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這就是現實

雖然說在接到了電話之後，王景仁就放下一切事務立即出發，趕到省政府大樓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三點多。一頭霧水的他，完全不清楚時文生突然打電話來，要他立即趕到省城來的用意。但是省長都發話了，即便是不清楚原因，也不能不來啊，何況王景仁在高顯州的工作，還需要省里的大力支持。

高顯州的經濟水平，不要說在國內了，就是在省內，整體排名也不過是在中游還略有偏下，超過二百萬的人口，去年的地區生產總值才超過了五百億元，全口徑財政收入不過八十億元，城鎮人均年收入不到一萬五千元，農村人均年收入剛剛突破五千元！這一系列的數據，就足以說明高顯州的現狀了。

經濟危機對高顯州的經濟發展也造成了明顯的負面影響，特別是韓國經濟的欲振無力，令高顯州失去了一個重要的外援。要不是高顯鋼鐵有限公司的異軍突起，拉動了高顯州的地方經濟發展，高顯州去年的實際經濟增長幅度很可能會淪為負增長——雖然說它公開宣傳的是去年地區生產總值增長了百分之十五點八。今年的高顯鋼鐵有限公司也不負州里的期望，兩大股東正在商榷追加投資擴大生產規模，這對於高顯州欲振無力的經濟來說，如同久旱后的甘霖。

王景仁為首的高顯州政府，為了拉動經濟，簡直都要求爺爺告奶奶地求資金了，但是經濟危機肆虐了這麼久，他們夠得著的公司一個個都是咬牙苦撐著，而能夠有富裕資金的公司老闆，又不是他們能夠見的到。王景仁只希望，時文生這樣急匆匆地將自己叫到省里來，會是個好消息告訴自己。難道說是自己申請的省財政補貼要下來了？

王景仁並沒有等多久，就得到了時文生的招見。時文生放下了手中的文件，招呼著他在一旁的沙發上坐下，笑問道：「王市長，一路上過來還順利？」

「托您的福，還算是順利。」王景仁陪笑道，時文生來青山省的時間不長，但是並不代表著他就不強勢，誰都知道他的背後站著的是方家，光是淮?縣工業園區，五年七十五億美元的投資，就足以令青山省上上下下對時文生另眼相看了——正常情況下，一位新省長到任，能帶下來不要說七十五億美元的投資了，就是七十五億華元，都足以轟動全省了。

而且時文生和一把手支赫俊的關係也不錯，至少到目前為止，雙方間並沒有什麼明顯的矛盾為人所知。在人事上，支赫俊也相當地配合時文生。

「這次這樣倉促地把你叫過來，是想當面聽聽，高顯州政府，對於高顯四道灣國際機場遷建一事上的態度。」時文生開門見山地道，王景仁雖然沒有死心踏地地拜入他的門下，但是在不少事情上，還是相當配合自己工作的。而且這個人，還是有一定執政的能力，高顯州在他的掌控下，這幾年還算是平平安安的，社會秩序不錯。

「省里打算啟動高顯四道灣國際機場的遷建工程了？」王景仁屁股下面如同安了彈簧一樣，一下子就從沙發上跳了起來，急聲問道。高顯四道灣國際機場如今已經成為了高顯市城市建設的一大難題，不但限制了城區里高層建築的建設，還帶來了噪音、空氣污染、潛在的飛行不安全等諸多麻煩。

高顯州一直都在向省里提議，遷建高顯四道灣國際機場，將它從城區里挪出去。但是省里對這一計劃只有口頭的支持，卻沒有什麼實質性的舉措。青山省民航機場集團公司被秦西機場集團公司收購后，高顯州政府也曾經旁敲側擊過，希望秦西機場集團公司能夠出資這一項目，但是秦西機場集團公司顯然是沒有在近期里遷建高顯四道灣國際機場的意思。

「坐下坐下！」被他嚇了一跳的時文生示意他先坐了下來，這才道，「方明遠現在在歆京，我上午和他見面，提起了高顯四道灣國際機場遷建項目……」

王景仁的呼吸都變得粗重了很多，方明遠雖然不是秦西機場集團公司管理層，但是他的話，可是比秦西機場集團公司的總裁還要管用。要是高顯四道灣國際機場遷建工程能夠立項，未來幾年裡，它就會成為高顯州經濟發展的一個重要發動機！而等到高顯四道灣國際機場建成啟用，經濟危機怎麼也當過去了，作為青山省境內唯二的國際機場之一，王景仁認為它的前途肯定是光明的——秦西機場集團公司投巨資建設新機場，就是為了收回盈利，也肯定會大力發展的。屆時高顯州的經濟又必然大為受益。

不過……秦西機場集團公司怎麼又有意遷建高顯四道灣國際機場了？王景仁下意識地認為如果說不是方明遠點頭的話，時文生沒必要這樣風風火火地將自己招來省城。難道說是看在了時文生的面子上？為了時文生的仕途發展，這方家還真是投下了巨資啊！

看王景仁坐了下來，一臉急不可耐地看著自己，時文生擺了擺手道：「你不要誤會，他沒有點頭同意。」

「沒……沒有？」王景仁算是體會到了什麼叫心情大起大落了，簡直就如同一桶冰水毫無預兆地澆在了自己的腦袋上一般，一臉難以置信地看著時文生，腦子裡都要成漿糊了。既然方明遠沒有同意，那時文生把自己緊急叫過來又是做什麼？

「他沒有同意，理由很簡單，遷建高顯四道灣國際機場，投資巨大，但是盈利的前景卻不容樂觀，要說服秦西機場集團公司董事會很難。而且秦西機場集團公司正在開拓西南機場，所以不願意冒這樣的風險……」時文生簡明扼要地解釋道。

王景仁有些垂頭喪氣，身為高顯州的二把手，對於高顯州的情況他當然是心知肚明，知道方明遠這不是在推脫，而是高顯州的實際情況就是如此。其實要不是因為有去韓國的那每周十來個航班，高顯四道灣國際機場中的「國際」兩字根本就名不符實。可是高顯州的經濟水平就放在那裡，想要與海外的其他國家建立航線，卻根本不可能有足夠的客流，航空公司又不是傻瓜，自然不願意出力。

「你也不要沮喪，叫你前來，就是想問問你，遷建高顯四道灣國際機場對於高顯州經濟發展的重要性，我就不多說了，想必你自己也心裡清楚。為了推動這個項目上馬，高顯州願意付出什麼？」時文生取了兩根煙，遞給了王景仁一支道。

王景仁連忙雙手接了過來，又從褲兜里掏出了打火機，給時文生點上，然後才給自己點上，狠狠的吸了一口，腦子卻是在迅速地盤算著時文生這一番話的用意。難道說，遷建高顯四道灣國際機場這件事，方明遠拒絕地並不堅決，時文生還想再努努力？

半晌王景仁才道：「省長，高顯州的情況您也不是不知道，有什麼會是方少想要的？」

「他沒有說，我也沒有問。」時文生噴了一個煙圈道，「高顯四道灣國際機場遷建，之所以秦西機場集團公司不同意，是因為他們認為新建的高顯四道灣國際機場盈利前景黯淡，而你們只要能夠解決掉這個問題，我和明遠也好開口幫你們說話。」

王景仁不禁連連搖頭苦笑，想要高顯州大量地吸引客流，談何容易！而且高顯州本地人的收入也並不高，除非是去韓國，否則沒多少人會乘飛機出行，想要保證機場能夠有足夠的客流，只能寄希望在外地人身上。雖然說高顯州擁有一個5A國家級景區、十個國家級景區，八個省級景區和五十五個州級景點，旅遊資源算是豐富，但是全年算下來，旅遊收入也就是二三十億元。

「您也知道，我們高顯州的旅遊資源雖然豐富，但是每年吸引來的遊客數量一直比較穩定，雖然說國內的旅遊業蓬勃發展，但是也不可能爆炸性地增長吧？」王景仁兩手一攤道。

「那也得看是由誰來進行經營。」時文生搖頭道，「日本神戶新機場你知道吧？不知道？好吧，神戶總知道吧，前些年新建的一座機場，由於距離不遠就是大阪關西國際機場，所以建好投入運營后，相當長時間裡，都是大幅度虧損。後來由秦西機場集團公司接手，組建神戶新機場事務所，不久前，神戶新機場事務所正式接管了日本五家地方機場的運營權。」

王景仁一邊點頭，一邊心裡吐槽，自己要是有方明遠那兩下子，還用得著到高顯州當個二把手來？

「我有個想法，你聽聽能不能行得通？」時文生正色道。

王景仁立時湊了過來，陪笑道：「您講，我洗耳恭聽。」

「想要高顯四道灣國際機場遷建，前提是要讓投資方看到有盈利的前景，哪怕短時期內不能盈利也沒關係，但是不能夠一直虧損。而高顯州的現實狀況就擺在那裡，要當地居民的收入提高到可以坐飛機出行，至少幾年內都不可能。那麼就只能是將目標放在吸引國內外的遊客上。高顯州的旅遊資源相當地豐富，但是開發的程度，難盡人意。去年省里旅遊局接到的各種投訴，你們高顯州旅遊景區可是佔了很大的份額。」時文生道。

王景仁額頭有些見汗，雖然他很想說，國內的這些知名旅遊景區里，有幾個不是被遊客們投訴地如同狗血淋頭？

「方家旗下也有旅遊公司，它的子公司甚至發展到了日本和韓國，與歐洲和美國也有著多項合作，我在想，能不能將高顯州的這些旅遊景區的經營權交給他們，然後換取他們投資高顯四道灣國際機場遷建項目。」時文生看著王景仁道。

「這個……」王景仁不僅僅是額頭見汗，後背也立時布了一層冷汗。旅遊業對於高顯州來說，稱得上是一項支柱產業，所以涉足其中的方方面面也很多，他可不想輕易去捅那個馬蜂窩。但是時文生話都說到了這個地步，他又不敢一口回絕，那是自絕於領導。時文生想把他擼下去固然是要費不少的手腳，但是要讓他舉步不前，那可是再輕而易舉不過了。雖然說一把手掌握人事權，但是二把手的意見，誰能夠視而不見？

「前些日子我看過一份資料，省里的這些旅遊景區的管理和運營可以說是十分地混亂，各種狗屁倒灶的事情層出不窮，很多景區的盈利微薄的可憐，更有大批的景區不但賺不到錢，還需要財政給予大額的補貼。就是這樣，每年省旅遊局都會接到成千上萬的遊客投訴，一些性質惡劣的還被媒體報道，丟盡了青山省人民的臉面。」時文生淡淡地道，「我和支書記談過了，旅遊業是青山省未來經濟發展的重點產業，也是保證適齡勞動力就業的重要渠道，支書記也認為進一步地加強省內景區與國內大型旅遊公司的合作，將我們的旅遊業和相關產業發展起來，成為青山省經濟發展的新發動機，也是可以試試的。」

「我明白了，我這就回高顯州去，儘快地統一意見，爭取以最快的速度向方少提出申請。」王景仁立刻表態道。既然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不是得罪同僚和某些大人物，就是得罪省長、甚至於是一二把手同時得罪，自己還不如痛快地選擇一方，免得兩邊都得罪、兩邊都不承情。在體制里混了這麼多年，這點事情他還是想得明白的。

至於說，時文生這樣做，算不算為自家謀求利益，王景仁壓根就沒想——當官的為家人謀求利益，全球普遍性存在，不過是有的國家嚴格一些，有的國家管不住罷了。而且僅僅憑方家旗下的旅遊公司要高顯州境內景區的運營權這一點就要說時文生這樣做是為方家謀求福利的話，那麼淮?縣工業園區第一個就應當被撤銷。

「景仁啊，不是我給你壓力，這個機會你們要是不抓住的話……想要成為省里第三個冠以『國際』之名的機場，備選的可是很多的。而且，方少他在高顯四道灣國際機場和壽山機場之間，還是很傾向壽山機場的。而以秦西機場集團公司的財力，你覺得他們在開拓海外市場，收購彩雲省民航機場集團公司的同時，還能夠有多少財力投到青山省來？錯過了這一次，也許在你的兩屆任期里，高顯四道灣國際機場遷建問題都不會得到解決！」時文生語重心長地道。

王景仁的小心臟顫了顫，他怎麼能不知道高顯四道灣國際機場的「國際」兩字有多麼水，省內的同行們早就不滿已久了。而以秦西機場集團公司的實力，促成省內出現第三家冠以「國際」之名的機場，雖然不容易，但也並不是做不到的。而要是等省內再出現第三家國際機場的話，高顯四道灣國際機場的價值就會下跌一大半！

而高顯四道灣國際機場遲遲無法搬遷，對於城區的規劃建設來說，也是一大妨礙，不但不能夠建造高層建築，現有的這些超高建築還是機場運營的安全隱患，不出事則已，一旦出事，那就是大事，屆時他的烏紗帽還能不能保住都是兩可。而且機場的存在，也令距離機場過近的城區，房產的價格無法提升，畢竟市民們絕大多數還是坐不起飛機的，自然也不會認為機場近在咫尺是一件好事，而機場所帶來的空氣污染和噪音，還有潛在的安全隱患，又打壓了這一地區的商業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