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認領孩子
一旁憨笑的王夫人聞得此言,責備的看眼寶玉,轉而對賈母道:「這倒也不錯。」
賈母本考量著想要同意。倆婦兒都有此話,她也不便說不好,也便隨她們去。左右寶玉和黛玉都住在附近,不礙什麼。
探春惜春捨不得迎春,拉著她。寶玉更不情願,求賈母順應他的安排。賈母正好有借口動搖了。
邢氏拉著迎春道:「正合適,不然我也想求老祖宗叫她回來,與我同住的。你二姐不同你們年雖小了,該學著管家了,這樣她將來嫁出去,才不好被婆家欺負!」
迎春一聽這話,紅了臉低頭。
眾人都笑起來。
賈母也不好阻攔了,冷眼看了邢氏,嘆了句:「難為你有心。」
邢氏料到賈母顧著黛玉,也管不了迎春,果然順風順水的帶著迎春走。探春等卻捨不得,寶玉沒有如願,心裡不舒坦,更替探春抱不平。他眼巴巴的看著賈母,滿眼祈求之色。
賈母心疼寶玉,瞧得不落忍,想反悔卻又來不及,半開玩笑半認真的囑咐邢氏:「可別教壞了她,否則我這老婆子不會放過你。」
邢氏無奈地笑了兩聲,點點頭。
賈母摟住寶玉,聊表安慰。
「咳咳……」賈赦合適宜的咳了兩聲。
賈母看眼沉默不語的賈赦,突然覺得全身都不舒服,打發走他們夫妻。
二人一路往回去,很安靜。迎春便一路悄悄地委屈的跟在他們後面。等到了邢夫人房內,迎春鼻子發酸,不知怎麼的眼圈紅了,滿腦子想象著她以後可能遇到的悲慘生活。
賈赦瞧了眼迎春,微微皺眉,坐下來沒言語。
「嬌紅,去把後面的抱廈收拾出來,我這剛好有狐皮褥子,拿去給姑娘鋪上,晚上冷兒,別叫她著涼。」邢氏吩咐完,轉而拉著迎春坐下,「你在我這坐一會子,等婆子們用炭火把屋子弄暖和了,你再過去。」
迎春受寵若驚,驚悚的看著邢氏,不知該如何反應才好。她在做夢么?繼母竟然突發善心的關心她?
賈赦眯眼打量這情形,頗覺得諷刺。
「哭什麼,沒出息。」邢氏發現迎春落淚了,笑著拿起帕子為其拭淚。
迎春越加驚詫,腦子一片空白,點點頭,默默地接過帕子擦眼。而後,她給父母請安告辭,在丫鬟的攙扶下去歇息了。
邢氏也覺著乏了,意欲休息,見賈赦仍舊炯炯有神的盯著她。「怎麼了?」其實邢氏更想問:「你怎麼還在?」
「我累了。」賈赦精神抖擻的說道。
「琮哥兒打今兒起養在我跟前,張姨娘那兒沒人。」邢氏道。
「累了,不想走,就在這。」賈赦眨了眨眼,兩眼放光的看著邢夫人。
邢氏當然聽明白他的暗示,垂眸默了會兒,方吩咐丫鬟伺候賈赦歇息。
賈赦沐浴之後,躺在榻上,左右翻滾,也不見邢氏來。最後忍不住了,一屁股坐起來喊人。
小紅笑著過來告知:「太太剛哄睡了琮哥兒,預備看賬,估摸會睡得晚。太太吩咐奴婢告知老爺,叫您先歇著。」
「你叫她過來。」賈赦冷臉命令小紅。
小紅愣住,突然覺得周身發涼,有點懼怕老爺的肅穆,抖著音的解釋道:「老爺,太太說她——」
「耳朵聾了?」賈赦面如寒冰。
小紅忙躬身行禮,轉身去叫大太太。
「口氣不高興?」邢氏嗤笑一聲,放下手中的史書,起身來到賈赦跟前,她倒要瞧瞧這廝葫蘆里賣什麼葯。
賈赦已然悠哉的躺在榻上,側身面對著邢氏,他拍了拍身邊空空的地方,示意邢氏過來。
「老爺什麼意思?」邢氏坐下來,冷眼盯著賈赦。
「呵呵,沒意思,」賈赦打了個哈欠,笑道。
「那老爺還不睡?」
「我是說我一個人沒意思,想要你陪我!」賈赦說完,立馬打發走丫鬟,拉住邢氏的手,眸光灼熱。
邢氏抽了抽嘴角,不動聲色的抽出手,給賈赦蓋被。
「老夫老妻了,還是早點歇息吧。」
賈赦微微一笑,也坐起來,突然伸手攔住邢氏的腰肢,摟進懷裡。「就是老夫老妻了,才該多溫存溫存,繼續增進感情。」
邢氏心狂跳不止,兩頰微紅,若非考慮到現在的身份,她真恨不得一把推開賈赦,踹這個的登徒子兩腳。男女之事……邢氏在前世的時候,幾乎一輩子都沒想過。如今腦子裡那種念頭一閃而過,她著實覺得罪過,周身的怨氣叢生。
賈赦感覺的不對頭,抖了抖手臂,鬆開邢氏。見她冷著臉,賈赦無賴的笑了,摸了摸邢氏光滑的臉蛋。
「無論以前我們是怎麼樣的,如今咱夫妻雙雙改過自新,就該有新的生活,是不是?」賈赦話中有話,意味不明的看著邢氏。
邢氏眯起眼,料知賈赦也開始懷疑她的身份了。畢竟人不能做到萬無一失,以前的邢夫人跟現在的她必然會有差別。跟外人說突然想通改性兒了,或許會信,但對於這位突然精明異常的賈赦,必然糊弄不住。
賈赦看出邢氏琢磨什麼,眯著眼笑嘻嘻的盯著她,似乎要把她所有的心思都看穿。
「老爺有沒有想過,我的心或許很老。」邢氏見他既然明白的透徹,果斷出言暗示他。
「那我就給你揉年輕了。」賈赦笑了笑,猛然在邢氏的臉頰上親了一口。
邢氏大駭,驚詫的捂著臉,看賈赦。
「昨夜我做了個噩夢,夢見自己當了什麼國的皇帝,剛登基不久,祖母為討好我的庶弟,意欲在我打獵的路上謀殺我。我明知會死,偏偏還是照著她的計劃去了。」賈赦垂眸黯然嘆息道。
邢氏似乎真切的感覺到賈赦口中所謂的那個皇帝,在死前的決絕與悲憤。
邢氏不理解:「祖母為什麼會幫著庶孫謀害長孫?這不符合常理。」
「生活本就沒常理可言。那個女人若及你的一半,便是我之幸了。弒君的理由我也夢見了,說起來真可笑,她竟是貪圖我庶弟的美貌,欲與其私通;庶弟不從,便為其謀得皇位,討好之。」
邢氏默了會兒,動了動眼珠子,嗤笑賈赦道:「夢裡的你也太愚蠢了,竟為這種混賬女人去送死?」
「或許是知道消息的那一刻太絕望了,遂做了衝動的決定。後悔千餘年,也是沒用。所幸那只是個夢,我還在這,還是榮國府的大老爺。」賈赦無奈地笑道,眼裡有褪不去的哀傷。
邢氏頗為同情的拍拍賈赦,沒想到他以前失敗的人生竟是輸在美貌上。
等等,邢氏恍然,急忙穿了鞋去翻那本史書。
賈赦嘆口氣,本以為他的悲催故事會引起邢氏的同情,失算了。認命的伸了伸懶腰,合眼睡了。
待邢氏拿回那本史書來時,床榻上的賈赦已然呼吸沉穩,睡著了,睫毛卻不停的抖,似乎夢見什麼可怕的事。邢氏看眼史書上所寫的杵臼的生平,嘆口氣,合上書。
邢氏看著賈赦的額頭冒出的冷汗,用帕子擦了擦,睫毛不抖了,呼吸更沉了。
邢氏蹙眉,轉頭想這幾日的過往。原來之前那幾日他夜夜醉酒,並非為了要『醉回去』,而是復活之後,心受傷了,惱恨他前世背叛他的祖母和庶弟。
也難怪他會自暴自棄,這種背叛,一般人還真受不來。
邢氏同情的拍拍賈赦的腦袋,轉而考慮如今眼前的麻煩事。
這榮府雖是鐘鼎望族,卻已然衰敗不堪,日日走下坡路。貴族世家能否延續旺盛,最先看那些承襲家業的爺們們的。可如今這榮府,大房二房稍可得用的嫡長子都沒了。餘下的爺們,基本都是沒出息的貨色。
后宅的女人再怎麼厲害,也走不出府邸撐不了門面,以後外頭露臉的事兒還得靠爺們去解決。現在的『賈赦』是個上進的,但整個家族不能只指靠他一個。切線不管二房,大房子女管教的問題必須提上議程。
家風正派,媳婦懂得持家之道,爺們曉得積極上進,姑娘們又能嫁得好……這樣,才算是有點正經過日子的希望。
賈琮雖年紀尚小,卻已顯露出泥猴子的本相。邢氏斷不能由著他那樣長大,她已將賈琮放到跟前養著,改日便請了個知書達理的先生教導。迎春今日也搬到她跟前來了,雖然這丫頭木訥了些,還在還有四五年的光景可以教導,該是能把她的老實性兒扳過來。
最麻煩的還是賈璉那房。賈璉如今是大房的長子,在府中頗有些地位。奈何他負了長子的名分,就是坨扶不上牆的爛泥,好色成性,懼內,整日被媳婦兒玩的團團轉。而說起這個王熙鳳,百般潑辣深諳算計之道的人物,早晚是個禍端。
王熙鳳既是個禍端,早晚會露出把柄。邢氏也不急,按兵不動的盯著抓就是。邢氏覺得賈璉這一房改好的肯能性太小,畢竟他們都住在王夫人跟前,而且一直受著王夫人擺弄。邢氏想插手,有點難,最難的還要數改變人的意願,這對夫妻根本就是願意跟著王夫人。
……
次日一早兒,邢氏帶著迎春來給賈母請安。賈母今兒個起的晚,邢氏便帶著迎春先去瞧了瞧黛玉。
黛玉剛穿戴好,見大舅母來瞧她,忙笑著相迎。
邢氏見黛玉略微發腫的眼睛,也不用客套的問她睡沒睡好,轉頭問責紫鵑、雪雁等丫鬟:「怎生沒伺候好你們姑娘,瞧她眼腫的,跟個桃子似得。」
紫鵑、雪雁不敢分辯,低頭認錯。
黛玉忙急急地解釋,「是我自己忍不住哭。」
「為什麼?」
紫鵑解釋道:「昨兒個姑娘因自己失言,害得寶二爺摔了玉,一時害怕擔心。」
「我當怎麼呢,管他作甚麼,玉是他身上的,他愛就摔去,他想要摔,你說不說他也是摔。人家不當個事兒,你傷什麼心?再說,那不過是塊破玉罷了,摔壞了,你家又不是沒有。寫信給你父親,陪一個更大的就是了。」邢氏輕巧的笑道。
黛玉聽邢氏的話心裡踏實,她怎麼忘了,還有父親給自己撐腰,不該怕的。黛玉笑著看邢氏,點點頭,心裡說不出感激。
「我聽說揚州玉器雕琢全國最好,他還賺了呢。」邢氏開玩笑道。
黛玉被逗樂了,掩嘴偷笑。邢氏的話句句戳心窩子的暖和,黛玉的的心不禁跟邢氏又靠近了一份。
「林妹妹,我來瞧你了!」話音剛落,眾人便見穿一身富貴繁花紅錦緞的寶玉精神奕奕的現身在門口,滿臉堆笑。
黛玉拘謹的起身,打量寶玉的精神和他脖子上完好無損的玉。果然如邢夫人所說,這寶玉摔玉,他自己根本不當個事兒,跟個沒事兒人似得。倒是她,為此勞心費神的傷心一夜。
寶玉以為林妹妹盯著自己出神兒了,高興地喜不自勝,就要走過來拉著她。
邢氏冷冷的瞪他一眼。
寶玉這才看見坐在後頭的邢氏,忙縮了手,神情不大爽利。
黛玉見狀,料知寶玉心裡不敬邢夫人,冷笑一聲。
吃過早飯,姊妹們就要去王夫人屋裡請安。邢氏正好想了解榮府,借著順路找王熙鳳的借口,跟著去了。可巧王熙鳳正在王夫人房裡說道薛家進京的書信。
王夫人驚詫邢夫人也來了,憨笑著起身讓了座。王夫人得知邢氏竟早起去請安,面色上有些過不去。本來媳婦早晚定省是本分,賈母因心疼媳婦們,也便沒要求早上那遭兒。邢夫人這一去,倒顯得她不賢惠了。
王夫人不想理會邢氏,特意瞧了眼黛玉,見她略微紅腫的眼睛,心中更加不快。這剛來榮府第一天,她就擺出這副受氣的模樣,也不知道是給誰看的。
「昨夜沒睡好?若是哪兒住的不舒坦,一定要告訴你璉二嫂子,叫她給你置辦。」王夫人訕笑著跟黛玉道。
黛玉笑著搖搖頭,道:「都好。」
王夫人和善的笑了笑:「既都不錯的,你就好好住著,別總傷心。」別一進門就哭鼻子,叫人誤會!
黛玉愣了下,敷衍的應下。她雖挑不出王夫人話里的錯兒,卻隱隱感覺著王夫人的態度有什麼地方不對。
邢氏瞧出王夫人不滿黛玉,冷笑道:「林丫頭今兒個精神好,全仗著是你兒子乾的好事兒。昨兒個他現巴巴的問人家有沒有玉,人家說一句沒有,他就魔怔了,鬧得摔玉,害得林丫頭剛進門就受驚。」
王夫人驚詫,錯愕,萬萬沒想到還有這麼一出。這問題的源頭竟是出自她寶貝兒子身上。
黛玉沒想到邢氏會說這個,卻也知道邢氏是在幫自己說話,奈何寶玉摔玉的事兒賈母沒想叫王夫人知道,神情微微有些慌亂。
「我今兒個一進門就聽見院里的丫頭碎嘴說這事兒,可見昨天鬧得歡騰。」邢氏補充一句,不想黛玉難做。
王熙鳳瞥一眼邢氏,似在埋怨她多嘴多事。
……
臨出門,王夫人拉著黛玉又囑咐強調:「他性子頑劣,平日里你少搭理他,他自然就老實了。」
邢氏冷笑一聲,看眼王夫人,說到底這王氏還是在埋怨黛玉先招惹了他兒子。
王夫人被邢氏一聲笑弄得心虛,快速打發了黛玉等,轉而問邢氏有何事。
「來找我兒媳婦的,如今她整日忙得後腳打前腳的,她不得空,我有空,便順路過來瞧瞧她。弟妹啊,我發現我這兒媳婦兒是真被你搶去了。瞧你倆好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是婆媳呢。」邢氏半開玩笑,對上王夫人和王熙鳳的眼睛。
王夫人臉色當即黑了,沒料到邢氏會這般挑刺兒,意欲反駁他。怎料邢氏突然一笑,又快嘴的說了另一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