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 嘉陵風雲

第十九回 嘉陵風雲

上回說到翠翠要風流劍客胡崍拿出總堂主的密令,胡崍目視翠翠:「你是什麼人?」

翠翠說:「我是什麼人你別問,但我們當中,有位中原武林名門正派的人,你想不想知道?」

「名門正派?誰?」

翠翠朝豹兒喊道:「豹哥!你過來。」

豹兒不知翠翠玩的什麼花樣,而商良又在旁說:「小兄弟,你過去吧!小心提防這姓胡的突然出手。」

豹兒「唔」了—聲,便走了過去。胡崍見來人跟翠翠差不多年紀的少年,卻是一臉英俊,不如翠翠那般秀氣,略為驚訝:「他是誰?」

翠翠笑著:「他就是點蒼派少掌門。」

胡崍一怔:「點蒼派少掌門?」

「點蒼派的少掌門,可沒有人假冒吧?」

胡崍心內暗暗震驚,因為點蒼派少掌門萬里苞,在點蒼山驚走了黑箭,隨後又傷了黑箭的衣缽傳人青年無名劍手,別人不大知道,他卻是知道的。要是真的是點蒼派少掌門,論武功,自己怎麼也不是他的對手。

翠翠叫豹兒出來,有她的用意,因為她聽薛紅梅說過,胡崍的劍法,曾得到黑箭指點,那必然與黑箭有來往,想看胡崍有什麼反應,從中找出黑箭師徒—些蛛絲馬跡來。自從豹兒在點蒼山驚走了黑箭之後,在江湖上,就再也不見可怕黑箭的蹤影。怪丐莫影子和丐幫金幫主,郡在追蹤黑箭的下落,而來到了四川、雲南一帶。

胡崍在一怔之後,很快恢復過來。這—點,翠翠已看在眼裡了!由於點蒼派是中原武林九大名門正派之一,胡崍不敢不為禮,彬彬有禮一揖說:「少掌門請了!」

豹兒經歷過一段江湖生活,尤其是與商良、陳少白幾日同坐在—條船上,對江湖上的一些禮節,也多少懂得和學會一些,也一揖說:「不敢!胡堂主請了!」

「少掌門是為了敝會的事而來?」

豹兒點點頭:「在下想知道事情的是非曲直,不能不理。」

「少掌門請原諒,敝會的事,—向不願外人插手。」

這時,豹兒顯示出他內在的聰明才智了,說:「不!這是有關霍女俠的聲譽大事,霍女俠與家母一向感情極好,在下不能不理。」

翠翠和青青見豹兒能這樣回答,顯然是一派少掌門的風度,既暗喜也人為驚訝,連商良也暗暗點頭讚許了!

「請問少掌門打算怎麼理法?」

「霍女俠說你是叛徒,你又說霍女俠是叛徒,大家都一時拿不出什麼憑據,最好你們兩位—齊去見莫總堂主,由莫總堂主來斷定。在下願跟隨兩位同去,以免你們在路上動手相殺,怎樣?」

霍四娘、胡崍還沒有出聲,重慶堂的一班白龍會弟兄,都齊聲贊好起來。有人說:「萬里少掌門,這是最公正的辦法,我們也推出—些老弟兄,—齊去見總堂主。」

翠翠幾疑眼前的豹兒是自己真正的少爺了!她問霍四娘:「姑姑,你認為怎樣?」

霍四娘點點頭:「我同意,一齊去成都見總堂主。」翠翠又問胡崍:「你呢?」

胡崍沉著臉說:「我為什麼要同意?」

白龍會重慶堂一些人,頓時目視胡崍。翠翠側著頭問:「那麼說,你是不同意了?」

「本會的事,不需要別門派的人來指手劃腳,橫加干涉。」

翠翠冷笑:「你不敢同去,就說明你做賊心虛。」

胡崍怒視翠翠:「請你說活放尊重—點。」

翠翠還想說,豹兒制止了,朝胡崍問:「這事你打算怎樣處理?」

「少掌門,最好請你們離開,將本會叛徒留下,要去總堂,本堂主自會去,用不了你們同去。」

霍四娘早巳忍不住了,大怒:「大膽叛賊!到了現在,你還想含血噴人?別說我是莫總堂主派來的人,就算不是,也是總堂的副總堂主,下來詢問前堂主鍾離羽突然失蹤的事,你竟敢在酒菜中暗下迷藥來暗算我,下到地牢里,我才知道鍾離羽堂主早已給你們打成殘廢,關在地牢中。你這可恥的叛徒,今日我不將你活捉了,便誓不為人。」

除了胡崍的心腹,其他白龍會的弟兄們一聽,全都驚震了,幾乎一齊問:「副總堂主?我們的鐘離堂主給他打傷下到地牢?」

「鍾離堂主現在就在那屋子裡,你們可以去看看和問問。」

有人怒問胡崍:「姓胡的,這是怎麼一回事?你給我們弟兄們說清楚!」

胡蛛見眾人離心,知道大事不好了,但仍冷冷地說:「因為他勾結外人,陰謀叛變白龍會。」

「那你為什麼說鍾離堂主已奉命外調他處?」

又有人問:「這麼件大事,你為什麼不向弟兄們說清楚?欺騙了我們?」

胡蛛說:「這是總堂主的密令,暫時不能對大家說。」

有人怒道:「你將莫堂主的密令拿出來,讓大家看看。」

又有人說:「姓胡的,現在這件秘密已不成為秘密,你將莫總堂主的密令交出來,讓大家明白總可以吧?」

豹兒這時也說:「胡堂主,你將莫總堂主的密令交出來。真的是這回事,我們便拍手離開,再也不插手貴會的事。」

翠翠說:「他根本就沒什麼密令,怎麼拿得出來?」

驀然間,從黑暗處閃出—個黑衣的蒙面人來,語氣傲慢地說:「不錯!他根本沒有什麼密令,因為密令是我傳給他的。」說著,緩緩地走過來。

翠翠問:「你是誰?」

「傳密令的人。」

胡崍見來了這個蒙面黑衣人,一顆緊張的心,頓時鬆了下來,說:「張兄,你來得太好了!別讓他們跑了!」

這位蒙面黑衣人,一雙眼睛,神誌異常,宛如深夜中的兩顆寒星,他似乎不滿的掃了胡崍一眼,冷冷地說:「看你辦的好事!」

翠翠又問:「傳密令的人?那你是白龍會總堂的人?」

「何必動問!」

霍四娘目視著他:「你是總堂的人?」

「好說!」

「你是總堂下那—堂的人?我怎麼沒見過你呢?」

「副總堂主,現在不是見過了!」

「你將面布脫下來!」

「沒有這個必要。」

豹兒驚訝地上下打量著蒙面黑衣人,他感到這蒙面黑衣人的目光、說話聲音似乎在哪見過和聽過的,問:「閣下到底是誰?」

蒙面人似乎不屑回答,冷冷地說:「你是自動投降,還是想死?」

豹兒突然說:「我知道你是誰了!」

翠翠急問:「他是誰?」

「他就是黑箭的傳人——青年劍客。我們在點蒼山下與他交過手。」

眾人一聽是黑箭的傳人,全都震驚了!十多年前,神秘的黑箭,曾令武林黑、白兩道上的人聞風而喪膽,將中原武林攪得滿天腥雨。幸而是奇俠一枝梅夫婦和兩個九幽小怪,才一一制服了他們(詳情見拙作《神州傳奇》)。

現在武林中已紛紛傳揚神秘黑箭之—的澹臺武又重出江湖,中原武林各大門派掌門人,紛紛防備,並且也暗暗派人追蹤黑箭的下落。想不到黑箭的傳人,卻在白龍會重慶堂中此現,眾人又怎不震驚?

青年劍客盯了豹兒—眼:「好眼力,不愧為點蒼派的少掌門!在下想不以真相見人也不可能了!」說時,徐徐將面巾解下,露出了—張極為英俊、神采奕奕的面孔來,年約在二十歲上下。眾人又是驚訝,當年黑箭的武功,已深奧莫測,劍法出神入化,就是慕容小燕家傳的西門劍法,在四川的玉壘山中與黑箭交鋒,交戰了一百多回合,才險勝黑箭,斷去黑箭之一的一條手臂,而自己也身帶劍傷。黑箭的傳人,想必武功怎麼弱也弱不到哪裡去。

翠翠和青青,對青年劍客的武功,更是了解。點蒼派掌門萬里雲夫婦聯手,也不是這黑衣青年劍客的對手。後來豹兒卻以莫名其妙的掌法,才將他擊傷驚走了。

霍四娘盯著胡崍:「叛賊!你勾結外人,現在還有何話可說?」

青年劍客冷冷說:「副總堂主,請別忘了,白龍會原是在下師父的,你當年只不過是總堂下的一個堂主,現在我們來要回白龍會,有何不可?」

「住口!你們當年暗害了劉總堂主,篡奪了總堂主一位,現在你還有臉再提?峨嵋山上,武林大會,群雄們饒了你師父一命,誰知你們師徒賊性難改,又想重來?中原武林,恐怕再也不會饒你們了!」

青年劍客殺意頓起,瞟了霍四娘一眼,陰森森地說:「今夜裡你是不想活下去了!」說時,緩緩將劍拔出。

豹兒問:「你、你、你想幹什麼?」

「沒什麼,在下只想殺人!」

翠翠說:「你想嚇人嗎?別忘了,你曾經是我們少掌門手下的敗將。」

「不錯,那一次是在下—時大意,太過輕敵。這一次,恐怕你的少掌門沒這樣的好運了!」

豹兒急道:「小翠,你快閃開!大家都閃開!」

青年劍客「哼」—聲:「你們今夜一個也走不了!要是你們願意投降過來,我或許考慮饒你們—命,放你們—條生路。」

一直不出聲的薛紅梅,這時含笑說:「好人的口氣,你不怕咬著了自己的舌頭嗎?」說時,身形驟變,如魔魂幻影,逼近了青年劍客,—掌便拍青年劍客的命脈。

薛紅梅的身形快得不可思議,但是青年劍客出劍更快,寒光驟然閃起,逼得薛紅梅身退原處,薛紅梅驚訝:「果然好劍法,不愧是黑箭的傳人。」

青青和翠翠擔心問:「媽!你沒事吧?」

「沒事!看來,你們真的不是他的對手。」

商良笑嘻嘻地說:「讓我來試下。」

豹兒急拖住他說:「大叔,你快帶著人走吧!」

商良眨眨眼:「他的武功真的很厲害?」

豹兒說:「厲害,厲害!你們快走吧!」

「豹兄弟,那你呢?」

「我,我先纏住他。」

青年劍客又是「哼」—聲:「你能纏住在下嗎?」

商良說:「豹兄弟,你聽聽,你纏不住他啊!」

「大叔,你們快走,別理我了!」

胡崍喝著自己的心腹:「上!一個也別讓他們走了!」胡崍的十多個心腹人,一下散了開來,形成了包圍圈。

霍四娘睜大杏目:「你們還死心跟這叛賊走!不想活了?」

胡崍嘿嘿地說:「霍四娘,你最好聽我張兄的話。舉手投降,可得存一條命。」

霍四娘狠狠說:「叛賊!我就是死,也要拼了你,」

商良對豹兒說:「兄弟,看來我們走不了啦!」

豹兒望了望,對青年劍客說:「你真的要殺人?」

「要是你們投降,在下不—定要殺人。」

商良說:「我們還沒有交鋒,勝負未分,怎麼扯起投降的事了?」

青年劍客說:「交起鋒來,就不是投降的事了,你們只有死!」

豹兒問:「你一定能勝得了我們?」

「閣下不妨試試。」

「你敗了又怎麼樣?投不投降我們?」

青年劍客不屑地看看豹兒一眼:「你能勝得了在下么?」

「我是說你敗了怎麼樣?」

「在下為人,最不喜歡假說。」

胡崍在旁說:「張兄,別跟這小人羅唆了!我們動手!」

青年劍客點點頭,對豹兒說:「在下數三聲,你們再不放下兵器,就別怪在下了。」

商良說:「你別費時去數了,就是數三百下,我們也不會放下兵器。」

胡崍大喝一聲:「上!」自己就首先沖向商良,一劍刺出。他一動手,他的心腹便一齊向霍四娘、青青、翠翠等人動手了。

商良閃過胡崍的一劍,說:「看來,你的劍法還有兩下。」便一掌拍出。

薛紅梅對商良說:「你去照應豹兄弟,這姓胡的腦袋,我是要定的了!」於是,便接下了胡崍刺出的第二劍。

商良說:「夫人,那你別讓他走了!」

另一邊,豹兒早巳與青年劍客交鋒了。白龍會重慶堂內,形成了群雄混戰場面。白龍會重慶堂的弟兄,有的與原堂主鍾離羽情感深厚,參加霍四娘一邊;有個別的,卻跟了胡崍,但大多數不知是懾於黑箭,還是不忍自己弟兄互相殘殺,都袖手旁觀,或者搖頭走開。

這時,黑夜已逝,天色漸漸明亮,但重慶是個多霧的山城,晨霧仍然瀰漫著山城。人們在霧中拼搏廝殺。

侯方卻蒙了面孔,守護著鍾離羽,不讓人進屋子裡來。青青在一邊廝殺中,一邊也護著屋的門口,不是自己人,絕不容許接近門口半步。

雙方在交戰,薛紅梅獨戰胡崍和他的—名手下,翠翠和霍四娘力戰飛刀手蔡渝和胡崍心腹三四名高手。這幾個高手,武功都在蔡渝之上。豹兒與青年劍客殺得難解難分。商良不時從旁相助,他既看顧豹兒,也看顧其他的人。其餘便,是白龍會的人互相拼殺了。

交鋒中,最為險象環生的,莫過於豹兒與青年劍客的交鋒,青年劍客心中了解到豹兒有—身奇厚的真氣和一種怪異的武功,不怕拳打掌擊腳踢,只能用劍對付,同時避開與他相拼內力。這位青年劍客,在劍法上可以說已達到了上乘佳境,身劍合一,劍出由心,招式端的奇變莫測,如電閃,如流星。

豹兒全憑著—身奇厚的真氣,點蒼派的盤龍十八劍在幾大門派中還可以稱雄,對付青年劍客的劍招就不行了,幾乎每個招式都給青年劍客奇變的劍法封住了。幸而豹兒發出的劍,勁道凌厲,令青年劍客不敢與他正面接招,輕閃迴避,奇劈巧刺,從想也想不到的角位刺來,使豹兒防不勝防,而自己的劍,怎麼也刺不中這黑衣劍客。交鋒十多回合后,豹兒已幾次從鬼門關逃了出來,身上已給黑衣的青年劍客刺中幾處,血染衣褲。要不是豹兒—身的真氣護體和商良出手牽制,恐怕豹兒不死也身負重傷了。到了後來,商良已不能顧及他人,一心—意聯手圍攻青年劍客。

青年劍客與當今武林中的兩大絕頂高手交鋒,仍劍出無常,從容應付,稍佔上風。要是其他高手,恐怕接不了他十招便劍下喪生了。商良越戰心頭越怯然。要是黑箭親自出來,自己和豹兒還有命么?他—改過去嬉戲的作風,全神應戰。

在另—旁,薛紅梅身如幻影飛魂,力戰胡崍和重慶堂—位高手,十招過後,一聲慘叫,薛紅悔已將這名高手擊斃於自己纖掌之下。胡崍大驚,他想不到這位中年的美婦武功竟然是這麼的好,不由有些心怯,腳步一亂,便給薛紅梅身形搶入劍影之中,—舉而奪下他手中的劍。轉眼之間,他腳上的一條經脈又給美婦挑斷,頹然倒地。他自己的那把劍尖已卻貼在自己的胸膛上。這個自稱為風流劍客的人,一張面孔再也不俊俏了,變成了死灰色,眼露絕望的恐慌,不由叫著:「饒命!」

薛紅梅說:「我要是饒你—命,怎對得起給你這淫賊污辱含冤而死的姐妹們!不過,我現在先不殺你,得廢去你一身武功,將你交給霍四娘。」說時,她輕拍出一掌,便廢去了這淫賊、叛徒全身的武功。其實,薛紅梅挑斷了他腳上的一條經脈,已廢去了他一半的武功。

胡崍絕望地叫道:「你殺了我吧!別將我交給霍四娘。」

薛紅梅鄙夷地不屑去理睬他,一腳將他踢飛到瓦檐之下,對青青說:「青兒,看住這淫賊,別叫人救了去。」

青青腳下已躺下三四個叛賊的屍體,在凝神關注那邊豹兒、商良與青年劍客的交鋒,聽了薛紅梅說話,便應道:「媽!我知道。你快去幫幫豹兄弟和爹。」

薛紅梅鳳目四—下打量,翠翠和霍四娘早巳將蔡渝和六七個叛賊挑倒劈翻在地,正在追殺剩下的反叛之徒,只有豹兒那一邊,仍交戰激烈,三團人影和劍光,驟合驟分。黑衣青年劍客手中的—把劍,不但划傷了豹兒,也刺傷了商良。薛紅梅見了不由得驚駭、愕然。這姓張的青年劍客,左掌右劍,應付豹兒和商良,揮灑自如,武功真不可測。

自己的丈夫商良,論武功,不在當今九大門派任何—掌門人之下,是可與武林中的絕頂高手相媲美。而豹兒—身真氣的奇厚,放眼武林,也沒有幾人能及。可是他們聯手戰青年劍客,不但占不了上風,反而負傷,又怎不叫幻影魔掌的薛紅梅震驚?

薛紅梅正想縱身過去參加戰鬥,只聽見青年劍客一聲長嘯:「你們都死吧!」左掌拍飛了商良,右劍刺進了豹兒的右胸。薛紅梅頓時整個人驚得心裂。青青更失神的驚叫起來。

驟然之間,場面又發生了急速的變化,只見豹兒握住了刺進自己右胸的劍,一身真氣激蕩,「叭」的一聲,震斷了青年劍客的劍,身形—變,一掌胡亂拍出,意外地將青年劍客似敗草般拍飛起來,摔到幾丈遠的地方去。而豹兒也同時倒在地上了。

薛紅梅、青青、翠翠和霍四娘—見,同時從不同方向奔了過來。薛紅梅和霍四娘奔向了商良摔落的地方。只見商良嘴角流血,面如土色,盤坐在地,調氣運神。薛紅梅擔心問:「良哥,你怎樣了?」

商良搖搖頭,不語,用手指著豹幾方向,意思說:「我不要緊,你們快去看看豹兒怎樣了?」

那一邊,青青和翠翠已奔到了豹兒卧倒的地方,見豹兒已成血人,斷的那截劍尖仍插在胸口上,嵌在兩條肋骨之間,人已是昏迷了過去。青青和翠翠頓時驚慌起來,一個叫:「豹兄弟!」一個喊:「豹哥哥!」

豹兒沒有應答。青青急忙俯身去傾聽豹兒的心跳。翠翠幾乎帶哭的問:「青姐,豹哥他怎樣了?」

「妹妹,別慌,他心脈仍在跳動。」

翠翠一顆心才放下來,問:「青姐,要不要將劍拔出來?」

薛紅梅這時趕來了,及時說:「你們千萬別拔出來,一拔出來,那救也沒法救了!」說時,她出手如風,一連封住劍插處四周幾處穴位,首先制止了鮮血的流出。

翠翠悲憤惱怒地咬著牙說:「我去殺了那黑衣賊人!」提劍便往青年劍客飛落的地方奔去。

薛紅梅情急地說:「丫頭,你別亂來!」她擔心青年劍客武功奇高,就是受傷,翠翠也恐怕不是其對手。

翠翠一邊奔一邊說:「我一定要殺了他,他將我豹哥哥傷成了這樣。」

薛紅梅急對青青說:「你在這裡看著豹兒,讓我去。」她人似飛魂,趕在了翠翠的前頭。

她們趕到時一看,青年劍客已不翼而飛,只留下了一灘血。她又在四周一帶搜索,仍不見青年劍客的蹤影。

原來豹兒在劍插入自己右胸的一剎那之間,除了抓住劍身以深厚內力震斷之外,還胡亂拍出一掌。這一掌又是沒影子莫長老傳給豹兒的那鬼哭神泣的連環三掌中的第三招。豹兒除了會盤龍十八劍法,什麼拳腳功夫都不會,只會這三掌,所以他胡亂拍出,自然而然的便抖出了這三掌的招式,也可以說是豹兒最後救命的三掌。

這一掌,豹兒已抖出所有的餘力。要不是豹兒激戰之後,身受重傷,使內力大打折扣,那他這一掌足可以取了青年劍客之命。但豹兒這一掌的拍出,幾乎令青年劍客五臟移位,右肩骨已斷,不能再繼續使劍,等於暫時已廢去了一半的武功。

青年劍客摔下來時,一口鮮血如泉噴出,一條右臂,不能轉動,他頓時嚇得面如土色,再看看場面,自己的人死的死,傷的傷,不死不傷的也早巳逃命了!而對手方面,仍有薛紅梅這位絕頂高手和霍四娘、青青及翠翠。他心想:自己再不趕快逃走,必然喪命。他又一次像點蒼山下那次慘敗一樣,並且比那次傷得更重,便咬著牙,忍著痛,趁薛紅梅她們看商良和豹兒時,悄悄地逃走了。

翠翠跺著腳說:「這賊子跑掉了!媽,我去追他。」

薛紅梅急說:「丫頭!別胡鬧!先去救你的豹哥。再說,你一個人追去,也不是他的對手,別枉送了自己的一條命。」薛紅梅不知豹兒那一掌已暫時廢去了青年劍客一半的武功,以為他只是受些內傷,見自己方面人多,不敢戀戰而逃去。要是她知道詳情,真的會和翠翠追蹤下去,而殺了這劍客。

她們回到豹兒倒卧的地方,見豹兒仍在昏迷不醒,薛紅梅問青青:「你沒給他服藥?」

青青幾乎要哭出來:「我給他灌下去了,他就是不醒。媽,她不會死吧?」

翠翠情急的叫喊起來:「媽,你千萬要救活他,豹哥不能死!」

「丫頭,冷靜點,先別亂了自己心神。」

薛紅梅先用手在豹兒鼻下試試,然後又診豹兒手腕上脈搏。這時,商良和霍四娘走過來了。商良說:「觀音夫人,診脈的事,還是讓我這個觀音兵來干吧!」

薛紅梅瞪了他一眼:「到了現在,你還滿口不正經?你的傷好了?」

商良又恢復以往嬉皮打哈哈的作風:「我有觀音照料,閻王爺不敢收我。」

「你是不是找打了?我問你的傷,誰問你死呀活的?要是你死了更好!」

「嘿嘿,傷好啦!」

商良蹲下來給豹兒診脈。青青和翠翠在旁心急地問:「爹!他怎樣了?」

半晌,商良臉露驚疑之色,連薛紅梅也擔心了,問:「他怎樣啦?有危險?」

商良嘻嘻笑著:「放心,閻王爺不敢收我,就更不敢要他啦!」

「那你裝神弄鬼的幹什麼?」

「我怎麼裝神弄鬼呀?」

「你一臉的驚疑幹什麼?想嚇我女兒嗎?」

「嗨!你說到哪裡去了!我驚疑豹兄弟有一身與眾不同的怪異真氣和一種我從來沒碰到過的奇異功能!他在默默地自己醫治自己的傷,用不了服藥封穴。」

青青問:「那豹兄弟不會死了?」

「他呀!恐怕比我們任何人都長命。」

翠翠問:「那他怎麼不醒呀?」

「怪就怪在這裡,這恐怕是他怪異地在全神默默的醫治自己,達到了忘我的境地。」

薛紅梅目視商良:「你不會是在打哈哈胡弄我們吧?」

商良愕然:「我怎麼打哈哈了?」

「世上有這樣的奇異功能嗎?受了嚴重的傷,人昏迷了過去,還會自己醫治自己?」

「這,這,我就不明白了。這恐怕要等豹兄弟醒過來問他才清楚了。」

的確,商良又怎麼知道,豹兒從小給方悟禪師(也就是黑箭之一的上官飛)用藥水泡洗,並且拍打他身上的奇經奇穴,年久月深,不但練成了一身經受得起任何棒打棍敲的擊力,就是受了刀劍之傷,只要有一絲氣在,體內潛在藥力就推動體內的肌肉、血脈,發揮奇異的醫治作用。就等於現在醫學上說,人的身體上有各種各樣的免疫力和再生能力,像一個人患了一次天花后,以後就終身有免疫的能力一樣。有些動物,斷了尾巴,還會再長出一條尾巴來哩!而豹兒身上的免疫力和再生能力,只不過比其他人更強更奇特而已。這一點,不但商良不明白,就是豹兒醒過來后,也恐怕不知道和說不清楚。

商良看了看豹兒又說:「你們怎麼不將這斷劍拔出來,插在他胸上好看嗎?」

薛紅梅問:「拔出來不危險?」

「你封了他四周的穴位沒有?」

「封了!」

商良想了一下說:「夫人,你那珍藏的幾貼狗皮膏藥帶在身上沒有?」

薛紅梅愕然問:「你要它幹嘛?」

「劍拔出來,貼在傷口上啊!」

「喂!你有沒有弄錯了?這劍插處,是人身上的最要害處,不同插在手臂和大腿上。要是你弄死了他,不但我不放過你,我的兩個女兒更不會放過你。」

霍四娘這時說:「商兄弟,我們白龍會的生肌止血散是醫治刀傷的良藥,能不能給他敷上?」

商良說:「白龍會的止血散好是好,恐怕還比不上我夫人的狗皮膏藥能封住傷口。這狗皮膏藥有個雅名,叫『一貼靈』。夫人!你快拿出來吧!」

薛紅梅笑罵道:「什麼『—貼靈』,盡吹牛!出了事,小心我要了你這腦袋。」

商良說:「夫人!你有沒有弄錯了,醫不好就要腦袋,你是皇帝嗎?」

「那你得想清楚才好,」薛紅悔說著,還是從自己的綉袋中掏出了一貼膏藥,交給了商良。

翠翠不放心問:「爹!它真的能行嗎?」

商良眨眨眼:「『—貼靈』嘛!靈不靈我就不知道了!」

「爹!你到現在還在說笑的,人家都擔心死了!」

商良不再說話,首先打開了膏藥,便有一種異香撲鼻。他暗運內力將膏藥烘軟,迅速將斷劍拔出來,不等血涌,膏藥便貼在豹兒的傷口上。豹兒大叫一聲:「痛死我了!」人也醒了過來,睜開眼望了望四周,見青青、翠翠等人都圍在自己身旁,問:「我死了沒有?」

商良嘻嘻笑著:「你看看你死了沒有?」

「我沒有死?」

「你死了,我們都不變成了牛頭馬面?全都在陰間地府中了?」

「原來我還沒有死。」

「豹兄弟,你根本就沒有死嘛!」

青青和翠翠見豹兒醒了過來,喜悅得掉下淚珠。一個說:「豹兄弟,你終於醒過來了!」一個說:「豹哥哥,剛才我們幾乎給你嚇壞了!」

豹兒想爬起來,商良說:「哎哎!你不能爬起來,你身上還有其他的幾處劍傷,需要靜靜的躺著療養。你爬起來,我這腦袋恐怕保不住了!」

豹兒愕然:「大叔,你的腦袋怎麼保不住呀!」

「因為觀音菩薩想摘它呀!」

薛紅梅「啐」了他一口:「沒半點正經,越活越不像話,盡說混帳話。」

青青和翠翠忍不住帶淚笑起來,連霍四娘也笑了:「商兄弟,你也真是。」

白龍會重慶堂的一些弟兄,在戰鬥結束后,本來想過來請示霍四娘以後怎麼辦,但見他們都在全神的救治豹兒,不敢驚動,都站在一旁不出聲。他們對點蒼派少掌門的武功,非常佩服。他雖然身受重傷,仍能拍飛了那武功極高的黑衣劍手,嚇得他惶恐地逃跑了。這時,他們見豹兒生命已沒危險,便過來請示霍四娘。

霍四娘問:「胡崍這可恥的叛賊在哪裡?」

飛毛腿陳五說:「副總堂主,屬下已叫人將他看管起來了,要不要帶來這裡?」

「你們先帶這叛賊到大堂上去,我要好好的審問他。」

「是!副總堂主。」

「還有,死傷的弟兄你們怎樣處理?」

「死的,我們準備埋葬;傷的,我們也叫人抬下去醫治。」

「要是死的是叛賊,草草埋葬算了;是自己的弟兄,一定要厚葬,發給他們家屬一筆可觀的撫恤金,使年老的能過終身,年幼的可長成人。」

「是!屬下—定照辦。」

「鍾離堂主你們去看過他沒有?」

陳五說:「屬下等人看過了。鍾離堂主傷得極重,他吩咐屬下一切事都要來請示副總常主才辦。」

霍四娘說:「其實不是什麼大事,你們只管放膽去辦,不必樣樣都來告訴我。陳五,從現在起,你是重慶堂的副堂主。」

陳五一怔:「副總堂主,屬下無才無能,堂口內有多少弟兄都比屬下強,望副總堂主叫其他兄弟來做才好。」

其他重慶堂的一般弟兄都說:「陳五哥,你別推辭了!你不做,叫誰來做?在江湖上,誰也沒有你人面好,見識廣。論武功上,你又比我們都高。」

霍四娘問:「陳五,你不想任副堂主,是不是害怕那姓張的黑衣劍手?」

「副總堂主,屬下不是怕死之輩,為了白龍會,屬下可以獻出自己的一條生命,保護堂內弟兄們,我鬥力不行,可以與他鬥智。」

「陳五,我叫你做,不是看在你的武功,而是看重你的才和德,對白龍會的忠心。鍾離堂主養傷期間,你就代行他的職務。他好了,你就協助他工作。」

「副總堂主這樣信任,屬下惟有盡薄力協助鍾離堂主。」

「好!你現在就叫人去打掃好兩個房間,讓鍾離堂主和點蒼派少掌門療養傷勢。」

「屬下馬上去辦。」

青青問:「陳副堂主,那……」

陳五立刻慌忙說:「小俠,別這麼稱呼,小俠叫我陳五好了!」

青青一笑說:「你現在是副堂主嘛!不這麼稱呼又怎樣稱呼?再說,你年紀又比我大,直呼其名,你不介意,你手下弟兄不怪我不尊敬重慶堂嗎?」

「那小俠叫我老陳好了!」

「好吧!我是想問,你們去見鍾離堂主時,有沒有見到一位蒙了面的中年人?」

「有!他好像是個啞巴。」

霍四娘茫然:「什麼?他是個啞巴?」

薛紅梅暗暗扯了扯霍四娘,示意她別追問下去,自己問陳五:「現在他在哪裡?」

「鍾離堂主叫我們讓他走了。」薛紅梅心裡明白,看來鍾離羽也知道侯方苦衷,有意叫他走了。便點點頭說:「這啞巴義士走了也好。」

陳五似乎有點困惑,看看青青,又看看薛紅梅,問:「小俠和女俠還有什麼話要問在下的?」

薛紅梅說:「沒有了!陳堂主,你忙你的事吧!」

陳五便告辭出來帶人而去。眾人一走,霍四娘疑惑地問薛紅梅:「薛妹,這是怎麼一回事?侯方怎麼是啞巴了?」

薛紅梅便將原因向霍四娘說明,霍四娘聽了不禁擔心憂慮地說:「看來這個大魔頭重來中原,又以過去的手段,逼使黑、白兩道上的一些人為他辦事了!武林中將又掀起一場腥風血雨,實在叫人擔心。薛妹,這次要不是你們趕來,我死了沒什麼,恐怕重慶堂就落在他們的魔掌中,進而毀了我們整個白龍會。這一點,愚姐不但代表白龍會感謝薛妹夫婦、點蒼派少掌門和二位小俠相救之大恩,也代表中原武林感謝薛妹和各位的大恩。」

「霍姐,你這話不見外了么?」

「這是實情,怎麼見外了?」

「霍姐,我們姐妹間就別客氣了!我看鐘離堂主別在這裡養傷了,就是霍姐和重慶堂的人,最好先設法離開重慶,轉到一個隱蔽安全的地方去。」

霍四娘一怔:「你是說那黑衣青年劍手會再來?」

「我們殺了他們不少的人,又活捉了胡崍,他定然會再來,說不定連黑箭那大魔頭也會趕來生事。我們不事先防範,到時就來不及了!」

「賢妹說的是,我們是要事先防範才好。」

「霍姐,就是成都總堂,你也要派人去說明,叫莫總堂主有所防範。」

「好!我馬上用飛鴿傳書,報告總堂重慶所發生的事。」正在這時,白龍會一位弟兄奔來向霍四娘報告,說外面有人要拜見鍾離堂主。霍四娘揚揚眉問:「誰?」

「來人說是鍾離堂主的朋友,峨嵋派的俗家弟子陳少白。」

霍四娘皺眉問:「陳少白?」

「是!陳副堂主現在大廳上接待他,打發我前來向副總堂主請示。」

薛紅梅說:「霍姐,你請他來這裡吧!」

「來這裡,薛妹,這裡可不是接待貴客的地方,不怕他怪我們不尊重他么?」

「他是跟我們一塊來的,見我們一夜沒歸,不放心。親自來看看了。」

霍四娘說:「原來這樣!」她對來人說,「快請陳少俠到這裡來。」

「是!」來人飛跑而去。

薛紅梅問商良:「豹兒兄弟能起來不?你總不能讓他老躺在這裡吧?」

商良還沒有答,豹兒說:「我可以起來!」說時,掙扎爬了起來,誰知身子剛一移動,傷口巨痛,不禁「哎呀」叫了一聲,幾乎又要躺倒地上了!翠翠情不自禁扶著他:「你,你別亂掙扎啊!小心你身上各處的傷。」

薛紅梅盯著商良問:「他不會有危險?」

「放心,豹兄弟是土狗星轉世,打不死的,但恐怕要休養一段日子。」

豹兒咬著牙:「怎麼會這樣痛啊?」

「劍插進了胸口,當然痛啊!要是不感到痛,恐怕是死人了。」

薛紅梅叱著他:「你滿口胡說什麼?你才是死人!來!青兒、翠兒,你們好生先扶豹兄弟到屋子裡躺下,別讓他再亂動了!」

青青和翠翠一人扶著一邊,幾乎像抬著豹兒到屋子裡去了。

這時,陳五也陪著陳少白走了進來。陳少白搶先一步,向霍四娘一揖說:「在下峨嵋弟子陳少白,拜見霍女俠。」

霍四娘襝衽回禮說:「陳少俠別客氣。」

「在下聽說鍾離堂主和萬里少掌門傷勢嚴重,不知能不能去看他們?」

商良問:「陳老弟,你會治傷么?」

薛紅梅又責怪商良了:「你這人真是,陳少俠關心他們的傷,想去看看,一定要會治傷才能看么?」

陳少白深知商良的為人,—笑說:「薛女俠,商大俠與在下開個玩笑而已,不必認真!在下雖不會治傷,但在下有位世交的叔伯,卻善於醫治一切跌打刀傷,能駁骨接筋,碎骨還原。」

商良說:「那他不成了第二個徐神仙或怪醫?」

「商大俠,他雖然不及徐神仙和怪醫,也不能醫治奇難怪症,解毒化毒,但在醫治刀傷方面,卻無人能及,哪怕一個人渾身骨骼都給人打斷敲碎了,他都能醫治得好。」

薛紅梅和霍四娘都驚奇了:「世上還有這麼個神醫?他高姓大名,在何處行醫?」

「他自稱無名老人,更沒在江湖上行醫,鮮為人知。」

「無名老人?」

「是!就是在下也不知道他的姓名,何處人士?但他與在下先父極為深交。」

霍四娘急問:「他現在哪裡?」

「一直隱居在縉雲深山白雲中,不甚與外界人土交往。」

縉雲山,也是四川的名山之一,有「小峨嵋」之稱。山勢巍峨,叢林繁茂,古寺極多,奇花異草處處,集中了蜀中山水幽、奇、險、雄的特色,坐落在合川、北碚之間,方圓幾百里。要是有人隱在這深山叢林里,真不易找到。

霍四娘又問:「他隱居在縉雲那一座山峰之中?」

陳少白搖搖頭:「霍女俠,恕在下不能說出來。」

薛紅梅問:「你不願說,還是不敢說?」

「薛女俠,在下是遵守諾言。」

霍四娘問:「那我們怎麼去找他?」

「由在下帶去好了!不過,不能多人前去,多人去了,他不但不會答應醫治,恐怕也不會與大家見面。」

薛紅梅問:「能帶多少人去?」

「除了鍾離堂主和萬里少掌門,最好只能去兩三個,而且還要扮成傷者的伺候人。」

商良說:「那我和青青、翠翠去吧。夫人,你就協助霍姐處理重慶堂轉移的事,以防那黑衣劍手和黑箭的到來。」

薛紅梅瞪眼問:「你是不是想離開我,沒人管你?」

「哎哎!夫人,你不能這麼說,要不,你去也行,我留下來。」

「那我們還不是一樣分開了?」

「那,那……」

「你別這這那那了,你跟我一塊留下來協助霍姐,由青兒、翠兒去好了。」

霍四娘想了一下,一笑說:「薛妹,由商兄弟伴同他們去吧。所謂事情不怕一萬,也防萬一。此去縉雲山,不論水路陸路,都有—百多里,萬一那黑衣劍手出現,青兒、翠兒恐怕應付不了,有商兄弟、陳少俠同去,就叫人放心多了!」

「霍姐,你不擔心他在路上喝酒喝得稀里糊塗么?再說那個什麼少掌門,也是個酒罈子,他們就更有對手了。」

商良叫起來:「夫人,你怎麼不相信我?」

「相信你?難啦!」

陳少白說:「薛女俠放心,在下會勸商大俠。」

「你勸?我更不放心,說不定你也一塊滾進了酒罈子里去。」

商良說:「夫人,你怎麼忘了你還有兩個厲害的觀音兵同去的?她們恐怕比你管得更厲害,能容我多喝酒嗎?」

薛紅梅一聽,笑著道:「我幾乎將青兒、翠兒忘掉了。好!要去,你們就馬上動身前去,別拖時辰。」

事情就這麼決定下來:由陳少白帶著商良、青青和翠翠,坐船護著鍾離羽和豹兒前去縉雲山。薛紅梅留下來。

臨分手時,薛紅梅將自己幻影魔掌神功的秘芨交給了青青和翠翠,吩咐她們一些注意的事項,最後說:「你們兩個,有不懂不明的,就問你爹。還有,別讓他掉進酒罈里去了!」

青青說:「我知道。」

翠翠卻瞅住商良說:「爹,你聽到了吧?這是媽吩咐下來的,你不聽,我就不留情啦!」

商良愕然:「你想怎樣?」

翠翠說:「我不怎樣,只會將那壇還沒開封的老窖丟到江水裡去。」

「喂!你別亂來。」

「我沒有亂來啊!媽!你說我這樣干是亂來嗎?」

薛紅梅笑得前仰後合:「一點也不亂來,正應該這樣做。有你們,我放心多了!」

霍四娘、陳少白等人聽了都感到好笑。

不久,兩乘軟轎,從白龍會重慶堂大門抬出來。商良扮了一位管家,青青和翠翠扮成兩個小廝,由陳少白帶著,直到江邊,上了王向湖的船,小心翼翼放下了鍾離羽和豹兒,四個轎夫然後又抬著空轎回去。陳少白揮手叫開船,船便逆嘉陵江而北上。

王向湖驚疑,他雖然從侯方口中知道了昨夜的事,但想不到豹兒傷得這麼嚴重。船到江心,王向湖忍不住問商良:「老弟,豹少俠怎會傷得那麼重?」

「劍插進了胸膛里,離心臟不到幾分,你看嚴不嚴重?要是劍插中了心臟,恐怕就是三不醫徐神仙轉世,也救不了啦!」

「老弟,現在你打算送他們去哪裡?」

「去縉雲山尋找一位世外高人。」

「世外高人?崇教寺慈雲大師?」

陳少白看來不想太多的人知道,前去打擾無名老人,便說:「不錯,就是慈雲大師。」

王向湖困惑:「慈雲大師?他雖是一位得道的高僧,可不大諳歧黃之術。」

商良說:「老哥,江湖中,往往是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的么?試問你老哥,又有誰想得到岷江一船家,會是當年叱吒鄱陽風浪的水中蛟王?」

王向湖一笑:「老弟別說笑,我算哪一號真人不露相呀?」

商良又眨眨眼問:「老哥,你行走江湖多年,有沒有聽說過無名老人呀?」

「無名老人?」

「沒聽說過?」

「我孤陋寡聞,沒聽說過有這麼一位老人的。老弟,他是一位什麼老人?」

「我也不知道。」

「那你聽誰說的?」

「重慶街頭巷尾聽來的。」

「別不是黑箭的又一化名吧?」

商良一下跳了起來:「老哥,你別來嚇唬我,我膽子小。」

王向湖一笑:「有誰嚇得了你這笑傲武林的江湖遊俠?」

「不,不,我剛才的確是嚇了—跳,膽子好像有些破了。老哥!你快將那壇老窖大麴拿出來,讓我補補膽。」

陳少白在他與王向湖說話時,一直窘著不語,現在卻急轉直下,不禁又啞然失笑,說:「商大俠,你真會想辦法喝酒。」

「喂!陳老弟,你不怕黑箭?」

「要是真的碰上了,害怕也沒有用。」

「不,不,我的確害怕,得用酒壯壯膽。」

翠翠從房間里轉出來了,瞅著商良:「你不害怕我將酒罈扔進江水裡?」

「那我更害怕了!」

「那就別想著花樣喝酒。」

「喂!你未免管得太嚴了!我喝三碗也不行嗎?」

「半碗也不行。」

「小祖宗,那你簡直要了我的命了!你知不知道,我昨夜為什麼給人拍飛了?」

「為什麼?」翠翠一時茫然。

「因為昨夜我沒有喝過酒。」

「喝過了又怎樣?」翠翠笑問。

「就不會給那小子拍飛啦!」

「喝酒還能增長一個人的功力?」

「你沒聽說過武松醉打蔣門神的故事?」

翠翠眨眨眼:「聽說過呀!」

「武松能打倒牛高馬大如一座山的蔣門神,全憑他一路上喝了那幾十碗酒的作用。我嘛!也跟武松一樣,喝一分酒,便有一分的功力;喝十分酒,便有十分的功力;要是喝上了二十分、三十分,別說那黑衣小子,就是什麼黑箭、白箭、藍箭、紅箭,我全不放在眼裡!」

翠翠抿著嘴笑著:「原來這樣,我知道爹你要是喝上二十分、三十分的酒,別說黑箭、白箭,就是連天王老子也不害怕了!」

「不錯!不錯!到時我任何人也不怕。」

「當然啦!一個人喝酒喝得稀里糊塗,連人都看不清楚,還有什麼可怕的?」

商良愣了愣眼:「你這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我是說,一個人喝酒醉得一塌糊塗,躺在地上睡大覺,要是有人割去了他的腦袋,他更什麼也不害怕了!」

這時青青也轉了出來,含笑問:「翠翠,你在說什麼呀?」

翠翠努努嘴笑著:「爹自比武松啦!」

青青說:「武松可是一位頂天立地的英雄啊!有什麼不好?」

「你知不知道他喝酒的故事?」

青青笑道:「我聽過了!他醉打蔣門神嘛!」

「他還有一個喝酒的故事你知不知道?」

「知道知道,三碗不過崗。他在景陽崗差點沒給老虎吃了!」

「那一次算這大英雄走運。可是他路經孔家莊時,發了酒瘋,打跑了人家,搶人家的酒喝。結果怎樣,我可記不清楚了!」

青青笑著說:「結果這位大英雄掉進了一條小水溪里,爬不起來。」

翠翠拍手說:「對了!我也想起來了,他讓孔家兄弟似落湯雞般給抓起來,要不是出了個什麼宋江,他准給孔家兄弟打死了!他真是一個喝酒長功力的大英雄啊!夠光彩啊!」

她倆一唱一和,唱得商良拉長了臉。其他人,不但是陳少白和王向湖,就是連船頭船尾的江家兄弟和侯方,聽了也掩住嘴笑。

王向湖說:「商老弟,兩位小俠說的不錯,喝酒固然能助興,但喝多了,往往反而誤了事。」

「我喝一碗也不行嗎?」商良苦著臉說。青青看了看他,有些心軟說:「翠翠,就讓他喝一碗吧!」

「他喝一碗,就會喝第二碗第三碗了!」

商良連忙說:「我保證只喝一碗,喝多了不是人。」

翠翠說:「掉進水裡,成了落湯雞,當然不是人啦!」

「不,不!我說的是真的。」

青青說:「他既然說只喝一碗,就讓他喝一碗吧,不然酒蟲子在他肚子里作怪,就更受不了啦!」

「對對!還是青兒好,知道我肚子里有一條酒蟲。」

翠翠問:「那麼說,我不好了?」

商良連忙說:「你也好!」

「你真的只喝一碗?」

「多一碗就更好。」

「那你一碗也別想喝了!」

「不,不!一碗就一碗,多一滴也不喝。」

翠翠問王向湖:「王大伯,你聽到他說的話吧?」

王向湖點點頭:「我聽到了!」

「王大伯請你將酒罈抱出來,我給他斟滿一碗,然後由我將酒罈藏起來。」

王向湖笑了笑:「好!」

一會兒,王向湖從船尾艙下將那壇珍貴的老窖大麴抱了出來。翠翠親自拍開了封泥,揭開壇蓋,頓時酒香撲鼻,滿船皆香。商良聞得直吞口水。

江波從船尾拿了三隻碗出來,擺在小桌上。商良「咦」了一聲:「怎麼才端三隻碗的?」

青青說:「不就是你和王大伯、陳少俠三人喝嗎?」

「老侯和江家兄弟怎麼不算了?他們也要喝啊!」

江波說:「我,我……」

商良直向他打眼色:「這麼美好的上等陳年好酒,你們不喝就太可惜了!」

王向湖會意,哈哈笑著:「喝!你們兄弟倆和侯方老弟,每人都喝一碗,機會難逢。」

商良說:「是啊!過了這村,就沒那店了,不喝白不喝。去!再拿三隻碗出來。」

翠翠起疑心了,瞅著商良,又望望眾人:「你們每人都喝一碗?」

商良說:「噢!這麼好的酒,誰不想喝?」

「你是不是想玩花樣多喝酒?」

「你別亂說,我們每人只喝—碗,單我們三個人喝酒,不給他們,過得去嗎?」

翠翠說:「好呀!我在這裡看著你們喝。」

王向湖笑著:「小俠,那你陪我們喝一碗也好。」

「你們別想灌醉我,我才不喝。」

江波又將三隻空碗端了出來擺在桌上。翠翠捧了酒罈,斟滿了六大碗,說:「你們喝呀!我看著。」

王向湖說:「這樣的美酒,得慢慢喝才好。江波,你去炒幾樣下酒的菜來,我們一塊坐下來喝。」

「是!師傅。」江波應聲而去。

也在這時,豹兒房間里有響動聲。商良一怔:「別不是他掉下床來了?」

翠翠立刻心慌起來說:「我去看看。」她放下了酒罈,跑進了后艙。青青也放心不下,跟了進去。看看出了什麼事。

商良見機會難得,以飛快的身手,將自己面前的三大碗酒全倒進了自己的肚子,提起酒罈,又倒滿了三碗。王向湖和陳少白看得好笑。待翠翠轉身出來,商良便問:「豹兄弟出了什麼事呀?」

翠翠白了他一眼:「都是你,這個小酒鬼聞到酒香,也要喝酒呀。」

「那很好啊!」

「好?你還怕他傷得不重嗎?」

「你不知道,他想喝酒,說明他傷勢已漸漸轉好了!給他一點酒喝,能促使血氣循環,會好得更快。」

「真的?重傷的人能喝酒?」

「豹兄弟的身體與別人不同,他有別人沒有的奇功異能。我不會害他。」

「那該給他一點酒喝?」

「給他半小杯酒就行了!不!以防意外,我進去看看才好。」

「那你快去看啊!」

「好!」商良說著,便端起一碗酒跟翠翠走進了豹兒的房間。

豹兒斜斜的躺靠在床上,見商良進來,叫了一聲:「大叔!」

商良見豹兒面色轉好,雙目又露出了神采,顯然不用去尋找什麼無名老人,也會慢慢復原,心中又是驚訝:這豹兒身軀真不知是什麼材料構成,竟好得這麼的快。他含笑問:「小兄弟,你想喝酒?」

「唔!大叔,她們兩個不讓我喝。」

商良診了診他手腕上的命脈后,說:「好!大叔給你一杯酒。」

青青擔心了:「爹!這行嗎?」

「放心,不會出事。」

豹兒大喜:「大叔,我謝謝你。」

商良端過一隻茶杯,從碗里倒了半杯遞給他。他一飲而盡,問:「大叔!我能不能再飲一點?」

「好了!小兄弟,等你好了后,大叔陪你喝十大碗。」

翠翠笑著說:「你們兩個,遲早會泡在酒罈子里。」

青青也笑著:「爹和豹兄弟,真是名副其實的一對酒罈子,要是那老叫化參加進來,正好一擔挑。」

商良問:「老叫化是誰?」

青青說:「沒影子莫長老,江湖上人稱獨行怪丐。」

商良驚喜:「莫老前輩,他也極善喝酒?」

豹兒說:「他酒量大極了!」

商良神往地說:「可惜我無緣與他見面,要是見面,武功我比不過他,酒量上我一定賽過他。」

翠翠挖苦地說:「爹!你不是說你跟武松一樣嗎?多一分酒,就多一分功力,你喝酒勝過他了!武功就自然比他高啦!」

驀然間,前艙陳少白驚叫起來:「你是什麼人?幾時跑到我們船上來了?」

商良一怔:「不好!有人上船來了!我去看看,你們在這裡保護豹兄弟。」說時,人已閃了出去,連那碗酒也忘掉端走。

青青和翠翠更是驚愕,這人能不聲不響的上到船來,顯然是武林中的絕頂高手。一般武林高手,不可能登上在江中航行的船隻,而不讓人事先發覺,別不是黑箭來了?她們拔出劍來,一個守著房門,一個守住窗口,全神屏氣戒備著。

商良閃身到前艙時,王向湖、陳少白都驚愕地看著一位年已古稀、滿頭白髮如銀的老叫化,毫不客氣地將桌上的五大碗大麴,全都倒進了肚子里,用衣袖抹抹嘴、咂咂嘴,目光又瞅住那壇剛開的酒了!他笑了笑:「對不起,對不起!我老叫化餓酒餓了幾天,實在忍不住了,只好情不自禁,先取后討,希望你們可憐可憐我年老無依又酒饞的老叫化。要是你們再施捨我老叫化兩碗酒,我老叫化願意讓你們狠狠的打一頓出氣。」

老叫化的話,有點軟化了陳少白,卻軟化不了富有江湖經驗的王向湖。他感到突然而來的老叫化武功極高,是敵是友不明朗,或者像江湖遊俠商良一樣,玩世不恭,遊戲人間,偶然路經嘉陵江來開開玩笑,並不存什麼惡意?或者是根本不將船上的人放在眼裡,故意來生事挑釁的江湖魔頭?

王向湖不願顯示自己,仍像一位怕事的船家,愣大眼不敢出聲,暗暗卻在全神戒備,以防老叫化突然出手。

陳少白說:「老叫化,你想喝酒,儘管向我們開口要好了,怎麼問也不問,突然闖進艙來搶酒喝?喝完了才出聲,世上有你這麼討吃喝的叫化嗎?」

王向湖聽了暗暗搖頭。這個陳少白,真是個富家的公子哥兒,那像武林中的人呢?難道還沒看出這根本不是一般的叫化,而是位江湖怪人,武林絕頂高手!要是這樣,你今後如何能在江湖上行走?

老叫化忙說:「對,對!我老叫化該打,我是喉急了,害怕你們不會給我老叫化啊!早知道少爺這麼好說話,我老叫化該出聲才是。」

商良早已在前艙與后艙的門口打量了這裡的一切,心想:這老叫化是誰!別不是說曹操;曹操就到吧?是沒影子莫老前輩,還是神秘黑箭化裝前來?這時,他含笑問:「你還想喝兩碗酒?」

老叫化嘻嘻地笑:「要是再給我兩碗酒,我老叫化祝福各位大爺、少爺長命百歲,榮華富貴,兒孫滿堂,萬事如意!」

「老叫化,你不覺得這五碗酒喝得太容易了么?」

「不錯不錯,是容易了一點。」

「凡是太容易到手的東西,往往會有不妙的後果。」

老叫化茫然:「你說什麼?有什麼不妙了?我覺得這酒太好了!」

商良微笑問:「你不感到你身上有什麼不舒適的地方?」

「沒有啊!」

「那可能毒性還沒有發作。」

老叫化一怔:「這酒里放了毒藥?」

「你以為這五碗酒是好喝的么?」商良說著,暗以一指勁風,無聲無息,隔空封了這老叫化身上不明顯的穴位。

老叫化暗暗運勁,發覺了身上一處穴位有阻滯,不由大驚:「不好!這酒里真的有毒,我老叫化要死了!」

陳少白、王向湖不由得愕然:這酒里怎麼有毒呀?不可能。商良微笑:「老叫化,你告訴我你是什麼人,誰打發你來的?我才好給你解藥。」

「我是無名老人。」這時,反使商良愕然了:「你是無名老人?」不由得朝陳少白望去。

陳少白卻驚訝:「你是無名老人?」

「是啊!是啊!我老叫化就是個無名老人,半點不錯。」

「胡說!你根本就不是無名老人!無名老人我認識。」

「我老叫化無名無姓,不是無名老人又是什麼?」

商良說:「就算你是無名老人好了!誰打發你來的?」

「酒蟲子。」

「九重子?這是一個法號吧?哪一門派的道長?」

「五臟門。」

「江湖上有這麼一個門派么?」

「江湖上沒有,我老叫化肚子里有。」

商良一下明白自己給這老叫化捉弄了,想想也感到好笑。自己一向喜歡捉弄人,想不到今日給一個老叫化捉弄起來,便說:「老叫化,你大概不想要解藥了?」

「沒解藥,我老叫化不就要伸腿了?」

「所以你要考慮清楚說話才好。」

「哎呀!痛死我老叫化了!」老叫化說著,就去抓那壇酒,想往自己嘴巴里倒。

商良一見,以快得不可思議的手法,將那壇酒奪了過來。老叫化奇異:「你幹嘛搶去了這壇毒酒,不讓我老叫化喝?」

「你喝光了,那我還喝什麼?」

「你不怕中毒?」

「因為我有解藥。老叫化,你不怕毒上加毒,死得更快么?」

「你不給我老叫化解藥,我老叫化只好快點尋死了!」

商良大笑:「老前輩,在下算服了你了!」

「我是個快要毒發身亡的老叫化,你服我什麼?」

「好了!老前輩,高姓尊名能否賜教?」

「我不是說是無名老人么?」

商良笑笑:「老前輩不說,我也知道老前輩是什麼人了!」

「我是神秘黑箭,你信不信?」

陳少白、王向湖一聽,全都變了臉色。翠翠不知幾時已從房間走出來,笑著說:「老叫化,他們不信,我信。」

老叫化—見翠翠,「哎哎」—聲,嚇得就想往船頭跑。翠翠說:「爹!你快攔著這老叫化,別讓他跑了!」

商良身如幻影,從老叫化頭頂掠過,出現在前艙門外,攔住了老叫化。

老叫化有些驚奇:「咦!你這是什麼身法呀?」

商良笑著:「老前輩,別跑呀!」

「不行!你閃開,那小娃子實在不好纏,我老叫化實在是怕了他。」

商良說:「你跑了,不難為我嗎?」

「那,那,那你跟我老叫化—塊跑吧!」

翠翠早已笑得前仰後合:「好呀!你們都跑呀!我將這壇酒扔到江里去。」

商良急起來:「你千萬別亂來!」

老叫化也像聽了驚雷似的,怔住了,迴轉身來:「不錯不錯,你千萬別亂來,這一壇名貴的百年的陳年毒酒,你扔了它不可惜?」老叫化對這一壇剛開封的酒,看得似乎比自己生命還來得可貴。

王向湖和陳少白簡直為眼前所發生的事,弄得莫名其妙。這老叫化是什麼人?為什麼那麼害怕翠翠?但有一點可肯定,這老叫化不是敵人,是翠翠的朋友,江湖上的異人。他們怎麼也不敢想,這位發眉皆白的老叫化竟會是武林中行蹤莫測的沒影子莫老前輩。

翠翠笑著:「你想我不扔,就乖乖坐下來,讓我慢慢審問你。」

「我老叫化是犯人嗎?」

「闖進人家船上偷酒喝,不是強盜,也是小偷。你說,是不是犯人?」

老叫化朝商良埋怨起來:「你聽聽,都是你害了我老叫化,叫你閃開不閃開,現在我走不了啦!還得聽審。」

商良笑著:「莫老前輩,你——」

老叫化愕然:「你知道我老叫化姓莫?」

商良歡笑:「行蹤莫測,來去無影,人稱武林怪丐沒影子,不是前輩又是誰?老前輩,我們坐下來喝酒比勝負怎樣?」

「喝酒比勝負?」

「老前輩害怕了?」

老叫化哈哈大笑:「實在太好了!我老叫化是求之不得。商老弟,怪不得江湖上有人稱你為放蕩不羈的江湖遊俠!惟一可惜的,就是怕老婆。」

商良苦著臉說:「老前輩,留點面子給我好不好?要不,我不敢與你老比酒了!」

「不,不,我也跟你一樣,頂怕老婆的。」

眾人聽了,都不禁相視一笑。

陳少白和王向湖一聽說老叫化就是四五十年前便名動武林的怪丐沒影子莫長老,驚愕得說不出話來。莫長老不但是武林中的極有聲譽的耆老,也恐怕是當今武林惟一存下來的一個碩果。當年的三大武林怪丐,一陣風和神龍怪丐,都已先後作為古人了。只有沒影子莫長老仍生存下來,到現在,沒有一百多歲,也恐怕有九十多歲了,並且還極少在江湖上出現,想不到在四川嘉陵江上出現了!他行為怪異仍不減當年。王向湖仍想保存自己的船家面目,不願露面。陳少白卻走上去深深一揖,說:「晚生小輩,有眼不識泰山,望老前輩恕罪。」

「哎哎!你別來這一套,文縐縐的,我老叫化聽了不舒服。」

商良說:「陳老弟,見老前輩不必客氣,當是自己人,隨隨便便最好!」

「不錯不錯!我老叫化最怕人客氣,一聽文縐縐的話,就渾身不自在,不如打我兩巴掌還來得痛快!」

陳少白笑著:「晚輩怎敢如此!」

「小夥子!要是你不嫌我老叫化臟,就坐下來一塊喝酒好不好?」

「晚輩遵命!」

莫長老對商良說:「商老弟,你聽聽,這小夥子出言就酸溜溜的,我老叫化不敢與你比酒了!」

商良笑著對陳少白說:「老弟!你是不是讀孔夫子的書讀得太多了?你要是將老叫化酸走了,我可不依你。」

「那我就放肆啦!」

「這才對嘛!」

莫長老又朝一旁站著的王向湖笑笑說:「你這條隱了形的蛟,以為我老眼昏花,看不出來,還是不願與我老叫化喝酒?」

王向湖驚訝:「前輩認識在下?」

「你以為我老叫化事前不摸清楚,就稀里糊塗的跑上船來?萬—碰上什麼黑箭、白箭,或者什麼風流劍客的,我老叫化不跑進了老虎的嘴巴里,自尋死路?」

商良說:「原來你上船前,已將我們船上的人都摸清楚了。」

莫長老嘆了一聲說:「有兩個人和一件事我老叫化摸不清楚。」

「哪兩個人?」

「就是什麼青青、翠翠的,我老叫化到現在還摸不清是什麼人。」

翠翠笑問:「我總不會是黑箭的人吧?」

「這一點我老叫化還摸得清楚,可是你們兩個娃娃,是男是女,我就摸不清楚了!」

翠翠叫起來:「你想死了!」

商良和王向湖會意微笑不出聲,陳少白卻有些驚訝了。莫長老嚇得跳起來:「你那麼大聲幹嘛?嫌我老叫化死得不快,想嚇死我?」

商良卻笑著:「你老還有哪件事弄不清楚的?」

莫長老眨眨眼睛:「就是你商老弟怎麼成了她們的爹了?你是不是嫌自在過頭了,再找兩個人來管你?」

商良苦笑著:「老叫化,我可是身不由己啊!」

「大概是你那觀音菩薩作的主吧?」

「可不是!」

翠翠揚著眉問:「老叫化,你還有個完沒有?」

「沒有了!沒有了!來,我們喝酒。」

「老叫化,你還想喝酒呀!」

「我老叫化不來喝酒來幹什麼?」

「你剛才喝了幾碗酒了?」

「剛才?剛才我老叫化喝酒了?」

「那五碗酒倒進狗肚子里了?」

「嘿嘿,那不算數。」

「你知不知他們准喝多少碗?」

「多少?不會是一碗吧!」

「老叫化,你說對了!每人只准喝一碗。」

「一碗?這是哪來的規矩?」

翠翠對商良說:「爹!你說給他聽聽。」

商良笑著說:「翠兒,這事例外,你不能太認真了!」

王向湖也說:「翠小俠,莫長老難得和我們見面,喝一碗是不大好的。」

青青也轉了出來:「翠翠,算了,讓他們喝去。老叫化來,多少也算是一位客人。」

翠翠笑著:「他算什麼客人啊!我還沒有審問他哩!」

莫長老說:「小祖宗,你讓我們喝了,到時你審問什麼,我老叫化不用你動刑,全部招供,這行了吧?」

「你喝醉了,我怎麼辦?」

「我老叫化會喝醉嗎?」

青青笑著:「你要是真的喝醉了!我有辦法將你弄清醒過來。」

老叫化愕然:「你有什麼辦法?」

「用繩將你捆起來,丟下江水裡去,你不就醒了?」

翠翠拍手笑著:「這辦法太好了!」

老叫化說:「捆了手腳丟下水裡,我老叫化還有命嗎?」

青青說:「你想活命,就千萬別喝醉了!」說著,她拉了翠翠轉向後艙房間里去。

莫長老對商良搖搖頭說:「商老弟,你有了她們這兩個寶貝,今後更有你受的苦了。」

「是啊!我那隻母老虎管我還不夠,又找了這麼兩隻小老虎出來。」

王向湖岔開笑說:「來!我們喝酒!家事少談。」

莫長老說:「商老弟,我看我老叫化還是先去看看豹兄弟的傷才是,不然,他便會暗暗嘀咕我老叫化重酒埕不重友情了!」

商良問:「你跟豹兄弟是老朋友?」

「商老弟,我老叫化與他是忘年之交,認識他,比認識你們都早很多。他第一次下山,就碰上我老叫化。那時,他身邊還沒有你商老弟的兩頭小老虎哩!」

「那你真該先去看看他了,我還以為你與他不相識。」

商良、王向湖、陳少白伴隨莫長老來看豹兒。青青和翠翠隨後也從自己的房間走過來。

豹兒一見莫長老,高興地說:「老哥哥,我知道你早來了,可惜我還不能下床走動跑出來見你。」

「小兄弟,怎麼幾日不見,你就傷成這個樣子?」

「老哥哥,我不知道他的劍是怎麼刺出來的。」

「讓老哥哥看看你身上的傷。」

「其他身上的傷沒什麼,只是心口邊的傷好痛。」

莫長老仔細看了看豹兒身上的傷,手臂、大腿、背上、前腦,劍傷不下七八處,尤其是胸口上的傷,更是致命之處,不禁暗暗搖頭,說了一句:「好厲害的劍法!小兄弟,你怎麼讓他將你當劍靶子刺來刺去?」

「我沒有辦法啊!」

「小兄弟,點蒼派的盤龍十八劍,是怎麼也接不了他那奇快變化莫測的劍法,你能不死,也算大幸了!」

王向湖和陳少白第一次看見豹兒身上這些傷痛。他們都是學武之人,越看越心頭懼然,要是自己,早沒命了!

莫長老又說:「小兄弟,要不是你一身與眾不同的真氣護體,將他刺出的劍略略震偏和震開,你身上的這幾處傷,就不是划傷,而是一個個穿體而過的劍洞。」

眾人聽了,更是驚震無語,駭然相視!豹兒說:「老哥哥,我以後見了他怎麼辦?」

「逃跑呀!逃得越快越遠越好。」

「那看著他殺人也逃跑?」

「不逃,那只有送命。小兄弟,你兩次與他交鋒,兩次都幸好大難不死。要是第三次,恐怕就沒有這麼好運了!除非你學得了另一種能接得住他的劍法,才可以與他交鋒。」

豹兒聽了不出聲,他不由得想起了師父臨死時留下的一本劍譜,不知那劍譜上的劍法能不能接得住。

翠翠卻問:「老叫化,什麼劍法才接得了黑箭的劍法?」

「除了西門劍法和黑箭的劍法,其他劍法恐怕難接得住了!不然,只能以巧取勝或者是溜之大吉。」青青問:「老叫化,你也不能勝他么?」

「我老叫化見了他,只有逃跑這一著了。」

翠翠說:「老叫化,你說話怎麼這般的窩囊,不是逃呀就是溜的,沒半點男了漢的氣派!」

「不,不!我老叫化的一條命要緊。」

「怪不得你活得這麼長壽了!」

「小娃子,你說對了!明知不敵,還要硬充什麼英雄的跑去送死,那不是傻瓜嗎?我老叫化不傻,所以才能活到這一把年紀。」

翠翠愣了愣眼睛,她簡直不敢相信這是一代名丐所說的話。這不是貪生怕死的借口嗎?哪像行俠仗義、古道熱腸人的話呢?

商良笑著:「不錯不錯!這才是智者,能斗則斗,不能斗就跑;跑了以後再找機會斗,不作匹夫之勇。」

翠翠問:「爹!你見了那黑衣人怎麼不跑的?」

「那是我們還可以斗,用不著跑,要是沒有你們,只剩下我一個人,就會逃得遠遠的了。」

豹兒似有所思的問:「那我們以後見了黑衣人和黑箭怎麼辦?跑?」

莫長老說:「小兄弟,你想不跑也行,除非你練得了—手比他更好的劍法來。不然,一個人碰上了他,還是遠遠跑開的好。」

豹兒聽了莫長老的這段話后,他會有什麼想法呢?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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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俠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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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回 嘉陵風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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