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冤家路窄

第六十章 冤家路窄

章節名:第六十章冤家路窄

悅來樓後院的一座精緻的小院落里,四下里靜寂無聲。

在常人注意不到的角落裡,兩個守護在外邊的暗衛如隱形人般隱匿在暗處。

九皇子軒轅瑾懶懶的坐在窗邊的書案前,左手支著腮,右手裡拿著本『游點蒼山錄』的遊記似乎看得入神。他身邊的暗衛首領元十正站姿筆直的立在主子身側,向他彙報著這幾日打聽來的情報。

「這宋家原本不是雪山村的老住戶,而是十幾年前從外面搬來的,當時只有他們夫妻兩個,那宋漢平似乎身有不錯的武藝,落腳在村裡后就做起了獵戶。他妻子柳氏性情似乎也溫柔和善,很快就和村裡的婦人們熟絡起來。他們夫妻就慢慢的在雪山村安了家,那位宋小姑娘就是他的小女兒。她上面還有兩個哥哥,一個是腦子有些問題有些痴傻,另一個卻聰明得很,前不久已經考中了秀才。」

軒轅瑾聽著元十背書本似的對宋家一通介紹,眼光從遊記上移開,卻落在窗外花園裡那株正盛放著的花枝上。

「哦?我以為那個小子只是個武夫,沒想到居然還文武雙全?這倒是塊好料子,可惜生在這窮鄉僻壤,若是在京城裡有人指導著,怕也是個聞名的才子了。」

元十看了主子一眼,想了想村裡有關於那宋家小姑娘的傳言,道:「那宋家在村裡也算有些名頭,原來他家窮得很,只靠著宋漢平一人打獵維持生計,柳氏綉些綉品補貼家用。這些年那位宋小姑娘的名聲卻越來越響亮起來,村裡人都說宋家如今能過上如今的日子,都是那宋小姑娘的功勞。」

「我那日偷著去她家的櫻桃園看了看,就連京城周邊的果農家裡種的櫻桃樹,也沒有宋家的好。我瞧著那果子比京里的還新鮮,個頭也大。看著就喜人。聽說這櫻桃園子是三年前宋小姑娘硬哭鬧著家裡人種下的,這苦寒之地本不適合櫻桃這種作物生長,但也奇怪,宋家的櫻桃樹竟是長成了。村人都說是因著幾年前那宋小姑娘在雪山裡遇仙,被神仙傳授了天書呢。」

「遇仙?天書?」軒轅瑾那雙比星子還要明亮的眸子轉向元十,目光里有著疑惑。「這是怎麼回事?」

「說是宋小姑娘幾年前一個大雪天里,無緣無故自己跑到山裡去了,那樣大風大雪的天換做旁人早凍死了,結果這小姑娘被仙人渡了仙氣,不僅沒死被他兩個哥哥找到,還從那之後變得聰明絕頂,所以村裡人都說是她遇仙了。」

軒轅瑾聽到這裡,卻心裡咯噔一下。有件事突然浮現出腦海。

他俊秀的眉有些微蹙,像是在回想什麼久遠前的事情,片刻后,他猛的回身對元十道:「你可還記得六年前皇祖母要過壽誕,大哥不知從哪聽說這邊境雪域之地有聖獸出沒,他想討皇祖母開心,便派了五哥跟著前來送軍晌的軍隊來了這裡。」

元十想了片刻,立即點頭道:「是有這件事!我記得當時五王爺回京時空著兩手,倒是滿臉的不高興,惹得太子也沒趣了一陣,後來還是尋了件西楚的名貴珍珠衫獻了皇太后,這才算完事。莫不是五王爺當時來的地方就是這裡?」

「應該就是這裡了,」軒轅瑾起身而立,負著手站在窗前,笑道:「我說上次看那個黃毛丫頭覺得面熟呢,我想起來了。那時五哥回來背著人跟我發牢騷,說是那大雪山無邊無際的行走起來非常的困難,而且那什麼靈獸根本連毛兒都沒見著。倒是見著一個傻呼呼的小丫頭。那小丫頭當時不過七八歲年紀,五哥的隨從跟她問路,她便問五哥他們要去雪山上做什麼。五哥就起了玩笑之心逗那小丫頭,說下大雪時雪山上會有神仙降臨,他們是去尋仙的,把那小丫頭哄得一愣愣的發獃。」

「五哥把這事兒當成個笑話講給我聽,我當時年紀小,只覺得那小丫頭定是個傻的,嚷著要五哥說那小丫頭是不是長得口眼歪斜,吃水直流,五哥便笑著提筆畫了副那小丫頭的畫像給我瞧,你也知道,五哥的畫技是父皇都交口稱讚的,當下便把那小丫頭的面貌畫得入木三分。我便記住了。」

他說到這裡,好像是想到什麼有意思的事,端了案頭上的茶水喝了一口,之後便自顧自的笑了起來。

「誰知道竟這樣巧,我們兄弟二人先後碰著她。那天在街上我確實覺得在哪裡見過她,卻原來竟是在幾年前的畫像里,難為她臉面竟沒什麼大的變化,我只覺得她面熟,但又分明沒見過她,所以才好奇攔她。這丫頭也是命大,若是當天她凍死在雪山上,豈不是五哥一句話惹出來的過錯?五哥怕是也沒想到他一句戲言那小丫頭差點就死了。」

軒轅瑾說到這裡,卻是沒有再說下去。元十看著他的臉色,低聲道:「聽說,那小姑娘從小便與她那傻瓜大哥感情好,那日跑到雪山裡去是為了找神仙給她的傻大哥治病...」

軒轅瑾聽了半晌無語,好一陣才冷冷的道:「這普通人家的姐妹兄弟之間倒真的是骨肉親情,哪像宮裡,那些同父的兄弟姐妹,個個倒像是戴了個假面具似的,遇人便逢場作戲。真叫我噁心。就連大哥和五哥有時也...」

他話未說完,元十已變了臉色,急急打斷他道:「主子慎言!」

軒轅瑾停了口,看了眼元十已然發青的臉色,心裡嘆了口氣,終於不再說什麼了。他走到窗前推開窗子,目光注視著天邊隨風而動的一片白雲,回頭對元十笑道:「我瞧著成曲縣這地界兒挺好,不如我在這裡買處莊子,我在京城裡呆煩了就跑這裡來住上三五個月,豈不是自在?」

「主子,您是想躲清閑吧?」元十好意的提醒道:「要是您真離了京城,那些官兒們可要放鞭炮慶祝了。怕是您前腳剛走,他們便奔向大相國寺燒高香去了。」

「爺真有那麼惹人厭?」軒轅瑾挑眉,「他們若是沒做虧心事,何必怕我?就像那個小丫頭誤會我調戲她,給我下了迷煙,我不是也沒怎麼她么。」

元十瞧了一眼主子俊美得近乎得妖孽的臉,低了頭一本正經的道:「主子,你肯調戲她,是她的榮幸。」

軒轅瑾剛喝了一口茶水哽在喉里差點噴出來,好容易咽下去,哭笑不得的瞅了元十兩眼,悶聲道:「元十啊,你不適合開玩笑。爺不是調戲她,爺是一時好奇,好不好?這話要傳出去,可是墮了爺的名聲。那黃毛丫頭也就是臉湊和著能看,那身材跟洗衣板似的,咱們府里燒火丫頭也比她耐看些。」

「是。主子說的是。」元十立即垂首應道。

他聰明的沒有反駁主子的話,跟在主子身邊近十年,他太了解這位九皇子口不對心的性格。這位皇子殿下有時候脾氣很有些彆扭,明明越是在意的東西,越是要嘴上說的毫不在乎,也不知是咋想的。

就拿那個姓宋的小姑娘來說,若是他對人家沒有興趣,怎麼會召了一直潛伏在暗處的暗衛出現,就只為了查人家小姑娘的底。他們暗衛執行的可都是極機密的特殊任務,這次主子竟為了一個小姑娘破了戒,這讓暗衛們背地裡都悄悄議論,是不是自家主子看上人家美貌小姑娘了?

元十也聽過這種議論,板著臉上前將那些快嘴的八卦的一人一腳踢翻,臭罵一頓之後每人罰做了五百個引體向上。這些傢伙們也太膽大了,還敢拿主子打趣取樂,是不是不想活了?要是被主子知道了,怕是非折騰得他們求饒不可。

軒轅瑾見元十木樁子似的站在那裡聽他吩咐,便想起剛才他彙報時說的,那丫頭片子似乎與天衣坊的東家小姐關係不錯,便問道:「你說看見她們乘一輛馬車往東城裡去?」

「是,我讓十三妹裝成買綉品的,進天衣坊轉了一圈。十三妹耳力極好,她聽到她們說要去白玉樓里談櫻桃買賣,還要去吃席。」元十一五一十的說出所知道的。

軒轅瑾的暗衛從元十開始往後排,元十一、元十二、元十三...這些暗衛裡面只有元十三是個女子,她最擅長的便是追蹤和打探消息,這次宋筱月的老底便是她喬裝了到雪山村裡呆了一天摸出來的。

「這小丫頭是鑽到錢眼兒里去了。」

軒轅瑾笑著走回桌案,隨手拿起筆來,「元十,鋪紙磨墨,爺要畫畫。」那丫頭不是因著畫一手好畫樣,才得以和天衣坊合作的嘛,他的畫功得五哥親傳,也是拿得出手的。

元十手腳迅速的鋪開畫紙,又在一旁小心的研著墨,眼晴只盯著手裡的磨條和硯台,他磨得十分仔細,用力又均勻,速度不快不慢,絲毫沒有發出磨墨時的沙沙聲。

看來主子的性子又發作了,無緣無故畫得什麼畫?他還以為跟主子說了那小宋姑娘去白玉樓了,主子能第一時間趕過去呢。難道真的是他看走眼了,主子對那宋小姑娘沒興趣?

可過去在京城裡,因主子的身份和相貌引來太多名門千金的覬覦,更有那膽大的甚至主動過來跟主子說話,但都不見主子給她們一個好臉色,通常都是把她們當做街邊的樹和磚頭,目不斜視自顧自走自己的。這回主子竟對個小姑娘留了心,他還以為主子轉性了呢,結果怎麼和他預料的不一樣?

元十徑自在這裡腹誹,一旁的軒轅瑾卻已經在紙上細細勾勒出一個少女的輪廓來,羅衣襦裙,珠釵玉環,身姿苗條間顯出風姿卓越。

元十偷瞄一眼,那紙上少女美則美矣,但卻是衣著華麗,顯然不是宋小姑娘布衣粗衫的模樣。元十暗暗撇了撇嘴,專心磨墨去了。

軒轅瑾滿意的瞧了瞧,笑著下筆添了少女的鼻子嘴唇,只留下眼眸處那片空白。人都說作畫的精髓是畫龍點晴,那眼睛畫得好了,整個人就有了神采。軒轅瑾腦子裡忽的閃過一對晶瑩剔透的眸子,他迅速落筆幾下完成,待到仔細再看時卻是愣住了。

只見那畫上少女的一對眼睛分外漂亮,眸子明亮如浸在清泉中的黑寶石,眼尾微微上挑帶著分隱隱的驕傲。這對眼睛看起來靈活得像會說話似的,而且分外眼熟。不就是那個丫頭片子宋筱月的樣子嗎?

軒轅瑾越看越氣,一把扯了那畫紙幾下揉了個稀巴爛,順著窗子就撇了出去。

元十嚇得一聲兒沒敢吭,手裡也不磨墨了。只瞧著主子臉色。

軒轅瑾黑著臉悶聲道:「元十,爺餓了。咱們到白玉樓吃飯去!」話未說完,拔腿便走。

元十噯了一聲跟上,心道:我的爺,你這哪裡是去吃飯,分明是去找茬兒的。

白玉樓坐落在東城最繁華的地段,這裡的商業店鋪與南城的雜貨攤子不同,因這東城是成曲縣富戶們集中而居之地,所以相對店鋪也豪華上檔次一些。

這東城最繁華的商業街里有酒樓、客棧、珠寶行、成衣鋪,就連煙花柳巷都不少。白玉樓就在這繁華地段的最中心位置。

筱月與伍春紅共乘著一輛馬車,後面跟著的另一輛車裡坐著宋成文與虎子。方才坐馬車之前,伍春紅已經用幾塊點心籠住了宋成文的心,他跟著筱月叫伍春紅『姐姐』,其實他的年紀比伍春紅還要大三歲,但伍春紅知道他有病也不挑理,還順手在自家綉坊里拿了一個喜氣洋洋的布老虎的擺件給他玩。

虎子聽筱月說大家要到白玉樓吃飯,差點兒興奮的蹦起來。要知道他經常和他爹來縣裡賣野物,自然聽說過白玉樓的大名,只是那裡吃一頓飯最少也得幾兩銀子,不是他們這種人家消費得起的。今天自己卻要坐在白玉樓里吃好幾兩銀子一桌的席面,他一定要記住回家細細說給爹娘聽。他這也算開了眼界了吧。

筱月一路坐馬車過來,說不興奮那是假的。她時不時的掀開車簾往外望去,見到東大街比南大街那裡寬敞了好幾倍,連行人也比南街上多了好多,不時有車馬轎子來往穿梭,腳下用磨得光光的大青石鋪成的地面十分平整,顯出東城與那三城不同的氣派來。

道路兩旁的商鋪幾乎家家都是兩三層的樓宇,沿著街道一直延伸出去。直到馬車到了一處三層的裝飾華麗的酒樓門前,才停下來。筱月便知道這是白玉樓到了。

碧螺搶著下去,扶了伍春紅下了馬車,轉過來又要扶筱月下車,筱月早就蹦下車來,笑道:「碧螺姐姐用不著扶我,我又不是大家閨秀,不過一個野慣了的村妞兒罷了,哪還用得著人來扶。」

伍春紅就笑道:「你倒是直接,人家還沒說什麼,你先認自己是村姑了。」

筱月笑嘻嘻的湊上去,挽住伍春紅的手,親熱的道:「村姑就村姑唄,反正我知道伍姐姐不嫌棄我就行。」

後面馬車也到了,虎子和宋成文跟著過來。虎子怕宋成文犯了病鬧出笑話來給伍春紅丟臉,便暗自叮囑他道:「阿文,你等會兒跟著我一起,我叫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千萬別不聽話,這酒樓里有許多好吃的,你要是聽話下次還帶你來。」

宋成文連連點頭:「我聽話,我聽話。」緊緊牽了虎子的衣袖,果然沒有瞎鬧騰。」

當筱月看到那寫著『白玉樓』三個龍飛鳳舞的燙金匾額時,就已經在心裡暗自稱讚了。

那飛檐斗拱,紅柱青瓦,精雕細刻的裝修風格,無一不透出那種濃濃的古風情韻。這讓內里有個現代靈魂的宋筱月忍不住想要擊掌讚歎。她前世里極喜愛中國古風的意韻,如今時光流轉她站在古時空里心情很難描述。

伍春紅見她獃獃的兩眼都快發直了,忍不住拍了她一下,笑道:「獃子,發什麼愣呢。你要瞧咱們進去慢慢瞧就是了。」

「哦。」筱月應一聲,跟著伍春紅往白玉樓裡面走去。

這白玉樓不愧為縣裡第一的酒樓,來往的客人著實不少,而且全都是些身著華麗的富人。那門口有兩個專門迎客的跑堂在那裡待客,其中一個似是認得伍春紅,見她帶著人過來,忙幾步迎上去,眉眼都笑開花了:「喲,這不是伍大小姐嘛。今天您沒跟家人一起來?」

伍春紅笑了笑,身邊的碧螺搶著攔在前面,搶著答道:「我們小姐今日要招待好朋友,你那三樓的雅間兒空著么?帶我們過去吧。」

跑堂的嘻嘻笑道:「這位姐姐,今兒可對不住了。那三樓雅間可巧被方才一個客人給全包了,現下只有二樓的雅間空著一個呢,本來是給別的客人留著的,但他今日到這個點兒還沒來,要不我給您幾位帶到那兒去?」

伍春紅本來想要三樓的雅間是知道那裡地勢最高,景觀也最好,一眼望下去,半個成曲縣都能看得到。誰知竟沒有地兒了。她就有些歉意的看了筱月一眼。

筱月自然知道她的想法,便笑道:「伍姐姐不必在意,三樓二樓都一樣的,咱們是來吃東西的,又不是光為了看風景,您說對不對?」

那跑堂的見這一行人除了伍春紅,剩下的筱月幾個不像是有錢人家的子弟,但他整日在這裡迎來送往什麼人沒見過,他見筱月談吐舉止不似那些粗魯人,又是跟伍家的人在一起,所以不肯輕易待慢了她,便沖她笑道:「這位小姐說得是,那二樓的這個雅間也好得很,寬敞還朝著陽面,亮堂著呢。」

伍春紅見筱月不在意,便也不說什麼了,讓碧螺定了二樓的雅間,由著跑堂的給她們一行人讓了進去。

一進酒樓里,筱月就聞到一股清冽的酒香混合著飯菜的香氣,又瞧見小二往別桌上菜時,手裡的杯具碗碟俱都是清一色的上好瓷器,桌椅是漆成古木色,四周窗上掛著輕柔朦朧的薄薄的絲綢帘子,正隨著微風輕輕飄動。

那大廳通透寬敞,青磚的牆壁,青瓦的屋檐,牆四周掛著幾幅山水字畫,顯得氣韻十足。大廳正中央有一塊高出的檯子,一個妙齡少女正坐在那裡彈奏絲竹。

筱月和虎子覺得眼睛都不夠用了,一路上了二樓的雅間里坐下。那雅間里地方確實寬敞,並排放著兩張碩大的桌子,中間用鏤空的屏風隔成兩邊,便可以單獨成席。

筱月擔心虎子和宋成文畢竟是男人,又與伍春紅不熟,坐在一起怕伍春紅不自在,便拽過虎子低語幾句,虎子忙點頭,帶著宋成文在屏風另一邊坐下,哄著他從二樓窗口往外看風景。

伍春紅瞧了道:「月兒不必這樣,我既帶了你們一起來,就沒把你們當外人。」

「姐姐的好意我明白,我倒不是擔心別的,只是我大哥他象個小孩子似的,吃飯吃得高興起來,直接伸手就去抓了,若是讓大哥跟我們一桌怕是咱們都沒得菜吃了,不如等會上菜時就讓廚房裡給分成兩份,由著他胡亂愛怎麼吃就怎麼吃去,這樣咱們也自在,他也自在。」

伍春紅覺得筱月說的也有道理,便點頭應了,讓碧螺叫了小二進來點菜。伍春紅便讓筱月和虎子來點菜,虎子紅著臉不肯,筱月也是直接道:「姐姐做主吧,我瞧著菜單上都是好的,也不知什麼是特色,姐姐是它家的常客,自然比我熟悉,就有勞姐姐吧。」

伍春紅來了好幾次白玉樓,自然知道哪幾道菜做得好,便應下來,點了四碟干點心,四碟乾果、又叫了花菇鴨掌、掛爐山雞、玉筍蕨菜、羅漢大蝦、金腿燒圓魚、珍珠玉豆腐,待要再點時,忙被筱月攔下,笑道:」姐姐當我是大肚子漢嗎?我們才幾個人,這些東西盡夠了,免得吃不了浪費。「

那小二也十分乖覺,在一旁笑著附和道:「幾位客人,咱家菜份量大,您幾位點這些盡夠了,只需再點些酒水便齊了。」

伍春紅便道:「酒水就算了,我們不喝酒。你把你們家的好茶上兩壺來,再要一個龍井竹蓀湯就成了。」

小二領命而去。不過一盞茶的功夫,菜便陸續端了上來。筱月一看,真是色香味俱全,而且店家還貼心的將菜品分成兩碟,另送了一份到虎子和宋成文的桌上。

虎子和宋成文可不管那些虛文,菜上到桌上便流水價似的吃起來。筱月隔著屏風見到自家大哥吃得喜笑開的憨傻模樣,忍不住想笑出來。

伍春紅和筱月兩人邊說著話邊嘗著菜式,這一餐飯吃得賓主盡歡。筱月吃飽喝足,笑嘻嘻的撫著肚子笑道:「伍姐姐,我這肚子今日也不知積了什麼德,吃下了這麼多好東西。」

「你喜歡,我下次還帶你來。」伍春紅笑道,讓碧螺去叫小二來結帳,「月兒,你吃也吃飽了,喝也喝足了,櫻桃的生意不會忘記了吧?」

筱月笑道:「姐姐放心,忘不了。我還指著這櫻桃生意發筆子橫財,請姐姐也吃頓好的呢。」

正說著話,小二來結賬,卻是花了十二兩銀子。

筱月早就有了心理準備,倒沒覺得太驚異,而虎子卻是吃驚的嘴都合不攏了。筱月只當沒看見,她見那小二轉身要出去,便叫住他道:「小二哥,你們掌柜的在不在?」

那小二一愣,以為她是不滿意店裡的什麼事,便陪笑著上前來笑道:「這位客人,我們掌柜的自然是在的,只是他老人家忙著呢,您有什麼事兒能不能與我說說,我來替您跑跑腿兒?」

筱月笑了:「那就勞煩小二哥了,我這裡有些東西,想與你們酒樓做筆買賣,不知道你們掌柜的能不能看上眼?」說著,讓虎子把他身邊擱著的裝櫻桃的籃子遞了過去。

那小二聽說筱月要與酒樓做買賣,差一點兒忍不住笑了,從來都是他們白玉樓賺別人的銀子,何時反有人到他們這裡談生意了?他剛想婉言拒絕,卻突然對那籃子東西有些好奇,見還有一個藍底白花的包袱皮蓋在上面,他就想親眼看看裡面是什麼。

於是,小二抱著看了之後跟其它夥計當笑話講的心態揭開了那層包袱皮,兩隻眼睛卻一下子睜大了,嘴卻張得比剛才虎子的還大,看得筱月不禁好笑。她要的就是這種驚艷的效果。

小二不相信的揉揉眼睛,確定眼前確實是一籃子紅彤彤的大櫻桃,他有些傻眼了。這時節別的州城櫻桃剛上市,酒樓里還沒來得及進貨,怎麼眼前這穿著不走眼的小姑娘竟有這樣一籃子新鮮櫻桃?而且看這櫻桃的品質根本不像是外面運進來的,他們酒樓里往年進櫻桃都是用大冰塊墊在筐底,快馬加鞭的從外州城運來,就這樣還不能保證新鮮度呢,有時還訂不著貨。

「這位客人,您...您這櫻桃怎麼來的?」小二說話都有些發顫了,激動的。

筱月笑了笑還未說話,一邊的碧螺搶道:「什麼叫怎麼來的?我們又不是偷的搶的,就算是偷搶怕是這成曲縣裡也沒第二家有這籃子櫻桃給我們搶,這自然是種出來的。」

小二更驚異了,他家裡也是種地的農戶出身,「怎麼可能?咱們這北境之地一向苦寒,哪裡能種出這東西來?」

筱月笑道:「小二哥,別人種不出來不代表我家種不出來,是不是?你看這櫻桃不是活生生放在你眼前么?你還不肯信嗎?」

也對哈。小二一下子反過神兒來,這事兒可是筆大買賣,他興奮的對筱月的稱呼都改了:「這位小姐,我可以拿這籃子櫻桃下去給掌柜的瞧瞧嗎?他只要瞧了這個,肯定會上來跟您談生意的。」這樣好的生意掌柜的怎麼可能放過。

「好呀,你去吧。我們在這裡等著。」筱月有信心,這籃子櫻桃一定能砸開白玉樓的大門。

果然,不到一會兒功夫,小二帶著掌柜的上來了。那掌柜的五十多歲年紀,胖胖的身子圓圓的臉,大肚子微微往外挺著,笑起來的時候象尊彌勒佛似的,顯得很是和藹可親。可是筱月卻知道,能在白玉樓里當掌柜的,而且還把酒樓經營得這樣有聲有色,這種人絕對不像外表看起來那樣普通。

「這位小姑娘,我姓龐,是這白玉樓的掌柜的,」胖胖的掌柜笑眯眯的說道:「聽說您要拿這籃子櫻桃與我做生意?不知怎麼個做法?」

筱月對這位名副其實的龐掌柜搖搖頭,認真的道:「龐掌柜,我不是拿這一籃子櫻桃和你做生意,而是拿我們家的櫻桃園裡所出產的所有的櫻桃與你做生意,你有興趣么?」

龐掌柜因為臉胖而顯得小小的眼睛都放出光來,他直覺得想一口答應下來,但多年的商場經驗讓他還是壓抑住了激動的心情,對筱月道:「這位小姑娘,你說的櫻桃園子有多大?」

「五畝地。」筱月伸了一個巴掌出來。

龐掌柜倒吸了一口涼氣,兩隻胖如熊掌的大手互搓著,有些按捺不住狂喜的心情了,「您這櫻桃怎麼在咱們這北境里種出來的,我不問。不管是怎麼種出來的,那是您的本事。我只問你這生意怎麼個做法,你說個章程出來我聽聽。咱們萬事好商量。」

筱月見有門兒,便把自己準備開個櫻桃宴,要與白玉樓聯手做宣傳的事兒說了出來。又把那三畝精品櫻桃地想要特供給酒樓的想法漏了出來。

龐掌柜一對小眼睛把筱月上上下下打量個遍,說實話,他走南闖北見過了無數生意人,還是第一次跟個還未及笄的小姑娘來認真的談生意。剛才小二來說有個小姑娘要與他談生意,他差點一腳踢到小二屁股上,幸虧小二及時現出了手裡的籃子,這才保住了屁股。

對於那一籃子櫻桃,龐掌柜當然吃驚,但是更令他吃驚的是眼前這個對著他全無懼色的小姑娘。這小姑娘年齡不大,卻生得面目極美,雖身著布衣卻難掩光華,這樣的人他活了半輩子也只見到過一兩個,這小姑娘就是其中之一。

龐掌柜的腦海里突然冒出一句話來,金鯉豈是池中物,一遇風雲便化龍。這小姑娘居然給他這種強烈的感覺,他的直覺告訴他,這小姑娘今後絕不會是個簡單平凡的人。

他想著筱月方才關於櫻桃宴的提議,覺得這倒是個可以互惠互利的機會,想了想道:「小姑娘,你這櫻桃宴的想法很新穎,我也覺得可行。只是可不可以加一條,若是經我白玉樓的宣傳去你那裡的客人,是不是可以享受點優惠?這樣的話我們的老主顧一方面能感覺到我們白玉樓為他們著想的誠意,另一方面也可以增加去你那裡的人數?你看怎麼樣?」

筱月看著龐掌柜笑得人畜無害的臉,心道姜果然是老的辣,這龐掌柜不愧是能稱霸東城的頭等商家,這麼短的時間裡,他就能想到讓自家酒樓提升名聲的好建議,對於這個建議,她是不反對的。

「既然這樣,龐掌柜不妨印製些優惠券之類的東西,上面蓋上白玉樓和我們宋氏的章,印上編號以便日後查對檢驗。凡是拿著白玉樓優惠券的客人我每人多送半斤櫻桃,你看怎麼樣?若是不想要加送櫻桃的話,我就每人減免半兩銀子的費用,您看成嗎?」

龐掌柜小眯眼裡精光一閃,這小姑娘可真聰明啊,他剛說了建議,她便打蛇隨棍上,腦子夠快的啊。

「還有一點我要說明,這櫻桃宴的事兒我們白玉樓可以幫著免費宣傳,但是相對的,我有個要求。你那園子里的櫻桃除了自家吃的送人的,還有你說的品質一般些的在專門一家鋪子里賣之外,剩下的櫻桃不可以賣給任何商鋪,只可以供應我們白玉樓一家。你可能應下?」

不就是要求壟斷嗎?筱月一開始也就沒打算放開市場賣櫻桃,一來這櫻桃是個精貴稀罕物,一般人家買不起,它針對的市場只能是相對富有的人家;二來只供應白玉樓一家生意倒也省心,她用不著滿縣城裡跑了,也可以安心在家照看櫻桃宴的事。

想到這裡,她便答應了龐掌柜的要求。順便讓龐掌柜找人寫文書來,有了字據兩方合作才會相互都安心嘛。

龐掌柜剛要找人去擬文書,卻見外面帳房親自進來,附在他耳邊悄聲道:「掌柜的,九爺讓我叫您過去一趟。」

龐掌柜一愣,方才那位爺來時他不是去親自問安見面了嗎,怎麼這一會兒又有事兒了?他心裡這麼想,面上可不敢表露出來絲毫,要是他吐槽九爺被五爺知道了,怕是他這老臉面都要丟光了。

他趕緊起身,對筱月伍春紅等人抱了抱拳,歉意的笑道:「對不住,各位。我們東家突然來了,有急事找我,我去一趟一會兒就回來,勞駕幾位在這裡稍等片刻。」

筱月笑著點了點頭。

那龐掌柜跟著帳房離開前,走到門口大聲對那候著的小二道:「今日這屋裡的費用免了,我做東請客,等會上帳房把剛才這屋裡付的帳還給各位。」說完,才轉身大步去了。

筱月暗道,這龐掌柜不光精明,還挺會做人的。

伍春紅方才見筱月與龐掌柜舌燦蓮花的談生意,就已經覺得很吃驚了。這會子轉眼間,龐掌柜居然把飯錢給免了,這可是破天荒頭一遭的事兒。

「月兒,你真厲害,談起生意來怎麼像個老手似的。」伍春紅由衷的有些羨慕,她要是有月兒一半兒的本事,想必天衣坊早在她手裡崛起了。

「姐姐,這不是老不老手的問題,」筱月看看外面沒人,這才壓低聲音跟伍春紅咬著耳朵:「是因為咱們這櫻桃整個成曲縣獨此一家,別無分號。他想要櫻桃,就只有與我合作,根本沒有別的辦法可想。所以龐掌柜也就表現的痛痛快快了。他是個明白人,過去在外面州城運櫻桃進來,價錢翻倍不說,路途那麼遙遠雖說墊了冰塊,但再怎麼也比不上咱們樹上現摘的吧。他跟咱們合作之後,想要多少櫻桃只要派夥計趕著車直接上咱們園子里採摘過稱就是,多麼方便。他要是不做這生意才傻呢。來之前我就料定,這生意肯定是能談成的。」

伍春紅聽了笑道:「那龐掌柜免了咱們的飯食銀子,你可料到了沒?」

筱月也開玩笑道:「這倒是真沒想到。早知道如此,該點一桌子菜才是。」

兩個人相視一眼,忍不住同時笑出聲來。

白玉樓三樓的雅間里,軒轅瑾在靠窗邊的茶几邊上大馬金刀的坐著,手裡捧著剛沏上來的雨前龍井,正慢慢啜著,同時聽著站在他對面的龐掌柜講述剛才與筱月談生意的經過。

「我瞧著那位宋姑娘不是普通人,瞧她那衣飾打扮倒象是村裡出來的,但是她那模樣氣質和言談舉止怎麼看也不像是村人,倒像是名門大族的人家用心栽培出來的女兒。您別瞧她和我談的是生意經,但那談吐就象是在和我談風花雪月似的,絲毫不顯得俗氣。」

軒轅瑾斜著眼睛瞟一眼說得口沫橫飛的龐掌柜,冷哼一聲道:「你個胖老頭子和一黃毛丫頭談得哪門子風花雪月,她那歲數給你當孫女都夠了,你還要臉不要?」

站在一邊的元十憋不住要笑,卻又怕龐掌柜下不來台,直憋得臉都變形了。

龐掌柜的卻是習慣了軒轅瑾的說話方式,他當初在五王爺府里當差時,就因這胖大的身形沒少遭九皇子調侃,早就對這位爺的毒舌習以為常了。

「九爺,您看我不是那個意思,」龐掌柜笑呵呵的,五爺不在這裡,九爺是五爺的同胞兄弟,自然也算是他的主子,他跟主子有什麼好計較的:「我就是說啊,那個宋姑娘肯定將來不是個平凡人,她若是個男子怕是更了不得。」

軒轅瑾挑眉笑了,半真半假的道:「是啊,她是不平凡。敢往皇子身上扔迷煙的,全東璃怕是找不出第二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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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落田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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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冤家路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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