖店，幕後老闆花建河，在房地產行業頗有聲望，更是私下開著幾家夜總會和酒吧等娛樂場所，屬於黑白兩道通吃的人物。

這樣的人，誰敢惹他？

範疇敢。

「花小鑫，你太過分了吧。」範疇從人群中擠了出去，冷著臉說道。

花少爺愕然回頭，一見是範疇，臉上竟然露出了一絲笑容。

「喲，這不是范班長嘛，幾年不見了，出息了啊，嘖嘖。」

花小鑫有些驚訝的叫道，同時打量著身上穿個七分大褲頭，腳下一雙運動鞋，上身隨便套了件白t恤的範疇，那眼神就像在打量一個土鱉。

「我出不出息不用你管，上學時候我是怎麼教育你的，是不是都忘了，開始強搶民女了是不是？」範疇語氣中帶著不屑，渾然也不把花小鑫放在眼裡。

「上學時候……」花小鑫深呼吸一口氣，有些不自然的眯了眯眼睛。

沒錯，範疇和花小鑫原本就是從小學一直到高中的同學，而且，這倆人當時是同桌，只不過，範疇是班長，學習很好而且品xìng正直，花小鑫從小就成績很爛，而且屬於調皮搗蛋那種類型，按理說倆人的xìng格差異很大，但花小鑫偏偏就服範疇，甚至私下裡管範疇叫老大，不為別的，就為範疇這人仗義，聰明，而且學習好。

但範疇對他卻很頭疼，因為每逢考試，他就成了花小鑫的救星，不說全部照他的抄吧，但也每次都混個及格，甚至有些時候還要幫他寫作業。

不過範疇也總教訓花小鑫，因為這小子太貪玩，而且xìng格輕浮，欺負個女生，劫個低年級同學，這都是家常便飯，每次讓範疇碰上了，就給他一頓罵，花小鑫對範疇倒也沒脾氣，嬉皮笑臉的就過去了。

但上了初中之後，花小鑫就沒事就拉著他去打撞球泡遊戲廳，聚個會喝個酒什麼的，當然花錢的一律都是花小鑫，範疇剛開始的時候也受了些影響，還跟著他一起去打過架，不過在進入高中之後，範疇就一心只顧學習，花小鑫變本加厲的胡作非為，倆人分歧越來越大，還吵過幾次，這才漸漸疏遠起來。

後來，範疇考上了大學，花小鑫開始在社會上瞎混，兩個本就不是一路人的朋友，這才沒有了聯絡。

但這兩年，自從範疇大學畢業沒找到合適的工作，一直宅在家裡以寫作為生之後，其實也看見過幾次花小鑫，就在這個超市裡面，只不過兩人身份不同了，生活環境不同了，範疇也不願意讓這個過去的小弟看見自己現在的落魄樣，所以從來沒露過面，就連這個超市，他也只是每周來一次，還是為了小魚。

「老大，咱們好久不見，沒想到在這見面了，我請客，咱倆去喝點。」花小鑫換了話題，看著範疇的眼睛里，似乎也有些閃光。

「算了吧，你的酒我可不敢喝，先把這事說清楚，你是不是非得盯著人家小姑娘不放？你就不能學點好？」範疇想起從小到大的情誼，語氣也有些軟了。

花小鑫皺了皺眉：「老大，這事你別管，你也管不了，十五萬不是小數，那是當初他她跟我借的買命錢，我不盯著她，難道你替她還？」

範疇心中某個地方忽然被觸動了，嘴角不自覺的抽動幾下，緊盯著花小鑫，一字字的說道：「買命錢？我替她還又如何，十五萬而已，你給我記住了，這世界上永遠都有金錢買不到的東西。」

「哈哈，看不出來，原來你范老大對這個螃蟹妹感興趣，既然如此，江小魚，看在范老大的面子上，我就給你一個時間，一年之內，我不管你如何去賺錢，如果還不上我的錢，就別怪我翻臉了，記住了，再加上這一年的利息，一共十八萬！」

花小鑫冷哼一聲，掃了一眼小魚，又盯著範疇看了良久，目光中似乎有一種說不出的東西在迸發。

「一年之內，我給你二十萬，剩下的，請你喝酒。」範疇平靜的說，語氣中沒有半點波瀾，但，卻是無比的堅定。

花小鑫目不轉睛的看著範疇，忽然嘴角上翹，露出了一絲按捺不住的笑意。

「老大，你還是那麼講義氣，好，既然你執意要替她還，我也管不著，這是我的電話，不管什麼時候，隨時奉陪。」

範疇默默不語，緩緩的舉起手掌，花小鑫像一陣旋風般掠過他的身旁。

「啪！」

兩個生活在不同世界的老朋友擊掌為約，空氣中彷彿有火花在迸shè，然而花小鑫卻已經走遠了，只剩下範疇一個人，有些手足無措的站在人群中，看著櫃檯後面同樣手足無措的江小魚。

「呃……」範疇有點不敢看周圍人的目光，更不敢看小魚的目光，「你好好安心工作，我會帶著錢來找你，相信我，我說到做到。」

範疇低著頭說完這句話，抓緊了手中花小鑫塞進去的名片，轉身落荒而逃。

小魚看著他瘦弱的背影，咬緊了嘴唇，半晌無言……

大街上，範疇魂不守舍的往前走著。

好像，有兩年多了吧，沒有這樣在這麼多人面前說話了，還真是不習慣。

範疇的思緒沉浸在回憶中，痴痴獃呆的，忽而悲傷，忽而低笑，最後望著一扇櫥窗中失魂落魄的自己，努力做出了一個笑臉，低聲對手中的小魚說道：「小魚兒，小魚兒，我們回家了……」

可惜，現在的小魚卻已經不認識他了。

黑暗，悄然降臨，又是一個華燈初上的夜，範疇遊盪了許久，終於回到了家中，他心中苦笑，去趟超市還拉二十萬飢荒，不過他現在滿兜就剩五塊六，所謂虱子多了不咬，債多了不愁，既然已經應下來了，慢慢再想辦法，別人的事他可以不管，但小魚的事，他必須管，實在不行，他還有一套房子。

看著家門，他心中有些歉意，出來這麼久，不知道竇娥是不是很餓了，雖然不知道鬼魂的進食時段，但此時此刻，他竟然下意識的把竇娥當成了守候在家中的親人。

不過，範疇剛剛走進屋子，打開燈，就見到沙發上坐了兩個人。

一個低著頭，擺弄著手機，似乎很入迷，正是崔命。

而另一人，生得器宇軒昂，高大威武，身穿百花袍，頭戴紫金冠，真箇是顧盼生威，神采飛揚，好一個英武非凡的偉男子！

範疇都看傻了，崔命站起來指著那男子說道：「這是呂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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