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7 宇文子蘭
今日的天氣格外地陰沉,坐在暖和馬車裡的黎融墨甚至能聽得到外面的寒風呼嘯,閉目養神的他暗自思索著來人的目的,馬車走了許久之後,終於停下,外面響起寒松似被冷風凍住的聲音:「王爺,到了。」
黎融墨慢慢張開深如寒潭的眸子,凌厲如往昔,彷彿能夠洞察人心一般,走出馬車,冷冽的寒氣頓時席捲了黎融墨的全身,卻是讓黎融墨眉目清明。
破落寂靜的小巷中,寒松上前敲了門,很快就有腳步聲傳來,門軸似生鏽一般,吱嘎作響,門內一張算是熟悉的面孔,寒松不由得怒目而視,這個人不就是固藺國丞相宇文景的隨身侍衛嗎?就是他把皇上給劫持了,然後還帶走了六公主,想起來都是惱火。
「見過攝政王殿下,皇後娘娘跟丞相大人已經等了許久了。」耿影的態度也算是恭敬。
黎融墨無視耿影的話,徑直走進院內,裡面是一派凋零,枯草一片,沒有一絲生機,耿影知道黎融墨對自己心有芥蒂,也不再開口說話,只是帶著他到了後院。
耿影指著其中的一個房間道:「皇後娘娘跟丞相大人就在這裡了。」
黎融墨嘴角扯起莫名的笑意,語帶諷刺道:「沒想到堂堂固藺國丞相如此偏愛這種凋敝之所,如鼠輩一樣藏身於此。」
黎融墨話音剛落,房門就從裡面被人打開,那若削蔥根一般的手指置於門扉之上,一張明艷的面孔探了出來,明眸善睞,櫻桃樊口,妝容精緻,卻不知為何眉宇之間有些憔悴擔憂。
「不知發生了何等大事,竟然勞煩固藺國的皇後娘娘親自到雲昭國來。」黎融墨似笑非笑,眼含凌厲,就是這個女人竟然鬆了一盆毒花給瑾笙,如若不是瑾笙精通醫術,只怕早已是香消玉殞,此女當真是心腸歹毒。
宇文子蘭也算是經過了大風大浪之人,可是竟然被黎融墨凌厲的目光震懾住,他的目光比呼嘯的寒風還要冷冽,竟然叫她心中一顫,不敢與之對視。
「攝政王殿下請進吧。」宇文子蘭知道黎融墨對自己有敵意,不過既然是自己有求於人,自然是要放下身段的。
黎融墨舉步進入房間,裡面燃了炭,很是暖和,房間里的器具也是精緻鮮亮,跟外面那些破敗的景象形成鮮明的對比,然而床上卻躺著一個更加頹敗之人,這個人黎融墨更是熟悉,這容顏蒼白、呼吸微弱的人不是固藺國的宇文景又是哪位,黎融墨嘴角微微扯起,既然他來了那就更好,還省得自己多費勁了。
「你就說明來意吧,本王恐怕沒有那麼多時間。」黎融墨瞥了床上的宇文景之後,表情平淡地轉過身。
宇文子蘭輕啟紅唇,語帶嬌柔,神情也是楚楚可憐,「還請六公主殿下能夠救救哥哥。」
黎融墨忽然朗笑出聲,聲音中卻是一絲笑意都沒有,更多的只是森冷,「你這是在說笑話嗎?讓雲昭國的六公主救你們固藺國的丞相?皇後娘娘你還真說得出來。」面前的女子這般嬌弱的姿態,可是黎融墨心裡卻是清楚得很,這個女子比男子還要狠厲,心計深沉,手段狠辣,『妖后』也不是白稱的。
宇文子蘭絲毫沒被黎融墨的諷刺笑聲影響到,素手倒了一杯茶遞到黎融墨的手邊,繼續道:「本宮願意跟你們和談。」
黎融墨沒有接過宇文子蘭遞過來的茶杯,只是緩步踱到宇文景的床前,淡淡道:「皇後娘娘又在說笑了,你有什麼資格跟我們和談,這場仗,你們固藺國一直是處於下風的吧。」床上的人依舊沒什麼動靜,看來應該是進入了昏迷狀態。
房間外,寒風颳得愈發地猛烈,門窗都傳來了晃動的聲音,宇文子蘭語笑嫣然,「本宮知道攝政王殿下跟二皇子做了交易,他能做到的交換條件,本宮也能做到,而且能給更多,攝政王殿下是一個聰明人,這交易,攝政王殿下一點都不虧,這場仗再打下去,不僅固藺國要元氣大傷,雲昭國也好不到哪裡去。」
黎融墨轉過身去看如畫中走出一般的宇文子蘭,眸光如劍,直直刺向宇文子蘭,聲音更是冷硬如寒冰,「可是本王從來不跟自己討厭的人做交易。」他可沒有忘記這兩兄妹對瑾笙做過的事情。
「如果攝政王指的是那盆毒花的事情的話,本宮向殿下鄭重地道歉。」宇文子蘭淡淡道。
黎融墨冷哼一聲,「如果皇後殿下所說的重要的事情就是指這件事的話,我想我們應該是不用再談下去了。」黎融墨邁步走到房門口,指骨分明的手剛搭上木門,身後便傳來宇文子蘭急切的聲音,「等一下,攝政王想要的條件是什麼?」她自認為自己的和談條件已經足夠誘人的了。
「那就交出你最為看重的東西吧,皇后的位置與權力怎麼樣?」黎融墨回過神,嘴角扯起冷笑,靜靜地看著宇文子蘭,這應該比殺了她更讓她難受吧。
宇文子蘭終究是臉色微變,不解道:「我相信提出的交換條件要比南宮度的好很多,攝政王殿下如此聰慧的一個人,怎麼可能不知道孰輕孰重?為什麼要執意偏幫南宮度?固藺國朝中的變化並不會影響雲昭國,既然能得到更多的利益,為什麼不接受我提出的條件呢?」宇文子蘭心中實在是有些著急了,如果黎融墨執意不同意的話,那宇文景他……
「我想你還沒有搞清楚,於本王而言,你跟宇文景都是敵非友,在本王這裡,是沒有跟敵人和談的先例的,當然,你們也不會例外。再則,南宮度跟本王有約在先,而恰好得很,本王向來是一個守約的人,若是如此出爾反爾,豈不是讓全天下都笑話。不過這件事情也不是完全沒有轉機,既然本王已經答應了南宮度的條件,自然也應該做到,如果你主動把皇權還給南宮度的話,這樣本王也算是守了約,這件事還是可以商量的。」黎融墨字字鏗鏘。
宇文子蘭聽了黎融墨的話,心中正是掙扎,他想讓自己交出手中的權利,可是這是自己好不容易才坐上的位置,這其中自己跟宇文景還有弟弟付出的血和淚是常人無法想象的,讓自己放棄這好不容易才拿到的東西,這太過於殘忍。宇文子蘭沉默了片刻,無法,只得從袖中掏出那枚玉佩,「這枚玉佩應該是攝政王殿下的隨身玉佩吧,如果本宮猜得沒錯,這應該是殿下跟六公主的定情信物,這般重要的東西,來交換六公主替哥哥醫治應該是值得的吧?」
「用本王的東西來跟本王交換,這個後果你想過沒有?」黎融墨語氣更加森冷,但是宇文子蘭也不是普通的女子,神色自若道:「既然本宮敢這樣做,就已經說明本宮已經做好了準備。」按照黎融墨的性格,等到這場戰爭結束之後,若是自己失敗,那自己一定是死無全屍的吧。
黎融墨卻是忽然輕笑了起來,「宇文子蘭,你還真是一個貪婪的人,既想要保住宇文景的性命,又不想為了他放棄你皇后的位置,世上哪有這麼兩全其美的事情?」不得不說,這宇文子蘭還真是一個狠心的女人,她的哥哥宇文景都已經這副要死不活的模樣了,而她的親弟弟宇文峻此時還在戰場上奮力廝殺著,她卻絲毫不顧及他們的處境,到了這種時候還不肯放棄自己手中的權利。
宇文子蘭並不去接黎融墨的話,兀自道:「如果六公主殿下能夠讓哥哥醒過來的話,這枚玉佩還有那枚令牌,本宮自當雙手奉上。」
黎融墨冷冷一笑,「要不要救下宇文景還要看瑾笙的意思,你跟宇文景就先留在此地等著消息吧。」
「還希望攝政王殿下不要做什麼無用的事情,本宮既然敢來這裡,那就表明本宮已經做好了充分的準備,全身而退對本宮來說不成問題。」宇文子蘭說出這話時,眉宇間滿是自信。
黎融墨並沒有接話,他自然是知道,宇文子蘭竟然能夠在如此風口浪尖,還能順利地躲過嚴格的盤查,順利地來到雲昭國,必然有她的本事。
黎融墨伸手推開房門便走了出去,而身後的宇文子蘭則是悄悄地鬆了一口氣,跟黎融墨這樣頗有壓迫感的人說話,簡直太累了。
宇文子蘭緩步走到宇文景的床前坐下,纖長瘦弱的手掌悄悄撫上宇文景的側臉,一雙眼睛里滿是眷戀,心中卻是有著隱隱的歡喜,只有在這種事情,自己才能如此近距離地靠近他,觸碰他。
慢慢地,宇文景看著眼前這熟悉的蒼白的面孔思緒開始飄遠,在自己的印象中,他好像一直都是這樣蒼白病弱的臉色,從第一次自己跟他見面開始,他就是一個不愛說話,很少出門的男孩子。他從來不跟他們一起用膳,每次自己偷偷去他的院中看他的時候,他都是自己一個人在看書。
那時,夏家遭遇了一場大的變故,自己跟弟弟還很小,不知道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只知道那天深夜爹爹吩咐老管家把還在睡夢中的自己跟弟弟抱上馬車帶走了,她還記得自己哭得很厲害,不停地問老管家為什麼要把自己跟弟弟送走,後來等她知道一切的時候,整個夏家都已經不存在了。
老管家帶著自己跟弟弟走遠的路,終於到達了他們要去的地方,那座府邸很大,比他們夏家要大得多,只見老管家把手裡的信物交給了門口的守衛,很快便有人出來了,是一對跟自己爹娘差不多年紀的夫婦,可以看出來他們走得很是步履匆匆,看到自己跟弟弟,臉上明顯閃過詫異,「夏兄呢?」
老管家突然一下跪倒在地上,掏出懷裡的信遞到那男人的面前,「這是我家老爺要老奴交給宇文家主的。」
男人接過信之後,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神情當中有著震驚和不可置信,半晌之後,拿著信的手也開始顫抖,那時自己只是奇怪地看著,不知道信上究竟寫了些什麼,很多年之後,自己終於親眼得見父親親手寫的那封信,才明白當時宇文世伯是怎樣的心情。
後來老管家跟宇文世伯在房間聊了很久,自己跟弟弟就無聊地坐在花廳了玩耍,那時,自己第一次見到了他,宇文景。他當時剛好路過花廳,看到自己跟弟弟在玩耍,眼睛里閃過疑惑,可是片刻之後,一句話都沒有說,就沉默著走開了,身後幾步之遙的地方跟著幾個侍女,看起來很是落寞。
當時自己也不知道是從哪裡來的勇氣,一股氣跑到他的面前,雖然看到他冷漠的表情還是有些膽怯,但是自己卻是執著地問他叫什麼名字,那時年紀小小的他,已經有了一個大人的模樣,皺著眉頭的樣子也是嚇人,就這樣看著他走開,自己也便沒有再問了。
宇文子蘭俯身吻上宇文景蒼白的嘴唇,這是自己一直想做而不敢做的,宇文子蘭嘴角浮起自嘲的微笑,如果不是當年爹爹跟宇文世伯的約定,自己也不可能這樣跟他一直呆在一起吧,他對自己一向冷漠地可怕,對峻兒都比對自己要柔和很多。
如果不是自己用那個承諾拴住他,他也不可能卷進這麼多的事情中來,其實自己不是不知道的,他對這些朝堂鬥爭厭煩得很,自己越是這樣拴著他,他越是討厭自己,可是自己不能鬆手啊,因為一鬆手他就要離自己遠去了,永遠都不會再回來了。
晉王府中,雲瑾笙倒是沒有什麼太擔心的,跟顧斕雪閑閑地聊著天,而顧斕雪則是擺弄著手中的針線,在為自己的外孫做衣服。
雲瑾笙輕笑,「娘親不讓我碰針線,您自己倒是做的起勁。」說起來自己的綉功也是不錯,不知是不是繼承了娘親的,看著那鮮活的雙魚戲水,雲瑾笙也是躍躍欲試,奈何顧斕雪不許她碰針線。
「要做也要過了這三個月再說啊。」顧斕雪的心情倒是不錯,楊塵遠的身體已經好了許多,宮中的一位御醫也是常往晉王府里跑,據他所說,塵遠的身體恢復得很不錯,這樣自己也是放心了。
如今瑾兒又懷有身孕了,自己想把當初沒有為瑾兒做的都補上,看看自己女兒尚顯削瘦的身體,顧斕雪忍不住要多嘮叨兩句:「瑾兒啊,娘知道你現在害喜難受,但是也要盡量地多吃一點,這樣一直瘦下去,到時候生產的時候,只怕你要受苦啊。」
「知道了,這些日子害喜也沒那麼嚴重了,吃的也比以前多了。」她只怕,黎融墨見自己胃口好了起來,就會想方設法讓自己多吃一點,到時候自己豈不是成了一個大胖子了。
正說著,門外有腳步聲傳來,對於這個腳步聲,雲瑾笙再熟悉不過了,而顧斕雪也是輕笑出聲,略帶調侃道:「行了,攝政王殿下來抓人回去了。」
顧斕雪話音剛落,黎融墨便是走了進來,唯恐寒風吹了進來,黎融墨趕緊關好房門,恭敬地對著顧斕雪喊了一聲:「娘。」
顧斕雪也是笑著應聲道:「行了,既然你已經回來了,就把瑾兒帶走吧,在這裡也耽誤我為我外孫做衣服。」
雲瑾笙自然聽得出顧斕雪的玩笑之意,可是依舊是順著顧斕雪的話往下說,「娘親這是有了外孫就嫌棄女兒了,行,我走還不成嗎?不耽誤你給你的寶貝外孫做衣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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