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放了我的爹,我願意用自己交換。」東方書瑜雖受制於人,說起話來依舊不吭不卑。
原本端坐在虎皮座椅中的男人聞言一怔,臉上接著浮現出一絲邪魅的笑容,身體微微向前傾過,犀利的目光彷彿要穿透她的身體一般,「你以為自己還有資格跟我討價還價?」男人低啞的嗓音沒有一絲溫度。
東方灼驚恐的看著女兒,「書瑜,你怎麼來了?」
半年前,東方灼受人之託,前往西域尋找一種奇寶——晟夢丹,不料身陷困境。受中土佛道文化的影響,東方灼是個凡事都能隨遇而安的人,加之自己已是風蝕殘燭之年,倒是沒什麼可怕。唯獨遺憾的是,從今之後,誰替自己照顧那個尚未出閣、一直於自己相依為命的女兒?然而,令他東方灼萬萬沒有想到的是,自己莫名其妙的被從死牢里提出,竟然是因為女兒的出現。
「爹!」東方書瑜看著被折磨的沒有人形的父親,淚如泉湧。在她眼中,父親一向都是個體面的人,現在……「女兒一定要救你!」
東方灼無奈的看著女兒,這孩子從小就倔強,她決定的事向來都沒人能改變。只是,讓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的柔弱女子,來救他這個將要入土之人,教他居心何安?簡直是羞煞他了。
男子忽然陰森森的笑起來,「好一幕父女情深的畫卷!」
東方書瑜將臉側向男子,「放了我爹!」
「哦?」男子挑挑眉,顯然對她的威脅十分不屑,「你以為自己還有討價的資格?」
東方書瑜的眼神稍稍有一絲恍惚,很快就鎮定,直視對方,「我的籌碼就是我的自由,你以為如何?」
眼神卻在玩味,忽然對眼前這個女人產生了興趣,倔強,他喜歡,有意思。如果能夠將她馴服……人和心他都要!男子抬手揉揉太陽穴,向著羅恩迪司事遞了一個眼色,示意他照辦——放人。
「遵命!」羅恩迪雖然覺得這樣做很不合血邪王袁一辦事的風格,卻也不敢多問。
「爹!」
「閨女!」
父女倆緊緊相擁在一起。
男人忽然一揚手,「好了,本王可以放走你的父親,你也最好履行自己的承諾!」說話之間,眼睛在東方書瑜的身上不斷的來回打量,用一個這樣的絕色女子,換一個糟老頭,他的確賺了。
「不!」東方灼猛地推開女兒,央求男人,「求你放過我的女兒吧,她還只是個單純的孩子,這樣會毀了她的。只要你放過我的女兒,我可以把秘籍——《迷夢沁音》全部奉上!」
男人嗤笑一聲,既不答應,也不反對。早知如此,何必當初?現在不但要交出秘籍,恐怕還要搭上自己的閨女?不過他並不介意,無論哪種方式,他都是最大的獲利者。
東方書瑜,深深的看了父親一眼,將目光再次調回男人的臉上,一字一頓的說:「我們的交易現在可以開始了嗎?」
「書瑜!」東方灼第一次對女兒發脾氣,「能在臨終之前見你一面足矣!你膽敢違背父命!」
東方書瑜怎會不理解父親的心事,硬是強迫自己擠出個笑容,口氣輕鬆的說:「爹,你以為現在你的犧牲還能換取女兒的自由嗎?有一天女兒會笑著回去看您的!你最相信女兒,不是嗎?」
男人顯然已經不耐煩了,斥道:「如果再羅嗦,兩個都留下!」
「放過我爹!」東方書瑜別開臉,不讓父親看到眼中旋轉的淚水。
男子邪邪的笑了一下,示意羅恩迪即刻行動。
「書瑜!書瑜!」聽著父親的聲音越來越遠,淚水就像決堤的洪流,在頃刻間,涌了出來。
男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悄無聲息的站在東方書瑜的身後,看著脆弱的她,心中有瞬間的揪痛,似乎還有一種說不出的心疼和憐惜,但這種感覺很快就被他忽略了。這麼多年來,他都是血邪王袁一,世人聞風喪膽的惡魔,他是不會有一點點同情心的。男子猛地將東方書瑜拽到面前,冰冷的目光彷彿是兩把鋒利的兵刃,直刺入東方書瑜睜不開眼睛。
「別以為這樣就會博得我的同情!」
東方書瑜強壓住心底的戰慄,黑白分明的眸子直直迎上,「你也要遵守你的承諾!」
男子冷嗤一聲,輕蔑又放肆,眼前的女人,她以為自己是誰?從來就沒有人可以違背他,更沒有人能左右他的思想。猛地推開東方書瑜,頭也不回的走出血邪堂。
慘淡的陽光終於吝嗇的收攏了最後一絲光亮,夜幕降臨了,無邊無際的黑暗伸向人間,侵蝕著每一個角落。
東方書瑜就這樣靜靜的矗立在大殿中央,不知道過了多久,想到的父親,想到了未來……
「書瑜姑娘,請!」
一個瘦弱、蒼白的男人打斷了她的思緒,猛然驚醒,甚至不知道眼前這個鬼魅一般的男人是何時到來的。
東方書瑜看了男人一眼,欲言又止,問又如何,不問又會如何?事到如今,她已經猶如過河之卒,造就沒有退路可言。她也不再抗拒,順從的尾隨在男人的身後,一路無言。
倆人一路前行,不知道走了多久,經過多少拐角,終於在路的盡頭看到一處華麗的大殿。借著窗戶的光亮,大殿形狀依稀可辨,彷彿被鮮血浸泡過一般,發出暗紅色的光芒。
蒼白的男人將手伸入衣袋,摸索片刻,掏出一個血色的玻璃球,靜默中將圓球高高舉起,似乎是在實施某種禮儀,原本紋絲不動的大門頃刻間向上開啟,屋中的一切盡收眼底。
在斗大的夜明珠光芒照射下,完全靜殿內外分割成了兩個世界,殿外夜色蒼茫,殿內猶如白晝。
衣著華麗的舞姬不斷的扭動著水蛇般的腰肢,使出渾身解數,取悅著周圍飲酒作樂的男人們,合著音樂的節拍一次次將氣氛推向巔峰。
男人們一邊欣賞著妖艷的舞姿,一邊啃食著還在滴血的食物,美食、美色,他們都不打算放過。
目光穿過喧雜的人群,東方書瑜一眼就看見大殿中央端坐著的那個男人。依舊是黑色,長袍、靴子……甚至是座椅,好似生來就和黑色屬於一體。
黝黑的臉龐在光亮映襯下,稍顯蒼白,血紅色的眼眸愈發觸目,發出嗜血的光芒。刻意又似不禁意的撫摸著臉頰上的月牙刀痕,目光忽明忽暗,讓人捉摸不定。
「書瑜姑娘,請!」蒼白的男子依舊沒有一絲表情。穿過長廊,徑直走向大殿的盡頭,在靠近端坐在黑色長椅中的男人不到十步距離處,驟然駐足。舉起手臂,雙手交疊,彎腰施禮道:「血邪王袁一,您要的人已經帶到!」
原來她就是傳說中的血邪王袁一?早在她很小的時候,曾經聽見爹爹講起過關於血邪王袁一的事情,一直以為只是個傳說,原來是真的。
「你可以退下了!」血邪王袁一說話時目光不曾離開東方書瑜。
蒼白男子的眼神中有一絲不安,再次施禮,慢慢的推到一旁,東方書瑜看了一眼他身邊的牌子,有一行西域文字,仔細辨認,是哈格魔護法。顯然,這是蒼白男子的職位。
東方書瑜將目光調回到血邪王袁一的臉上,卻見對方正直直的沖著她邪笑,她不由得心下一驚,每一次,只要看到這樣的笑,就會有可怕的事情發生。
果然,一股強大的力量使她整個人騰空而起,瞬間跌落在血邪王袁一的身側。
「最好不要看別的男人!」血邪王袁一沒有看東方書瑜的臉,聲音也是陰森森。
東方書瑜抬頭看看他,既好氣又好笑,怎麼可以有這樣霸道,這麼**的人呢?甚至還有些無理取鬧。他是用這樣的方式來證明自己嗎?本想要立刻躲開他,不知為什麼,她突然改變主意了。
「可以放手了嗎?」東方書瑜朝著環在自己腰際的手臂睇了一眼,示意他拿開。
血邪王袁一示威式的又加緊了幾分力道,將東方書瑜牢牢的固定在身邊,「休想逃離我的身邊!」俯視了她片刻,露出一抹勝利者的微笑,才慢慢把手移開,將目光調向哈格魔護法,並不言語,卻在無聲的下達命令。
「大家安靜,聽我們的首領發令!」哈格魔護法收到血邪王袁一的指示,立即朝人群發令。
原本喧雜的大殿瞬間變得一片死寂。
東方書瑜禁不住多看了血邪王袁一幾眼,想不到這個惡魔般的男人會有這麼大的號召力。
血邪王袁一忽然站起身,順手將東方書瑜拉起來,迫使她站立在自己的身側,朝著人群呼道:「今天,將是本王大喜之日!」
短暫的沉默之後,人群發出雷霆般的吼聲,猶如萬獸咆哮之聲,整個大殿都為之動搖。
「恭喜王!賀喜王!」
祝賀聲經久不絕。
什麼?東方書瑜茫然的望著血邪王袁一,她又看到了妖艷的火光。
「我不能嫁給你這個惡魔!」東方書瑜失控的抓住血邪王袁一的衣襟,一遍遍的重複,「我不能!」為了營救父親,她選擇了留下,可她從來沒想過要嫁給他。
血邪王袁一驟然色變,猛地捏住東方書瑜的下巴,俯下身逼近,低沉的喝道:「這事,由不得你!」
「不!」東方書瑜不敢置信的瞪著血邪王袁一。
「不?」血邪王袁一緩緩的坐入黑寶石座椅中。
東方書瑜目光由驚恐變成了凄楚,最後變成哀求,顫抖道:「那你乾脆把我殺了好了!「
「先殺你,再殺你爹,是這樣嗎?「血邪王袁一低啞迷離的嗓音彷彿是來被毒液浸泡過的銀針,字字都直刺東方書瑜的心臟。
東方書瑜忽然一陣顫慄,像他這樣的人,恐怕沒有什麼事是他做不出來的!
「你是個孝順的孩子!「血邪王袁一將雙唇貼近東方書瑜的耳際,聲音極盡的溫柔,感到她的緊張和惶恐,禁不住仰天一陣狂笑。
東方書瑜咬牙切齒的罵道:「你這魔鬼!「
「哈哈哈!「血邪王袁一笑的更加妖邪,更加猖狂。
忽然,哈格魔護法匆匆走到血邪王袁一身邊,耳語一番。血邪王袁一先是一怒,繼而又邪笑起來,將手中的血色翎劍投到台下,頓時大殿中的一切戛然而止,迅速的退了下去。
片刻,一個面色蠟黃的年輕男子走了進來。目光並不敢和血邪王袁一對視,只是恭恭敬敬的舉起手臂,雙手交疊,彎腰施禮道:「特里奧給王請安!「
血邪王袁一嚴肅的令人害怕,「有何進展?「
特里奧用一種近乎死亡的語調答道:「回稟王,他們要在今夜丑時行動,大約四十萬大軍,分兩路前後夾擊血邪堂,他們還說……「特里奧欲言又止,看了血邪王袁一一眼,才又道:」他們說王不該獨吞《迷夢沁音》,這麼好的秘籍一定要與大家分享。「
血邪王袁一猛地站起身,推開擋在眼前的東方書瑜,一步步邁下台階,臉上依舊展露著邪惡的笑容,眼眸中變得沒
有一絲絲溫度。就在他將要走出大殿的一瞬間,忽然轉過身,用陰霾的語調朝著左右護法吩咐,「在最短的時間內集合十萬軍隊,主要突擊前方敵人,剩下的軍隊守護血邪堂,人在堂在,人亡堂也要在!「
陰霾的氣氛讓東方書瑜有一股強烈的不安,還沒等她細細研究,覺像是什麼東西在她的勃頸處猛扎了一下,眼前一片漆黑,已經失去了意識。
火紅的火把將整個峽谷映的通明,黑壓壓的大軍已經壓了過來,不斷的增多,長長的隊伍,看不見尾。
血邪王袁一佇立軍隊的首端,左手持刀,右手拿麾,深紅色的長發在夜風中不斷的飄搖,彷彿整個人已經化身為一面旗幟,激發著士兵們的鬥志。
「血翎族的勇士們,「血邪王袁一慢慢的轉過身,面對自己的士兵,」一直以來,我們都是西域最強大的軍隊,今天,我們只是再一次證明自己而已!凡是能勇敢殺敵者,本王一律重賞,如果你們犧牲了,本王一定善待你們的家人。戰鼓鳴起,退者,誅滅九族!「
「誅殺仇敵,保護家園!「在血邪王袁一的激勵下,眾士兵同仇敵愾,鬥志高昂。
血邪王袁一莞爾一笑,慢慢的轉向敵人。
「血邪王袁一,我們又見面了!「由丹陽門掌門吉世瓊帶領的一幫『正義』之師,已經順利抵達血翎谷,狂亂的夜風中,兩軍遙遙相對。
血邪王袁一微微頷首,朝著敵人致意,那姿態就像是王者在接見進貢的使者一般,輕蔑、不屑一顧。他向來都看不起這些披著美麗外衣卻虛偽的要命的所謂正義人士,只是一幫烏合之眾罷了,他馬上就會讓他們原形畢露。
吉世瓊顯然被血邪王袁一高高在上的姿態給激怒了,一把撕掉黑色的眼罩,整個眼球好似隨時都會跌落一般,暴露在空氣中,「血邪王袁一,三年前你毀掉了我的眼睛,今日你一定要為此付出代價!「
荊城門的掌門荊鳶襄乘機插話,附和道:「吉掌門所言極是,血債血償!「
「我們就等著吉掌門發號施令了!「天野門護法是個愚蠢的傢伙,在他看來,既然大家推選丹陽門的吉掌門作這次正義之師的盟主,就一切都要聽吉掌門的。
血邪王袁一不悅的擰緊雙眉,在他面前,敢說這樣的話就足夠他死一千次。什麼血債血償?只不過是一個合理的借口罷了,突然進攻,還不是因為他手中的《迷夢沁音》,何必虛偽。
「本王剛剛獲得一本叫做《迷夢沁音》的秘籍,不知道哪位俠少可以與本王切磋?「血邪王袁一也說不清自己是一種怎樣的心態,他們越是虛偽,他就越想要讓他們原形畢露。
眾人都倒吸一口涼氣,咋聽血邪王袁一親口說出《迷夢沁音》在他的手上,多少有點不敢相信。
吉世瓊果然不愧為眾人推選出來的盟主,率先察覺自己的失態,收斂神色,笑道:」在下出生名門,對各類秘籍都有所了解,如果血邪王袁一不介意,在下甘願效勞!」言辭懇切,令人動容。
「不報仇了?「
「冤冤相報何時了?我們不如擯棄前嫌,化干戈為玉帛……「吉掌門正說的起勁,察覺血邪王袁一眼中越來越濃的笑意,方才知道自己上當,一時間羞怒成怨,話鋒陡轉,」別以為這樣就可以收買人心,你殺死東方先輩,奪取《迷夢沁音》的事已經成為一個公開的秘密了,今日我們就會為東方先輩討個公道!「
血邪王袁一面無表情的看著吉世瓊,等待他的下文。
「不過,人人都知道,剛拿到《迷夢沁音》秘籍還並不能製造永遠的夢境,還要集齊五粒晟夢丹方才有效,別說是五粒,恐怕每一粒都要付出沉重的代價!」
血邪王袁一的眼中閃過一絲不自然,臉上依舊帶著笑意,手中的嗜血彎刀不知何時已經脫鞘而出,平息了一下不太均勻的氣息,朗聲道,「動手吧!「語畢,身影一閃,以率先掠向敵人。
「嗜血彎刀?「不知是誰喊了一聲,言語間帶著濃濃的畏懼,傳說中失散百年的嗜血彎刀,居然此刻正握在血邪王袁一的手中!
「殺了這魔鬼!「
一瞬間,黑壓壓的人群糾集在了一起,劍鋒撅起滾滾黃沙,殺氣瀰漫了這個血翎谷。原本熱血沸騰的戰場,只剩下哀嚎聲,驚叫聲,無數的身影衝上來,無數的聲影倒下去,又有更多的人沖了上來……死屍堆成了山丘,血流成了河。刀光劍影之中,已經分不清誰是仇敵誰是同盟。
一個回合過去,血邪王袁一毫髮未傷,依舊衣袂飄飄,佇立在人群中央,邪笑著,俯視眾人。
「殺!「眾人早已紅了眼睛,忘記了害怕,所有的意識都化成一個念頭,殺!
血邪王袁一冷嗤一聲,一個玄身,又投入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