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戰後

趙旭下了城牆，茫然地回到了郡王府。本來以為自己能過一段平靜悠閑的日子，沒想到這麼快就被西夏人擾亂了。

趙旭這次在城牆上看到兩軍廝殺，才真正體會到了戰爭的殘酷。這還只是小規模的戰鬥而已，再過幾年，即將發生震驚中外的「靖康之變」，不知道那時候會是怎樣的血流成河。

趙旭因為高中歷史老師講課風趣，所以特別喜歡歷史課，尤其喜歡中國古代歷史。也許是因為宋朝軍事方面的因素，趙旭一直認為宋朝沒有什麼值得誇耀的地方。在歷史教科書上，還把這一段時間叫做統一的王朝。其實，宋王朝的國土面積只有三百多萬平方公里，周圍強國林立。

趙旭吃了晚飯，滿懷心事地躺在床上。

湟州地處宋夏邊境，是兩國戰爭最前沿。趙旭記得，南宋的國境線是以秦嶺淮河為界的，也就是說湟州和秦鳳路大部分國土將會落到金國或西夏人的手裡。靖康之變一起，金國和西夏人將聯合南侵，自己身處戰爭最前沿，又是大宋郡王身份，恐怕到時難免一時。

趙旭雖然知道秦鳳路將不保，可是他是郡王，不能擅離封地。想要避禍，也要找一個十分好的理由才是。如果不能離開封地，那也要有自保的能力才是。但現在郡王府除了一眾丫環下人外，連個護衛都沒有。趙旭想到這些，只覺得千頭萬緒，一時也不知該從何做起。他迷迷糊糊睡到半夜，卻被一陣強烈的敲門聲驚醒了。

趙旭一下子驚醒了過來，騰地一下坐了起來，大聲道：「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這麼急？」

拍門的正是小祥子，道：「王爺，不好了，聽說西夏人攻到城裡來了！我們趕緊去躲躲吧。」

趙旭聽了大吃一驚，西夏人這次來的不過三百人，怎麼也不可能攻破湟州城，難道他們另有伏兵？他一邊穿衣，一邊下床，道：「怎麼會這樣？我出去看看。」

小祥子道：「王爺，你不能出去啊，外面太危險了。」

趙旭始終不相信西夏人攻破了湟州城。湟州城離西夏國境有兩百多里，如果大隊兵馬入侵，沿途早就會傳警進城。他打開房門，想要出郡王府看看，但小祥子卻死死拉住他，死活不讓他出郡王府。

這時城中傳來了人們慌亂的叫喊之聲。

郡王府的丫環下人都趕緊躲了起來，趙旭也被小祥子拉到地窖里躲了起來。

天亮之後，趙旭出了地窖，來到湟州城大街上。整座城中的人都是慌慌張張的，彷彿末日到臨似的。不過，湟州城並沒有被西夏人攻破，只是突然多了很多人，個個面有飢色，衣衫襤褸。不遠處，一隻狗嗚嗚地叫著，似乎想朝陌生人狂叫，但叫了兩聲后就夾著尾巴躲到一邊去了，瑟瑟地抖動著身體。

趙旭走在大街上，心裡有一絲不安和惶恐。大街上上的這些人似乎並不是城中居民，他們都用奇怪的眼光看著趙旭。趙旭看到他們臉上那種無助和惶恐的神色，忽然想起了災民。他走到一個地方時，他突然彎下腰來，劇烈地嘔吐了起來。就在他前面不遠處，有一具殘缺不全的男屍。那具男屍躺在一塊木板上，脖子被砍掉了半邊，頭歪在了一旁，兩隻眼睛都快瞪出了眼眶。屍體的腹部也開了一個大口，流出了花花綠綠的腸子和糞便。旁邊一個十三四歲的男孩跪在一旁，眼睛空洞洞的。

趙旭吐得連苦水都出來了。

小祥子看他很難受，就上前拍著他的背，道：「王爺，還是回去吧。」

趙旭擦掉嘴角的污物，站了起來，道：「不，我要問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他走到那男孩子身邊，道：「你叫什麼名字，為什麼在這裡跪著？」

那男孩抬頭看了一眼趙旭，道：「我叫張虎，這是我的父親，我沒有錢安葬他。只要有誰能安葬我父親，就是讓我做牛做馬也行。」

趙旭明白他是想賣身葬父，道：「你父親為什麼會被傷成這樣，這是誰幹的？」

張虎道：「我們都是城外的農民，西夏人搶了我們的東西，我父親剛想反抗，就被他們殺死了。」說著，嗚嗚地哭了起來。

趙旭等他平靜了下來，繼續問道：「你們這些人都是城外逃難來的？」

張虎點點頭，道：「是的。西夏人不光搶我們的東西，還把我們的房屋都燒了，我們現在沒有家了。他們搶了我們的東西，燒了我們的房屋，還想抓我們當奴隸，我們就逃到城裡來了。」

這些西夏人真的太可惡了！簡直是禽獸，和侵華的日軍是一個德行。趙旭聽得怒火中燒。良久，他心情才平靜下來，道：「張虎，我出錢把你父親安葬了。小祥子，你趕緊去城中棺材鋪買一副壽材和壽衣來，順便找一輛車把張虎的父親運走。」說著，從身上掏出了幾兩碎銀子。小祥子拿了銀子，轉身就去辦事去了。

張虎看趙旭願意出錢安葬父親，連忙磕頭，道：「多謝大官人，多謝大官人！張虎這條命，以後就是大官人的了。等安葬好了父親，我就到大官人府上，哪怕做牛做馬也要報答大官人的恩情。」

趙旭忙把他拉了起來，又給了他幾十文錢，道：「你在這裡等著我府上的用人來，餓了先去買些吃的。」

張虎得了銅錢，又啪啪給趙旭磕了三個響頭。

趙旭又到城中其他各處轉轉，心情更加沉重。城中逃難之人已經有數千，多數是些十幾歲的孩子。西夏人這次侵襲，實際上是為劫掠而來，並非攻打城池。昨天那三百人攻城，是為了給其他劫掠村莊的人贏得時間，讓城中的人不敢輕易外出查探情況。

這次西夏人出動的是一支千人隊，除了三百人攻城做掩飾外，其餘人都去劫掠去了。為了防止湟州城守兵追擊，他們在昨天夜晚又派人把火箭射入城中引起混亂。城中有居民不明真相，還以為是西夏人攻進城裡來了，引發了更大的混亂。天亮之後，城外又有大批難民擁入。等到疏通人群、救助受損房屋，時間已是中午。探馬回報說西夏人大隊人馬昨夜已經攜帶財物和人口逃離了，此時已在數十里之外，少部分騎兵還在各處搶劫、襲擾。

趙旭看著城中這些無助的孩子，心裡十分難過。他在想，如果自己是他們中的一員，是被西夏人抓走，還是被西夏人殺死？

趙旭回到郡王府，實在是不忍心再出去看到那些人。他心裡在盤算著要怎樣幫助這些人。

小祥子直到傍晚才回來，與他一同回來了還有張虎。

趙旭道：「事情都辦好了？」

小祥子道：「是的，王爺。」

趙旭一指張虎，道：「你怎麼把他也帶回來了？」

小祥子道：「是他一直要跟我回來的。」

張虎一步上前，跪在了趙旭面前，道：「大官人出錢安葬我的父親，張虎要做牛做馬報答大官人。」

趙旭略一思索，同意了張虎的請求，他的郡王府人也不多，多一個人做事也好，當下道：「小祥子，你下去叫管家安排一下他的住處。」

小祥子點頭應是，帶著張虎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