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集權
山路上兩個少年騎馬而行,馬是女真矮馬,其中紅臉膛的少年年約十**歲,騎的是匹黑馬。另一個年約十五,膚色較為白皙,騎著一匹粟色馬兒,白臉少年雖然樣貌還未成熟,但已頗有幾分英俊瀟洒了。他們的發鞭盤在肩上,看打扮似是建州女真,女真里只有他們的發鞭才如此規規矩矩的打成一條。
「大哥,李成梁會反悔使人抓我們回去嗎?」
「這老賊確實反覆無常,你言之有理,我們行快一些就是了。」紅臉少年細眼鷹鼻,他睜著兩隻黑白分明的眼睛四下里警惕的掃了掃。
兩名少年閉口不言,紛紛輕踢馬腹,開始加速趕路。他們急行了兩日,來到一處盤賣山貨的集市上,馬兒已經疲憊之極,不堪驅使了。弟弟勸道:「哥哥,小風已經累得半死了,不如歇上兩日吧。」
這集市看似熱鬧非常,其實也不過幾百個買賣人佔了一條街,漢人女真各半,吆喝聲此起彼伏,到也像個繁華之地。
「歇歇馬匹也好,這裡人多口雜,我們四處探聽一下。說不定能碰到族裡的人。」兩名少年牽著馬走了一會,一個短衣裝束的漢人突然攔在路前,笑嘻嘻的道:「兩位小哥的馬不錯啊,出讓給我如何?」這無賴見兩個女真少年東瞅西看的樣子,顯然是久未出門,入世未深,便想著怎麼把這兩匹健馬訛來。
這兩匹馬不過是軍馬中淘汰的駑馬,算不得好,見有人誇講,兩人不解的互相看了看,又瞅了瞅自家的馬兒。那馬頭大如斗,腹大如鼓,四肢粗壯,只有烏黑的大眼睛到還算機靈。
「你出得幾兩銀錢?」哥哥道,他尋思若是賣了也好,添點銀兩換兩匹精力充沛的,也好趕路。弟弟扯了扯他的衣袖,他也只當不知。
無賴道:「二十兩銀子一匹,不能再多了。」這價錢算得上高價了,這樣的馬能賣個十五六兩銀子就相當公道了。
「行啊。賣你了。」哥哥的眉頭一皺,但語氣卻似是很高興。
「不過我身上銀兩不夠,你們隨我去取可好?」無賴掃了幾眼這兩人的腰間,見未懸短刀,心中更鬆了一口氣。
哥哥道:「也好。你在前引路。」
無賴卻道:「讓我先看看馬。」兄弟二人依次鬆了僵繩,讓無賴牽著馬走了幾圈,無賴假意點頭稱讚,又道:「你們隨我去鎮外住處取銀兩吧。」
出了鎮集,又走了不一刻,無賴回頭文道:「這馬可騎得?還要趕上一二里地呢。」
哥哥一手撫著胸口,冷冷的道:「騎得。」
弟弟四處看了幾眼,無賴先騎了哥哥的馬溜了幾步,又要換騎弟弟的馬。弟弟剛把僵繩遞給他,他卻坐在馬上指著集市道:「那追來的可是你們父親?」
兩人急忙回頭一看,無賴卻一腳踢倒了攔在身前的弟弟,牽起那馬,猛鞭了幾下黑馬就要跑。兩匹馬嘶鳴著一同起步跑了起來。哥哥一臉冷笑的追了幾步,隨手從懷裡摸出一塊拳大的石頭狠狠的扔了出去。石頭正中那無賴的後頸。無賴眼前一黑,便跌下馬來,又被拖行了十數丈。那馬覺得腳下累贅,跑了一會就停了,扭頭看了看兩個少年,居然又悠哉悠哉的慢行了回來,還拿腦袋親切的蹭蹭哥哥。
無賴跌傷了脖子,眼看只有出氣沒進氣了,弟弟一臉的惱怒,踩住無賴的胸口在他懷裡搜了搜,他摸到堅硬的一物,取出一看是把牛耳尖刀,弟弟想也不想,執刀就刺進無賴的頸間。拔刀出時,一道血箭濺了他一臉,染紅了他的發眉與白凈的臉孔。
哥哥皺眉道:「你不能用刀破他的腹嗎?那裡的血水少,也死得慢些。」
都督大帳的會議室內聚集了兩隻艦隊的首腦,眾人正熱火朝天的寒喧。張凱突然一臉正色的對宋丹心道:「聽說你領兵劫了暹羅王的國庫,可有此事?」
宋丹心一愣,急忙道:「那有此事,這番王能有什麼好東西可搶的?」
「少和我裝蒜,兵船火器我出大頭,你搶來金銀不分我一半,還拿我算合伙人么?這大明的鳥官我也白替你們做了?每日里這麼多的公文煩也煩死了,不若我們兩個換一換如何?」
宋丹心一臉尷尬,暗罵是那個龜孫把這事捅出來的,口中忙道:「確是有一夥屬下和暹羅的士兵起了衝突,原來他們連人家的庫房都洗劫了?回頭我定要審問一番,竟然不分我一些,把我這頭領當鳥蛋么?」宋丹心幾句話把責任推到了屬下身上。張凱雖然得報,是宋丹心親令宋迪帶人乾的這一票,卻沒證據,見宋丹心承認了,便笑道:「這樣啊,那你可要點查清楚,記得分我一半才行。對了,這次叫大家來開會,一來是我病好了,心裡高興,想請大家喝酒;二來許久不見,也想念非常;三來,有朝庭新的任命,各位兄弟雖然以前不愛鳥那皇帝,但現在既然從良了,總得接他的聖旨吧。」
眾人見張凱從懷裡掏出一卷黃絹,兩名士兵又擺好了香案,只得全數跪下等張凱宣旨。
張凱肅然道:「……昭曰:今旅順衛所船多兵多,不宜再設衛所,今改設總兵一名,由周井然擔任。呂宋島乃番外之地,不宜再設軍衛,理應撤回中土併入旅順總兵管轄。此外設海軍衙門一個,由海軍都督張凱管轄。……。」這一下子兩系海賊就給糊成了一團亂麻,大頭目里的周井然上岸,宋丹心調任北方艦隊指揮使,南方艦隊由周濤暫領,副指揮是胡森。以下諸多中級軍官也多有調任,許多資深的老海賊被調上了基隆衛和旅順衛,或為指揮僉事或為千戶官或為上百戶官,宋迪則被調到蝦夷島主管捕鯨業。
眾海賊面面相窺,若說上岸也是眾人的一個心愿,如今千戶官和衛指揮僉事也不算小了,怎麼也是四品左右的武官。可實在捨不得在海上的金山和那無人管束的快活。
張凱又安慰道:「至於海上的收入大家不要擔心,跟著我張凱怎麼也不能讓你們過苦日子,這艦隊雖然我出了大頭,但也凝聚了各位的心血,以後的海軍賺到的錢,我得三,諸位大哥分七。各位出海也都十數年了,勞苦功高啊。上岸享福也是件好事,海上的事就讓那些年輕後輩去闖吧。總不能在海上漂一輩子,到死也用旗子捲起來往海里一丟吧?現在衛所各位的官邸我都給置辦好了,要不一同去看看?」
這張凱把岸上的家都給他們準備好了,能不去看看嗎?張凱這次也早就盤算好了,他弄下來七八個不怎麼聽話的老海賊,提起來七八個年輕的,一半是海賊的親屬,一半是自己的親信。無論如何,年輕人總比這些老傢伙要聽話得多。如此既不怎麼得罪這些派系,又給艦隊換了新血,也讓那些年輕人感謝他的提拔之恩,又給自己增加了控制力。何樂而不為?這聖旨其實就是他請下來的,如今張居正對張凱也算是信任有加,視之為大明的三道長城之一。李成梁對女真和土蠻,戚繼光對土蠻和蒙古人,張凱對倭子和生女真,這三人轄區相連,互有牽制,又各不所轄,實在是平衡之極。這些招安的海盜早日讓他們離開海上也是件好事。居正也就隨了張凱所請,順手還安插了幾名新科的文武舉人。
算起來張凱對自己手下這幾塊地盤的控制力有所增加,所以即使居正改動了部分請旨,他仍相當滿意。不知為何,自從離開父母返回這裡之後,心中的不安全感越來越強烈,只有更多的權力才能讓他覺得溫暖感覺輕鬆。
住宅區是新開闢的,也是大明朝第一次有規劃的居民區開發,一共有十所宅院,每所佔地都有數十畝之多,院內窗明几淨全部都是新的,垂柳依依、假山、曲廊水橋、小湖紅舫、俏婢,外加俊馬數匹,閃閃發光的鋼架馬車兩輛……。幾乎所有的人都為之心動了。
張凱一面當著導遊,一面笑道:「這叫福利分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