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一路打醬油
墨綠眼睛陰森森地瞪著白:「你家大人難道是白痴嗎?居然沒教導你最基本的防範之心?」
白兇狠瞪回去:「你才是白痴!大人是最好最好的,不許說大人壞話!」而後又換了笑顏:「你又沒有惡意,雖然嘴裡兇巴巴的,其實一直在提醒我要注意安全吧?但這兒也沒什麼不安全的啊……嗯,你最多在說起謝禮的時候覬覦我的身體?可我拒絕之後,你也沒有堅持的。」
小孩笑得大眼睛都眯成月牙兒,給阿初養出點兒嬰兒肥的小臉上甚至有一個小小的梨渦,他沖墨綠眼睛伸出手:「所以你就不要彆扭啦!適當的彆扭是可愛的傲嬌,但太彆扭小心沒人愛哦!而且你才這麼一點點……」
伸手比劃了一個甚至還不如他自己手臂長的橢圓,白繼續絮絮叨叨:「不多吃點兒怎麼行呢?會長不高的。」
墨綠眼睛初時還不以為意,留心到白拿一比劃的大小形狀之後瞳孔猛地一縮:「……我已經比你高太多了。」
白好脾氣地笑,就像一個大哥哥面對犟嘴弟弟一般縱容:「是是是,你很大了,也許還能長得比你現在這外形更大……可一定要按時吃飯、努力加餐,不然一直就那麼個小不點……才出生的嬰孩都比你大個呢!」
一邊說,一邊手上又不自覺地比劃,這次是更清晰的形狀,墨綠眼睛眯了眯:「你從哪兒看出來我只有那麼點的?不吃飯可能長不高,但亂說話的小孩肯定會被沙蠍吃掉哦。」
白嘆了口氣,看著墨綠眼睛時笑得又無奈又溫柔:「所以小弟弟你不要把自己臆想的外形真當自個兒真身啊,太犟嘴可不好。」
墨綠眼睛陰測測:「……我今年二十五了謝謝。」
白驚訝瞪眼:「比……」有些彆扭地頓了一下,還是沒有否認那個給自己的出生提供了精血之人的身份:「比我父親還大兩歲啊?」
墨綠眼睛不知怎麼的就有點兒得意:「所以小弟弟什麼的,留給你自己吧!乖乖喊叔叔,我還能考慮在沙蠍手下護你一護。」
白卻慢慢收斂了驚訝的神色:「我還是更相信自己的眼睛,你明明是那麼小小的一個。」
墨綠眼睛呲牙:「笨蛋!那只是……」一不小心差點將自己最大的隱秘說漏嘴,墨綠眼睛頓了頓,對上白傻乎乎的笑臉又覺得說漏嘴也沒什麼,便繼續道:「那只是我的『核』,這個外形才是我製造『核』時的模樣,只不過被剝離了而已。」
白吃驚:「為什麼要剝離?難道也是為了將你真正的身體獻給你的大人嗎?」
墨綠眼睛鄙視:「怎麼可能!誰配讓我奉獻出身體……不對!你是說你的大人在覬覦你的身體?」
白瞪眼:「都說了不許說大人壞話!」
墨綠眼睛瞪他:「我什麼時候又說他壞話了?再說便是說了又如何?」
白嘟嘴:「還說沒有,覬覦這詞一聽就不是什麼好話……再亂說,我就不要你了!」
墨綠眼睛簡直能給這蠢孩子氣笑:「他敢想還怕人說啊?而且誰稀罕你要了?」就算需要同伴他也看不上這麼一個笨蛋的好咩?這娃娃不只蠢,自我感覺也忒良好了。
白依然嘟著嘴,若是換個人,墨綠眼睛或許根本懶怠理會、又或者乾脆搶在給別人糟蹋之前先弄來做傀儡了,但對著這蠢娃娃,也不知道是怎麼的,也許是這樣夕陽大漠之中陪伴的好意太難得,又或者只是單純心血來潮,墨綠眼睛還是耐下性子多指點他兩句:
「你知道你家那位所謂的『大人』可能打的是什麼主意嗎?」
帶著點兒恐嚇小孩的惡意,墨綠眼睛將自己知道的各種奪取身體做傀儡的、做□□的、做人柱力的……各種亂七八糟的可能添油加醋地列舉給白聽,什麼從鼻孔裡頭伸進去工具攪腦漿再拖出來都是小兒科,用忍者能力可以實行的血腥手段不要太多!墨綠眼睛又描述得實在太仔細,很成功地讓白捨棄了少數兩樣肉食,只專註在蘑菇玉米之類的素食上。
墨綠眼睛陰森森一笑:「所以你懂了吧?能夠擺脫你那大人的還是趕緊兒逃跑的好——趁著我現在心情好,如果好好求我一求,也許我還會掩護你一下也不一定哦。」
白很認真地將最後半個蘑菇嚼碎咽下,而後沖墨綠眼睛一笑:「小弟弟果然又好心又乖,不過不用啦,大人如果真的想對我的身體做什麼——不管是什麼,我都心甘情願的。」他眼睛閃閃發亮地摸索著左手那枚黑色冰棱:「大人是最好最好、也是最最重要的,祂的願望,就是我努力的方向,無論是要我獻上血肉身體、還是魂魄都沒有問題哦!」
他得意又滿足地笑著:「大人需要我的身體是我的榮幸,不過我也會更努力的,讓自己除了身軀、魂魄和忠誠之外,還能有對大人更有用的東西!」
墨綠眼睛:「……」
沉默半晌之後,他忽然在白身邊坐了下來,雖沒接受白遞到他手邊的烤串,卻也有了談話的興緻:「那樣連自己都能全部奉獻的感覺,是什麼樣的呢?又是因為什麼?」
白聞言,戳戳貼身的一個小兜兜,裡頭裝著已經乾癟了一朵小花:「因為一朵花開的溫暖?在所有人都不需要我、甚至憎恨我的時候,只有大人願意接納我。祂不會嫌棄我太弱小、也不會覺得我的力量是怪物。祂允許我跟在身邊,祂會給我做很好玩的玩具,甚至在我無聊的時候,陪我一起玩兒……」
白一點點列舉他家大人的好處,在白心中,他家大人彷彿什麼缺點都沒有——如果真的一定要選一個的話,那一定就是「沒有缺點」。
墨綠眼睛一開始不以為然,但在白表示他家大人能時刻陪著他,熱時降溫冷時添暖餓了提供飯菜甚至親自烹飪無聊了還做出好玩的球陪他玩……
看著白炫耀地放到了的網球場,墨綠眼睛也似乎朦朧了一下,那兩個成年男女傀儡彷彿有自我意識一般,左右環抱住了他。
抱的力道很溫柔,選擇的位置都很體貼,恰好能為他擋住風沙吹過來的風向,但很可惜的,傀儡終歸只是傀儡。
即使是用「父與母」為名,也不是真正的父與母。
他的父母,在活著的時候,哪兒有這樣靜靜陪伴他的閑暇?
墨綠眼睛忽然沒有了繼續勸說警醒眼前這個小孩的心思,哪怕那個「大人」可能心懷不軌,起碼他不用品嘗寂寞。
白敏銳地察覺到墨綠眼睛的態度變化,待他也越發親近了些,又是招呼他一起玩球、又是招呼他吃飯的,雖然墨綠眼睛不怎麼領情,也打消不了白想要拐個弟弟的熱情。
他一邊努力顯示自己做一個好哥哥的耐心,一邊宣揚大人的各種好:「大人說,只要我們足夠忠誠,即使是離開這個世界,祂也不會拋下我們的哦!」
墨綠眼睛雖然不怎麼提自己的事,白卻真的是個又聰明又敏銳的娃娃,短短不過一頓飯時間的接觸,他就看出墨綠眼睛一邊寂寞著一邊又怕寂寞的糾結心態,果斷誘拐:「反正大人有我呢,也不可能會看上你的身體。所以你只要願意做我的好弟弟、對大人足夠忠誠,我們就可以一直一起玩……連離開這個世界都一起哦!」
絕對不會寂寞、一直有人陪伴,是墨綠眼睛一直很渴望的事情。
雖然他對此已經渴望到絕望,可看他寸步不離的那「父與母」……
白撲扇著大眼睛:乖弟弟快到我碗里來!
墨綠眼睛嘆了口氣:「我已經二十五歲了,你之前才說過,我可是比你父親都大了……」
白對於他家大人的描述真的很動人,若不是已經加入了「曉」,墨綠眼睛也許會在根本不相信白所描述前景的情況下,都願意和他搭話走一段:畢竟白所說的能夠成真自然最好,不能的話,墨綠眼睛在叛村之後、加入「曉」之前,對於人生目標還真挺茫然的,也不會吝嗇陪一個難得看順眼的小東西在狼窩裡頭待一段時間。
但很可惜,墨綠眼睛已經加入了一個挺不錯的組織,雖然這個組織的目標在絕大多數人看來都挺扯談的,可在他看來,卻還挺不錯。
所以在白還在據理力爭他那麼小不點就該當弟弟的時候,墨綠眼睛已經站了起來,隨手扔給白一隻似乎是木頭做的小豬:「以後別隨便和陌生人搭訕,不是每個人都會有我今晚這樣的好心情的……雖然不期待下次見面,但希望你不要和豬一樣隨隨便便就蠢死了。」
說著就徑直轉身,白捏著小豬:「我才不蠢呢!我……我是水無月白,你叫什麼名字?」
墨綠眼睛沒有回頭,但在他的身影消失之前,還是傳來一聲:「赤沙之蠍。」
——所以小孩費了小半天功夫,別說給自己拐來個弟弟,就是網球人家都不肯陪他玩一場的。
阿初圍觀得有點兒赧然,甚至一度有強行將那隻沙蠍留下來的想法,但很可惜的,小孩自己不樂意:「白只要有大人就好了,弟弟妹妹什麼的,有當然好,沒有也沒關係啦!才不需要強迫勉強別人留下來呢!」
在白看來,他家大人這麼好,他肯讓弟弟妹妹加進來分享,是非常非常大度好哥哥的行為好吧?
結果一個兩個的,都覺得有別的什麼更要緊,哼!他也不會稀罕的!就算能接受弟弟拐不成也能當朋友什麼的,也不可能稀罕到要委屈大人去勉強那些傻子呢!
白痕溫柔,但白也還是個小孩子,小白孩子果斷選擇了最重要的那一個,至於其他的?等日後有緣遇上再說吧!
於是開始細心檢查過火堆未留火種、收拾好吃剩下的葷素肉食——赤蠍居然真的一口都不肯吃,虧我還特特弄了兩人份呢好浪費!白無意識地嘟嘟嘴,收拾的動作卻越發仔細,很快就將東西打包好了,而後撲上早就又變成一團軟綿暖烏雲毯的阿初背上:「大人最好了!」順帶蹭兩下,阿初照例化出手指敲額頭,而後輕飄飄往上飛~
夜空也很美麗哦!在半空中看下頭燈火闌珊也很有趣哦!吹到臉上的風更是正正好,不管大人飛得多快,能吹到自己身上的風總是不輕不重恰恰好的程度:又不至於颳得人臉生疼,又不至於讓人氣悶。
小愛和赤蠍都不識貨其實也挺好的,雖然沒了弟弟,可也沒人和自己搶阿初大人~
白幸福地在烏雲被褥裡頭滾一圈,再幸福地滾一圈,怎麼滾都不需要擔心會滾出邊界掉落的感覺可真好啊!白留意到阿初又一次及時在邊界擴充的動作,樂得又往外滾了兩圈!
滾著滾著,忽然……咦?
過了大沙漠地上是有不少燈光沒錯,可這麼亮的,簡直是在燒山的趨勢了好吧?沒記錯的話這裡又是那個連讓自家大人進去都怕損傷了什麼的寶貝火之國,怎麼,大半夜的燒山,這是準備真的讓整個國度成為「火」之國的節奏么?
白微張著嘴巴,老實說,他是真的對那個在他和大人才登陸、就急不可耐跳出來「請求」他們繞路的男人沒什麼好感,但大人自己不計較,他也能理解那種面對不明強者時,優先考慮藏起自己珍寶的那種心情——
如果那男人針對的不是他家大人的話,白還是挺願意佩服一下對方站出來的勇氣的;只可惜……
白只會鄙視那傢伙連識人之明都沒有!
他家大人多好多溫柔啊!最重要的是非常非常強大,如果不是大人自己願意的話,那傢伙就是拼了命也擋不住的好嗎?
笨死了!
——但再鄙視那人,既然遇上了,白也不願意看到那麼個笨蛋寧可拚命也要守護的、他家大人退讓避過的地方,真的被火焰吞噬了。
小臉在阿初「背上」蹭了蹭:「大人,我們下去看看好嗎?」
雖然小孩還不算是阿初正式認可的祭祀,但因為他的忠誠確實純粹得足以超越許多信仰,阿初對他的「祈禱」接收甚為良好,自然也知道他這個「看看」不是因為好奇,而是擔憂。
只不過好奇也好、擔憂也罷,都不妨礙降落下去圍觀一回,阿初也就不去戳穿小孩的心思,甚至連那處根本不是小孩擔憂的森林大火也沒有解釋。
祂下降的速度很快,有那解釋的功夫,還不如想想如何矯正小傢伙這過分心軟的性格呢!
——雖然有時候善心也是一種美德,但對於這個世界來說,心軟顯然是一種隨時都可能致命的陷阱。
阿初嘆了口氣,養小孩兒就總免不了各種各樣甜蜜的煩惱。
但很快的,祂就發現了,比起眼下烈火熊熊的那一家,他家這個有點兒心軟、但卻聽話到只要祂下令就可以擯棄一切軟弱善良的孩兒,簡直不能更省心!
那倆孩兒……小的不消說,比之前那紅髮小熊貓個頭還要小點兒的樣子;可就是大的那個,也還不夠之前墨綠眼睛的外形大吧?還不像墨綠眼睛是個撕下皮子換個不老外殼哄人玩的,絕對純純粹粹一幼崽,頂多和小景差不多年歲的樣子,下手咋就那麼狠呢?
就算和家裡人有什麼矛盾,或者離家出走,或者打一架,又或者最狠辣的,也頂多是殺掉意見不和者吧?這兇殘得一大宅子人除了躺倒在地的那小小孩之外,一個活口都不留的行徑……
雖然生物界中不乏天生近親相殘的種族,例如鯊魚打在胎中就懂得要咬死他的兄弟姐妹好爭奪生存資源,但大多數都是為了生存競爭,無緣無故的殺戮其實很少,可眼前這個神色有點兒老氣、模樣兒其實也還挺俊的幼崽,怎麼下手就這麼不挑這麼狠呢?
阿初可不信這一大宅子都是能與他競爭生存資源的傢伙,別的不說,那已經燃燒起來的襁褓、那血泊中還未開始燃燒的孕婦……
除了像是雄獅新接管獅群的時候,為了給自己的幼崽保存資源而捕殺非己出幼崽之類的情況,即使是動物也鮮少會對同類的幼崽孕婦下手的好么?
這小子到底和他家族中的其他人有多大的仇怨啊?犯得著這般……
阿初細分辨了一下,這大宅子裡頭死的人都將近千數了,妥妥滅族的節奏啊!
——真心夠狠!
饒是阿初幾乎偏心一切幼崽,對這小子也有那麼點兒憐惜不起來。
尤其是在察覺到白因看清血泊烈焰中許多不肯瞑目又還未曾燒焦的屍體,那大睜著的眼睛和那狠人的眼睛很有幾分相似之後,忍不住一連打了好幾個寒顫……阿初看那小子越發不順眼:
「真恨得要毀家滅族才能願意的,又何苦單留下這麼一個?若不是非毀家滅族不可,又為什麼連襁褓中更不記事的都不放過?假惺惺不是錯,心狠手辣也算不得什麼,但心狠手辣又還要假惺惺出來噁心人的……我家小孩都打了好幾個寒顫了,真嚇壞了就算你也還是個幼崽,我都不會客氣的啊!」
——比起阿初口頭上的不客氣,那心狠手辣的兔子眼早就不客氣了!
白下墜的時候雖很快,但因為阿初這次並沒想著要讓白去嚇唬他的小夥伴的緣故,他們下落的動靜小得根本就無限趨近於無。在阿初開口之前,哪怕白倒抽一口涼氣、打了好幾個寒顫,兔子眼那邊依然連多餘的呼吸心跳都沒聽到。
所以直到阿初開口,正俯身摩挲著暈迷在地的小小孩、眼神頗為複雜的兔子眼,才察覺出不對。
他的反應也很快,果然不愧是心狠到能毀家滅族還順利達成目標的男人,阿初第一個字話音尚未落盡,手裡劍豪火球盡皆出手,那彷彿養著小蝌蚪又彷彿開著花的紅眼睛也迅速轉動了起來,日照月讀齊出,但很可惜的,他對上的是阿初。
沒有任何作為神祗的記憶,但卻已經被不只一人稱呼為神上、且擁有自己的祭祀和信徒的阿初。
那轉得飛快的兔子眼,不過是小兒過家家的玩具,只不過比萬花筒更生化無污染一點兒罷了。
兔子眼轉得自己額頭滿是冷汗,阿初卻依然氣定神閑。
就在這時候,另一個人終於也開了口:「啊咧咧,前輩好厲害啊~不過這再厲害,也不是對別人家的家務事指手畫腳的理由吧?」
阿初瞥一眼他臉上那古里古怪的漩渦面具,連話都不屑應答一聲:祂對非幼崽的生物可沒那麼多遷就的耐心。
倒是白開口了:「大人想管就能管!誰讓你們要在大人出行的時候弄出那麼大火焰,還血腥臭氣地熏著我家大人?」
兩雙兔子眼齊齊打量了黑霧化的阿初一眼,真心沒找出哪兒是能聞得出味道、會給熏得著的。
但這團黑霧確實讓他們捉摸不透,反正對於兩人來說,今晚要達到的目的暫時都達到了,也便懶得和白掰扯,面具兔子十分光棍一攤手:「反正熏也熏了、燒也燒了,不如就這樣吧……我還有事,有緣再見哦~」
沒戴面具的兔子眼更是陰森森的,話都不多說半句,連阿初看在他總算還是幼崽的份上、想要好心提醒兩句都無暇聽,阿初也只好化出手來一攤:「算了,反正那兔子眼的後遺症也沒那麼快發作。」發作的時候幼崽應該不是幼崽了,那就想怎樣怎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