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江湖殺手
上一回說到豹兒要去昆明,禮貌少年擔心豹兒難堪,便說:「你真的是要去昆明么?」
「真的,本來我一早來是要告訴你,我不去成都了,要去昆明。原來,你們也是這樣。」
「我們打算今天走,你呢?」
「我也想今天走。」
秀氣少年說:「哦!?你不是要等你那位公主娘娘么?怎麼又不等了?」
豹兒對這少年的挖苦、譏諷生氣了:「你放心,我不會跟你們同去,省得你疑心。」說完,便轉身而去。
「哎!你等等。」
豹兒頭也不回地直去找店小二算房錢。店小二感到愕然:「少爺,你今天就走?」
「是!今天就走。」
「少爺,有人去四川么?可是那兩位公子說不去成都了,要去昆明。你一個人怎麼去成都?」
「我也不去成都了。」
店小二疑惑問:「那麼,你也要去昆明?」
「是!我去昆明。小二哥,去昆明怎麼走法?」
店小二又愕然了:「少爺不跟那兩位公子一路么?」
「我不跟他們同走。你快算我的房錢、飯錢是多少。」
店小二知道不可再留豹兒了,又問:「少爺去昆明要不要我雇匹馬的?那兩位公子也是小人跟他們雇請的馬。」
「雇馬?雇馬去昆明?」
「少爺不雇馬,要走路么?這兒去昆明,經祥雲,過南華,走楚雄等地,至少也有七八百里,少爺走路,幾時才走到?就是騎馬飛奔,也要兩三天!」
豹兒愕住了,他沒想到昆明也這麼遠的,還要經過那麼多的地方,自己一個人,會不會走錯路了?他有點後悔自己沒跟那兩個少年一同走。不由得問:「馬認識去昆明的路么?」
店小二不由得打量著豹兒了,暗想:難道他是個傻小子?馬不認識路,你認識呀!這不問得好笑么?跟著又想:莫非這傻小子不認識路,那幹嘛他要一個人走?不跟那兩位公子一同走?要是這樣,我得想辦法留他住下,多賺他幾錢銀子。店小二要為豹兒雇馬,也不外想多賺幾個錢而已。現見豹兒這麼問,更想多賺豹兒的銀子了,連忙說:「認識,認識,馬怎麼不認識路的。小人雇的馬,多數是走昆明這條路的,所謂老馬識途嘛!少爺就是在馬上睡著了,這馬也可以自己走到昆明去。」
「那,那就麻煩你給我雇匹馬來。」
「少爺放心,小人一定給你僱到馬。不過,就怕那馬店的馬一時給人雇完了,少爺恐怕就得在小店多呆一兩天了。」
「小二哥,你先去給我雇下看看。」
「是,是,小人馬上就去。」
這時,那兩個少年已收拾好行裝走了出來。秀氣少年對豹兒笑了笑:「對不起,我們先走啦!」豹兒沒好氣地說:「你們先走吧!」自己便轉回房間去了。他聽到那秀氣少年「噗嗤」一笑說:「青哥!你看他好大的脾氣呀!」
叫青哥的少年說:「白兄弟,我們走吧!」
跟著,豹兒又聽到秀氣少年叫住了店小二:「喂!你給我們雇的馬呢?」
「公子放心,很快就來了。」
「你現在去哪裡?」
「小人去馬店給公子雇馬呀!」
「別忙著走,我們跟你一塊去馬店。」
豹兒看到他們一塊出店門了。豹兒可不知道,這兩個少年跟隨店小二剛轉過一個街口,秀氣少年一下絆了店小二一個筋斗,跌得店小二面青頭腫。店小二驚詫:「公子,你……」「說!你騙去了我們多少銀兩?」
「小,小人怎敢騙公子銀兩呀?」
突然,一把明晃晃的利劍已架在他的頸上,秀氣少年仍笑吟吟地問:「現在你不會不說實話了吧?」
店小二魂飛天外:「我,我,我說,我……」
青哥少年說:「白兄弟,別嚇壞了他,你先叫他起來說口巴!」
白兄弟收了劍,「哼」了一聲說:「你這貪心小人,你騙了我們的銀兩,我們還可以容你,你還想去騙那少爺的銀子,我們就容不得你了!你老老實實得給他雇匹馬,不然,小心我先割去了你的舌頭,以免你今後再去貪心騙人了。」
「是,是,小人就去。」
「快滾!我們就在街口的茶鋪里等著你雇請三匹馬來,你應得的銀子,我們一分也不少你的。」
店小二哪裡還敢再說話,慌忙跑開了。不久,他真的雇了三匹馬回來,都是一色的白毛川馬,慣走山涉水的。青哥點點頭:「難為你啦!你將一匹牽去給那少爺。」說著,丟下了一錢銀子給他,「這是你的賞銀!」
「小,小人不敢。」
「拿去吧!這不是你的貪心。」
「是,是!」店小二收下了賞錢,他對這兩個少年的行為,真是感到莫名其妙。那姓白的少年說:「快將馬牽給他,小心,你要騙了他的銀兩,我們知道了,會回來—把火燒掉你那間破客棧。同時,這裡的事,不准你跟他多說。」
「小人絕不敢多嘴。」
「你走吧!」
店小二一走,這兩個少年相視一笑,翻身上馬,往南門下關而去。一過下關不遠,便是三岔路口,一條往東去賓川,一條南下到祥雲。要是走賓川,去昆明那就走遠了。這三岔路口也有一間路邊茶亭。茶亭后是一片樹林。姓白的秀氣少年望了望來路,說:「青哥,怎麼還不見他來的,莫不是他又走錯路了吧?」
「不會的,或許他在下關停留。咦!你看,那不是他來了!」
姓白的少年一看,果然是豹兒遠遠的騎著馬賓士而來,便說:「來!我們到樹林里去,別讓他看見了。」
這兩個行為奇怪的少年,剛轉進樹林里,豹兒便飛馬而至。他望了望前面的三岔路口,略略猶豫了一下,放緩任由馬走,心想:店小二說這匹馬認識去昆明的路,它不會走錯吧。可是當馬奔上往南的道路時,豹兒又疑惑起來:昆明不是在東面么,怎麼這馬卻往南走的?他放心不下,勒住了韁繩,跳下馬來,向路邊茶亭內的人打聽去昆明的路。一個小販似的人告訴他:「少爺,你往南走,到了前面不遠的三岔路上,再往東走就行!」
豹兒心想:原來馬沒有走錯路,是自己多心了。他連忙說聲:「大叔,多謝了!」正打算翻身上馬,驀然,有兩匹怒馬奔了過來,馬背上的人,一個是中年人書生打扮,另一個卻是隨從裝束,黑面深目,背插一把雁翎刀。這中年書生看了豹兒一眼,微笑問:「閣下是不是去昆明?」
「是呀!」
中年書生說:「那太好了!在下也是去昆明。閣下要是不嫌棄,我們結伴同行怎樣?」
豹兒大喜:「好!我正愁沒伴呀!」
「閣下請上馬。」
豹兒一躍上馬,身段柔和輕靈,中年書生不由得與自己的隨從相視一眼。豹兒卻沒注意,說:「大叔,請先走。」
中年書生聽他這樣稱呼,又有點愕異。顯然,這不是武林中人的稱呼,也不是什麼富貴人家子弟對人的稱呼,似乎是一個沒受過什麼教養的,山村鄉野孩子對人的稱呼。可是,一個山野的孩子,哪來這麼俊的輕功?再說,一個山野的孩子,能有這麼質地好的衣服嗎?他到底是什麼人?還是故意跟我裝傻扮蠢?於是,也不露聲色,極有禮貌地說:「別客氣,我們還是並肩而馳吧。」
在並肩放馬徐行時,中年書生又問:「未請教閣下尊姓?」
「尊姓!?」豹兒愕然,「什麼尊姓?我可不姓真呀!」
中年書生微微一笑:「我是請問小兄弟姓什麼?」
「我——!」豹兒說不出來了!我姓什麼?師父可沒有告訴我呀!要是我真的是點蒼派掌門的兒子,我不是姓萬里了?可是,他們真是我的父母嗎?不是,那不是說錯了?
中年書生見豹兒沉吟不語,又是一笑說:「閣下是不是有為難處?既然這樣,閣下就不必說了。」
「不!大叔,我是不知道呀!」
中年書生哂然一笑:「閣下連自己姓什麼也不知道么?」
黑面深目的跟隨在後面喝道:「我家公子只不過想跟你交個朋友,才問你,你不說罷了,怎說不知道的?」
中年書生連忙喝道:「我在與人談話,你能插嘴么?給我走開。」
「是!公子。」跟隨便不敢緊緊跟著,放慢了馬。
豹兒一看,感到過意下去,連忙說:「我真的不知道,而不是不說。我名叫豹兒。」
「原來是豹兄弟,剛才賤仆有得罪之處,請豹兄弟原諒。」
「不,不,他沒有得罪我呀!大叔,你姓什麼呀?」
「豹兄弟,請別這樣稱呼,在下賤姓段,要是你看得起我,叫我一聲段大哥就行了、」
豹兒驚訝:「你也姓段么?」
「不錯,在下正是姓段。」
「大叔是段王爺的人了?」
「不,不,豹兄弟,你叫我大哥吧,不然,我不敢與你同行了。」
「是,段大哥。」
「豹兄弟,我不是段王爺家的人,只是同姓而已,我是一般的平民百姓。豹兄弟,你認識段王爺么?」
「我,我不認識。」
「我還以為豹兄弟認識段王爺哩,才這樣問我。」
中年書生的跟隨在後面又說話了:「公子,你雖然不是段王爺家的人,但也是段家的遠房子孫呀!也屬於金枝玉葉一脈的。」
中年書生突然變色,叱喝跟隨道:「你胡說什麼?不要命了?」
豹兒聽了感到驚訝,怎麼不敢認的?便關切地問:「你是不是怕錦衣衛知道了?」
中年書生更慌起來:「豹兄弟,你別亂說,小心讓人聽到了。」
「你放心,我不會亂說的。」
「豹兄弟這樣,我就放心了。」中年書生吐了一口氣,便將話轉到別的事去。中年書生有意無意地問:「豹兄弟,這次你去昆明幹什麼?」
「找人。」
「哦!?找人?找誰?」
「找我哥哥。」
「你哥哥在昆明?」
「我不知道。」
「什麼!?你不知道?不知道你怎麼要去昆明找的?」
「這——!」
中年書生又神秘地輕輕問:「是不是段王爺派你去昆明的?」
「什麼!段王爺派我去昆明?」豹兒睜大了眼睛,「沒有呵!他怎麼會派我去昆明?段王爺不認識我呀!」
中年書生高深莫測一笑:「對,對,豹兄弟是不認識段王爺呀!」
突然間,豹兒潛在的本能警惕性提高了,他這種潛在的本能,不知是他從小吸吮過母豹的奶汁,天賦了他豹子般本能自衛的警惕性,還是受到了段麗麗和白衣仙女的叮囑和影響,處處小心?他雖然感到這中年書生溫文爾雅,面上不時露出笑容,但卻感到這笑容使自己寒心。也正在這時,兩匹怒馬從後面趕了上來,從豹兒身旁—閃而過。馬上的一個人,還回首向他眨眨眼睛,一笑而去。豹兒怔住了,這不是在大理城內客棧中的那兩個少年嗎?他們不是先走了嗎?怎麼反而落在自己的背後?不知怎樣,他又感到那個秀氣的什麼白兄弟,雖然說話帶刺,叫人聽了不高興,但總比這中年書生的一張笑臉來得好,使人不感到害怕。他真想拍馬去追趕他們,但一想到他們說自己不懷好意,又猶豫起來。中年書生似乎從他神情看出來了,問:「豹兄弟,你認識他們么?」
豹兒點點頭:「認識,我和他們一同住在一家客棧里,見過面。」
「豹兄弟,要不要追上他們?」
豹兒搖搖頭:「別追他們。」
「哦!?為什麼?」
「他們說我不懷好意,想謀他們身上的銀子。」
中年書生失笑道:「他們怎麼這樣看豹兄弟?」
「是呀!所以我不願與他們一塊走。」
黃昏,他們來到了楚雄府境內的定邊縣城,中年書生說:「豹兄弟,天色不早,我們不如就在這裡覓一家客棧住下。」
「這裡離昆明還有多遠?」
「起碼還有兩天的路程。怎麼,你要趕路么?前面一帶都是大山峻岭,野獸經常出沒,豹兄弟不害怕么?」
「既然這樣,就在這裡住吧。」
於是他們進城找了一間客棧住下。豹兒本來已提防中年書生了,淮知他吃過飯,飲過一壺酒後,回到房中,便感到頭有點暈暈眩眩的。豹兒還以為自己騎馬騎了—天,勞累了,便躺在床上,打算休息一會,再起身練練內功。誰知一躺下,再也沒醒過來,等到他醒過來時,睜眼看看四周,頓時傻了眼:自己怎麼躺在一間潮濕的石頭房間里了?一個寬而明亮的窗,怎麼變成了一個小小的鐵窗口?這可不是我住的房間呀!他一下從床上跳了起來,發現自己的一雙腳,給鐵鏈鎖住了,一頭綁在床腳下,自己雖然能下床,卻不能離開床三尺遠。豹兒驚愕不已,暗想:別不是我在做夢吧?他咬咬自己的手指頭,感到痛,這不是做夢。他感到莫名其妙,自己怎麼給人關起鎖住的?他大聲叫喊起來,並用手想扭開自己腳上的鐵鏈,又感到渾身無力似的,怎麼也扭不開。
豹兒的叫喊,扭動鐵鏈的響聲,驚動外面的人了。他聽到「噹啷」一聲,跟著房門打開了,中年書生微笑著走了進來:「豹兄弟,今你受委屈了!」
豹兒愕然問:「這是怎麼回事?」
「豹兄弟,真對不起,只要你跟我們合作,我可以馬上叫人放了你。」
「是你將我關起鎖上的?」
「豹兄弟,這只是一點小小的誤會,你答應跟我們合作了,不但放了你,我們還可以給你一份吃用不盡的美差。」
豹兒可不知道什麼美差不美差的,只是問:「什麼合作呀?」
「好說!好說!只要你說出段王爺打發你去昆明於什麼,找什麼人就行了。」
「我不是說我不認識段王爺嗎?他派我去昆明幹什麼呀?」
「豹兄弟,你是不願說了?」中年書生仍皮笑肉不笑地說。
「我說的是真話呀!怎麼不願說了?再說,去昆明是我自.己要去的,關段王爺什麼事?」
「你真的不願說?」
「我不是說了嗎,你叫我說什麼?」
驀然,一個冷森森的聲音在門口說:「潘三爺,看來這小子不用刑是不會說的。」
這是那深目黑面的跟隨在說話。
豹兒愕然:「什麼,你叫潘三爺,不姓段么?」
潘三爺一笑:「在下姓潘,名卿生,江湖上人稱俊書生。」
「你們是什麼人?」
「豹兄弟,我們是什麼人你不必問了,現在只問你願不願說?」
「你叫我說什麼?」
深目黑面人說:「潘三爺,這小子在跟你裝傻扮蠢,讓我來先教訓教訓他。」
俊書生潘三爺含笑地問豹兒:「你知不知我這位兄弟是什麼人?」
「他是什麼人?」
「黑面神冷鐵,是錦衣衛的行刑手,會用一百多種酷刑。」
「啊!你們是錦衣衛人?」
「這下你應該清楚了吧?豹兄弟,你想不受苦,最好就說出來。」
「你要我說什麼?」
黑面神手一揚,一條軟鞭猝然出手,「啪」地一聲,抽在豹兒身上。豹兒不但衣服裂開了,身上也留下了一條帶血的鞭痕。豹兒打從出世以來,從來沒有被人這麼打過。這一鞭,不但打得他火辣辣地發痛,也打出豹兒倔強的性格來了,他怒喝道:「你敢打我?」
黑面神又一鞭狠狠抽在他的身上,同樣也出現了一道血痕。說:「小子,你再不招出來,更有苦你受的。」
豹兒憤怒得像頭小豹似的跳了起來,想撲向黑面神,可是他給腳下的鐵鏈拖住了,剛一縱起,又砰然地摔了下來。本來,以豹兒一身渾厚無比的內力,一條鐵鏈是怎麼也鎖不了他的,可以用手一扭而斷,可是他感到有力好像使不出來一樣。
潘三爺一笑:「豹兄弟,我知道你輕功不錯,不過,你服下了我們錦衣衛的特製無力散,再好的功夫也使不出來了,還是乖乖地說出來,免得受皮肉之苦。」
豹兒茫然問:「你們給我服了毒藥?」
「你放心,這毒藥不會要了你的命,只是令你有勁使不出而已。」
「我與你們無仇無怨,你怎麼這樣害我?」
「對不起,我只是想問問你,段王爺打發你去昆明幹什麼,找什麼人罷了。」
「我不是說我不認識段王爺嗎?」
「是嗎?那麼,在大理城中那家客棧里,半夜三更誰去找你了?」
豹兒睜大了眼睛,本想說你怎麼知道的?轉而一想,我這樣說不害了段姐姐嗎?豹兒本來就有應變的急才,心想:你們說我裝傻扮蠢,我就乾脆給你們裝傻扮蠢好了,便說:「沒有呀!誰找我了?我怎麼不知道?」
黑面神又狠狠抽了他兩鞭:「小子,你還想不說實話?老子那夜裡看見一條人影從段王府處閃出來,去了你房間。說,那人是誰?跟你說了什麼話?」
「沒有呀!你是不是看錯了?」
「你這小子,想給我裝糊塗?」黑面神又一連幾鞭,抽得豹兒渾身血淋淋的。豹兒乾脆咬緊牙關,連哼也不哼一聲,任由他抽打。潘三爺擔心黑面神將豹兒打死了,追不出線索來,便說:「好了!別再抽打他了。」
黑面神停下手,暗暗奇怪豹兒小小的年紀,竟挨得住自己十多下皮鞭,就算是武林中的一般高手,恐怕也受不了。黑面神哪裡知道,他十多鞭的勁力,全輸送到豹兒體內中去了,不啻給豹兒服下了解藥,使豹兒恢復了內力,只不過豹兒不知道而已。
潘三爺又對豹兒說:「今夜裡你好好想一想,要是明天不說,恐怕更有苦受的了!冷鐵,我們走。」
房門「砰」地關上,跟著「噹啷」一聲,門外又添上了一把大鐵鎖。豹兒在室內怔怔地呆了半晌,才坐了下來,暗想:錦衣衛的人這麼可惡,怪不得白衣女俠叮囑我千萬別去找段姐姐,以免害了段姐姐,也給點蒼派招惹麻煩。錦衣衛人怎麼這般不講道理的。難道我和段姐姐見面就犯了法么?這下我怎麼出去呢?他看看鐵窗外,似乎紅霞滿天,又接近黃昏。心想:這裡是什麼地方?我給關了多久?他又看看自己腳上的鐵鏈,忍不住用手想將它扭斷。他暗暗運氣一扭,「嘣」地一聲,一條鐵鏈竟然一下扭斷了!他反而感到意外怎麼我能扭斷的?那個潘三爺不是說我服下什麼無力散么?難道他在騙我?嚇唬我不敢亂動?早知這樣,我就不白白給這個黑面惡神抽打了。說什麼我也要將他的鞭搶過來,也狠狠抽打他幾鞭的。其實,豹兒不是沒服下無力散,只不過他一身真氣渾厚無比,別的武林高手,服了無力散,沒十天半個月,內力是恢復不過來,而豹兒恐怕不用三天,就能恢復了。加上黑面神那十多鞭的勁力,又輸送給他,更加速他恢復內力。因此才過一天,豹兒渾厚內勁便完全恢復過來了,所以一條鐵鏈,便叫他一扭而斷。這是潘三爺和黑面神怎麼也想不到的,以為給他服下了無力散,十天半個月,夠時間將豹兒擺布了。
豹兒扭斷了鐵鏈,又想去拉開那扇鐵門了。這時,他聽到外面有人的走動聲,一步一步朝自己方向而來。豹兒不由得停下傾聽,暗想:是誰又來了?要是那個黑面神來最好,我先奪了他的鞭子,再狠狠抽打他十多下,看他以後還惡不惡。豹兒雖然身懷一門絕技,但仍然是個少年,當然也帶有一般少年人無緣無故挨了打要報復的心理,不像武林人士怎麼去制敵,以至要取對方的性命才解恨。所以他伏在門背後,準備趁黑面神打開門就撲出去,來個突然出擊。可是那人到了房門邊,並沒有開鎖和打開鐵門,只在小鐵窗口前朝裡面望了望,接著一大碗飯和一雙竹筷子擺在窗台上,有氣無力地說:「小傢伙,吃飯了!」也不管豹兒要不要的,便走開了。
原來不是黑面神來,是一個送飯來的人。豹兒有些失望了,同時也才想起一天沒吃過飯。豹兒心想:不管它,先吃飽了飯再說。便將碗筷取下來,這是一大碗紅色糙米飯,飯面只有兩條咸蘿蔔乾,再也沒什麼菜了。別人可能吃不下,豹兒卻一向在深山古寺中生長,粗茶淡飯吃慣了,一大碗飯,三下五除二,便吃個底朝天,根本不夠飽,但總比沒有吃的好。吃過飯,豹兒便用手去推門,儘管他內力深厚,要推開這扇沉重的鐵門實在不容易,推了好一會,鐵門不但紋絲不動,反而將鐵門弄得砰砰嘭嘭地亂響。這麼一來,將看守的人驚動了,他過來喝道:「你找死了?再不安分老實,老子明天將你的一雙手也捆了。」
這是一個鴨公似的聲音,豹兒在裡面說:「你快將門打開,放我出去。」
豹兒真是孩子說孩子話,人家辛辛苦苦將你捉了回來,又怎能放你走的?鴨公聲看守叱喝道:「你這小混蛋,大白天說夢話,是不是皮癢了,要老子進去抽你一頓?」
「我要拉尿。」
「屙屎拉尿,就在屋子裡!」
「那不臭嗎?」
「臭你奶奶的,臭死你活該。」鴨公聲罵罵咧咧地走開了。
豹兒心想:這門打不開我怎麼出去呢?他不由得跳到床上,從小鐵窗往外張望。這時夜幕已落,沒有月光,只有滿天的星斗,外面黑沉沉的。幸而豹兒天生的一雙夜眼,哪怕在黑夜中,也可以將事物看得清清楚楚。他看見窗外山岩聳立,一條石階小道,通向這間屋來。他又覺得奇異了,這是什麼地方。可不是在縣城裡呀!他再仔細朝兩山夾屹的小道望去,有人影晃動。他一下想到:我就是能破門出去,但驚動了人,能走脫嗎?要和他們打?豹兒一想到打,便想起了自己佩帶的劍。但劍也沒有了!再看看床上和室內,自己的行囊也不在,再摸摸自己身上,連段姐姐送給自己的金銀也不見了,幸好白衣女俠給他的那兩小扁瓷瓶的珍貴葯仍在,大概是收藏得好,沒給人搜去。
身上沒半分錢,豹兒又怔住了。沒錢,我逃了出去,怎麼吃飯住客棧呀?那不餓死了?豹兒不同《神州傳奇》的墨明智。墨明智從小就跟爺爺上山打獵,又跟爺爺上墟去賣貨,知道怎麼用獵物換錢,所以身上沒錢,半點也不著急,可以沿途打獵謀生。豹兒卻一直跟著師父,半步也沒離開過,不知道如何謀生,所以著急了。豹兒心裡罵起來:什麼錦衣衛的,是強盜,是小偷,連我的衣服銀子也搶了。不行,我得向他們追回衣服和銀子來。在這方面,可以說豹兒天真無知得近乎愚蠢,按其他人來說,一旦落到了錦衣衛人的手中,能逃出去已算萬幸了,而豹兒卻想到逃出去還要追回自己的衣服和金銀。
其實,俊書生潘三爺和黑面神也沒有取走他的衣服和金銀。俊書生暗中在豹兒的酒中下了無力散,這無力散毒藥服下不久,便會昏迷過去,一夜后醒來,便周身無力了,要十天半月才能恢復過來。所以豹兒回房后就昏倒在床上了。在他昏迷中,潘三爺、黑面神已悄然來到了他的房間,在他身上、行囊和床上四處搜查,希望能找到段王爺什麼書信之類的證據。他們搜查遍了,沒發現片言隻字,正想再重新搜查一遍,外面有人叫喊:「抓強盜呀!有強盜入屋搶劫了!」
俊書生和黑面神一怔,俊書生對黑面神說:「快!你快抱這小子走,這事鬧大了也不好辦。」
他們立刻橫抱起豹兒從窗口躍上了瓦面。夜幕下,一條蒙了面的黑衣人擋住了他們的去路,低沉的聲音說:「朋友,見者有份,不然,你就將手中的人放下來。」
黑面神大怒:「你這小賊,快閃開,老子不抓你到官府法辦已算好了。」
黑衣人一聲冷笑:「朋友,別不識趣,也不用拿官府嚇人。請問你闖進人家房間里幹什麼了?不但劫財,還劫人。你最好將劫得的財物分一半出來,少爺放你們走,要不,大家鬧個不歡而散。」
「胡說八道的小賊,你當老子是什麼人了?」黑面神軟鞭出手,如怪蟒騰空捲來。蒙面黑衣人輕靈一閃,出劍如風,一招便是凌厲的殺著,將黑面神逼得後退幾步。
俊書生趕到了,對黑面神說:「你快走,我來打發他。」
誰知他身後也有一位蒙面黑衣人在冷冷說:「不將金銀或人放下,誰也走不了!」俊書生轉身問:「你們是什麼人?」
黑衣人反問:「你們又是什麼人?」
俊書生不願露出自己身份,怒喝—聲:「你找死了!」將手中的鐵扇打開。俊書生手中的鐵扇,合起來可以當判官筆使,專打人身上三十六要穴,張開來既可以當半圓刀使用,也可以當盾牌使用。他一招出手,勁風逼人,將蒙面黑衣人逼退,轉身合扇,又突然去襲擊第一個蒙面黑衣人。他這兩招抖出,竟然是江湖上的一等高手,一下將兩個蒙面黑衣人都逼退了!跟著又喝黑面神:「還不帶人快走?」
黑面神立刻施展輕功,挾著豹兒,飛縱而去。蒙面黑衣人想追,又給俊書生纏住了!他憑手中的一把鐵扇,竟然將兩個蒙面黑衣人纏得脫不了身去追趕黑面神。
兩位蒙面黑衣人又怒又急,雙劍如閃電,直取俊書生。其中一個說:「他走了,你留下也是一樣。」
俊書生一笑:「恐怕你們留不了我。」
兩個蒙面黑衣人再也不搭話,雙劍合璧,出招辛辣,劍劍都是致命的殺招,沒半點虛招。儘管俊書生是武林中的一等上乘高手,要勝這兩個蒙面黑衣人也實在不易。轉眼之間,他們在瓦面上來回交鋒十多回,不分勝負,但蒙面黑衣人想抽身一個去追黑面神也不可能,給俊書生精湛的扇子功纏住了。
俊書生見黑面神走得不見了身影,又見客棧內的人紛紛被驚動了,連四鄰的百姓也點亮了火把,大喊抓強盜,便不想再與這兩個蒙面黑衣人糾纏下去。一聲長嘯,縱身而去,拋下了一句話:「在下失陪,改日有空,再來領教兩位的高招。」他輕功極好,兩個蒙面黑衣人追了一程,在城外的山野中,便失去了俊書生的蹤影。其中一個蒙面黑衣人問:「怎麼辦?還追不追尋下去?」另一個蒙面黑衣人說:「我們先回去吧,明天再在這一帶找尋。」說時,他們將面布放下來,星光下一看,竟然是在大理城內客棧中的那兩位行為奇怪的少年。由於他們插手,使得俊書生和黑面神匆忙挾了豹兒而去,而豹兒的行囊、利劍仍留在客棧中……
以上的事,豹兒完全不知道,他認為是俊書生、黑面神搶了去。豹兒正思索中,驀然間,他從鐵窗口看見兩條人影奔了過來,心想:什麼人在夜裡來了?最好他們能打開鐵門,我出其不意的便跑出去。轉眼之間,兩條人影已來到了鐵門前,其中一個人低聲厲喝道:「快將門打開,不然,我就殺了你。」
豹兒愕然了:「怎麼?難道這個人是來救我的嗎?他是誰?這聲音我聽過呀,可不是段姐姐呀!」豹兒除了想到段麗麗會來救自己,再沒想到其他人了!
跟著是鴨公聲的看守人發抖地說:「我,我打開!你們別殺我。」
鐵鎖打開了!鐵門也推開了!豹兒高興得從裡面跑了出來,他一雙夜眼在星光下一看,驚訝起來,脫口而出:「是你們?」
來救他的人,竟然是那兩個少年,豹兒是怎麼也想不到的。
秀氣少年眨眨眼皮說:「你呀!真會享福啊!跑到這無量山中的石屋來了!真叫人難找。」
豹兒聽了哭笑不得,我在這裡挨了十多鞭是享福嗎?他沒有說出,但從心裡感激他們救了自己。青哥說:「白兄弟,別再逗他了,我們快離開這裡,要不,就走不了啦!」他順手點了看守人的昏睡穴,將他丟進石屋裡,關上鐵門上了鎖。
秀氣少年打量了一下豹兒,問:「你這福享得不淺哩,走不走得動?要不要我們背你走?」
「不用,我走得動。」
「好!那我們快走。」
他們三人迅速穿過山谷峽道,一出谷口,星光之下,只見燈火點點,是村又不像村。豹兒問:「這是什麼地方?」
「別出聲,這是官家的一處巡檢司所在地,時有巡兵往來巡查,我們快上山頭。」
這兩個少年,似乎對這片山野的地形非常熟悉,豹兒跟隨他們躍上山頭,竄入樹林中。這時,便聽到山下有人大喊:「不好!有姦細闖入營地了!」跟著聽到黑面神的叫聲:「快,快去看看,那小子走了沒有。」
姓白的秀氣少年說:「我們快離開這樹林子,不久,他們便會來搜索這片林子的。」
豹兒雖然能在黑夜中視物,但不熟悉道路,只好跟隨他們施展輕功走。他們三人中,論輕功,豹兒最好,落地無聲,行走如飛,只是他不能走快罷了。走了好一會,離巡檢司越來越遠,青哥說:「好啦!我們可以慢慢走了,用不著擔心了。」
豹兒問:「我們現在去哪裡?」
秀氣少年說:「回縣城呀!你不想回去么?別忘了,你的房錢還沒有付哩!」
一提到錢,豹兒突然想起一件事來,站住了,說:「不行,我得回去找那個潘三爺和黑面神去!」
兩個少年愕然問:「你找他們幹什麼,你要殺了他們?」
「我不殺他們,但得向他們討回我的銀子和衣服。」
秀氣少年眨眨眼笑道:「好呀!那你回去討吧!他們正愁找不到你,還衣服和銀子哩!」
豹兒一聽是反話,遲疑問:「我不能向他們要回來么?」
青哥說:「你也真是,好不容易才逃了出來,為了一點衣服和銀子再回去,你就不要命了?」
「可是,我所有的衣服和銀子都給他們拿走了,我今後不要挨餓么?再說,我這身衣服又給他們打爛了,又怎麼在路上走呀?」
秀氣少年笑著說:「沒衣服、銀子怕什麼?你想要衣服、銀子還不易的!」
豹兒不明白問:「怎麼容易的?」
「你今夜裡就可以到大戶人家去偷呀!」
「偷!?怎麼行,那不犯法了?」
「你要是怕犯法,那只有伸手向人家討啦。」
「這、這、這不行!我怎好開口向人討的?那不丟人么?」
「這不行,那不行的,那你回去石屋鐵門房裡好了,那是不愁住,更不愁吃的,還有人伺候你。」秀氣少年最後又說了一句,「早知這樣,我們真不該冒著生死將你救出來,那是白忙了!」
「不,不!我感激你們,我不是回去住那石屋,是想向他們要回我的東西。」
「你有多少銀子給他拿去了?」青哥問。
秀氣少年說:「原來是公主娘娘的賜賞,怪不得你不要命了。」
青哥問:「是不是一個繡花荷包裝的一些金葉子和金豆豆?」
「是!是!」豹兒又奇異了,「你,你怎麼知道的?你見到它了?」
「還有沒有別的珠寶?」
「沒,沒有啊!」
「要是這樣,你放心,他們沒動你的,仍在那家客棧你住的房間里。」
豹兒愕然:「他們沒拿走么?」
「他們要的是你,要你的衣服、銀子幹什麼?」
「他們要我幹什麼?」
秀氣少年又插話過來:「大概那潘三爺和黑面神看見你愣頭愣腦挺有趣的,想收你為乾兒子哩!要不,就招你為上門女婿。」
豹兒還想說,別笑我了!突然間,他察覺到身後不遠處,似乎有人的腳步、風聲,便說:「不好!有人追來了!」
兩位少年同時一怔,凝神傾聽,似乎除了風吹樹葉的響聲外,沒聽出什麼聲音來。秀氣少年問:「你是不是聽錯了?怎會有人迫來的?」
「不!是真的,我沒有聽錯,好像前後有兩個人追來。」
青哥凝神又傾聽了一會,他內力比姓白的少年強,也聽出腳步聲了,說:「不錯,是有人跟來了!」
姓白的少年說:「那我們快走!」
「不!來人輕功在我們之上,恐怕走不了。白兄弟,最好我們先找個地方藏起來,看看來人是什麼人。」
豹兒說:「我聽出來了,先來的那個是潘三爺。」
「你怎麼聽出來的?」
「他在說話哩!」
兩個少年都驚訝了:「你聽到他在說話?」
「是!他在說話,叫黑面神快點。對了,後面的是黑面神。」
「那他們離這裡有多遠?」
「我不知道,但他們很快就會來了!」
姓白的少年說:「那我們先躲起來。」
他們剛躲藏好,果然有兩條人影趕來了。
這時,一彎殘月,似小船般停泊在天邊上。在月光下,事物已隱若可見。豹兒伏在一叢野草中,看見俊書生首先來到。他打量了一下四周。憑他頗為深厚的內勁,已察覺附近有人的呼吸聲,但藏在什麼地方,一時不清楚。跟著而來的,果然是黑面神,他略帶氣喘,問:「三爺,那小子真的是向這方向跑的?」
「他們要去昆明,只有走這個方向,而且他們就在這山頭附近。」
「三爺,那我們快找。」
「不用找,我看見他們了!」
黑面神愕然,剛想問他在哪裡,但他一看俊書生的眼色,立刻會意過來,大聲喝道:「小子,你快給我站出來,你還想躲在那裡嗎?」
豹兒不懂江湖上的狡詐,以為真的給他們看見了,從草叢中站了起來,俊書生微笑著說:「豹兄弟,我們又見面了!」
「你追我幹什麼?」
「我問的話,你還沒有說啊!」
「我不是告訴了你嗎?不是段王爺打發我去的。我去昆明,只是去找我那失了蹤的哥哥。」
「既然不是,那你為什麼要逃跑?」
「你們無緣無故將我關起來,又打我,那好受嗎?要不我也將你們關起來,用皮鞭打你們一頓,看你們跑不跑。」
黑面神喝道:「小子,打你一頓,已算對你格外寬容了!要不是潘三爺想留下你,我早挑斷了你的經脈,再用燒紅的鐵塊烙你,叫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豹兒不由得心裡打了個冷顫:「你那麼的兇惡,還是人嗎?」
接著,有人在他身後笑著說:「他要是人,就不叫黑面神了!你想,神是人嗎?」
豹兒一看,是蒙了臉的秀氣少年。他不明白,這位說話帶刺人的少年,怎麼好端端的蒙了面孔的?「咦」了一聲問:「你,你怎麼也站起來了?」
秀氣少年將一把劍遞給了他:「別跟我說話,小心對付這兩個強盜。」
俊書生一聲冷笑:「大概是你將他救出來的吧?」
「是呀!你知道幹這一行的,為了銀子,什麼也可以幹得出來。」
黑面神困惑:「你是干哪一行的?」
「噢!虧你還在江湖上混了這麼多年,連我幹這一行的也不知道。為了銀子,既可殺人,也可救人。」
「江湖殺手!?」
「你總不算在江湖上白混。」
豹兒聽了他們的對活,感到莫名其妙。江湖殺手,那是幹什麼的?
俊書生又是微笑:「從你的劍法上看,招招辛辣詭異,不愧為殺手一行。好!你開個價,要多少錢,我付給你,今夜的事,就請你走開。」
「哎!潘大三爺,你別弄錯了,干我這行的,有個行規:不能出賣僱主。你要是早與我接洽就好了!可惜現在,你再多的銀子也沒有用啦!」
「誰是你的僱主?」
秀氣少年狡黠一笑:「你這話問得不愚蠢嗎?要是這樣,誰還敢雇請我呀?」
豹兒更困惑了:誰雇請他們?莫非段姐姐?要是這樣,怪不得他們冒著生死危險跑來救我了!
黑面神大吼一聲:「那你也一塊去死吧!」這時,「呼」地一聲,皮軟鞭驟然抖出。蒙面白少年矯小身段一閃,人起劍落,端的是辛辣詭異,快如電閃,劍尖直挑黑面神的雲門穴了,驚得黑面神急往後躍了一丈多遠,才險然避開。
豹兒挺身而上,說:「你別跟他打,我來,這惡神抽打了我十多鞭,我也要打他十多鞭,看他們以後還打不打人呀。」
蒙面白少年笑道:「你呀!我今夜裡只是救你,沒有銀子,我也不願白白殺人,你與他交鋒吧!」
俊書生又微笑問蒙面白少年:「你不插手他們的交鋒?」
「我不是說過,我只是救人,其他的事,我幹嘛要插手?」
「好!等他們交鋒后,我再來領教你的高招。」
「那你是逼我出手了!」
「最好你現在就走開,我們還不至於成為敵人。」
豹兒不想因自己累及了他們,說:「白阿哥,你走吧!我跟他打就行了。」
「哎!我不將你送到昆明,我怎麼拿到銀子的?」
豹兒一聽,更以為是段麗麗雇請他們來保護自己了,也就不再既話,對黑面神說:「你過來,讓我打你十多鞭。」
白少年一聽,險些要笑出來!有這麼說話的嗎?人家會乖乖地過來讓你打十幾鞭的?你當是玩泥沙的嗎?真是全無半點江湖經驗,還一個人要在江湖上行走哩!不鬧笑話才怪。
俊書生潘三爺聽了也感到愕異:看來這小子根本不是什麼武林中人,完全是一個不懂事的大孩子,段王爺會打發這樣的人去昆明辦事?別不是我們弄錯了?還是段王爺深謀遠慮,故意打發這麼一個傻呼呼的小孩來愚弄我們?不管怎樣,先幹了他才說。黑面神卻大怒了!他認為豹兒這兩句話,太不將自己放在眼裡了,簡直視自己是一個沒用的廢物。他猝然一鞭抖出去:「好!老子讓你打。」想不到「啪」地一聲,不但打中了豹兒,連他手中的劍也拍飛了。這麼一來,不但白少年感到愕然,連黑面神也感到意外,難道這小子不會武功?不對呀,從他躍上馬的身手看來,輕功卻挺俊的。對了!一定是這小子服下了無力散,渾身無力,才這樣輕而易舉給我打中,拍飛了手中的劍。黑面神想到這裡,又見蒙面殺手聲言不插手,更放心了,一聲獰笑:「小子,你等死吧!」又是一鞭抽來。
豹兒挨了他一鞭,只是缺乏臨敵交鋒的經驗,沒想到黑面神話沒說完就動手了,才大意給黑面神抽中和打飛了手中的劍。現又見黑面神第二鞭抽來,他手中沒有劍了,其他的拳腳功夫又不會,便不講什麼武功招式了,出手就抓住了抽來的鞭梢,憤怒地說:「你打,你打!」他幾乎出盡全力一拉,黑面神怎麼也想不到豹兒具有一身奇厚無比而又不為人知的內力,人不但給他拉過去,更拉得飛了起來。豹兒跟著手腕一抖,黑面神似捆敗草般給抖飛了,摔到三四十丈遠的地方去,剛好又摔在青少年隱藏的地方,青少年略伸出劍,黑面神又恰好落在劍尖之上,一劍穿心而過,青少年又順手一掌拍出,將黑面神拍開,劍抽了出來。這一切,都是有月夜下一剎間發生的事。連具有一雙夜眼的豹兒也沒看出青少年是怎麼出手而又慢慢轉到另一處隱藏起來,更不知道黑面神魂巳升天,去做真正的「神」了。豹兒看不見,俊書生潘三爺和白少年自然更看不清楚了。只見黑面神落下又飛起來,還以為他在抖展武功從地上躍起哩!
豹兒奪鞭在手,奔過去揮鞭就打,一邊說:「你打我,我不打回你行嗎?」他還不知道黑面神早已死去,連慘叫也來不及叫喊—聲。
豹兒一連抽打了幾鞭,見黑面神躺在地上動也不動,叫也沒叫,不禁手軟下來,說:「好!我也不想再打你了,你走吧!」
這時天色已明,山川樹木,清楚呈現。白少年看了一下黑面神,好笑說:「他真正成神了,怎麼走?」
豹兒奇怪地問:「真正成神了?」
「他死啦!不真正變成神了。」豹兒大吃一驚:「什麼!?他死了?不會吧?我才打他幾鞭會死么?」
俊書生儘管是錦衣衛的一等上乘高手,見過不知多少奇怪的場面,但從來沒看見過這麼出入意外變化的事情,他簡直不相信眼前所發生的突然變化。這小子不是服下了我的無力散么?哪來的這麼深厚的內力?這解藥除了自己外,誰也沒有。就算是真的服下了解藥,也不可能具有這樣深厚的內勁,難道暗中有高人相助他么?現在他聽到黑面神死了,更是呆若木雞,走過去一看,不由得面色突變,心中駭然。因為他一下看出,黑面神被鞭抽打過的地方,骨斷肉裂,鮮血橫飛。這不是什麼高人在暗中相助了,而是黑面神的確是喪生在他自己的軟鞭下(其實要不是黑面神喪在青少年的劍下,黑面神就算是挨了豹兒一鞭,也會運氣相抗和閃身避開,不至於死。恰恰豹兒鞭過之處,又正是劍傷之處,血肉模糊,將劍傷處掩蓋了,使俊書生看不出來,認為是喪在豹兒的鞭抽之下了),而鞭力之勁,幾乎令人難以想象,已超出武林中一等上乘高手的內勁了。難道這小子真的是身懷絕技,故意裝傻扮蠢的奇人,他渾身不禁不寒而慄,目視豹兒。
白少年早已提防俊書生突然向豹兒出手了,拉了豹兒急忙后躍一丈開外,以便應變。他了解俊書生的武功,是武林中的一等上乘高手,自己單獨一人,怎麼也敵不了。
豹兒丟下了手中的軟鞭,對俊書生說:「你別看我,我不是有意要打死他的!他打了我十多鞭,我才打他幾鞭,誰知他這般的不經打。早知這樣,我就不打他了。」
豹兒這一段話,別人聽來,感到好笑,這是一般孩子說的話,幼稚極了,哪裡是什麼身懷絕技高手說的話?但在俊書生聽來,卻感到是在故意戲弄自己,無比的嘲諷。他看看豹兒,又看看蒙了面的白少年,突然之間,他又在晨曦之下,又看見另—個蒙了面的、身段小巧的人,持劍以待。他一言不發,倏然閃身,飛也似的往西南的叢山而去,轉眼之間,便去得無蹤無影。這位錦衣衛頗有心計的一等高手,感到自己單獨對付兩個蒙面殺手,才戰成平手,加上一個武功難測的豹兒,絕討不了什麼好處,說不定這個山頭,也是自己橫屍之處,所以乘機逃走了。
他這倏然而去反使這三位年紀不相上下的少年感到有些意外。豹兒愕然問:「他,他怎麼走了呀?」
白少年眨眨眼睛:「誰知道哩!看來你那麼兇惡,他不想招你為上門女婿了。」
豹兒哭笑不得:「你,你千萬別說笑。我,我擔心他會拉我去見官的,怎麼反而走了?」
青少年說:「看來他見了我們三個人,便害怕走了。」
豹兒問:「現在我們怎麼辦?」
白少年:「我們走呀!你還想看死人么?好看嗎?」
青少年說:「我們將他埋了吧!」
豹兒子生第一次殺了人,儘管他不是有意的,總感到心裡不安,說:「我,我來埋了他吧!」他全忘了黑面神用鞭抽打他十多下的疼痛和仇恨。
白少年見他去拖黑面神的屍體,問:「你怎不怕手髒的?要拖他去哪裡?」
「不是埋他么?」
「那好呀!你最好去請位風水先生來,看風水,選墳地來埋他不更好?」
豹兒愕然:「請風水先生!?」
青少年說:「我們就在他身邊挖個坑埋了不更好,你要拖他去哪裡?」
豹兒這才明白,白少年說的是反話,笑一笑,便用劍挑開了泥土碎石,草草埋葬了黑面神,說:「現在我們走吧。」他見這兩個少年取下面布,同時也脫下了穿在外面的黑衣服,不禁問:「你們幹嘛要蒙了面的?」
青少年一笑:「我們可不想給錦衣衛人知道。」
豹兒又一下想起他們與那什麼三爺的對話,問:「你們是江湖殺手?」
白少年狡黠地反問:「你奇怪嗎?」
「是段姐姐雇請你們來的?」
白少年說:「我們可沒有那麼大的榮幸,再說,你那位公主娘娘看得起我們嗎?」
「那,那誰雇請你們來?」
「你媽媽呀。」
豹兒感到意外:「我哪個媽媽呀?」
「哎!你還有幾個媽媽的么?」
「是白衣仙子!?」
「她不是你媽媽么?」
豹兒想不到是白衣仙子暗暗雇請了兩個人來保護自己,怪不得我去成都,他們也去成都;我去昆明,他們也去昆明了!我還以為,事情有這麼的巧哩!豹兒感到意外,同時心裡也激動,要是白衣仙子真像段姐姐所說的那樣,是自己的真媽媽那多好!不!白衣仙子這麼疼愛關心我,就算她不是我的真媽媽,我也要將她當成自己的媽媽一樣。便說:「是,是,她是我的媽媽,我,我多謝你們啦!」
「你不用多謝我們,我們是看在錢分上,才來救你。」
白少年又眨眨眼說:「不過,要是以後有人用錢雇請我們來殺你,我們也會殺你的。」
豹兒一怔:「真的!?」
「是呀!要不,我們怎會是江湖殺手?」
「你,你們不是保護人嗎?」
「我們可當保護人,但也會殺人。不過,你放心,在去昆明這條路上,即使有人給我們銀子,我們也不會殺你!」
「到了昆明呢?」
「到了昆明,除非你媽媽再給我們銀子,我們還可以在暗中保護你。」
「我媽媽給了你們多少銀兩?」
秀氣白少年伸出了二個手指。豹兒問:「二十兩?」
「咄咄,二十兩?你是點蒼派的少掌門,才值二十兩銀子嗎?就算你這條命不值錢,我們的命可不是那麼賤。」
「二百兩?」
「二百兩?還不夠我們買一把劍哩!」
「我媽媽到底給了你們多少?」
「二十萬兩!」
豹兒嚇了—大跳:「二十萬兩?」
「二十萬兩,我們還是看在你媽媽是武林中的俠義人士哩。其他人,我們起碼要五十萬兩才行。」
豹兒眼睛幾乎睜得要跌出來了:「不,不,你們別來保護我,快把銀子退還給我媽媽。」兩個少年「噗嗤」一聲笑起來:「你以為這是小孩子玩泥沙嗎?銀子我們已花去了一半,能退還嗎?再說,我們辛辛苦苦跟你走了一半的路途,又冒險將你救出來,怎麼退?」
「那、那、那你們到了昆明,別再在暗中保護我了。」
「那好呀!我們到了昆明再說,現在我們走吧。」
豹兒想不到白衣仙子為了自己,花了二十萬兩銀子!二十萬兩,就是自己住過的那座古寺,恐怕也裝不了!自己和師父在占寺生活,一個月花不到五兩銀子,二十萬兩,那可花多久?
他們回到城裡客棧,店小二迎上來說:「兩位公子回來了?」
白少年問:「我們的房間沒人動吧?」
「沒,沒人動,就是這位少爺租的房間,我店也一樣不敢租出去。」
「好!我們自會多打賞你。」
豹兒回到自己的房間,一看,自己的劍和行囊已不見了,不由得又著急起來,正想出去叫店小二時,那兩位什麼江湖殺手的少年已進來了,手裡拿的正是自己的行囊和劍。白少年眨眨眼問:「你要去哪裡,要上路嗎?」
豹兒望著自己的行囊:「我,我……」
白少年將行囊和劍交給了他:「你打開來看看,少了什麼沒有?」
「不,不用打開了!」
「你不擔心公主娘娘的賞賜不見了嗎?」
青少年見他不打開,便自動給他打開,從行囊中取出那個沉甸甸的繡花荷包,問:「是不是這個?」
「是,是!多謝你們。」
「好啦!你快洗身換衣服,我們在外面等你一塊吃飯。這次你放心,有我們在,不怕有人在酒菜中下毒了。」
「是,是。」
兩位江湖殺手走後,豹兒心想:他們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可是事事都比自己強,而且也比自己聰明、機靈,為什麼我這麼的差勁,什麼也不懂?還要給人關起來、抽打,幾乎連條小命也丟了!不行,我今後一定要小心,學學他們才行。豹兒想罷,便去洗澡。洗完后便回房間換衣服,準備去吃飯,以免叫人家等急了。他打開繡花荷包,想帶些銀兩去,總不能吃飯也要他們付錢的。可是他一看,頓時傻了眼,荷包里哪有什麼金葉子、金豆豆的,連銀元寶也沒有了,儘是一些爛鐵塊和石子。這一下,豹兒一雙眼都直了,呆若木雞,半晌出不了聲。誰將我的金銀換掉了的?以後我怎麼吃飯、住宿?一定是他們換了我的!他們為了我,連殺人也干,難道見了這些金葉子、金豆豆不起貪心?我,我找他們要去。豹兒正想去找他們,想不到那個說話帶刺、愛譏諷人的白少年來找他了,一見面便帶刺地說:「你這個少掌門真難伺候!我們等你吃飯等了這麼久,還要我來請。」
豹兒生氣說:「你,你,你們將我的金銀弄到哪裡去了?」
白少年訝然:「你說什麼?你的什麼金銀給我們弄丟了?」
「我,我荷包里的金銀。」
「哎!我們不是交還給你么?」
「裡面不是金葉子、金豆豆。」「不是?是什麼呀?」
「你看吧!儘是些爛鐵塊和石子。」
白少年吃了一驚:「真的!?那你的金葉子,金豆豆跑去哪裡了?」
「不是你們換去了么?」
「哎!你怎麼這般冤枉人的?我們真的換了你的金銀,還會將這荷包交還給你,又叫你打開來看看嗎?」
豹兒一聽,傻了眼,是呀!他們要是換掉了我的金銀,怎會當時叫自己打開來看?再說,他們存心要吞我的金銀,還會將荷包交還給我?不如說不知道不更好?他近乎愚蠢地問:「哪,那是誰換去了我的金銀的?」
白少年眨眨眼問:「你是不是去洗了澡?」
「是!」
「那麼。你去洗澡時,這荷包放在哪裡?」
「我,我就放在枕頭下面。」
「哎!你怎麼不帶在身邊呀?」
「洗澡也帶上嗎?」
「你應該帶上。有話說,錢財不可露人眼。你有這一小袋的金葉子、金豆豆,起碼值干兩銀子。誰見了不貪心?要不是我們拿了你媽媽的二十萬兩,答應暗中保護你,我們也會偷了你的。」
半晌,豹兒苦著臉說:「這下,我怎麼辦呢?我身上一分銀子也沒有了。」
這秀氣少年狡黠地嘆了一聲:「看來,我們只好少賺你媽媽的一些銀兩了,給回一百兩銀子你,作為我們保護不力,賠償你損失的一部分。」
「賠償!?這,這怎要你賠償的?」
「那算是我們倒霉,保護了你這麼一個什麼也不小心的粗心人?今後,你身上的銀子可不能再露人眼,再丟失了,我們就不賠啦!」
豹兒又是半晌出不了聲。白少年眨眨眼問:「怎麼?你不高興?嫌我們賠少了?」
「不,不,我不是這樣,我真不知道怎麼感謝你們!」
「算了吧,去吃飯啦!感謝感謝,但願你今後小心,別給我們添麻煩就好了!」
豹兒心裡感到慚愧,自己怎麼這般粗心沒用,盡給人添麻煩的。他無言地跟在江湖殺手後面,到前面大廳吃飯。一進大廳,另一個江湖殺手在一張靠窗口的桌上舉手招呼他們,似乎埋怨地問:「你們怎麼這樣久才來的?」
白少年附耳跟青少年低聲說了一陣,青少年舉目含笑看了他一眼,看得豹兒十分的尷尬,紅著臉兒坐下。這兩個江湖小殺手越發嘻嘻地笑起來。
飯後,白少年對他說:「少掌門!」
「不,不!你們千萬別這麼叫我,叫我豹兒好了。」
「那也好,我們叫你豹少爺好啦!」
「不,不,更不能這麼叫。」
「哎!你是我們僱主的兒子,怎敢不尊敬的?豹少爺,我們明兒一早上路好不好?」
「我們還要在這裡住一夜?」
「是呀!我們有些事要在這裡辦的。」
「那好吧。」
「還有,你最好別走出去,在房間等我們回來。」
「為什麼我不能走出去呀?」
青少年壓低了聲音說:「因為你給錦衣衛的人盯上了,出去不危險么?」
豹兒一怔:「是那個什麼三爺么?」
「他來倒沒什麼可怕,就怕我們不知道和沒見過的—些,錦衣衛人,他們會在背後暗算我們。所以你最好回房休息,連房門口也別出來,就是有人敲門,也要問清楚后才開門。」
「怎麼錦衣衛人跟我有仇似的?」
「誰叫你去接近段家的人了?引起了錦衣衛人對你的注意。」
「那,那我今後不是不能露面了?」
「最好你轉回點蒼山住一年半載,等這事忘卻后再出來。要不,就別去昆明,離開雲南,到別的地方去。轉它一年兩年的,再去昆明也不遲。」
「再去昆明,就不怕錦衣衛人嗎?」
「一年半載,他們見你與段王爺實在沒有什麼牽連,自然就不再注意你了。」
「那,那我去什麼地方好呢?」
「你不是要去成都么?」
「去成都!?我,我可不認識路呀!」
「我們認識呀!」
「你們認識!?」
「別忘了,我們是江湖上的殺手,什麼地方沒去過?」
「你們能陪我去成都?」
「你不去昆明,要去成都,自然我們要保護你去成都啦!」
「你們不會再向我媽媽要銀子吧?」
「放心,我們不會加價。」
「那我們一塊先去成都好不好?」
「你是我們的半個僱主,隨你的主意。」
「那我們去成都。」
「好吧!那我們走姚安,過永定,先去四川峨嵋山玩玩。」
「什麼!?去峨嵋山玩,那好玩嗎?」
「豹少爺,峨嵋山的峨嵋派,也像點蒼派一樣,是武林中的一大名門正派,你身為點蒼派的少掌門,不該去拜訪他們么?」
「我,我不去拜訪他們。」
「你要是不去,給峨嵋派的人知道了,說你不尊重他們了!」
豹兒一怔:「一定要去拜訪他們么?」
「豹少爺,這是武林中的禮貌,你不知道么?」
「我,我不知道呀!」
「好啦!拜不拜訪是你的事,我們經過峨嵋山才說好了!」
「去成都,要經過峨嵋山?」
「不經過也行,那得走幾百里的彎路,你現在回房休息再想想吧,我們要出去辦事啦!」
豹兒不敢問他們辦什麼事,只好回自己房間休息。他昨夜裡一夜沒休息,的確也要休息一下。豹兒在房間休息了一會,又練了一會內功,見窗外日已西沉,仍不見那兩位江湖殺手回來。他一向是個閑不住的人,在房間坐又不是,站又不是,又不敢出去,正百無聊賴時,兩位江湖殺手回來了,他彷彿看見親人般的高興:「你們回來了!」
青少年問:「你沒出去過?」
「沒有!」
白少年問:「有沒有人來你房間查問過?」
「也沒有呀!」
兩位江湖殺手互相望望,一個問:「這是什麼原因?」一個答:「看來他們怕打草驚蛇,或許他們的高手沒有到來。」
豹兒困惑:「出了什麼事?」
青少年說:「豹少爺,這客棧四周,給人盯上了!幸好你沒露面。」
豹兒一怔:「是錦衣衛的人?」
「不是,也是官府中的差人,看來天一黑,我們得馬上離開這堅。」
「今夜裡就走?」
「不走,就恐怕有死傷的人出現。」
「有死傷的人出現?這是怎麼回事?」
「豹少爺,今夜裡,恐怕官府的差人、捕頭和錦衣衛的人來捉你了,你能讓他們捉去?」
「這——!」豹兒完全愕然。
白少年說:「就是你讓他們捉去,我們也不答應,雙方一動手,不是有人會死會傷嗎?」
「那我們怎麼辦?」
「走呀!但願從現在到天黑這段時間沒出事就好了!」
青少年說:「白兄弟,我看不如將豹少爺先轉到我們房間去,以防萬一。」
「這也好。」白少年對豹兒說,「你快收拾你的行囊,帶上劍,跟我走。」
豹兒從來沒經歷過什麼江湖上的流浪,變得全無主意,任由這兩位殺手擺布了!而且他更怕見官府的差人。他收拾了東西,跟隨白少年從窗口躍出,轉到了這兩位少年的房間,而那位青少年卻沒有跟著來。
豹兒一進入他們的房間,便聞到了一種淡淡的香氣,似乎這種香氣自己曾經聞過。但已沒有心思去想了,而擔心外面的錦衣衛人和宮府差人會不會找來這裡,捉自己去給黑面神抵償性命。
秀氣殺手似乎沒有他這麼緊張,他叫豹兒坐下,點亮了燈,拿了一條似腰帶般的長布袋對豹兒說:「這裡面裝有一百兩銀子,你系在腰上,吃飯、睡覺都帶著,沒人會偷了去。」
「你們真的給我這麼多的銀子?」
「你不相信?那你打開來看,別裡面裝的又是石頭爛鐵塊了。」
豹兒忙說:「我怎不相信你們呀!其實,這一百兩銀子放在你們那裡也是一樣。」
「萬一今夜裡出事,我們走散了,那你不是沒錢吃飯和住宿么?來吧,我給你繫上。」
「不,不用,我自己系好了。」
「你是不是身上還有更珍貴的東西,怕我見到了?」
「噢!你別誤會,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不敢麻煩你呀!」
「既然這樣,你快系好,天已黑了,等青哥回來了,我們馬上走。」
「他,他去了哪裡?」
「在你房間里呀!」
「在我房間?那幹什麼?」
「麻痹人呀!要是你房間沒人,不叫入注意么?」
「那,那他幾時回來呀?」
正說著,店小二推門走了進來,白少年喝聲:「誰!?」
店小二輕「吁」一下,說:「是我。」
豹兒在燈光下一看,又愕然了!哪裡是什麼店小二,是青少年穿戴了店小二的衣帽而已。白少年也奇異問:「你怎麼打扮成店小二了?」
青少年一笑:「這店小二端了茶水進豹少爺的房,看來是受了人的指點,看看豹少爺在不在房間里,我只好點了他的穴,將他衣服剝下來穿上,才趁機出來。怎麼,你們準備好了沒有?」
「準備好了,就等你回來!」
「好!吹熄燈,我們走。」
又是一個沒有月光的星夜,他們三人輕靈地從窗口躍上瓦面,直往正北方向而去。當他們翻下城牆時,一群差人在那俊書生潘三爺的指揮下,拍開了客棧的大門,聲言捉拿江洋大盜。可是他們撲入豹兒的房間時,撲到的是一個沒有了衣帽,只穿裡衣褲的店小二。定邊縣捕頭問店小二:「大盜去了哪裡?」
店小二身不能動,口不能說,躺在床上一雙眼睛亂轉。捕頭一看,知道他給人封了穴位,想解又不能解,喝著一群差人:「快!給我全面搜查,別跑了大盜!」
當差人翻天覆地的在客棧里四處搜查時,豹兒他們已離開縣城遠遠的了,消失在螺盤山中。俊書生卻帶了一些高手,往東面昆明方向追蹤。他哪裡知道,豹兒已不去昆明,而奔四川……
豹兒在這兩位江湖殺手的機敏、用心計的幫助下,躲開了這場飛來的災難,在江湖上邁開了第二步。第一步是段麗麗帶他下山經歷的危險,走入了江湖漫長的道路上。從此以後,他便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欲罷不能了。
他們奔走了一夜,第二天臨天亮時,已來到赤石崖下。這裡是屬於姚安縣境內,遠離楚雄府定邊縣有百里之遙,擺脫了錦衣衛人的追蹤了。
兩位少年江湖殺手已出現氣喘,說:「我們在這裡歇下吧,等天大亮時,我們再去找戶人家住下。」
豹兒的內力比這兩位機敏殺手深厚,既不氣喘,也不現疲勞,他好像感到只不過在那占寺四周的群山上奔跑了一會兒似的,問:「這裡不會有人追來了嗎?」
白少年說:「有呀!你走吧,我們可不陪你走了!」
豹兒愕然:「你們不是說帶我去四川成都么?怎麼不陪我走了?」
青少年說:「你不見累么?不想歇下再走?」
白少年說:「他呀!只想自己逃命,怎管我們累的?早知這樣辛苦,這二十萬兩銀子我也不要了。」
豹兒連忙抱歉說:「對不起,我不知道兩位阿哥走累了!我是一時擔心有人追來捉我,累了兩位阿哥。」
青少年說:「哎!你放心,這裡離開定邊縣沒二百里,也有一百多里,那個俊書生不是神仙,怎會知道我們走到這裡?」
「哦!?這裡離開定邊縣有二百里了?」
白少年揚揚眉毛:「怎麼,你走路不知道遠近么?」
「我,我不知道,兩位阿哥說歇,就歇一會吧。」豹兒說著,也坐了下來,放眼打量四周的情景。儘管黎明前的天最為黑暗,但豹兒一雙夜眼,在星夜下仍可見四周一切的情形。只見四周群嶺起伏,莽莽森林,四五里不見人煙。驀然之間,他聽到身後半里之內,有一個動物輕微的走動聲,也聞到了一種他異常熟悉的氣味,朝自己方向走來。豹兒一下敏捷地跳了起身。
兩位少年江湖殺手愕異:「你幹什麼?難道你發覺有人追來了?」
「不!不是人,是野獸,是頭兇猛的野獸,你們快躲開。」
兩位殺手對豹兒一身驚人的內力深信不疑,問:「什麼兇猛的野獸?是山豬還是老虎、大象?」
「是,是豹子!它來近了!」
果然,一陣腥風,一頭斑斕大豹,矯敏地從他們身後的樹林中竄了出來。兩位少年殺手雖然經歷江湖,但與兇猛的野獸打交道還是生平第一次,也不免有些發慌了!他們凝神持劍,準備豹子撲來。
一個難以令人置信的奇異現象發生了,這頭竄出來的大豹,嗅了嗅空氣,頓時收斂了凶性,向豹兒搖頭擺尾。豹兒也似乎忘了眼前是頭兇猛矯捷的大豹,他朦朧中好像看見了一位親人,丟下劍,喜悅地奔了過去,抱住了大豹的頸脖。豹子也用舌頭舔著豹兒。人豹之間,好像久別了的親人、擁抱、相親、相偎,高興無比,甚至後來在地上翻滾了。
兩位江湖殺手看得驚訝不止,暗想:這是怎麼一回事?難道這頭大豹不是大豹,是頭善良的大貓?或者是別人養馴了的野獸?就是善良的大貓和人家養熟了的家畜,也不可能對豹兒這般相熟和親熱呀!
秀氣的白少年忍不住問:「豹少爺,這是頭大山貓嗎?」
豹兒說:「不是,它是大豹。」
「大豹!?它怎麼對你那麼的相好?」
「我也不知道呀!總之我見了它,就好像見了親人似的。」
白少年也動了孩子般的好玩好奇心:「喂!我們能不能過去跟它玩呀?」
「我先問問它。」豹兒撫摸著大豹,問:「豹大哥,他們是我的好朋友,也救過我,你能不能和他們玩呀?讓他們也親親你,好嗎?」
這大豹似乎聽懂了豹兒的說話,點點頭。
豹兒說:「它答應了!你們過來和它玩吧!」
「它不會咬我們?」
豹兒又問大豹:「你不會咬他們吧?你要是咬了他們,我就不和你玩啦!」
大豹又點點頭,搖搖尾,嗚嗚低嘯,好像在答應了。
白少年也丟了劍,輕輕走過去,小心翼翼伸手去摸大豹身上的毛,見大豹真的讓他摸,高興得歡笑起來,像豹兒一樣,也摟抱著大豹親熱起來。
一直在一邊警惕而慎重的青少年,手中扣了一支暗器,以防大豹性起,傷了白少年。但他見此情景,也鬆了一口氣,說:「白兄弟,別太高興了,小心它的爪子無意傷了你。」
白少年忘情地說:「青哥,你也過來和它玩玩吧,我從來沒看見這麼大的豹子,這般的善良好玩,要是它跟我們一塊去四川多好。」
青少年說:「那一路上不嚇壞人嗎?」
「我們不穿鄉走鎮,盡在山裡走,那不是不碰到人嗎?」白少年又問豹兒:「我們帶它去四川,它願意嗎?」
「它肚餓了怎麼辦?」豹兒問。
「我們可以打些小野物給他它嘛!」
青少年說:「你們別說孩子話了,我們去四川,哪能老在山嶺上而不穿城過府?」
白少年說:「我真捨不得離開它呀!」
大豹突然一下竄跳了起來,如閃電般奔進樹林里去了!
白少年睜大了眼睛:「咦!它怎麼突然跑了的?不高興跟我們玩了?」
這時,天色早已大明,遠遠近近,清晰可見,在一處遠遠的山坳中,飄起了炊煙,顯然,那是有人煙的地方。
豹兒望著樹林,似在自問:「它怎麼跑了?」
白少年問:「我們要不要追過去看看?」
跟著,他們又聽到樹林里又是一陣樹木野草的響動,好像有什麼東西在掙扎著,白少年跳起來:「我們去看看,怕是那頭大豹出事了!」
他的話音剛落,那頭大豹又一下從林中竄出來了,嘴裡還叼著一頭小獐子哩!顯然,它剛才進樹林里捕食物去了。
白少年大喜:「哎!它在打獵哩!我還以為它不高興和我們玩便跑了!」他又問大豹,「豹大哥!你是捕獵給我們吃嗎?」
這頭大豹,真的將獐子叼到了他跟前放下,還搖擺著尾巴,顯然是給他們吃的。
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