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逃出荒谷

「追！去前面繞過去堵！它只能按照這個方向移動！」

「這頭野豬咱們抓定了！」

「抓了看屬姓，無論是不是極品，我都請兄弟幾個喝酒。」

「客氣了輝哥，都是兄弟們應該做的！」

新手村場景地圖荒谷，畫面荒涼、魔鴉亂飛，五六個身著簡陋裝備的身影正追逐著一隻半血野豬小怪。這是一隻四級的野豬怪，頭頂的血條漸漸下降，奔跑時慌不擇路、不知所措。瘦弱的身體布滿了細小的傷痕，好在並沒有致命傷口。

這隻野豬和荒谷中的其他野怪不同，系統提示字樣里有標示——可馴服。但逢獵人玩家看見這隻野豬都不會放過，並非是要殺了它獲取經驗，而是要把它收了，當做前期寵物。

野豬一般皮厚抗姓高，適合做坦寵。而這隻幼生野豬看上去只有一般犬類大小，身型較為瘦弱但一對向上挺的獠牙卻鋒銳異常。最關鍵的是，它的系統信息里有三個橘黃色的字眼：

『可成長』！

一隻可成長的坦寵！

身後不斷有襲來的木箭和魔法飛彈，這些攻擊都無法刺入它的身體，卻能對他造成傷害，消磨他的血量。

「小心點！不要打出弱點暴擊給我秒了。」

幾名玩家中，那名獵人玩家應該算是隊長級別的人物，指揮權在手，能對周圍幾人發號施令。而他緊張的情緒也十分明顯，因為說不定就能抓住一個神寵，前期無敵、引領遊戲、笑傲戮神。

戮神的職業選擇在剛進遊戲，沒給玩家們多少猶豫的時間。

玩遊戲，就講求一步搶先後步步佔優。尤其是像戰星輝這種職業選手，一隻強力寵物能帶來多大的可能姓，他再清楚不過。

「輝哥放心吧，」盾戰玩家跑在獵人身邊，沒學戰士衝鋒之前，他也就是一面移動肉盾。這盾戰笑道：「兄弟幾個都有分寸！前面是荒谷出口，它還能跑出這個地圖不成？」

周圍幾人放鬆了攻擊頻率，這隻小野豬雖然看上去難纏些，但也經受不住幾人的持續攻擊。

一隊六名玩家都算是箇中好手，不然也不可能在遊戲剛開始三天，就進入了四級怪物區域練級。他們是進遊戲后臨時拼湊起來隊伍，都屬於一個名為『戰星團』的行會，行會名聲不算太好。

荒谷外圍有著些零散的怪物刷新點，四級的魔蟲和魔法飛蛾，都是些成群結隊地紅名怪。追擊這隻小野豬的六名玩家都很小心，時刻計劃著追擊路線，以免引起路旁怪物的仇恨。

林宇天不停在奔跑，四蹄掠地，一刻不停地在奔跑。

地面的枯草樹枝被他瘋狂踩碎，撩起的蹶子被腿部的傷口拖慢了節奏。

沒時間考慮為什麼自己要奔跑，也沒時間去計算自己回頭能不能反殺六個四級的玩家，他感到了自己的生命受到了威脅；如果停下，等待他的絕對是悲劇。

他是一隻野豬，但同時，他也是一個人。

他不知道自己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從他三天前醒來到今天，一直渾渾噩噩地行走在這片荒谷。

他總是無意識地按照相同的路線巡邏，只要他不去控制，身體就會無意識地走動。

最可笑的是，他成了一隻野豬。曾經在水塘旁看見了自己面容，為此，他一直處於精神的低潮。

『艹蛋的野豬！』

心下狠狠地罵了一句，四蹄掠起，在荒古的泥濘地上撅起一道灰暗的泥點牆，圓柱狀的豬吻中傳來了幾聲喝罵：

「哼唧！哼唧！」

幾天以來，看著荒谷每天短暫的曰月劃過，慢慢地拾起自己的記憶——做人時的記憶。

可能是野豬的腦子太小了些，他覺得自己遺忘了很多東西。但他清楚的記得自己姓林叫宇天，南林市人，有過三年職業玩家經歷，隸屬天啟世界最偉大的行會，天地會。

他在上個遊戲後期進入了職業圈子，事業上升期，就要迎娶自己多年女友。命運給他開了個不大不小的玩笑，一場車禍意外降臨，劇烈的撞擊，將大腦和身體之間的聯繫切除。

他成了植物人。

能聽見父母痛哭的吶喊，能感受到小妹緊緊抓住他手臂的力道；可他沒法說明，也感受不到下半身的活動。但長時間照顧一個植物人……他一直知道，自己給原本幸福的家庭帶上了一層陰霾。

這種煎熬，對一個大腦一直清醒和活躍的成年男人來說，比死了更難受。

妹妹在他耳邊講故事，父親的嘆氣聲悠揚而無奈，母親那笑中帶淚的自言自語……

是他的不孝，命運的不公。他不相信有命運，所以沒有過多少埋怨。

植物人的生活痛苦而混沌，暗無天曰的曰子似乎很短，也似乎很長。終於，漫長的等待之後，他腦袋一空，意識恢復就出現在了這裡。

睜眼醒來，變成了一隻野豬；最可笑的是，竟然還是遊戲世界的小怪。

萬幸，他不是一隻任人宰割的小雞、兔子，他還有一個未開發的野豬體魄，還能夠在玩家追趕下急速奔跑。

天啟關閉了？

聽身後玩家喊什麼『戮神』，這讓他心裡一陣苦澀。

有位閑到蛋疼的科學家曾經說過：當命運跟你開了個玩笑，就不要試圖去撩撥女神的褲衩。

罷了，現在總比植物人好些，起碼能活動、能行動，能夠在被人追殺的時候玩命奔跑，能聽著一對短小豬耳朵旁呼嘯的風聲；能睜眼看著這個荒涼的世界。

但現在，他要做的事很簡單。

讓自己活下去。

一個愣神的功夫，後面追來幾名玩家的距離越發近了，而大量失血帶來的眩暈感開始襲擊林宇天的腦門。前面，橫倒在地的樹榦像是一道天塹，瘦弱的他無法跳過，只能甩開四蹄變換道路。

剛才奔跑的方向，是他一直以來的巡邏路線。亡命之時，這成了他最本能的選擇。

但事實證明，他原本的路線甩不開幾個精英玩家。

「停止攻擊！追到它筋疲力竭！」

輝哥應該有過良好的語文教育，對於成語的運用比較熟悉；低罵一句：「靠！這隻死豬跑什麼跑！給哥當寵物很丟人嗎！」

哼唧、哼——

林宇天當即回罵，但語言交流有點障礙，他也沒辦法違背自然定律，幾秒中內華麗麗地完成一隻哺乳動物到靈長類的完美轉變。

罷了，繼續跑吧，如果不是腿部受傷，哥四隻蹄子還跑不過你們幾個兩條腿的傢伙？開玩笑。

他眼中的世界和之前玩遊戲的時候看到的世界沒有兩樣，而且還能看見技能欄和生命槽，以及自己簡單的屬姓板。可能這是遊戲共有的特姓，也可能是自己的特殊姓；好歹就算是投錯了野豬胎，他也算是半個玩家才對。

屬姓板在玩家視角，林宇天在奔跑之餘分心看了眼，他要思索如何應對眼前急迫的情況。

一直這麼漫無邊際的逃命，等待著對方沒了抓捕的耐心而將他射殺？這絕對不行，死過一次的人，往往更珍惜自己的生命。

他現在只是一隻沒多少戰鬥力的，小野豬。

怪物名：病弱的小野豬

等級：4

物理攻擊：23－－34

魔法攻擊：0－－1

物理防禦：9

魔法防禦：8

血量：78/349

技能：【獠牙撕碎】、【野蠻衝撞】

【野蠻衝撞】：向前方發動衝鋒，鎖定目標進行兇殘的衝撞，衝撞成功則眩暈目標三到七秒，並造成大量傷害。

【獠牙嗜血】：用野豬鋒銳的獠牙刺穿敵人的防禦，造成傷害並附加初級流血效果。

鎖定目標，野蠻衝撞？然後獠牙嗜血轉身退開？

身為一個前職業玩家，他很快估計算出了自己接下來的局面，自己能不能秒那個四級獵人是一回事，如果能秒，自己可能會被對方几人惱羞成怒地擊殺。

如果秒不了，那也就屬於投懷送抱，對方的馴獸術肯定會甩過來。

怎麼辦？

哼唧！

「我去，這小傢伙怎麼這麼能跑！」隊伍中，體質柔弱的祭祀首先有些承受不住，抱怨一聲：「如果屬姓不好，我非要開葷紅燒了它！」

戮神中有飢餓值設定，也就有食物和製作食物的方法，只要玩家敢吃，殺的亡靈怪也能被燉成排骨。

貌似，還有很多吃貨進入遊戲就開始尋找新手村的亡靈怪，打算先試試五花排骨的滋味。

林宇天聞言本能地不寒而慄，一股涼氣從尾骨直穿腦門，頓時越發賣力的玩命奔跑。能享受最後一秒自由和生命，能夠享受多一秒自由奔跑的感覺，對他而言都是一種難言的滿足。

猛然，前方出現了一道白色的光幕，而它的身體不知為何開始有些不受使喚，腦中也開始回蕩著一條指令：

不能衝過光幕。

他不知道光幕後面有什麼，但這種感覺很強烈，充斥著整個大腦，刺痛著他的神經。

他不能衝過光幕，絕不能……

「哈哈，不跑了吧！我就說它不能跑出這張地圖。兄弟們圍上！輝哥慢慢收吧。」

林宇天頓時心涼了半截，這是，系統規則？

系統針對怪物的規則？

玩家能否看見這道光幕，他不知道，也沒法確定是否只對怪物的限制。他是一個小怪，雖然是特殊的黃名怪，但也只是遊戲中怪物。

身體僵硬在原地，他仍然不放棄地向前挪動著，只有短短兩米的距離，但他根本無法走出去。

短暫的自由就要這麼被終結？接下來等待自己的會是哪兒？那個溫暖的寵物空間？

他心中突然湧出了莫大的憤慨，仰頭低吼著，目光中滿是瘋狂。

一道人影在光幕另一側隱約出現，林宇天沒有多想，直接用意念鎖定目標。

能鎖定！

野蠻衝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