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 動心忍情

「我……」笑語深呼吸幾口.眼裡泛起淚光.小模樣楚楚可憐.「我真的……不想.我害怕……」

「總歸要面對的.」夜思筠不為所動.只語調輕和的說著.暗光閃爍的眸中卻透出勢在必得的決意.又在笑語發現之前倏忽全數斂起.換了種輕鬆的語氣道：「傻站在那裡不冷嗎.上來吧.別凍著身子.」

簡直像匹披著羊皮的狼.

笑語早就看透他的本質.絲毫不被他的表象所迷惑.聞言不進反退.又往旁邊挪動幾步.離他遠了些.屋裡燃著火盆.冷倒是不怎麼冷.只是.怕這男人霸王硬上弓.她就糟糕了.

兩人僵持半晌.紅燭都燃盡一半.誰都沒有妥協的意思.夜思筠眉間染上幾分疲色.看著抱著雙臂緊靠在牆邊簌簌發抖的人兒.終於像是放棄了今晚的秀色大餐.往外移了移.給她空出了些位置.便抱著被子閉上眼睛.悶悶說道：「上來睡覺吧.今晚.就暫且放過你.」

屋子不涼地上涼.笑語的雙腳已經被凍到失去知覺.再加上嫌嫁衣累贅.不……是超級累贅.脫的只剩一件粉色裡衣.這時聽他一說.立刻便有了想鑽回暖呼呼的被窩的念頭.可身體趨著本能剛上前一步.又立時縮了回來.

不行.誰知道這男人是不是裝模作樣.反正已經在下面站了這麼久.也不差那麼一會兒.等他睡了.自己再……想辦法離開.

留在這裡.簡直讓她渾身上下每一個細胞都充滿了不安感.仿若下一秒.那床上姿態慵懶的男人.就會變成吃人的野獸.咆哮著張開利爪將她撕個粉碎.

又等了些時辰.夜思筠的呼吸聲逐漸變得緩和綿長.笑語才活動了下僵硬冰冷的四肢.躡手躡腳的向床邊走去.在他輕闔的雙眸上揮了揮手.沒任何反應.才小心翼翼的越過他的身子.去夠床里的衣服.

廢話.就算逃跑也穿好好不好.她穿成這樣怎麼出去見人啊.況且外面寒風呼嘯.冷死個人.

正將自己的衣物一件件費力夠出.全部抱住轉身就要遁走時.忽聽一聲不懷好意的輕笑傳入耳朵.笑語心下一驚.撒腿就要跑.但還沒跑出兩步去就被人揪住后衣領拽了回來.然後腰間一緊.被人強硬抱上床去.泰山壓頂般死死將她壓入柔軟錦被之中.熱烈的呼吸噴洒下來.旋即是男人蓄勢已久的吻咬胡亂落下.

「唔……你個禽……啊.不要咬那裡.」

一邊躲避著無法擺脫的強吻一邊恨恨咒罵著.誰知這男人竟一口咬在她的鎖骨處.笑語有個不為人知.連五年後的夜思影都不知道的極其敏感的地方.那就是鎖骨.連輕吻一下都會顫慄不已.更何況是不知輕重的蠻力的咬.

她所有奮力頑固的反抗在這一咬后全都失了力氣.渾身軟成一灘爛泥弱弱的掙動著.夜思筠頗覺意外的挑了挑眉.沒有一絲睡意疲乏的清明雙目中漾出幾分惡趣味的神彩.

笑語看的心驚膽戰.就聽那男人饒有興味的啞聲說道：「讓我來找找.你這身上還有什麼敏感之處……」

「不……別.啊.....」

「小浪蹄子.叫什麼叫.」身上的男人忽的兩眼一翻軟倒下去.笑語忙使力推開.露出漂浮在上空一臉揶揄的婉娘來.她拍了拍纖纖素白的雙手.慢條斯理道：「又救了你一次.還不跪下謝恩.」

笑語又驚又喜.立刻拖著猶綿軟的身子跪坐起來.剛要拜下.就被一雙冰涼的手給中途扶了住.婉娘不甚在意道：「行了行了.只是說笑的.」臉色忽又嚴肅起來.一字一句道：「那女人行動了.此時雖是晚上.但那附近極近的地方有一座道觀.我……不便出手.」

「啊.」笑語猛然站起.急急道：「我馬上趕過去.」說罷就抓起衣服胡亂往身上套去.跳下床就要離開.

「等等.」婉娘出聲叫住她.快速道：「你循著我的氣息很快就能找到他們.這裡有我看管你暫且放心.還有……記得要平安回來.」

「……嗯.」笑語眼眶泛熱.婉娘待她如親閨女一般關照愛護.她……卻不知該怎樣報答.只得哽咽應了.便套上鞋子.閉目捏訣.一眨眼便消失不見.

婉娘踢了踢趴在床上的男人.沒有動靜.冷笑一聲.居高臨下的睨著他.一抬手.將這男人翻轉過來.蓋上被子.順帶消除他今晚的所有記憶.

她若再遲一步.笑語那丫頭就有被霸凌的危險.可是遠在帝都正陪著佳人挑燈落棋的那個人.他知道有個人為了他.而犧牲了那麼多麼……

*

屋子裡燃了紫檀香.幽靜的別苑只聽得颯颯的風聲.今夜.就是他們的洞房花燭夜了吧.

夜思影心不在焉的落下一子.卻是露出了致命的空隙也不自知.更沒注意到同樣心不在焉的.還有坐在對面的紫熙.

手中棋子落完.滿盤黑白交錯.竟分不出誰輸誰贏.夜思影晃過神來.默嘆一聲.垂目不語.

紫熙適時從壺中倒出一杯酒來.送到他面前.隨即也給自己斟了一杯.柔聲道：「思影.陪我喝一杯.可好.」聲音里有著不可覺察的顫抖.

「好.」酒香烈烈.熏人慾醉.所謂借酒可消愁.正合了夜思影的意.便應下端起.與她輕一碰杯后便往口中倒去.

「不能喝.」

身體突被一股大力襲來.毫無防備之下一個趔趄連人帶凳歪倒在地.還未入口的酒杯也摔落下來.酒水跟著撒了一地.

「你……」夜思影瞠大雙目.不可置信的望著眼前髮絲凌亂衣衫不整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小丫頭.心頭酸酸澀澀.千言萬語湧上喉頭.卻說不出一句對她的情動.

看到地上摔碎的玉杯.笑語一顆砰砰亂跳的心也有驚無險的落了下來.她稍緩了緩便想上前去扶起坐在地上遲遲不起身的人.卻被人一把甩開.無情的話語緊接著敲擊在耳膜之上：「你來這裡做什麼.你一直跟著我們.」

「不.我沒有.」笑語慌亂搖頭.又解釋道：「這酒里有毒.你不能喝.」

「就為這.」

眼見這滿身狼狽的小丫頭當真點了點頭.他有些明白了.這人是道士啊.自然不同於常人.可是即便不是一路跟隨.在她與大哥的洞房夜卻來此地.難道說.就是為了告訴他酒里有毒.

「還不夠么.」他一下站起.甩袖拂了拂衣服上沾染的灰塵.在她疑惑不解的目光下.暗自咬牙道：「你已經有了我大哥還不夠么.還來這裡告訴我這些幹什麼.難道說.你非要逼得我們兄弟反目才甘心..」

「你說……什麼..」宛若一道晴天霹靂直降頭頂.砸的笑語頭昏腦漲.只不可置信的望著眼前這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的男子.一陣恍惚.

「我說.你夠了.我不需要你的虛情假意.你說這酒里有毒是么.那你證明給我看啊.讓我相信.這酒里確確實實是有毒的.否則的話.就給我滾.我不想再見到你.」

為什麼來招惹了他最後卻嫁給了他的大哥.為什麼在他要徹底斷絕這不該有的情念的時候卻偏偏又出現在他的面前.她攪亂了他的心.更妄圖要攪亂他的生活.

夜思影越想越氣.索性背過身去不去理她.紫熙原本狂亂跳動的心也慢慢安定下來.對啊.這毒無色無味.且配方特別.不會輕易被銀針所驗出來.周遭又無活的小動物之類.也就沒什麼好擔心的了.

她穩了穩在笑語道出酒里有毒時就驟然攢緊的酒杯.盡量不讓聲音發虛的揚聲道：「陌姑娘說這酒里有毒.那紫熙就喝給你看.這樣.孰是孰非.不就一目了然了.」

夜思影側眸看她.但見她一派坦蕩真誠模樣.心下不由得柔軟幾分.為自己對一個陌生小丫頭而生的情意而感到十分愧疚.

他喜歡的是紫熙.不該讓她受到一絲一毫的委屈的.

思及此.又冷下臉來.頭也不回的對笑語道：「陌姑娘.若紫熙證明白了酒里無毒.請你以後再不要插手我的事.我是死是活.都與你無關.請你好好待我大哥.若被我發現你有任何背叛大哥的傾向……我夜思影.第一個饒不了你.」

絕情的話兜頭蓋臉的潑灑下來.讓笑語幾欲招架不住.感覺臉上涼涼的.抬手抹了把.竟不知何時.已被淚水打濕的不成樣子.

他說什麼.他說他是死是活與她無關.他說不要讓她背叛那個害死他的男人.他還說……他不會饒恕她.

那她冒著如此大的風險來這裡是為了什麼.不就是為了……

見笑語身體搖晃如風中殘葉.紫熙當真將杯中酒一口飲下.在她面前將酒杯倒過.證明裡頭的酒確實喝的一滴不剩后.又抽出香帕來儀態萬方的摁了摁嘴角.

無事.

夜思影面色更冷.斷定她這次前來只為那顆不甘寂寞而挑撥離間的芳心.心裡對她失望透頂.攬過紫熙就往內室走去.嘴裡不帶任何感情道：「不送.」

笑語只覺頭腦一片雪花般的空白.

身後門扉緊閉.可她卻感覺身體像破開一個洞.那些冰冷的寒風啊.就這樣直接吹進她的身體里.然後是徹骨的冷.徹骨的疼.

怎麼會變成這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