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5 我很忙
軒轅國皇宮的外面,凌青等人在那裡等候著,同時還有一輛華麗的馬車。
元缺陪著寒初藍找軒轅徹報仇,他自然也聯繫了他的得力手下們,但不允許他們跟著進宮,這是他答應寒初藍的,他只陪同,只擋路,不報仇,報仇的事是寒初藍的。
自己的對手死了,他還要陪著對手的妻子去找對手的仇人報仇。
等在馬車旁邊的凌青覺得自己家的少谷主簡直就不可理喻,做人做到少谷主這個地步,不知道該說少谷主很好,還是該說少谷主不好。不過少谷主對寒初藍的感情,還真不是一個深字就能說清楚。做這一件事就可以看出少谷主對寒初藍有多麼的在乎,多麼的寵愛。
夜千澤也很寵著寒初藍,他寵妻,天下人皆知。元缺寵著寒初藍,卻上不得檯面,無法言明,怎麼說寒初藍都是人妻,只有他自己的人才知道為了寒初藍,他付出了多少,卻半點回報都得不到,寒初藍連好好一個懷抱都不肯給他。凌青知道不是寒初藍故意吊著少谷主的胃口,而是寒初藍性子如此,她可以與元缺吵架,獨處,就是不會給元缺半點希望,她總是老老實實,明明白白地告訴或者提醒元缺,她是人妻!
不給人希望,這是好的。是元缺無法放手,甘願如此。
「凌青,你說少谷主這是為哪般呀。」
望著眼前的高牆,另一名男子蹙著眉,似心疼又似無奈地嘆著氣。他們沒有進去,卻能依稀地聽見裡面的打打殺殺之聲。
「只為了讓寒姑娘快樂!」
凌青低低地應了一聲。
那名男子還是蹙著眉,「夜千澤已死,她怎麼可能再快樂起來?少谷主做得再多,都入不了她的眼,她看似隨意,好像水性楊花不守禮教似的,其實比誰都忠貞。」
「時間可以沖淡一切,這個時候她最需要的便是安慰,陪伴,慢慢地,我相信少谷主能取代夜千澤的,這可是少谷主這輩子最大的念想了。」寒初藍對公公夜沐再娶的態度,雖然沒有流露出來,但從她對周妃的孝順就能看出,她是支持周妃的。事實上如今的夜沐也真的依賴著周妃生存。周妃對夜沐也是真心實意,不管夜沐過去對她誤會再深,認為她是太皇太後派來的,她對夜沐依舊不離不棄。夜沐可以說是一個很幸運的男子,至少在愛情上是,他得到了上官紫的一片真情,也得到了周妃的一片真情,前妻,後妻,都死心塌地當他的妻。
寒初藍支持周妃,就讓元缺看到了希望,她或許會替夜千澤守節,但不會守一輩子,她的身份也不會容許她替夜千澤守一輩子的節,更別說她身上揣著的鳳凰令,就足夠讓天下有野心的男子都會想著娶她。
「凌青,你這句話說得咱們的少谷主好像是趁人之危,趁虛而入似的。」
坐在馬車上的車夫,抱怨了一句。
「我敢說少谷主絕對沒有那種想法,他想做的就是陪著寒姑娘,不管寒姑娘以後會不會對少谷主動心,少谷主都不在乎。咱們又不是第一天跟著少谷主,少谷主的行事作風,咱們還不清楚嗎?他只做他認為他該做的,他想做的。」
大家都不說話了,因為這個人形容元缺,形容得很貼切。
元缺此刻壓根兒就沒有那種趁虛而入的心思,夜千澤突然的死亡,還讓他生出了幾分的失落,可沒有半點的開心。人,再強大,都要有一個對手,才會覺得人生有意義。
大家正在沉默間,皇宮內院里飛出了兩道身影,正是元缺和寒初藍。
「走!」
元缺在帶著寒初藍掠入馬車內的同時,也低沉地吩咐著凌青等人馬上離開皇城。
軒轅徹已死,皇宮內又彙集了大量的御林軍,估計外面的大軍也會很快就衝進皇城,到時候整個皇城被守得如同鐵桶一般,就算他們都是高手,也很難沖得出十萬大軍的圍堵。
每個人都不敢再說話,各歸各位,轉眼間,馬車就奔跑起來。
「騎馬跑得更快一點。」
元缺望一眼她,淡淡的話里有著心疼:「你畢竟才生完孩子沒有多久。」陪她來軒轅國的京城,花了兩個多月吧,就是因為他心疼她的身子,她是坐滿了月子,可也不宜騎著馬這樣長期奔跑,他逼著她坐的馬車,馬車內——元缺再淡淡地掃了一眼經過他特別吩咐布置好的馬車內,坐著很舒服,也可以躺下,哪怕一直在馬車上,寒初藍也不會覺得累的。
他能為她做的,就是保重她的身子。
他不希望她為了報仇,而不顧一切。
「此刻皇城門口必定守兵重重,咱們可能都無法出城了。」寒初藍沒有看向元缺,只是靠坐在車窗前,輕輕淡淡地說著話,眉宇間沒有報了仇的快感,只有重重思念,重重憂鬱。
替夜千澤報了仇又能如何?夜千澤再也無法活著回到她的面前了。
去過了萬丈崖,寒初藍不肯死心,卻也明白很多事情都是奢想。除非真的有奇迹,夜千澤沒有掉下去……都三個多月了,他要是沒死,也不可能一點動靜都沒有。
撕裂一般的痛自心底漫延開來,每每憶及那個說好與她一生一世一雙人的男子,她就無法壓抑那股失去的痛楚。
寒初藍甚至在後悔,後悔自己在過去的兩年裡,沒有好好地陪著夜千澤,沒有早一點替他生兒育女,沒有好好地當一個良妻賢母,讓他享受到更多的家庭溫暖,讓他看到他的孩子。
「我自有辦法。」元缺伸出手,握住了寒初藍的一邊手,柔聲說道:「累了吧,靠著我吧。」
寒初藍抽回了被他握住的手,搖了搖頭。
扭頭,她推開了窗,望向遠方。
殺了軒轅徹,接下來她就要跑一趟帝都,向夜無極索回她與夜千澤的孩子。
「初藍。」元缺溫柔地注視著不看自己的女子,幾個月下來,她越發的瘦削,要不是她那雙大眼還是那般的明亮,閃爍著耀眼的光芒,他都會擔心她熬不過打擊,香消玉殞呢。「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
寒初藍沒有馬上答話,調回了視線,迎視著元缺溫柔的注視,抿了抿唇后,才答著:「你知道的,不是嗎?何必再問。」她沒有說過要回帝都,但從她問過元缺孩子被誰抱走開始,元缺就知道她總有一天會跑回帝都搶回孩子。
孩子現在是她唯一的精神支柱。
最重要的是那是夜千澤的孩子。
元缺沉默了片刻,說道:「極兒喜歡你。」
寒初藍愣了愣,瞪著大眼望著元缺。
元缺苦笑了一聲,柔柔地凝視著她雖然瘦了幾圈卻依舊掩不住她天生麗質的絕美容顏,初見她時,她的臉都還沒有長開,看不出她有多麼的美麗,而且那時候的她營養不良,臉色蠟黃,瞧著就像個黃毛小丫頭。後來不過數月未見,她的風華完全綻放,成了絕美之人。
「初藍,你想不到吧,我也想不到,但又很早就知道。我提醒過極兒,你就是一塊大磁石,走近了你,就會不由自主地被你吸過來。極兒還不相信,更試圖掩飾他對你生出的非分之想,每次你進宮,他都會想辦法,或者安排策劃著接近你,與你獨處。我元缺活了二十七個年頭了,自視甚高,可栽在你的手裡,知道你是別人的妻子,也無法放下這份情,哪怕這一生我都只能這樣看著你,無法與你共效于飛,我也無怨無悔。極兒他是帝皇,有帝皇獨有的那份霸道,不擇手段的本事比我有過之而無不及,我對你,就不捨得不擇手段,可他不同。你如果回去,怕是會被逼著成為他後宮眾多女人中的一員,甚至此生都會失去自由,他肯定會軟禁你。初藍,你還要回去嗎?」
他那個外甥的心性,有誰比他更清楚的?
夜無極會命人抱走寒初藍的孩子,就是要利用孩子逼著寒初藍回到帝都。如今的帝都是夜無極的天下,是他勢力所在,寒初藍只要踏進了帝都,想再離開,會比登天還難。
想到先帝對上官紫的非分之想,元缺再苦笑一聲,亦長嘆,一對父子,一對婆媳,走相同的路,面對相同的人生與劇情,這是命吧。
寒初藍還真想不到夜無極那個熊孩子對她有非分之想,她只知道夜無極對她的不懂規矩挺包容的,也知道夜無極總在算計她,她以為夜無極是想利用她來牽制夜千澤,不曾往他處想去。再者,小她兩歲的夜無極在她的眼裡,始終還是個孩子。她這具身子如今有十八歲了,夜無極不過十六歲,十六歲在現代里還不是成年人,還是個大孩子。
青春期,對異性是充滿了好奇,也會生出朦朧的感情,可她是夜無極的嫂子呀,那個熊孩子怎能對她生出非分之想!
「我不怕他!」寒初藍淡淡地說了一句。
她就不信夜無極真敢不在乎她的身份對她強來。
「夜千澤在世人的心裡已死,你便是夜千澤的孀婦,不管是大星還是其他四周,寡婦都可以再嫁。哪怕他強逼你為妃,也不會落人口舌。」元缺輕輕地說了一句,說這話的同時,他又深深地望著寒初藍,其實也在試探著寒初藍對未來有什麼計劃,願不願意改嫁他人。
寒初藍沒有說話。
元缺繼續說道:「你懷揣鳳凰令,自己有些小產業,也有幾分的小聰明,僅是這些就能夠讓無數野心家想娶你。初藍,大星不會坐視著你為夜千澤守節下去,東辰國也不會,大曆國更加不會。千澤一死,上官平就來,你該不會以為他是來關心你這個表弟妹吧?他是想來接手你這個表弟妹的人生。」寒初藍將要面對的,對她這位剛失去相公的女人來說是很殘忍的。
如果可以,元缺並不想對她說這些。
「我很忙。」
寒初藍忽然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
元缺淺淺地笑了笑,眼底卻有幾分的失落,她一句「我很忙」就等於告訴了他,她現在不考慮改嫁,因為她要去搶回她與夜千澤的孩子,她還要經營夜千澤母妃留給她的商業王國,甚至會接管夜千澤那些親兵以及暗衛,代替夜千澤上戰場,如果能戰死沙場與夜千澤黃泉相聚,她會感謝老天爺的成全。她,還是只為了夜千澤!
不管夜千澤好不好,有沒有用,在她心裡,夜千澤便是最好的,無人可以替代。
「記得保重自己的身體。因為在你的身後,永遠有一個我為你擔憂。」
好熟悉的一句話呀,可惜對她說這句話的人換了。
寒初藍的心又揪痛起來,趕緊再次調開視線,不再看元缺,元缺卻一直柔柔地看著她。
皇城守兵重重,好在軒轅徹的死訊還沒有傳到城門守兵這裡,寒初藍順利地出了城。他們才出城,就有大揮的御林軍匆匆而來,不過片刻功夫,城門便被關上,還有大批的御林軍出城,朝四面八方追去,追尋著可疑的殺人兇手。
出了城,想再追上元缺是不可能的事情。
馬車一直往前奔跑著,基本上就沒有停下來過。
到了晚上,一行人到達了一個小村子里。
寒初藍並不想驚擾到他人,元缺便吩咐凌青等人尋了個樹林,打算在林子里過夜。
凌青等人又去尋野食,元缺親自選地方支起架子,等著手下們尋回野食可以燒烤。寒初藍去撿柴草,其實也不用去哪裡撿,她隨便躍上一棵樹上,就能折斷不少乾柴。
有多久沒有打過柴了?
她想起第一次到後山去找夜千澤的時候,他用一把鈍柴刀砍柴,砍了一整天都沒有砍到什麼柴,她去了不過一會兒功夫,就砍到了很多柴。那時她當他沒用,後來才知道他是故意用沒用來掩住他到後山練武的事實。
過去的日子很苦,很累,可她卻懷念過去的日子,她是普通的農婦,他是普通的農民……世事變遷,一去不復返。
千澤,你當真捨得拋下我,獨自闖閻羅殿嗎?
沒過多久,凌青他們還真的打回來了幾隻野雞。
幾個人又分工合作,七手八腳的,把幾隻野雞殺了,烤雞。
寒初藍從馬車上拿了水壺下來,遞給正在認真地烤著雞的元缺,說道:「先喝口水吧。」
元缺扭頭看向她,有點受寵若驚地接過了水壺,她又用衣袖替他拭去額上的汗,這是他親自坐在火堆前烤雞所致。
她身上淡淡的芳香,如同最初一般清新,淡淡地刺進他的鼻端。
最重要的是她主動的關懷讓元缺整個人都變得飄飄然,美滋滋的,一邊看著她,一邊就著水壺,如同喝嘗美酒一般,喝著水壺裡的水。
清水無味,可他覺得比蜜還要甜。
替他拭去了汗水,寒初藍挨著他的身邊坐下,望著飄出香味的烤雞,說道:「我要吃雞腿。」
元缺寵溺地應著:「放心,幾個雞腿都是為你留著的。」
整隻雞,就數雞腿最好吃,他自然會把最好的留給她。
「我到車上拿些乾糧給大家。」寒初藍往火堆里添了兩根柴,說了一句,便站起來重新回到馬車裡,不久她便拿了些凌青等人早就準備好的乾糧下車,把乾糧分給大家。
元缺看著她的身影在眼前晃動著,分發乾糧,心底蕩漾著幸福,因為有她在身邊,可他卻覺得自己很不爭氣,眼皮沉重直打架,難得看到她那般和顏悅色地對他的手下,難得地看到她如此親近他,他卻……「累了吧,靠著我休息一下,這幾個月里為了我,你也瘦了好幾圈。」
溫軟的話語,淡淡的關懷,讓元缺放鬆了神經,靠向了那個又坐回到他身邊的女子,兩眼一閉,便帶著幸福夢周公去。
寒初藍扶住了睡著的元缺,環掃向元缺的手下,因為吃了乾糧,他們都一一睡過去。她在水壺裡,乾糧里都放了大量的蒙汗藥。
吃力地扶著元缺站起來,把他扶回馬車裡放他靠躺在馬車內,寒初藍才輕輕地說了一句:「元缺,對不起,不管帝都有刀山還是火海,我都必須去闖一闖,為了我的兒子,也為了千澤。你是夜無極的舅父,我也知道你不會幫著夜無極來為難我,可我不想你為了我而左右為難。」
說完,她伸手到元缺的懷裡摸了一把,摸出他隨身帶著的葯,有良藥,有毒藥,她都要。
把所有藥瓶子塞入懷裡,再看著昏睡的元缺,他是神醫,任何藥物對他的作用都不大,她才會放了大量的蒙汗藥,不奢望能把他迷暈一個晚上,只要能讓他暈上半個時辰她就足夠。輕嘆一聲,寒初藍說了一句真心話:「這輩子能遇著千澤,是我的福氣,能遇上你,也是我的福氣。」
退出馬車,寒初藍隨手牽走了凌青的馬,飛身上馬,再看一眼馬車,便頭也不回地策馬而去,很快就被夜色吞噬。
下一個目標:帝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