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迷局

【第四部第二十二章迷局】

肅寧城外，列加的三十萬大軍將小小的肅寧城圍困的水泄不通。連番強攻過後，肅寧城幾乎已經成了列加親王的囊中之物。雖說耗費的時間比預計的要長那麼一些，但列加依舊一掃前日的愁悶，滿面春風。另一方面，列加也在積極調動司徒家族，東海軍，魯西安三方面的部隊對於已經向北撤離的寧素雅部，加緊尾追堵截。

在給東海侯兼自己女婿炎舞陽的信中，列加更是意氣風發的指出：肅寧不日即克，寧素雅部已向北方逃竄。然愛婿身居全局之脊柱，盼攜主力，勘清匪情，急奔快舉，雷霆之威，一舉克敵。

在炎舞陽收到列加密函的前一天，炎舞陽已經意識到了自己將所承擔的重擔。寧素雅的二十萬大軍，已經趕到了殘破不堪的塔西雅克城外。

炎舞陽暗自盤算著，如今蒼龍軍團新敗，軍力士氣嚴重不足，幾乎暫時可忽略不計。餘下身邊的半獸人軍團和直屬軍團，總計也不過就是十五萬的規模。而身後司徒家族的軍隊，此刻還在佑水城，相距五六天的路程，黑龍渡的魯西安更是鞭長莫及。

望著城外密密麻麻的帝**，炎舞陽不禁有一種寧素雅會選擇正面突破塔西雅克，輾轉返回帝都的念頭。從塔西雅克返回帝都，要比從黑龍渡跨越佑江遙遠了數倍，但塔西雅克到吉拉要塞的廣大空間，更是一片完全開闊的空曠地帶。僅僅從戰術角度分析，寧素雅選擇突破塔西雅克，反而一舉甩掉列加以及司徒家族的大軍。

「難道她視我二十萬東海大軍為木偶嗎？」炎舞陽重重的發出了一聲鼻音，目光緊緊的縮住對面。

在炎舞陽的身後，則是站著阿契亞父子三人，葉楓，孤獨破軍，以及全身還都包裹在繃帶中的伊達承宗等東海眾將。阿亞茲剛要說話，卻被阿契亞輕輕的拽了一下，攔了下來。現在，所有人都不明白寧素雅這看似瘋狂的舉動，更沒有摸清炎舞陽的看法之前，阿契勒可不希望自己的兄弟有什麼貿然的提議。

阿契勒看著自己的兩個兒子，阿亞茲依舊是保持著半獸人彪悍直白的作風。可阿契勒與數月前相比，由於長期受到炎舞陽的熏陶，已經越來越象一個「狡猾的人類」了。半獸人狐狸對於自己幼子的變化，嘴角輕輕上揚表示出十分的滿意，樂意的在一旁觀望著一切。

「葉將軍，你即刻告知司徒家的軍隊，迅速向我靠攏，合力圍殲帝**。」

「契亞，你回覆親王，將這邊的情況讓他知曉，告訴我會會合司徒家的軍隊，共同攔截寧素雅與塔西雅克城下。」

「全軍即刻進入最高戒備狀態，各部隨時準備出擊。」

望著對面，有著寧素雅這樣強勁的對手，有著這般詭異所思的局勢，使得炎舞陽心中燃起了一股無名卻濃烈的戰意。

在雙方部隊緊鑼密鼓的調整中，東海軍中的半獸人部隊，被炎舞陽致於了塔西雅克的左右兩翼，作為牽制帝**的主力。而直屬軍團和蒼龍軍團，則承擔起了塔西雅克的守備工作。帝**依舊是在加固著已經成型的營寨，不遠處的山林中，不停的閃爍著士兵們忙碌的身影，大量剛剛趕製而成的雲梯和衝車，使得大戰鄰近的緊張氣氛更加凝重。

三天當中，帝**並沒有發動任何的攻勢，但是寧素雅顯然已經完成了她強攻塔西雅克的一切準備。

三天之中，炎舞陽翻來覆去的思索著寧素雅的舉動。無論是兵力部署，防禦布置，還是從對方的戰備上看，帝**都完全是對應了要突破塔西雅克，由內陸折返帝都的戰術。

能夠在如此艱難的形勢之下，還可以堅韌的將列加的三十萬大軍阻擋於肅寧城十餘天，憑藉著圍剿各部中的間隔，創造了單獨與自己決戰的時機。從戰術分析，寧素雅一切行動都顯得是無可爭議，即便是炎舞陽自己，在這樣的情況下，也非常可能會如此兵行險招，攻其不備，這些雖說已經足夠證明寧素雅帝國第一元帥的實力。可炎舞陽的內心中，卻總是覺得這樣的決戰似乎僅僅是足夠悲壯而已。如果寧素雅明智，就不該輕視東海軍的戰力，兵力上的平等，並不能代表這樣的計劃一定可以成功的執行。

寧素雅所費盡心機爭取的，不過唯有時間二字，她成功的抓住了各路圍剿部隊縫隙中的時間，創造了這次的戰機。但是，寧素雅的計劃中，卻存在著一個炎舞陽認為的致命缺點，這個缺點，恰恰還是時間。

現在來看，寧素雅的賭注，似乎都壓在了能夠在數天之內突破塔西雅克上。對於寧素雅這樣的名將，炎舞陽一貫都會給於足夠的重視。但倘若寧素雅這般的名將，真的還會和那些庸才一樣認定自己只不過是一個運氣足夠好的炎家不肖子，那是對於這場激烈對決有著極高期待的炎舞陽最不希望看到的。至於這一點，畢竟就算炎舞陽如何計算，也是無法取得寧素雅認證的。

以東海軍的戰力，炎舞陽有著絕對的信心寧素雅不可能三天突破塔西雅克。可屆時三天過後，司徒家族的十萬大軍就會趕到塔西雅克。那時候，東海軍與司徒家族的軍隊，就會擁有絕對的優勢和主動。而寧素雅即便再如何覆手乾坤，也只有望而興嘆的份。

「寧素雅，既然你能夠擊敗伊達開始這個有趣的對局，就千萬別讓我失望。」炎舞陽一邊想，一邊渡步向伊達承宗的住處走去。

伊達承宗皺著眉頭，反覆看了幾遍伊達婉兒給自己的書信。本來能夠接到伊達婉兒的家書，是伊達承宗不多的樂趣之一。這個他世上唯一的親人，總能帶給他更多繼續努力生活下去的意義。可是今天，伊達承宗卻因為自己妹妹的家書，傷透了腦筋。

伊達婉兒的信中，自然對於伊達承宗的傷勢少不了關懷和惦念。情深之處，伊達承宗甚至可以看到寫信人隱隱還在的淚痕。長達五頁的書信，滿滿兩頁都是囑咐伊達承宗務要氣餒，振作精神，注意身體的話語。可到了中途，伊達婉兒話鋒就開始轉向了其他方面。寥寥草草的說了幾句東海現在繁華的情景之後，雖然伊達婉兒只不過提及了兩次炎舞陽的名字，但伊達承宗卻在後面的半截處處都看炎舞陽身影。

「東海現在繁華已經不下於任何大都市，就連雪嫣王妃都對七彩之城的繁華程度讚不絕口。王妃殿下身體越發不便，獨自一人真的是十分另人心疼。」

「聽聞現在洛河天氣十分酷熱，我為你帶去了一些冰草。如果太多，就都分給旁人一些吧。」

看著自己面前足足有一車多的冰草，伊達承宗簡直不用想就知道自己一定吃不完。雖說冰草是清爽去暑的絕佳，可一斤的冰草就已經足夠一家四口一夏之需。這不下百斤的冰草，如果真的自己都吃下去，不用寧素雅，自己就已經可以永遠留在塔西雅克了。這麼多年的兄妹，伊達承宗對於伊達婉兒的心境，哪裡還會不清楚？自己妹妹的一顆心，已經不能自拔的放在了年輕主君的身上。

雖說如果伊達婉兒可以成為炎舞陽的王妃，的確是不錯的選擇。但每當伊達承宗想起自己兄妹和蕾茜妮之間的緊張氣氛，就使得他隱隱的擔心不已。蕾茜妮的手腕，伊達承宗早已領教，這個女人擁有著超凡過人的心計，無比榮耀的身世，絕對忠心的軍隊，其美貌不迅於世間任何女子。在東海軍民當中，蕾茜妮擁有著僅次於雪嫣的崇高聲望。

婉兒怎麼能夠是蕾茜妮的對手呢？即便是戰敗，伊達承宗都沒有和現在這樣煩躁過。

「伊達。」炎舞陽的聲音，由外響起。

「主公。」伊達承宗剛要俯身，就被炎舞陽樓著肩膀扶了起來。

「你有傷在身，何必多禮。不過你神色似乎不快啊。何事如此？」

伊達承宗嘆了口氣，道：「婉兒這個丫頭，剛剛送來了一大車冰草。我正不知道如何處理才好呢。」伊達承宗一面說，一面將伊達婉兒的信，悄悄揣入了袖中。

「婉兒啊，許久未見，我也真是懷念看到她提及金幣時候皺眉的樣子呢。」炎舞陽笑著說道。

伊達承宗微笑不語，至少現在他還不願意摻入到伊達婉兒與炎舞陽之間去。任憑其發展，看看再說。

兩人剛剛交流了數句，就被城外震天的戰鼓聲所打斷。對望一眼當中，一股期待和一股復仇的眼光交匯在了一起。

短暫的平靜，在帝**滔天的戰鼓和喊殺聲中徹底湮滅。一面面高大的木盾並列在帝**的陣前。從對面烏雲遮日般的數量看，寧素雅已經將所有的重騎兵都投放到了阿亞茲所鎮守的坐路半獸人陣線。而在重騎兵的身後，則是數十輛剛剛趕製而成的投石炮車。無數巨大的岩石為掠過重騎兵的頭頂，這些呼嘯而來的開路先鋒，即便是強壯的半獸人也無法抗衡。

鮮血在瞬間遮蔽了獸人們的雙眼，巨石之下是成百上千支離破碎的綠色軀體。雖然皮膚的顏色有別與人類，但軀體內的鮮血，依舊還是赤紅。被激怒的半獸人們，在阿亞茲的一聲號令之下，獠牙盡現，怒吼著沖向了他們的敵人。

三萬重騎兵，這已經是寧素雅的極限和全部。人馬都包裹在厚重戰甲下的重騎兵如同地域的使者，他們無畏於任何敢於挑戰自己的敵人。三萬名重騎兵就如同一架告訴移動的絞肉機，一切阻擋在他們面前的生命都將被無情而徹底的粉碎。

帝**的重騎兵，顯然從重量和速度並不低於近乎赤身**的半獸人。高速的衝擊力配之加長的長矛，使得在接觸伊始，已經有大量的半獸人被穿透了身軀。但半獸人強大的生命力在這個時候卻充分的得到了顯示，即便是被長矛穿透了身軀，忍受著疼痛的半獸人們，依舊能夠將戰馬的騎士硬生生的拽下。

鋒利的長矛對陣上兇狠的巨斧，堅硬的盔甲碰撞上鋼鐵一般的身軀。在這裡，沒有傷者，死亡是唯一的見面禮。

五萬名綠色的半獸人大軍，與三萬名灰褐色的重騎兵，纏繞在了一起。到處都是清脆的折斷聲，當武器和骨骼同時達到他們所能負載的極限時，這樣的聲音尤為明顯。

半獸人善攻不善守，在這樣的阻擊戰鬥當中，非常明顯的得到了印證。當炎舞陽和伊達承宗等人蹬上城牆的時候，雙方的戰鬥已經激烈糾葛的無法辨別各自部隊的攻防區域。到處都是纏鬥在一起的重騎兵和綠色的半獸人。

炎舞陽憤怒的吼道：「誰下的出擊命令！」

阿契亞連忙答道：「帝國的軍隊，突然襲擊。不過，我已經派人命令部隊保持隊形後撤。」

炎舞陽無奈的搖著頭，說道：「這樣的戰鬥簡直就是浪費士兵的生命。」

「契亞，你和葉將軍立即率領二萬騎兵接應阿亞茲王子。命令他立即將部隊後撤到中軍的側后翼。」

「命令秀安率領蒼龍軍團，阿契勒族長率領右翼軍團出擊掩護。直待左翼軍團返回後方可撤退。各部絕不可戀戰，違令者斬。」

炎舞陽一面果斷的下達著命令，一面暗自問著「寧素雅，你是在挑戰我的耐心嗎？」

戰況，並非完全按照炎舞陽或是寧素雅的預計進行。阿亞茲雖然魯莽好戰，但當他看到除了自己的部隊以外，其他的部隊並沒有全面出擊，加之阿契亞的命令十分及時，使得他迅速帶領著左翼的半獸人軍團逐漸後退，開始脫離戰場。

與此同時，帝**卻尾隨著半獸人的腳步，向前逐漸壓迫了上來。而這個時候，葉楓和阿契亞的部隊卻巧合的出現在了追擊半獸人的帝國重騎兵身後。一時之間，局部的戰場東海軍形成了絕對壓倒優勢。相隔甚遠的阿亞茲以為是炎舞陽派出支援自己的部隊，又再一次將部隊壓了上去。

過於龐大的帝**隊，使得葉楓和阿亞茲會合的難度增加了許多。一面是焦急等待著阿亞茲後撤的阿契亞，另一方面，隨著認為援軍到達而戰意到達了極限的半獸人大軍，則是瘋狂的衝擊著帝**的縱深地帶。

炎舞陽憤怒的拍打著城牆，為自己剛剛為何沒有再單獨派出傳令兵而感到懊惱。左路的戰局，已經完全變了模樣。雖說東海軍佔據著絕對的主動，但寧素雅僅以三萬人的代價牽制著東海軍七萬人的部隊，隱藏在背後的危機，炎舞陽知道寧素雅不會看不到。

「立即派人再傳令給阿亞茲，命令他立即保持隊形後撤。還有，告訴葉楓和阿契亞，他們現在切入的太深了，如果不能聯合到阿亞茲的部隊，他們也要在保持隨時後撤的安全距離。」

「開局就有些不順啊。」炎舞陽十分不快的憤憤說道。

伊達承宗此刻指著對面，感慨道：「寧素雅判斷的很准，秀安要吃虧了。」

炎舞陽原本希望蒼龍軍團和右翼的半獸人軍團能夠掩護一下葉楓的部隊，通過攻擊騷擾寧素雅的部隊，以便使得葉楓部不至於遭到寧素雅大軍的圍攻，保證部隊的安全進退路線。可由於葉楓和阿契亞沒能夠及時將左翼的半獸人大軍接應回來，就導致了宇喜多秀安的部隊過於單薄的暴露在了寧素雅的正面，葉楓的背面。

雖然右翼受到了圍攻，但是寧素雅卻不會放過正面的這支不可撤退的「弱旅」。三萬餘人的蒼龍軍團，在正面將近十萬人的帝**面前，顯得是如此的不堪和渺小。加之宇喜多秀安身後還有葉楓和阿契亞，他們兩人的部隊已經前進到了帝**右翼的中部，這就導致了炎舞陽甚至不能命令宇喜多秀安撤退。否則，葉楓和阿契亞的部隊就將成為帝**的囊中之物。

隨著正面的帝國大軍開始緩緩的推進，戰局完全脫離了炎舞陽的預想。寧素雅手中，還有著十萬以上的可用只兵，而炎舞陽手中只有三萬。

不過是二次小小的紕漏，在寧素雅這樣的戰爭大師面前，卻造成了東海軍全局的被動。

開始之初，炎舞陽就不希望獨自和寧素雅發生任何消耗戰。即便是將寧素雅的部隊全部殲滅，東海軍也會由於過大消耗而喪失全局的主動性。

隨著帝**正面部隊的大規模推進，蒼龍軍團那薄弱的戰線頓時陷入了崩潰的邊緣。而此時，葉楓和阿契亞，阿亞茲三人還未能接到炎舞陽的最新命令。犬牙交錯的戰局，似乎更加偏向與寧素雅。

唯一令炎舞陽慶幸的是老道精明的阿契勒，完全遵囑了自己的命令，很好的將右翼的帝國部隊牽制住。否則，炎舞陽真的不知道這場需要爭取到三天時間的戰鬥，是否會在今天太陽落山之前就劃上句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