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驚走魔頭

第四回 驚走魔頭

上一回說到白衣女問豹兒,怎麼不知道和表妹訂婚的。豹兒不明白問:「訂婚!?什麼叫訂婚的?」

「苞兒,你怎麼變得糊塗了?訂婚,就是將來你和你表妹拜堂成親,結為夫妻,永遠相處在一起。」

豹兒這才明白訂婚是這麼一回事,自語地說:「原來這樣,他不願意,所以跑了!」

「苞兒,你說什麼?」

「我沒說什麼!」豹兒想了—下問,「我說出來,你不會難過吧?」

「苞兒,你有什麼話會使媽難過的?」

豹兒看了看管飛,搖搖頭說:「我還是不說出來的好。」

「苞兒,你說吧,媽不會難過。」

豹兒本想馬上說出自己不是什麼少掌門,也不是你們的兒子。但他擔心一下說了出來,這位美麗的婦人一時受不了,想了一下才說:「你看了我這麼久,沒看出我有什麼不同嗎?」

白衣女疑惑:「你有什麼不同了?」說時,又不禁再次仔細地上下打量豹兒,「你沒有什麼不同呵!只不過比以前稍晒黑了些,但身體卻比以前更結實了!」

「你一點也沒看出,我是不是你兒子嗎?」

「苞兒,別說糊塗話了,你怎麼會不是我兒子呵!」

「你沒認錯人嗎?」

「哎!世上做媽的,那會認錯了自己的兒子?苞兒,你不願與你表妹成婚,也用不了這樣欺騙媽的,媽剛才不是同意了你嗎?」

「不!我說你認錯人了!我不是你的兒子。」

「什麼!?你不是我的兒子?」

「真的,我的確不是你的兒子!你千萬別難過,你這麼好,我也願意有你這麼一個好媽媽,但我不想欺騙你。」

白衣女怔了半晌,轉頭對萬里雲說:「雲郎,看來苞兒不但忘了過去,也記不得我們了!他這傷可不輕呵!」說時,不禁掉下淚來。

豹兒一見白衣女掉下淚來,又有點慌了,連忙說:「你,你千萬別難過呵!要不,我認你做媽好不好?」

「苞兒,我就是你的媽呵!還有認不認的?我也不知道那魔頭用的什麼掌法,將你傷成這樣,完全不記得自己過去的事了!用心真是歹毒,這比殺了你使我們更傷心。」說時,淚水似斷了線的珍珠,一顆顆掉落下來。

白衣女也是過去一位叱吒江湖的女俠,從不輕易掉淚,但見到自己辛辛苦苦撫養長大的兒子變成了這樣,又怎麼不傷心掉淚。

她身後的一個丫環說:「夫人,你不用太傷心,少爺雖然一時迷失了本性,但他住下來,看見了過去的事和地方,會慢慢恢復過來的。」

白衣女點點頭:「但願這樣,小青、小翠你們先帶少爺進去休息,要小心,別讓他再跑下山了。」

「是,婢子會日夜跟著少爺的。」

豹兒一怔:「哎!我不是你們的兒子呵!怎麼還要留我下來的?」

小青說:「少爺,隨我們進去吧。」

小翠卻狡黠地眨眨眼睛:「少爺,你剛才不是說夫人很好么,願意認夫人做媽媽的?怎麼不聽媽媽的話了?走呀!」

小青、小翠,年紀跟豹兒差不多,一個比豹兒大一些,一個比豹兒小一些。她們不但是白衣女的貼身丫環,也可以說是白衣女的親傳弟子。白衣女將自己的一套無回劍法,全部傳授給她們了。無回劍法,沒半點虛招,兇狠刁鑽,招招都是殺著,出劍不見血不回鞘,所以叫「無回劍法」。白衣女原是無回劍門最得意的一位女弟子,她雖與萬里雲結為夫婦,但卻看不慣點蒼劍法墨守成規,同時花招過多,只能起到迷惑敵人的作用,傷不了敵人。而萬里雲也看不慣無回劍法的出手無情,易誤傷好人。他們夫婦之間情感不錯,但在劍法上卻互相輕視,便種下互相爭雄不服之心。所以白衣女暗暗傳授了劍法給小青、小翠,要與點蒼派的弟子比高低。小青、小翠為人機靈敏慧,深知夫人的心意,在夫人的心傳口授之下,苦心學劍,除了內勁不及點蒼派一些弟子外,在劍術上,卻不遜於點蒼派任何一個弟子,只是不顯露出來而已。尤其是小翠,人不但機靈敏慧,更狡黠多智,深得白衣女的喜愛。

豹兒見小翠催自己走,茫然問:「你們要我去哪裡?」

小翠說:「去你住過的地方呀,翠竹閣。」

「翠竹閣!?我住過么?」

「少爺,你去看看,便會想起來的。」

小青、小翠,一前一後,拉著豹兒走了。

白衣女望著豹兒進去的身影,嘆了一聲:「苞兒不知幾時才能恢復過來。」

管飛說:「師母,少掌門的傷,恐怕還得請一位大夫來看看的好。」

「唔!飛兒,那你們去大理將余大夫請來,他是巫山怪醫的關門弟子,專門醫治奇難怪症的。」

「是,飛兒馬上就去。」

萬里雲說:「飛兒,你和鵬兒累了幾日,再說,現在已天黑了,明天再去吧。」白衣女點點頭:「那明天再去吧。飛兒,我想問你,你和鵬兒怎麼找到苞兒的?」

管飛說:「師母,是這樣,我們請無量山的肥瘦雙俠幫助找少掌門,後來無意中碰上了怪丐莫長者他老人家,他老人家真是古道熱腸,知道我們要尋找少掌門,問了我們少掌門是什麼模樣,有多大了,我們一說,他老人家一拍腦袋,嘻嘻笑著:『我碰上了一位好心的小哥,模樣年紀跟你們所說的一樣,不知是不是你們要找的少掌門?』我們急問:『他現在在哪裡?』他老人家說:『快了!你們在上關等著,他就會出現的。』他老人家一說完,便閃身走了,我們想再問清楚也來不及,只好在上關守著,果然不到半日,便見到了少掌門與兩個人走進了上關。」

白衣女說:「這樣,你們就將他帶了回來不知道他已迷失了本性?」

「師母,當時我們不認識少掌門同行的那兩個人,是段王府的人,又隱隱聽到那大魔頭在雲南出現了,為了慎重起見,我們立刻飛報給肥瘦雙俠知道,請他們想辦法將少掌門在半路上攔截下來,後來相問之下,少掌門居然說我認錯了人,說他不是我們少掌門。當時,我們真愕住了,心想:天下間哪有生得這樣一模一樣的人?鵬師弟卻想到,恐怕是少掌門受了什麼重大的刺激和震傷,一時迷失了本性,忘記自己是什麼人了!再仔細相問,才發現少掌門曾經掉下懸崖,為方悟彈師救起,但少掌門已是昏迷過幾天幾夜了。」

白衣女說:「雲郎!看來苞兒就是從那時起,震傷得失了本性,將自己的一切全忘記了,我們要早點醫好苞兒才是。」

萬里雲說:「夫人,苞兒的傷固然要醫治,我卻擔心的是那大魔頭,恐怕會尋上門來,我們不能不小心防範。」

管飛說:「師父,怪丐他老人家在雲南出現,恐怕與這大魔頭在雲南出現是有關係的。聽說他老人家一向俠義,好管武林中重大的事,沒有嚴重的人事,他老人家是不會出現的。」

白衣女說:「就是怪丐莫老前輩來,也恐怕難敵這大魔頭,最好能請得我燕妹和墨兄弟前來,就不怕這大魔頭了!」

白衣女所說的燕妹和墨兄弟,就是拙作《神州傳奇》中的兩位主人公:一個是機謀、武功冠絕武林的慕容小燕;一個是名震江湖的墨明智。武林中人都稱他們夫妻倆為「九幽小怪」。他們正是大魔頭澹臺武的剋星。

萬里雲說:「能請得他們來最好了,不過遠水救不了近火,我們還是先防範的好。」

白衣女說:「我和燕妹有特殊的聯繫方法。雲郎,你先作防範準備,我連夜修書,用信鴿傳信邀請燕妹和墨兄弟前來。」

再說豹兒跟隨小青、小翠走過幽徑,跨過小橋,來到一處分外雅靜的樓閣。樓閣檐下懸挂著一塊橫匾,上面刻有筆飛墨舞三個大字:「翠竹閣」。

翠竹閣建築在一處石壁下,一面下臨深淵,一面靠著懸崖,只有一條崖邊彎曲的小徑可供出入。樓閣四周不寬的地方,全都是青翠欲滴的翠竹林,林中還有些石凳,可供人憩息和眺望蒼山的景色。

樓閣里另有一名女僕負責打掃管理。小青、小翠帶豹兒進來,樓閣已掌燈了。閣內真是窗明几淨,布設清雅大方。豹兒看見這仙境似的地方,睜大了眼睛問:「這是我住過的地方嗎?」

小翠說:「對呀,少爺不記得了?」

豹兒說:「你們別這麼叫我,我叫豹兒,不叫少爺,我也從沒住過這麼好的地方,你們認錯人了!」

小青問:「少爺,你真的什麼也不記得了?你再想想,有沒有住過?」

「我不用想,從沒住過。」

小翠說:「少爺,不管你住過也好,沒住過也好,你今後就在這裡住下來,可是你別打算跑,我們是奉了夫人的命令,日夜在看守著你。」

「那我不成了犯人了嗎?」

小翠笑著說:「少爺,別說得這麼難聽,你是這裡的主人呵!你住樓上,我們住樓下,我們服侍你。咦!鐵嫂呢?怎麼她掌了燈,人卻不在這裡的?」

小青說:「看!那不是她來了?」

小翠往門外一望,果然見鐵嫂挑著一擔東西,一手提著個燈籠,沿著山徑走過來了。小翠迎出門去問:「鐵嫂,你去哪裡?」

鐵嫂是位中年婦女,人生得還好看,只是略胖了些,她見是小翠,放下了扣子笑著說:「原來翠姑娘已來到了,少爺呢?」

「在屋裡。你去哪裡了?」

「夫人說少爺回來了,要住在這兒,我可得準備準備呵!便到廚房挑了一些油鹽柴米回來。」鐵嫂說到這裡,往屋裡望了望,低聲問:「翠姑娘,聽說少爺迷失了本性,全忘記過去的事了,連夫人、老爺也認不出來,是不是有這回事?」

「你進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么?」

「我看少爺的神態,可不像呵!」

「我看他故意裝蠢扮傻的,想騙我們。鐵嫂,等會你進去,不管他說什麼都好,你都當沒這回事,只防備不讓他再逃跑就行了。」

豹兒的內力異於常人,儘管小翠和鐵嫂在外面輕輕的說話,他還是聽到了,心想:我幾時裝蠢扮傻了?怎麼這裡的人,都將我當成什麼少掌門、少爺的?我很像他么?他也真是,有這麼一個好的地方,有爸爸媽媽,還有這麼多的人服侍,幹嗎要逃跑呵!弄得我要在這裡留下來。當鐵嫂進來對他說:「少爺,你回來了!這半年多來,你去了哪裡?害得我們大家為你擔心的。」

豹兒心想:我現在不認也沒用,她們當我是裝蠢扮傻的,說也是白說。於是他只好說:「我沒去哪裡,鐵嫂,多謝你啦!」

鐵嫂幾乎困惑地望望小翠,說:「少爺,你沒有忘記我么?知道我是鐵嫂?」豹兒心裡說,她們都叫你做鐵嫂,我怎麼不知道了?問:「你不是鐵嫂么?」「是,是。」鐵嫂高興得眉開眼笑,「多謝你沒忘記我,少爺,你肚子餓了吧?我一會兒煮些好的給你吃。」

的確,豹兒從中午在上關吃過東西外,一直到現在,不但沒吃過東西,就是連水也沒喝過—口。鐵嫂不說還沒什麼,一說,他真的肚子餓了,說:「鐵嫂,我是肚餓了,好不好吃不要緊,只要能填飽肚子就行了。」

「哎!少爺,現在你回到了家裡,可不同在外面,我鐵嫂怎不煮些好菜給你吃的?」

「那,那我跟你一塊煮吧。」

「什麼!?」鐵嫂有些意外,「少爺,你跟我一塊去煮飯?」

「這,這不好嗎?」

「噢!這些粗重的活,怎能要你少爺來動手的?」

「煮飯炒菜粗重嗎?我可經常做呵!」

小翠揚揚眉問:「少爺,你在外面經常自己煮飯吃嗎?」

「是呵!師父年紀大了,我不煮飯行嗎?」

小青說:「少爺,你在家裡多好!飯來張口,衣來伸手,跑出去受那麼多的苦。」

豹兒說:「煮飯苦嗎?煮飯一點也不苦呵!」

鐵嫂搖搖頭嘆息地說:「少爺,你在外面真受了不少的苦,現在回到家裡,這些活你可不能再做了!這是我們下人的事,你是少爺,應有身份啦!」

小青說:「鐵嫂,我和你一塊煮飯去。」

「不,不,青姑娘,這些粗活,不敢勞你,我一個人做就行了!你們還是陪伴著少爺。」鐵嫂說完便轉身到外面去了。

豹兒真不明白,怎麼煮飯是粗重活了。少爺就不能自己煮飯嗎?小翠卻似乎好奇地想知道豹兒在外面的情形,側頭問:「少爺,你經常給師父煮飯吃嗎?」

「是呵!」

「你一個人做?」

「是呵!」

「那麼擔水、打柴你也做了?」

「做了。」

「你跟著你那個什麼師父有多久了?」

「有十多年了!」

小翠不禁望了眼小青,又問:「少爺,你跑出去不到一年,怎麼說跟你師父有十多年了?」

「哎!我說,你們完全認錯人了,我不是你們的什麼少爺。」

「少爺,你又想騙我們嗎?我知道少爺一向頂喜歡說些假說來捉弄我們的。有一次,你捉弄青姐,爬上樹去摘什麼仙果,使青姐姐叫黃蜂叮了幾個泡,還想騙我下水潭去尋什麼珍珠寶物,我才不上這個當哩!」

豹兒睜大了眼睛問:「你們少爺經常講假話捉弄人嗎?」

小翠「噗嗤」一笑:「少爺,你裝得頂像呵!連夫人、老爺他們也認為你喪失了心智,迷失了本性。只有我,才不相信你胡編亂說。你呀!半點也不喪失心智。」

「那你要怎麼才相信我?」

「少爺,我不明白你為什麼要這樣做?你不喜歡珍小姐,也用不著這樣做。」

「珍小姐!?什麼真小姐、假小姐的?」

小青說:「珍小姐就是少爺的嫡親表妹哪!怎不記得了?」

「我嫡親表妹?對了,你們少爺不喜歡跟她什麼婚的,才跑了出去,她長得很醜嗎?」

「少爺,珍小姐半點也不醜,比我們還好看多哩!」

小翠說:「青姐姐,你聽少爺說的,珍小姐好不好看,他沒見過么?」

豹兒苦笑一下,不敢再問什麼,但忍不住又問:「那個真小姐很兇惡么?」

小翠眨眨眼睛:「我怎麼知道的?」

小青說:「少爺,珍小姐要不是辣潑潑的火性子,你會逃婚嗎?」

豹兒心想:原來這樣,真小姐是個凶霸霸的人,怪不得他們少爺要逃跑了!

小青又說:「少爺,夫人也不滿意珍小姐的,現在有夫人同你作主,你不用再跑下山去了!」

小翠說:「我看少爺才不單為這件事跑下山的。」

豹兒愕然:「那為什麼跑的?」

小翠說:「誰知道哩!少爺詭計多端,誰也摸不透。」

「哦!?你們少爺詭計多端么?」

小青說:「翠妹,你怎能這樣說少爺的?」

小翠說:「該死,該死!我應該說少爺智多謀深才是。」

不知怎樣,豹兒對小翠一顰一笑,說話活潑有趣,反而更喜歡接近她了!不由得問:「翠妹妹,你們少爺喜不喜歡你?」

「喜歡,喜歡,他要是不捉弄我和青姐姐,我們就燒天香啦!」

說著鐵嫂端了熱騰騰、香噴噴的飯菜走進來,說:「開飯啦!少爺,你喝不喝酒?」

「喝酒!?有酒嗎?」

鐵嫂說:「有呵!我知道少爺一向喜歡喝酒的,特別開了一罐貴州茅台啦!」

豹兒驚喜:「你怎知我一向喜歡喝酒的?」

小翠朝小青擠眉弄眼:「青姐姐,你看,這不是他的本性流露出來了?」

小青說:「少爺,你從小喜歡喝,誰不知道?還問人怎知道哩!」

豹兒問:「你們少爺也喜歡喝酒?」

小翠說:「是呵,是呵!我們少爺也像你一樣,喜歡喝酒吶!少爺,我說你別裝了,越裝,就越不像。」

豹兒苦笑了一下,再不敢問什麼了!只有坐下來喝酒吃菜。豹兒不知怎樣,一連喝了幾大碗,一張臉紅得像熱透的蘋果—樣。鐵嫂、小青、小翠驚愕地望著他。鐵嫂說:「少爺,你酒量可比以前大得多了,小心,別喝醉了呵!」

豹兒不知這茅台酒是有名的上等好酒,雖然香醇可口,但濃度極高,他將它當成以往所喝的酒一樣。何況他又是獨自喝悶酒,因而早已有幾分醉意了,小翠更有心要他酒後吐真言,便頻頻給他斟酒,便更是來者不拒。現在他聽見鐵嫂說自己別喝醉了,便說:「我、我、我沒有喝醉。」

往往醉了酒的人,都說自己沒有喝醉;說自己醉了,反而沒有喝醉。豹兒也正是這樣。他將一碗酒倒進自己肚裡后,—邊說自己沒有喝醉,一邊卻軟癱伏在桌上醉倒了。

當豹兒醒過來時,發現窗外已是紅日高照,自己躺在一張柔軟舒服的床上,蓋著緞面的絲棉被,罩著似輕煙的蚊帳。他一時忘記了昨天昨夜的事,愕然地看著、想著:我,我怎麼睡在這麼好的床上了,別不是做夢吧?

突然,他聽到「吱」地一聲輕響,房門給推開了,走進來兩個俏美少女,是小青和小翠。他這才想起了昨天昨夜的事,自己給人當成了什麼少掌門、少爺,來到點蒼山上了,並且想起了昨晚喝了不少白酒,以後就不省人事了。他想跳起來,一下發現自己的衣服全給人脫光了,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內衣短褲,而且還不是自己的。

小青走近來給他打開掛好的蚊帳,一邊笑問:「少爺,你醒過來了!昨夜你醉得好厲害呵!」小翠卻笑著:「你這個小醉貓,還說自己不會喝醉哩!」

豹兒茫然問:「昨夜是你們扶我來這裡睡的嗎?」

「是呵!」小青一邊說,一邊動手要給他揭被。豹兒急拉著被子遮身,問:「你,你們要幹什麼?」

「少爺,該起身了,我們給你穿衣服。」

「不,不,你們出去,我自己會穿。」

「少爺,你不要我們伺候么?」

「不,不要。」

小翠說:「好呀!你知道你的衣服放在什麼地方?」

豹兒望望:「我昨天的衣服呢?你們收到哪裡去了?」

「還問啦!你穿的衣服,臟死了,鐵嫂也不願洗,丟啦!」

「丟啦!?那我穿什麼呀?」

小青說:「少爺,回到家裡,你還怕沒好衣服穿么?」

豹兒又一下想起,問:「昨夜,是你們給我脫衣服和換衣服的么?」

小翠說:「我們還給你擦身啦!」

「什麼!?你們還給我擦身?」

「你身上的污垢真厚。少爺,你有幾天沒有洗澡了?」

豹兒一下漲紅了臉:「你,你們怎麼亂給我擦身的?要擦,我自己不會擦么?」

小青說:「少爺,你醉得什麼也不知道,怎會自己擦身呵!」

「不行!今後你們可不能給我擦身的。」

「那你醉了呢?」

「醉了,也等我醒來。你們知不知道,你們是女孩子,我是男孩子,那多羞人?」

小翠眨眨眼睛:「我們怎敢給你擦身的?」

「那誰給我擦身?」

「是夫人和鐵嫂呀!」

豹兒一怔:「夫人昨夜來過了?」

「來過了!你大醉未醒哩!」

「她,她們也不能給我擦身的。」

小青略帶羞澀地說:「少爺,你別以為你已經大了,你在夫人和鐵嫂的眼睛里,還是個小孩子。以前她們不知給你洗過多少次了。」

豹兒一聽,又怔了半晌,暗想:「我今後說什麼也不能飲醉酒了,給人脫光了衣服擦身,那多不好意思。」

小翠又輕輕問:「少爺,段姐姐是什麼人?你醉后老喊她的?」

豹兒又怔住了:「段姐姐!?我昨夜喊了么?」

「是呀!幸好是夫人走後,你睡在床上叫的,只有我們聽到。」

豹兒不出聲了,心想:我怎麼在醉中叫喊段姐姐的?

小翠又狡黠地問:「少爺,段姐姐長得很美吧?」

豹兒點點頭:「她很美。」

「怪不得你不答應跟珍小姐訂婚了,私自逃下山去,去和段小姐相會。」

豹兒睜大了眼睛:「你說什麼的?」

「我沒說什麼呀。少爺,你怎不告訴夫人?讓夫人給你說頭親不好么?」

「說什麼親的?」

「少爺,別裝糊塗了,你喜歡段姐姐,由夫人作主,讓你和段姐姐結為夫妻不好?」

「嗨!你胡說什麼的?你們出去,我要起身穿衣服了。」

「好呀!我們出去就出去,不過,沒我們,你知道你的衣服在哪裡?」

「在哪裡?」

小青打開一個衣櫃,說:「少爺,你的衣服都在這裡,你要穿淺綠的,還是要穿紫色的?還有,你的鞋襪,也在下面一個抽屜中。」

豹兒看了滿衣櫃的各種不同顏色的衣服,睜大眼睛說:「這不是我的衣服呵!我的衣服在我的包袱中。對了,我的包袱呢,你們放到哪裡去了?」

「少爺,別提你的包袱啦!包袱中的那兩套舊粗布麻衣,鐵嫂一早拿去給人當小孩的屎片尿布啦!」

「什麼!?你們怎麼將我的衣服當屎片尿布的?」

小翠眨眨眼睛:「少爺,這櫃裡衣服你穿不穿?不穿,我們可沒辦法了!」

豹兒無可奈何地說:「好,我穿。」

小青問:「少爺,你要什麼顏色的?」

「什麼顏色都好,隨便拿一套我穿好了。」

「少爺一向喜歡穿淺綠色的,還是穿淺綠色的吧。」小青從衣櫃中取出了一套淺綠色的長衫、短衣和一條白綢褲,又有什麼禮服的繡花絲帶,束髮的玉環和裝飾的玉佩等等一大堆。

豹兒心想:點蒼派的人真有錢呵!連衣褲也這麼一大堆,穿起來不麻煩么?小青說:「少爺,起身吧,我們給你穿。」

「不!你們出去,我自己會穿。」

小翠說:「那也好。青姐姐,我們出去,打水給少爺洗面漱口吧。」

當小青、小翠提著一桶水進來時,一看豹兒穿得不倫不類的,幾乎要大笑起來。原來豹兒一向在深山古寺中,所穿的衣服極為簡單,一條褲子,一件外衣,腰隨便用什麼繩索一束就可以了!哪有富家公子少爺這麼多打扮的?小青說:「少爺,你是怎麼穿法呵!等會夫人來了,見你穿成這樣,不罵死我們才怪哩!」

豹兒問:「這樣穿不行么?」

小翠笑著:「行呵!行呵!走出去,人家不當你是個怪物和瘋子才怪。」

「那要怎麼穿的?」

小青說:「我的少爺,你快除下來吧,我們得給你重新穿戴過。」

她們再也不管豹兒答不答應了,乾脆動手將豹兒重新打扮,又給豹兒梳頭束髮,忙了好一會,將豹兒打扮得像富家公子一樣,與富家公子所不同的,豹兒是一身勁裝,外披一件綠色長衫,腳穿薄底皂靴。豹兒一穿戴起來,更與點蒼派的少掌門一模一樣了,而眉宇之間,更有一團英氣,儼然是一位少年英俊的俠士。正是「人要衣裝,佛靠金飾」了,連小青,小翠也看得呆了,暗想:大半年不見,少爺似乎比過去更英俊了。

小青喜悅地說:「少爺,你照照銅鏡看看,我們這樣給你穿戴好嗎?」

豹兒對著銅鏡一看,也愕然了,銅鏡中是位少年俊美公子哥兒,問:「這是我嗎?」

小翠說:「不是少爺,難道是我們嗎?」

「我,我有這麼好看的?」

小青說:「少爺,你再佩帶—把劍,更是個少年英雄俠士了。」

「佩劍幹嗎?我不會使劍呵!」

小翠說:「少爺又來裝糊塗了!誰不知道少爺使得一手的點蒼盤龍十八劍法?」

「我說,我真的不是你們什麼少掌門和少爺呀。」

小翠說:「好呀!少爺這句話,最好去跟老爺說,看老爺不賞你兩個耳刮子。」

「他,他會打我?」

「打不打我不知道,最好我希望少爺別這麼再裝糊塗下去。好啦!少爺,快洗面吧,等會,夫人就來了,可能老爺也會來。」小翠說著,遞給他一條香氣撲鼻的濕毛巾。

豹兒見她們這樣伺候自己,連忙說:「多謝你們了!」

「喲!少爺怎麼跟我們又這樣客氣了?」

「應該多謝你們的。」

「好啦!但願今後你別再叫我們出去,少捉弄我們就行。」

「我,我沒有捉弄你們呵!」

這時,鐵嫂噔噔地走上樓來,一邊說:「青姑娘、翠姑娘,少爺梳洗好了沒有?老爺和夫人看少爺來了,還帶來了一位大夫。」

小青說:「少爺已梳洗好了!」

鐵嫂一見豹兒,驚喜地說:「少爺,你比昨夜好看多了!老爺、夫人見了,一定會高興的。」說著,又噔噔地下樓而去。

豹兒茫然問:「帶來一位大夫?大夫是什麼人的?」

小翠掩嘴笑道:「少爺不是迷失了本性么?這大夫是來給少爺醫病的。」

「不,不,我可沒有迷失本性。」

「是嗎?那少爺去跟余大夫說呀!聽說這余大夫是什麼怪醫的關門弟子,醫道可高了,會給人開膛破腹,換腦移心的。少爺要是迷失了心智,忘記過去,他會將少爺的一顆心取出來洗乾淨。」

豹兒睜大了眼睛:「一個人的心也能取出來的嗎?」

「要不,他怎麼會是怪醫的關門弟子?不但能取心,還可以打開人的腦袋,洗腦哩!」

「打開腦袋?那不死了?」

小翠又眨眨眼睛:「死不死,我也不知道,少爺不想給余大夫洗腦洗心,最好別裝糊塗,就不用破腹打開腦袋了!」

小青說:「翠妹妹,別再嚇唬少爺了!少爺,余大夫是當今武林中的一位神醫,只能將人醫好,不會醫死人的。就是剖腹開腦,也不會死。」

豹兒說:「不!我不看病。」

小青說:「少爺,余大夫已經來了,你不讓他看看不行呵!」

小翠說:「是呵!少爺沒病,讓余大夫看看怕什麼?」

「他不會給我開腦破肚吧?」

「少爺不裝糊塗了,他怎會給你開腦破肚?所以少爺等會見了老爺和夫人,叫聲「爹」「媽」,也記得了過去的事,余大夫就不會給你開腦破肚啦!」

「好吧!我叫就是。」

他們下得樓來,正好萬里雲、白衣女和帶來出神醫余大夫走入閣來。小青和小翠連忙上前行禮叫了一聲「老爺」和「夫人」。豹兒也只好行禮,叫聲:「爹!媽!」

萬里雲望著他,嘴唇略動了一下,沒說什麼,而白衣女卻慈愛地問:「苞兒,你好了一些嗎?」

「我,我好了一些了。」

神醫余大夫卻目光炯炯打量著豹兒,白衣女說:「余大夫,這是小兒。」

余大夫有點困惑地說:「夫人,令郎看去雙目光華神韻,神態如常,可不像一個喪失了心智的人。」

白衣女說:「余大夫,可是小兒昨天回來時,居然說他不是我的兒子,說我們認錯了人。」

「哦!?那我要好好地診斷一下了。」

「余大夫,先請坐,飲完茶再給小兒看不遲。」白衣女又叫小青、小翠奉茶。余大夫:「不用了,還是讓我先給令郎診斷一下。」說著,便坐下來,對豹兒說,「少爺,請伸出手來。」

豹兒問:「伸手幹嘛?」

白衣女說:「苞兒,大夫要給你把脈啦!」

「我,我沒病呵!」

小青在旁輕輕地說:「少爺,沒病,給大夫把把脈也不要緊的。」

豹兒無可奈何地伸出手來。余大夫用三個指頭,輕輕按在豹兒手腕的脈搏上。不知是豹兒緊張還是害怕,潛藏在體內的一股真氣激蕩流動,竟然將神醫按在自己經脈上的指頭震開了!不但神醫驚愕,連萬里雲和白衣女也奇異了。的確,武林中人,手腕上的命脈最忌人扣住的,一旦給人扣住,自己的一條性命,不啻握在別人手中。豹兒雖然沒學過什麼拳腳刀劍武功,但內功的修練,卻是不知不覺從四五歲就練起了,只是方悟禪師沒有告訴他而已。豹兒這時一身的真氣,不但不同—、般常人,更不下於一般武林中的上乘高手,何況他最近又獲得了澹臺武、獨角龍一股內勁,真氣更比以往增厚了,身上的要穴一旦為人接觸,本能的自衛,就不知不覺的產生出來,加上豹兒的緊張、心慌,所以一下將神醫按在自己脈搏上的手指彈開震起。當然,要是神醫有意去扣他的命脈,豹兒是不易震開的。但這樣一來,神醫體內的真氣,又不異送給了豹兒,增強了豹兒的內功。因為豹兒所練的內功,是武林中從來沒有出現過的一種特異獨門內功,是佛門心法與方悟禪師本門的內功溶和為一體的異樣內功,身似深淵大海,可容納外面驟然出來的勁力真氣,匯成自己的勁力,但它不同於武林中的春陽融雪功和吸星大法。這兩門怪異內功,可以主動將別人體內真氣吸過來,而廢去別人的功力。豹兒所學所練的內功,並不主動去吸別人的功力、真氣。只要你不去襲擊他,強送給他,就是你碰了他的身體,他也不會去吸收你體內的勁力和真氣。

白衣女見豹兒將神醫的手指彈開震離,愕然問:「苞兒,你怎樣啦?」

神醫余大夫驚訝地說:「夫人,令郎的一身真氣可深厚呵!似乎不是點蒼一派的內功。」

萬里雲驚愕:「不是點蒼一派的內功?不可能!」他轉身問白衣女,「你暗暗傳給苞兒的內功了?叫他不習點蒼派的內功?」

白衣女更是驚詫:「雲郎,你說到哪裡去了!我幾時傳給了苞兒內功?」

神醫搖搖頭說:「他也不是無回劍門一派的內功。」

「那他是什麼內功?」

「什麼內功,我也說不上來。我看人不少了,令郎一身的真氣,極為上乘,但我卻從來沒有見過。是不是令郎未習點蒼派內功前,另外有了奇遇,得武林中一位高人的指點?」

萬里雲說:「余神醫,這絕不可能,小兒從小就沒有獨自一人離開過點蒼山,哪來什麼高人指點了?而且他從小就練本門的內功。神醫,你有沒有看錯了?」

余大夫一笑:「在下絕不會看錯,令郎練的,絕不是賢夫婦所學的內功。」

白衣女在驚訝中暗想:苞兒學的怎不是點蒼派的內功呀?又有誰在暗中指點了他呀?她一下想起了自己的結拜妹妹慕容小燕來。慕容小燕,一向行為怪異與人不同,她曾見過苞兒兩次,難道是她作怪?暗暗傳給了苞兒的內功?跟我夫婦開玩笑?不由得問:「苞兒,是不是燕姨暗暗傳給了你的內功?」

豹兒茫然:「燕姨!?什麼燕姨的?」

「苞兒,怎麼你連燕姨也不記得了?你曾見過她兩次呵!」

「我,我沒見過呵!」

小翠在旁輕輕提醒說:「少爺,你怎麼又裝糊塗了!不怕要洗腦洗心嗎?」

「我,我真的沒見過呵!」

萬里雲皺眉不語,白衣女說:「大夫,你還說小兒沒喪失心智,可他連燕姨也不記得了!」

余大夫問:「夫人,你說的燕姨,是不是江湖上人稱九幽小怪慕容小燕女俠?」

「不是她,又是誰?」

余大夫又搖搖頭:「令郎所練的,也不是燕女俠的內功。」

萬里雲和白衣女同時怔住了:「不是!?」

「燕女俠的內功,在下也知道,那是陽剛一路的內功。可是令郎的內功,從他剛才彈開在下的手指時,是屬於陰柔一路的。」

「陰柔—路,那是哪一門派的內功?」

「什麼門派,在下就說不出了。總之,縱觀當今武林,沒有任何一門派,有令郎這樣的內功。」

白衣女說:「莫不是墨兄弟傳給他的吧?可是墨兄弟一向為人敦厚老實,不會暗暗教他而不告訴我們。」

余大夫又搖搖頭:「墨大俠一身的怪異奇厚真氣,那是種種奇遇和巧合的怪異成果,別人怎麼學也學不來,要學,不啻是自尋死路,拿自己性命開玩笑。」白衣女問豹兒:「苞兒,是誰教你的內功呀?」

「內功!?沒有人教我內功呵!」豹兒更茫然地說。

「什麼!?沒人教你內功?那你這一身的內功又怎樣練來的?」

「我沒有練呵!師父說我是天生的。」

「天生!?天生有這麼大的勁力?」

「不是嗎?」

白衣女嘆聲說:「苞兒,你真是完全喪失記憶力了!什麼也不記得了。」

余大夫突然問豹兒:「你沒練過武功?」

「沒練過呀!不過,段姐姐卻教會了我輕功。」

白衣女又是驚異:「段姐姐?什麼段姐姐呀?她怎麼教你輕功了?」

「我,我不該騙你們,段姐姐就是我昨天所說的段哥哥,她怕人知道,女扮男裝,要我在路上叫她為段哥哥。現在她大概已回到家了,也不怕了。」

萬里雲夫婦聽后,只有相視一眼,苦笑一下。

余大夫突然當胸向豹兒拍來一掌,「蓬」的一聲,直擊在豹兒胸口上。豹兒沒防備這個神醫會突然向自己出手的,給拍得後退,身後的椅子也給撞翻了,要是豹兒沒有學過輕功,也會隨著椅子翻倒。但他給椅子一擋的剎那間,身似靈豹,從翻倒了的椅子上面倒空翻了個筋斗,又輕輕地落下來,平穩地站著,瞪大眼睛問神醫:「你怎麼打我?」

余大夫目中更露驚訝之色。因為他看出豹兒內力深厚,真氣護體,自己已用了五成的功力。因為不用五成的力,是無法試出豹兒是不是真的忘了過去和不會武功。余大夫是巫山怪醫的關門弟子,不但在醫道上深得怪醫的真傳,就是在武功上,也深得怪醫的真傳,內力的深厚,已是武林一等上乘高手的內力了。巫山怪醫是貴州梵凈山邪派一門的武功,余大夫這五成功力,就是武林的一流高手,也恐怕受不了。可是他感到自己的功力拍到豹兒的胸口上,彷彿如泥牛人海,全無反應,自己發出的掌勁,好像全叫豹兒吸進體內去了,所以才感到驚訝:武林中怎麼有這一門怪異的內功的?不禁問:「你這是什麼內功,不怕打擊?」余大夫出掌,不過,是想看看豹兒到底有沒有學過武功。

豹兒說:「我不是說過我沒有學過內功嗎?你怎麼不相信呀?」

余大夫望了豹兒一眼,點點頭:「不錯,你的確是沒有學過武功,不懂閃避,更不知如何接招,而從你那縱跳的輕功動作看來,又確是大理段家時輕功,似乎又比段家的輕功略勝一籌,這恐怕與你內力的深厚有關。你說沒學過內功,我就不相信。」

「我真的沒學過。」

余大夫想了一下問:「那麼,總有人教你如何呼吸、調息吧?」

「有呵!」

「哦!?是誰教你的?」

「我師父呀!」

「尊師是誰?」

「初時我也不知道,後來才知道他叫什麼方悟禪師。」

余大夫一怔:「那麼,尊師也是當年威鎮武林的黑箭之一了?」

「是。」

當然,這也是豹兒在師父臨死的一夜才知道的。

余大夫又暗想:就是方悟禪師,當年也沒聽說有這門受得起打擊的內功的,要是這樣,當年他就不會給墨大俠的掌力震傷了,從此而改邪歸正。又問:「你跟隨令尊師有多久了?」

「多久!?我從小就由他帶大的呀!」

白衣女近乎痛苦地說:「苞兒,你怎麼變成這樣了?你出去才大半年,怎麼會是方悟禪師從小帶大的呵?」

余大夫說:「夫人,看來令郎不是一般的喪失了心智,按賢夫婦的話來看,他恐怕給大魔頭擊下懸崖,為方悟禪師救回來后,便喪失了記憶,完全忘記了過去的一切。令在下奇怪的是,令郎除了忘記過去,對以後的卻清清楚楚,半點也沒喪失心智,與正常人一樣,這卻是在下碰到的第一個奇症。」

白衣女問:「余大夫,你看能不能使他恢復過來?」

「夫人,在下素有這麼一個脾氣,專喜愛與一切奇難怪症作對,越是奇難怪症,越引起我的興趣,就是賢夫婦不請在下來,在下要是聽聞令郎有這種怪病,也會主動上門醫治。不過,想短期之內醫好令郎這一怪症,恐怕不可能,同時也非一般藥物所能醫好的,讓在下回去想想,看看能不能用其他方法來醫治令郎了。請夫人放心,在下要是不治好令郎這一怪症,絕不放手。」

「那多謝大夫了。」

「夫人別客氣,這是在下應盡的職責。」

突然,管飛神色驚惶地奔了進來,一見萬里雲便說:「師父,不好了!那……」

萬里雲瞪了管飛一眼:「什麼事令你這樣慌張的?給我冷靜下來。」

「是,師父。」管飛看了余大夫一眼,知道自己在客人面前失態了,引起了師父的不滿,立刻神色鎮定下來。

「唔!出了什麼事?」

「師父,神秘黑箭這個大魔頭上門來了!」

眾人一聽,不禁一怔。連豹兒也不由得愕然起來,暗想:難道這個所謂的大魔頭,殺了我師父,知道我沒有死,追到這裡來了?萬里雲持有掌門人一派的風度,極力鎮定自己的不安,問:「他現在哪裡?」

「在大廳上。這大魔頭已傷了不少人了,聲言師父再不出去見他,他就要將點蒼派殺得雞犬不留。」

「好!我去會會這魔頭。」

白衣女說:「雲郎,我跟你一塊去會他。」

「不!夫人,你好好看顧余大夫和苞兒,要是我有不測,你帶他們往後山去吧。」

「雲郎,你說到哪裡去了!我能丟下你不管嗎?生生死死,我們都在一塊,或者我倆聯手,可與這魔頭一戰。」

「夫人,那苞兒你不管了?」

「雲郎,苞兒自有小翠、小青照看。」白衣女轉頭對小青,小翠說,「青兒,翠兒,我將苞兒交給你們了,我如有不測,你們就帶著他往廣西找燕姨去。」

小青說:「夫人,我不能離開你。」

「青兒,別胡說了,看顧苞兒要緊。」白衣女又對管飛說,「飛兒,你保護余大夫,先由後山走吧。」

余大夫搖搖頭:「不用,在下也想會會這大魔頭。」

「余大夫,這大魔頭找的是我們,你是局外人,別捲入這是非中去,小兒還望大夫醫治:」

「夫人,在下自問武功可自保,說不定讓在下勸勸這魔頭……」

萬里雲說:「余大夫,這大魔頭生性殘忍無比,恐怕什麼人也勸不了他。」

「要是這樣,在下願與賢夫婦聯手,與這大魔頭一搏。」

「這——」

「萬里雲掌門,別勸說在下了,走!要遲一步,這大魔頭恐怕會殺了進來,不知又要傷多少人。」

萬里雲知道余大夫是巫山怪醫的關門弟子,不但醫術高明,就是武功,也列為武林—等上乘高手之一,要是有他相助,說不定可戰勝大魔頭,便說:「那我先感激大夫了。」

「別客氣,在下雖行醫江湖,也是武林中人,武林有事,在下不能坐視不理,也不能一走了事,這樣,在下就有負師傅的教導了。」

白衣女—向是女中豪傑,為人乾脆爽快,說:「好!我們走,會這大魔頭去。」驀然,閣外竹林中響起了一個蒼老而令人心寒的聲音:「你們都別去了,老夫早巳來了!」聲落人現,一位黑衣老人,幾乎像魔影一般,悄然無聲,飄入閣內。豹兒舉目一看,這位黑衣老人,正是殺了自己師父的惡魔,也就是大家所說的可怕的神秘黑箭大魔頭澹臺武,不由叫了一聲:「真的是你?」

澹臺武聞聲,不由得斜目視了他一眼,一下愕異:「咦!是你?你真的還沒有死?」

「我,我沒有死。」豹兒傻呼呼地說了這麼一句。

萬里雲和白衣女一聽,更相信豹兒曾經給這個大魔頭一掌擊下懸崖,幸得方悟禪師救了,看來江湖傳言,並非空穴來風。萬里雲說:「你也是武林中一位成名的人物,怎麼連一個小孩也不放過?」

白衣女說:「他要是放過人,就不會是魔頭了!」

萬里雲說:「小兒與你無仇無怨,你為什麼要下手殺他?」

「誰叫你令郎對老夫不遜?」這個大魔頭,也將豹兒當成是萬里雲夫婦的兒子了!這更叫豹兒有口難辯。

余大夫搖搖頭說:「點蒼少掌門還是一個不成年的少年,出言不知高低,你就這麼殘忍下得了手?」

澹臺武冷冷地說:「凡是出言不遜的人,老夫不問他是大是小,只有一殺了之。」

白衣女說:「你傷害我小兒一次,就是你不來,我夫婦兩人,也要找你了。」

「好說,好說,老夫現在不是來了嗎?」

萬里雲問:「現在你想怎樣?」

「老夫是無事不登三寶殿。老夫這次來,一是要點蒼派永遠臣服老夫,二是……」澹臺武將目光轉向余大夫,「也是為你這位神醫而來。」

余大夫不明問:「你為我什麼?」

「老夫要你永遠為我所用。要是跟隨老夫,老夫將視你為上賓,不以部屬對待。」

「你怎知在下在這裡的?」

「武林中,沒有什麼事老夫不知道的。」

其實,澹臺武只是故弄玄虛而已。他所以知道余大夫上了點蒼山,不過是他今天一早,化裝為一病人,上余大夫門求醫,準備一見余大夫,就以威脅手段,收余大夫為己用,想不到余大夫一早為管飛請了來為豹兒看病。他從余大夫家人的口中知道余大夫已去了點蒼山,為點蒼派的少掌門看病。他感到奇怪,點蒼派的所謂少掌門已死在自己的掌下,哪來的少掌門了?難道萬里雲有兩個兒子?因此,他乾脆上點蒼山。一來看看萬里雲是不是有兩個兒子,同時藉此收服了點蒼派;二來是一定要將余大夫據為己用。余大夫是武林中難得的名醫,醫術神化高超,自己有暗疾要余大夫醫治。因為在拙作《神州傳奇》中,他來犯點蒼派時,為奇俠一枝梅所擒,以特殊的手法,封了他兩處要穴,使他一身真氣提不起來,等於已廢除了他一身的武功。峨嵋武林大會中,中原武林人士見他武功已廢除,不忍加以殲殺,放了他回蒙古,誰知他在師父神通子的指點下,逆經而行,強行恢復了一身真氣,甚至真氣更比以往增厚。他這種近乎逆天而行的恢復了武功,同時也種下了隱疾,使自己下腹的梁門穴麻木不仁,並且足心的湧泉穴,每到寅時,更如針刺一般痛苦,使他痛得死去活來。這都是他逆經強行恢復真氣的惡果。這一暗疾,連他師父神通子也束手無策,只有勸他別再強行練功運氣,不然,終有—天,體內真氣膨脹,經裂脈破,痛苦而死;可是他復功心切,又潛回中原,準備先找四川白龍會的人開刀;在途中,他無意聽到了武林中最近又出了一位神醫余大夫,是巫山怪醫的關門弟子,天下任何奇難怪症,一經這位神醫之手,沒有治不好的。這樣,他先放棄了對白龍會的開刀,直奔雲南大理而來。在來雲南大理時,他又無意發現他過去大師兄上官飛的蹤跡,便帶了自己的弟子,追蹤尋來。他本意想勸說上官飛再次跟自己聯手,血洗中原武林各派,雄霸武林。誰知上官飛反而勸他回頭是岸。他一怒之下,便在古寺中殺了上官飛……

余大夫說:「多承厚愛,來尋在下。」

澹臺武說:「你願隨老夫了?」

「對不起,令你失望了!」

澹臺武目光一掃,宛如冷電,直盯著余大夫:「你不怕死?」

余大夫微笑:「恐怕你也討不了什麼好處。憑在下的一雙眼睛看出,你皮下承位穴已現紫氣,恐怕你腹下的梁門穴已麻木不仁,這是你強行練功所致。若不及早醫治,將會痛苦不堪。」

澹臺武盛氣不禁一餒:「你看出了?」

「要不,在下怎敢稱神醫?」

「你能醫治?」

「最好你能散去一身真氣,不再強行練功,其疾自好。」

澹臺武目光閃耀,心中暗想:這神醫果然不愧為神醫,竟一眼就看出了我的隱疾,所言跟師父相符合。要是我散去了一身真氣,不啻廢去了一身武功,那不如死去。不禁又問:「除此辦法,就沒其他辦法了?」

「有是有,不過在下還是勸你散去一身真氣的好,在下可保你生命安全。」

「你為什麼不用其他方法醫治老夫?」

「在下不想你繼續為害武林!」

澹臺武鬚眉皆張,殺機頓起,吼道:「好!老夫就先拍斷了你的經脈,令你終身行動不得。」說時,便一掌拍出,萬里雲在旁一見,連忙出掌相迎,說:「不得無禮!」

萬里雲雖然為一派掌門,—身真氣渾厚,但怎及得上澹臺武一身真氣溢體,對掌之下,萬里雲不但給震飛,更感到胸內心血翻滾,一口鮮血噴了出來,明顯已受了內傷。白衣女一見大驚:「雲郎!你怎樣了?」急奔過去扶起。

萬里雲極力鎮定自己,說:「夫人,別管我,先對付這魔頭要緊。」

白衣女倏然將劍拔出,說聲:「魔頭,看劍!」一招辛辣無比的無回劍法,快如電光石火,向澹臺武刺去。澹臺武身形輕閃,三個手指一下捏緊了白衣女的劍身,內力一運,說聲:「去吧!」咔嚓兩聲,白衣女手中的劍,頓時便斷成幾截,只剩劍柄仍握在白衣女手中。同時澹臺武運勁震斷了白衣女的劍時,白衣女握劍的手臂,也幾乎震得麻木了。

澹臺武一招之下,似乎不費吹灰之力,就令萬里雲夫婦敗北,武功之高,內力之強,簡直是令人匪夷所思,連神醫余大夫也愕然,暗想:「這魔頭的武功,比傳聞的更為可怕,就是自己與萬里雲夫婦聯手,不出十招,也會敗在這魔頭的掌下。管飛、小青、小翠他們更是呆若木雞,這魔頭的武功之高,他們連想也不敢去想了。

澹臺武冷冷掃視了眾人一眼,說:「誰敢不臣服老夫的,只有死路一條,除非你們當中有人受得了老夫三掌而不死的,老夫便二話不說,拍腿自走,永不再上點蒼山半步。」

突然間,豹兒說:「好!我受你三掌。」

澹臺武不由得愕異,說:「什麼!?你敢接老夫三掌?」

「是呀!你說話算不算數的?」

澹臺武仰天桀傲大笑:「老夫縱橫江湖一世,一向出言如山,怎不算數?小子,你曾經在老夫掌下死了一次,大概是這位神醫救活了你,你再想死第二次?你想清楚,上一次,老夫只不過用了二成功力,這一次,恐怕就是神仙再世,也救不了你。」

「唔!你出手吧。」

萬里雲和白衣女急道:「苞兒,別胡鬧,快退下去。」

「不!他又會殺人的。」豹兒不知是初生之犢不畏虎,還是救人心切,他又問澹臺武,「你三掌打不死我,你也馬上走嗎?」

「不錯!別說三掌,要是老夫一掌拍不死你,這裡的人,老夫今日統統放過不殺。」

「好!那你快打我吧。」

「小子!你真的不怕死?」

「你一掌打不死我,第二掌打死了我,你會放過他們嗎?」

澹臺武雖然為人殘忍,殺人從不眨眼,但他心裡頂敬一些不畏死的人的,何況豹兒才不過是個十三歲的少年,竟然有這一份不怕死的勇氣。他驚異地盯著豹兒,又看看其他人,說:「好!老夫看在你的孝心和勇氣上,第二掌拍死了你,也放過他們。不過,你想清楚,老夫第一掌拍死了你,這裡的人,再不臣服老夫,便一個不留。」

「那你快打我一掌吧!」

「好!老夫出手,准許你閃躲。不過,你千萬別存在有幻想,你是怎麼也閃不過的。」

「我說給你打就給你打,絕不躲閃。」

「小子,這是你自尋死路,別怪老夫!」

白衣女想出言制止豹兒,余大夫早已感到豹兒身懷特異的功能,用密音入耳之功對白衣女和萬里雲說:「賢夫婦放心,令郎有一種特異的武功,這魔頭第一掌是拍不死令郎的。就是受了傷,在下也可救下。」

豹兒說:「我不會怪你的。」

「好!看掌!」

澹臺武老奸巨猾,雖然豹兒說不會躲閃,他還是不放心,因此出掌如電,「呼」地一聲,已重重拍在豹兒的胸口上了。只見豹兒身形橫飛起來,撞在樓閣的板壁上,落下來時,口中鮮血直噴。因為澹臺武這一掌之勁,已用了五成的功力,這五成功力,足可以開碑裂石。他滿心以為這一掌就將豹兒拍成血肉一團。可是他定眼一看,豹兒只是口噴出一股血而已,並沒有變成血肉一團。同時又見豹兒略略運氣調息,掙扎地站了起來,用衣袖抹抹自己嘴邊的血,說:「你,你第一掌沒打死啊!」

萬里雲夫婦看得驚愕不已,連澹臺武也看得驚奇了:「小子,難道你練了佛門金剛不壞的身體?」

「我,我沒有練。」

「就算你這小子練了金剛不壞的身體,老夫不信取不了你的性命。」

「哎!慢一點。」

「小子,你還有什麼話說的?」

「你說過的話要算數,第二掌你打死了我,也得放過他們?」

澹臺武這句話只是信口而說,他滿以為一掌就可擊斃豹兒,所以落得大方承諾,沒想到自己一掌,居然殺不了豹兒。現在話已出口,怎麼也收不回了,他悻悻地說:「不錯!你去死吧!」便一掌朝豹兒頭頂上拍下。

人的頭頂,是一個人督脈百會穴、后頂穴和足太陽經脈絡、通天、玉枕等要穴的所在處。別說豹兒,哪怕是任何一等的上乘高手,給人拍中了這幾處要穴,非死即傷。何況澹臺武已誓必殺了豹兒才能泄其怒,已集了七成的功力於掌上,就是金鑄的腦袋,玉琢的頭頂,也會給澹臺武這七成的功力拍成粉碎,腦漿迸飛。「蓬」地一聲悶響,萬里雲和白衣女心如刀割,不敢去看,連神醫余大夫也擔心了。豹兒只感到有一股如怒濤般的真氣,從自己頭頂直灌而下,衝擊著自己身體,他一下站立不穩,頹然翻倒在地。

澹臺武已認為豹兒必死無疑,一聲獰笑,朝在場的萬里雲夫婦和神醫余大夫掃了一眼說:

「你們臣不臣服老夫?」

萬里雲夫婦心痛愛子已死,悲憤萬分,哪有心情回答澹臺武的話。余大夫更是心裡難過,他急奔到豹兒身旁,俯身細看,看自己能不能將豹兒救活過來。他一看之下,不由怔住了,豹兒不但沒有氣絕,微微的呼吸反而十分均勻正常,不禁又驚又喜。他聽了澹臺武的話,一下站了起來:「我們不臣服怎樣?你總不能違背諾言,將我們殺了。」

澹臺武言語一塞,半晌,恨恨地說:「不錯,老夫答應不殺你們,但不等於不傷你們。你們不臣服,老夫可以斷去了你們的手腳,廢了你們的武功。」

驀然,豹兒一下從地下跳了起來,面色紅潤,目光燦燦,格外有神。方悟禪師傳給了他一門從來沒有過的內功法,這時已起了神奇的作用。澹臺武兩掌的勁力,已全部化為豹兒所有,尤其是后一掌七成的功力,不但送給了豹兒一份極為珍貴的禮物,更助豹兒打通了任督兩脈,體內真氣大增,直通玄關,今後只要豹兒出手,都有凌厲的勁道,要學任何上乘武功,輕而易舉了,就是平常任何的招式,由豹兒使出,都變成了凌厲的武功招式。

澹臺武見豹兒沒死,反而比以前精神倍添,不由怔呆了,問:「你沒有死?」

豹兒說:「我沒有死,你再打我一掌吧。」

「小子,你身懷邪術?」

豹兒反問:「什麼叫邪術?」

這時輪到澹臺武感到豹兒不可思議了!這個魔頭,縱橫武林幾十年,什麼希奇古怪離奇的武功沒有看過?但從來就沒有看過這門挨打反而增添功力的武功。他懷疑豹兒不是人,而是一個不可思議的怪物。放眼武林,從來沒有人能在自己的一掌之下不死不傷的,而且自己兩掌所拍的地方,頭頂的百會穴,胸口的膻中穴,都是人身上致命的穴位。就是令江湖聞名而變色的兩個九幽小怪,恐怕也不敢讓自己擊中這兩處要穴。

豹兒見澹臺武不言不語的發怔,盯著自己,又說:「你打呀!你打完了我三掌,你就走吧。」

這又是武林中一件叫人不可思議的事情。凡是武林中人,千方百計防止別人擊中自己,哪有反催人打自己的?就算是練成了佛門金剛不壞之體的武功,也要暗運真氣護體,而這小子,不見他暗運真氣,竟然隨隨便便催人拍打自己,這是哪一門的武功?澹臺武不禁又動問:「小子,你練的哪一門武功?」

「我沒練過什麼門的武功呵!」

這本來是豹兒一句老實的話,澹臺武卻將豹兒看成是有意不吐露武功的來路了,說:「好!老夫再擊你一掌,你不死,老夫馬上就離開點蒼山。」

「好呀!最好你快點走。」

澹臺武不再說話,一邊暗運真氣,一邊暗想:就算這小子練成了金剛不壞的身體,而金剛不壞的身體,最薄弱的地方就是腹下,老夫要用陰柔之勁,按在你這小子的腹下,以陰柔之勁震斷你這小子的腸腸肚肚,看你還能活下去?澹臺武想罷,突出一掌,一下就按在豹兒的腹下,急運真氣,要震斷豹兒的腸腸肚肚。澹臺武已感到豹兒武功怪異,已抖出了自己渾身的內勁,可是他那無與倫比的強大內勁,強灌人豹兒體內,彷彿如灌入了深不可測的大海之中,沒見豹兒有絲毫的痛苦和反應,反而奇異地望著自己,似乎不明白自己的手掌怎麼老按在他的肚子上,澹臺武這時才真正感到不可思議了。

的確,要是豹兒不先受澹臺武兩掌,無意中打通了任督兩脈,澹臺武這十成勁力的陰柔強勁之力,就算不能震斷了豹兒的腸腸肚肚,也會震得豹兒死去活來,不死也帶重傷。事情也有這麼的巧合,澹臺武竟然打通了豹兒的任督兩脈,直通玄關,后又將自己一身的真氣強輸入豹兒體內。他哪裡是想要豹兒死,簡直是幫助豹兒練功,直達上乘之境。

澹臺武感到自己一身的真氣,源源輸入豹兒的體內不見反應,他一下猛然想起:武林中有一門武功,名為「吸星大法」,是星宿海邪派的武功,能將對方的內功吸得乾乾淨淨,變成廢人。難道這小子學了這一門武功?要是這樣,自己可上這小子的當了,怪不得他敢叫老夫打三掌!澹臺武想到這裡,自己一身的真氣已去得七七八八了,再不收手,自己一身真氣會全給豹兒吸乾淨。那時,這小子要殺自己,不易如反掌么?澹臺武又急又恨,急忙將掌收了回來,向後躍開,瞪大眼睛問:「小子,你會吸星大法?」

豹兒茫然:「什麼吸星大法?我不會呵!」的確,豹兒根本不懂什麼吸星大法,「吸星大法」這四個字,他更是第一次聽到。其實豹兒練的根本不是什麼吸星大法,而是佛門中容納忍讓最正派的一門內功,不同於吸星大法。吸星大法是主動去吸對方的內力而化掉,不能吸為己用,等於將別人的財富花得乾乾淨淨,自己又毫無所得,可謂是損人而不利己。另一功夫「春陽融雪」,比吸星大法又進了一步,主動將別人的內力吸來化為己用。在這一點上,與豹兒所練的特殊內功相似,但一個是主動去吸取別人的內力;一個是被動,你不強加於他,他就不會吸取你的內力。它是來者不拒,去者不留,你情我願,絕不強求。

澹臺武怎麼也想不到自己過去的師兄,以自己本門內功與佛門深奧的心法結合在一起,而出了這一種舉世沒有的內功來,無形中變成了對自己的剋星。澹臺武誤以為豹兒練成了在武林中早已失傳了的星宿海邪派的吸星大法,故意裝傻扮蠢,使自己一時不慎上當。他真是又驚又怒,恨不得一掌就劈死了豹兒。可是,他這時—身的真氣已去十之七八,轉到了豹兒的身上。同時他更看出豹兒一雙眼睛神采奕奕,光華熠熠,太陽穴上已微微突起,這是內功修鍊已達上乘的徵兆。事實也像澹臺武看到的一樣,豹兒這時一身真氣的渾厚,的確已達到上乘的佳境,他先得澹臺武給他打通玄關,后得澹臺武的七八成真氣,就像一個貧窮如洗的人,一下子驟得一筆驚人的財富,變成了百萬富豪一樣。他與澹臺武之間,此消彼長,一身真氣已強過澹臺武了。澹臺武就是想取他性命,已是心有餘而力不足。要是這時豹兒學會了武功,就算經驗不足,火候不到,也足可立於不敗之地。

神醫余大夫在旁也略略看出來了,冷冷地說:「姓澹臺的,在下想你說過的話不會不算吧?你是不是想食言自肥,讓天下人士恥笑?」神醫雖然看出了豹兒在轉眼間內力大增,澹臺武的真氣已消耗了不少,但想到這魔頭的武功深不可測,豹兒除了內力大增,但不會武功,交手起來,點蒼派仍免不了一場災難,故用話激這魔頭。

澹臺武用狠毒的目光盯了豹兒一眼,故作鎮定,仰天一笑:「老夫出言如山,何曾食過言了?好!老夫走,從此不踏上點蒼山半步,但希望你們別在他處碰上老夫。」

這個老魔頭,—時不知道豹兒的深淺,以為豹兒既會吸星大法,必然也會一些星宿海奇招怪式的武功,再加上神醫、白衣女,而自己一身真氣又去了七八,需要—段時間恢復,便藉此下台。所以他一說完,身形一閃,便悄然而去,離開了蒼山。

由於豹兒有這樣奇特的內功,意外地驚走了澹臺武,挽救了點蒼派一場血洗的大災難。這魔頭一走,眾人深深地吐了一口大氣,而萬里雲、白衣女一直在旁驚愕不已。他們怎麼也不敢想,自己的兒子,在這失蹤的大半年中,練成了這樣一身匪夷所思的內功,能經受得起這魔頭三掌而不死,從而挽救了點蒼派,從此也帶來了蒼山的安寧。他夫婦兩人,驚疑、喜悅、情切、心愛、激動、憂慮、擔心等種種情感,錯綜複雜交織在一起了,也不知是喜是憂。總的來說,喜多過憂慮。白衣女走近豹兒身邊,無比的慈愛撫摸著他的頭髮,將他摟在自己懷中,深情地問:「苞兒,你身上沒感到什麼吧?」

「我,我身上沒有什麼呵!」

「苞兒,你剛才知不知道,媽為你多擔心!萬—你死在魔頭的掌下,媽也不想活了!要跟大魔頭拼了!」

豹兒聽了心裡大慟,心想:我從小就沒有了父母,要是真的有你這個媽多好!他情不自禁地叫了一聲:「媽!」

白衣女更是淚水瑩瑩:「苞兒,你終於記得起我這個媽了!但願你從此記憶恢復過來,別叫媽傷心。」

豹兒心裡說:「我不是你的兒子呵!你是認錯人了。但他不忍再次叫美婦人傷心難過,近乎違心地說:「媽,你別傷心,我會慢慢記得的。」

白衣女破涕而微笑:「苞兒,這樣,媽就放心啦。」她轉首對神醫問,「大夫!你看我小兒是不是已有些恢復了記憶?」

神醫似乎困惑地看了豹兒一眼,點點頭:「或許令郎經過這一次刺激。記憶會恢復過來!不過,在下總感到令郎不是一個喪失心智的人,不論說話、行動,都很正常,而且為人極俠義,捨生救人,這是武林中人難得的品質。到底令郎為什麼忘記了過去,在下就有些不解了。」

「大夫,你看小兒要不要服什麼葯的?」

「夫人,在下認為,最好叫令郎先安靜兩日,到時在下再來看。要不要服藥,目前還是讓令郎先安靜的好。」

「大夫,你就在這裡住下好不好?我也知道大夫每日有不少病人上門求醫,我卻擔心那魔頭會不放過你。」

「這—點請夫人放心,在下自問武功仍可自保,何況在下看出,那魔頭為令郎已耗去了不少的真氣,恐怕沒有兩三個月,不能恢復過來,這兩三個月內,這魔頭恐怕不但不會在大理出現,也不會在江湖上出現了!再說,這魔頭身患隱疾,找在下不外求醫,他怎麼也不敢傷害我的。」

「既然這樣,我就不勉強大夫了!雲郎,飛兒,你們好好招待大夫,然後送大夫下山。」

管飛連忙應了一聲,便陪余大夫走了。

管飛和余大夫一走,萬里雲也不由得關切起豹兒來,放下嚴肅的神情親切地問:「苞兒,你剛才受了那魔頭三掌,真的一點事也沒有嗎?」

白衣女說:「雲郎,要是苞兒有事,余大夫還看不出來嗎?」

萬里雲點點頭又問:「苞兒,你這—身內功,是方悟禪師傳給你的嗎?」

「是!」

「是不是邪派的吸星大法內功?」

「我不知道呵!師父也沒說。」

白衣女又說話了:「雲郎,你怎麼這樣問?什麼邪不邪的,邪不邪在人,而不在武功。巫山怪醫的武功,還不是來自星宿海一派,那巫山怪醫為人邪嗎?」

「夫人,我總感到吸星大法為武林中人所不齒,最好不要去練。」

「什麼齒不齒的,這是你們九大名門正派的頑固保守看法,我無回劍法,在你們眼中,又何嘗正派了?」

「夫人,吸星大法太過歹毒和不人道了!」

「對惡魔能講什麼歹毒和不人道嗎?今天要不是苞兒挺身而出,你想想,你點蒼派會變成怎樣?」

萬里雲不由得語塞。是呵!今天要不是苞兒挺身而出,點蒼派的後果真不敢去設想,不禁又問:「苞兒,當時你為什麼要去接受那魔頭三掌的?你知道他不能擊斃你?」

「我不知道呵!我記得師父教我呼吸運氣時對我說,我練了這呼吸運氣之法,就不怕摔打跌傷了。所以我才跑出來,心想,他三掌不會打死我的,頂多將我打傷。我傷了,不是可以救了大家么?」

「哎!」白衣女叫起來,「苞兒,你怎麼去相信那魔頭的話?」

「他這麼鬍子一大把,還能騙人嗎?」

「苞兒,你今後別這樣天真了!今後你在江湖上行走,千萬不要相信惡魔壞人的話。」

萬里雲也點點頭:「苞兒,今天難為你了,你現在好好休養一下。」他說完,又對白衣女說,「夫人,我得去陪陪余大夫,先走了,這幾日,你好好看顧苞兒。」

「雲郎,你去吧。不然,余大夫可怪你失禮了!」

萬里雲一走,豹兒吶吶地問:「媽,吸星大法不好嗎?」

「哎!你別聽你爹胡說了,在他們九大名門正派的人看來,只有他九大派的武功才正派,其他派的武功都視為邪派。」

豹兒沒想到武功有這麼多的門派的,又問:「什麼叫九大門派?」

白衣女一怔:「苞兒,看來,你記憶仍沒完全恢復呵!所謂九大門派,就是少林、武當、峨嵋、點蒼、丐幫、崑崙、華山、恆山和崆峒九派,他們弟子眾多,人才濟濟,一向以俠義為懷,為武林人士共稱為九大名門正派。這事,爹不是跟你說過了么?你忘記了?」

「我,我沒有聽過呵!」

「什麼!?你沒有聽過?」白衣女搖搖頭,有點傷心地說,「孩子!余大夫說的是,你要好好地安靜一下,忘記了不要緊,別去多想,媽以後再教你。」

白衣女叮囑他幾句,又吩咐小青、小翠和鐵嫂照顧豹兒,自己也到大廳上去看余大夫了。

萬里雲夫婦前後一走,輪到小青、小翠和鐵嫂關心豹兒了。鐵嫂問:「少爺,你真的沒事呵!」

「是呀!我真的沒事呵!」

「這太好了!少爺,你是從哪裡學來的內功呵!可挽救了點蒼山的一場大難呀!少爺,我去給你端早點來。」

「鐵嫂,什麼早點呀?」

鐵嫂笑了:「少爺,早點就是早餐呀!」

「早餐!?這麼早就吃早餐嗎?」

「少爺,不早了!現在辰時快過了!要是以往,少爺早巳吃過了,在竹林里練功啦!」鐵嫂說著,便轉身出去。

豹兒愕然:「我在竹林里練功!?」

小青、小翠不禁愕然相望。小青問:「少爺,過去的事,你真的一點也不記得了?」

小翠說:「青姐姐,你別聽他的,他又想捉弄我們了。」

「翠妹妹,我看少爺真的是不記得了!」

豹兒說:「我說,我不是你們的少爺,你們總不相信呀。」

小青問:「你真的不是我們的少爺?」

「是呵!我不騙你們。」

小翠眨眨眼睛問:「那你為什麼叫夫人做媽的?」

「這是你們教我的,我也怕夫人要生要死呵!」

「所以你才叫夫人做媽媽?」

「是呀!」

「鬼才相信你的話哩!媽也能亂叫的嗎?」

小青不出聲,在望著豹兒,又問了豹兒過去的—些事,豹兒當然回答不出來。

小翠說:「青姐姐,你別問了,再問,他就是記得,也會說不記得的。」

小青說:「不!翠妹妹。我有點疑心,他恐怕真的不是我們的少爺。」

「青姐姐,他怎麼不是我們少爺呀?」

「翠妹妹,你—向比我聰明,難道從昨天起到現在,你沒半點看出他與我們少爺有一個很大的不同處么?」

小翠一怔:「什麼很大的不同了?」

「性格。少爺的性格,沒有他這麼好、隨和。他對我們和鐵嫂,沒有半點的主子架子。」

「他不是我們少爺,那我們少爺呢?」

「我擔心我們少爺真的遭到不幸了!」

「青姐姐,你千萬別這麼說,真是這樣,夫人就會不想做人了。」

「是啊!夫人早年已丟了一個兒子,要是現在丟了一個兒子,她真會痛不欲生了。」

豹兒一怔:「什麼,你們夫人早年已丟了一個兒子?」

「是啊!聽鐵嫂說,夫人在回山途中原生下一對雙胞胎,但是剛一產下,便驟逢仇敵,夫人不能一手抱兩個,只抱了一個應敵,邊戰邊退。」

豹兒不禁問:「那另一個呢?」

「另一個,夫人叫跟前的一個丫環抱著先逃走了。」

豹兒急問:「以後怎樣了?」

「以後,夫人幸得路過的玉女俠相救,殺了仇敵,母子兩人才雙雙平安。另一個卻丟了,再也找不到了。」

「怎麼找不到的?」

「因為夫人在另一處山崖下,發現那個丫環已給另一個仇家殺死了。」

「那個剛生下的嬰孩也給殺死了?」

「殺沒殺死,就不知道了,但四周一帶,都找不到她另一個兒子的屍骸。看來多半仇家殺死了丫環后,隨手將夫人的兒子拋下深澗亂石中去,給野獸叼了去,早已身葬獸腹。」

豹兒說:「夫人怎知給野獸叼了去的?說不定夫人的仇家不忍心殺害一個嬰孩,抱了去也有可能呀!」

那個嬰孩是死是活,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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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俠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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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驚走魔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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