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5 點墨鋪張,宣紙著黃

085 點墨鋪張,宣紙著黃

氣氛有些過於曖昧了。魏唯沉默的往嘴裡塞著牛排,一開始還不覺得有什麼,直到顧白也安靜的坐在她面前,魏唯才覺得,久違了的心跳君又蹦達蹦達開始彰顯它的存在了。

一頓飯吃的很是坎坷,顧白是鐵了心不說話,就是要看魏唯局促不安的模樣。魏唯因為心中有鬼,始終在期待著顧白先開口告白,所以也沉默著不吭聲。好不容易捱到吃完飯,魏唯鼓足勇氣抬起頭對上顧白幾乎可以說是灼熱的目光,清了清嗓,剛準備說些什麼,就被顧白打斷。

「這麼晚了啊。」留下這句意義未明的話,顧白離開了座位。魏唯有些驚訝,不太清楚顧白現在想做什麼。她跟著顧白,走到客廳,然後站在顧白身後,看著他彎腰在電視機那裡似乎在搗鼓著什麼,緊接著電視被打開,熟悉的畫面顯露出來。

「《情書》!」魏唯驚呼,這是她最愛的影片,沒有之一。岩井俊二的處女作,以精細的筆法以及細膩的感情而著名,這部電影還被稱為是九十年代不得不看的電影之一。

「一般人以為過去是過去,現在是現在,兩者互無關係。然而,某個時機,回憶起過去的事情,自然會發現一些過去與現在的連帶關係,反過來影響了現在的自己。」顧白熟練的背誦著當初岩井俊二在接受記者採訪時說出的《情書》的構思來源,「要看嗎?」

「要!」魏唯毫不猶豫。然而顧白的那番話卻是微微觸動了她的心靈。

回憶是一個美好的東西,然而,卻不能夠讓回憶影響到現在的自己。

魏唯坐在沙發上,聚精會神的看著,幾乎把身旁坐著的顧白當成了透明人。她最是喜愛這部影片,也說不上來是為什麼,就好像是有時突然忘記一首很熟悉的歌的歌詞一樣莫名其妙,莫名其妙的喜歡。

顧白看著魏唯的側臉,燈並沒有打開,在電視熒幕的照耀下魏唯的眼中在閃著光。顧白有時候覺得自己真的是無可救藥,單單是這樣看著,就會有想要把魏唯據為己有的衝動。那種感覺……就好像是小時候得到了心愛的汽車玩具,想要拿出來顯擺,卻更想揣兜里藏起來。

矛盾。顧白覺得,只有在看到魏唯的時候,他才是真正的活過來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此時影片也已經進展到了**情節。女主角渡邊博子在皚皚白雪中撕心裂肺的呼喊讓魏唯不知覺的落了淚,那一聲聲「你好嗎」「我很好」發生了由絕望難過到釋然開懷的轉變,魏唯覺得此刻心中極靜,女主角的釋然如同發生在她身上了一般,心中的冰山安靜的融開一角。

顧白看著哭得不成樣子的魏唯,心中嘆了一口氣,此刻電影已經進行到女版藤井樹生病暈倒的場面,年邁的爺爺堅持背著孫女上醫院,誓死不願孫女走自己兒子的路。魏唯正看著,突然轉過頭來,兔子眼直接對上顧白的,她的表情極其認真:「我每次看到這裡,都會很難過。」

「啊啊,我知道我知道。」單單是看那眼神,顧白就覺得整顆心都化了,哭泣的魏唯會讓他心裡很難過,然而這樣一本正經說出「我很難過」的魏唯更會讓他很難過……媽的!我這都在想些什麼?!顧白在心裡狠狠地唾棄自己作,明明知道魏唯一定會哭成這個樣子,還偏偏要放這部影片,這不是成心找虐嗎?

「不,你不知道。」魏唯的注意力已經不在電影上,她的眼神中隱隱透露出某種信息,這讓顧白下意識的緊張起來。

「當我第一次看到這部影片的時候,當我第一次看到這裡的時候,我是震驚的。」魏唯的話讓顧白瞬間明白過來,這是魏唯決定對他說些什麼了,「你不理解,當我發現親情原來還有這樣的形式存在的時候,那時我的震驚。」

顧白默不作聲,雖然魏唯能夠對他坦白很好,然而他心尖卻在微微泛著疼。魏唯此刻的表情不是悲傷,不是木然,而是更加純粹的狀態,感覺就好像是被冰凍過的河面那樣平靜,唯有閃爍的眼眸表示著水面之下的波濤洶湧。

「我曾經千方百計的想要逃離,我想要逃脫那樣的環境,我想要逃離那樣的兩個人。那裡發生的一切都讓我噁心,而我,也曾經無比確認過,那將會是我最想要拋棄的一切。」每每想起那些,魏唯的眼前都會浮現那一抹紅,薄如輕紗,卻又厚如鐵衾。然而魏唯此刻的心裡可謂是平靜的,她已無謂,「可是有些事,只有到你失去之後你才會發現,你在乎的只是逃離的過程,而結果,卻是你承擔不起的。

「如果活下來就要承受這些,那麼還不如當初和他們一樣死去。顧白,像你這樣的人,你又怎麼可能會知道,有的時候,就連活著,就已經是一種罪。」

顧白怔怔的看著魏唯,他彷彿聽到了什麼東西爆裂的聲音。一開始他以為是自己廚房的火沒有關好,然而,不是的,那是來自身體內部的,內心最深處的最直接的吶喊。你聽過燃燒的聲音嗎?極靜,然而,濃烈。

顧白猛地抱住了魏唯。

魏唯沒有掙扎,準確說她現在已經失去了掙扎的力氣。這個懷抱,曾經是她夢寐以求的,也曾經是她狠心推開的。如今,昔日少年瘦弱的肩膀已經成長,他的懷抱依舊是那麼令人安心,令人沉醉。

「和我在一起。」顧白有些急促的說著,早先想的告白計劃早已被他拋在腦後,他只是覺得,魏唯現在需要這樣一個懷抱,她需要這樣一句話,更需要這樣一個人,來支撐著她繼續向前進,「你不會後悔。」

「你還是不懂。」魏唯輕聲說,「我從來,都沒有後悔過。」

心跳漸漸歸於平靜,電影在此刻終於放完,魏唯的眼前卻始終停留在那片雪上,那樣潔白的顏色,曾經是她不敢去觸碰的。

「但是,我想和你在一起。」

「我們,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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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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