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集:殘酷地絕殺

第二十二集:殘酷地絕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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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叢林夜/外

[在齊桓的高倍率紅外成象里,進入狙擊圈的已經是一個人畜夾雜的隊列,

那絕非烏合之眾,當在夜林中穿行時,他們的隊形幾乎與老a們是一致的,有斥候和後衛,有呼應的側翼。每一根神經都綳得很緊,每一個人都是一觸即發的臨戰狀態。

[在紅外的成象里,象袁朗所說的一樣,他們確實是持有火箭與機槍等支

援和面殺傷武器的,那是為圖輕便,連老a們也未攜帶的步兵重武器。

[齊桓的瞄準鏡扣准了目標。

[袁朗的瞄準鏡扣准了目標。

[吳哲的瞄準鏡扣准了目標。

[許三多的瞄準鏡扣准了目標。

袁朗:e點照顧蛇頭。c點,右翼三。b點,左翼兩。a點優先打擊重火力目

標。f點保持潛伏以便封口。完畢。

[簡短的應是聲。

[許三多的手指在扳機上活動了一下,他和袁朗是e點,要對付的是兩名

斥候,瞄準鏡里的目標清晰無比,許三多已經能聽見踏上碎葉的聲音。

[袁朗放下了步槍而拔出了裝著消音器的手槍,許三多也是如此。

袁朗:準備。

[他在目標距離自己僅二十來米時才開槍,一聲輕響,一個斥候直挺挺栽

倒。

[許三多的槍口對著第二個目標,在他的夜視鏡里,目標將向著前方的槍

口立刻掉向他和袁朗潛伏的側上方,如此清晰,象一個綠色的夢魘。

[第二聲輕響,袁朗在許三多遲疑時打掉了第二個斥候。

[步槍清脆的聲音接踵而來,那是來自三個狙擊點的遠射,全是單發,精

確到如此地步,兩個側翼和隊里幾個持重火器的人倒下,象是所有人的

行動聯同著一個開關。

[齊桓的夜成象里,目標在幾秒鐘內便少掉了半數,剩下的目標立刻隱蔽

了,難得的是居然沒有一槍還擊。

齊桓:確認,目標九名喪失戰鬥力。完畢。

[夜視儀里倒伏的屍體,毫無威脅地躺伏在許三多的視野中。

[許三多保持隱蔽姿式,看著。

吳哲:他們不還擊?完畢。

袁朗:同樣訓練有素。完畢。

[然後所有人都聽到了喑啞的一響,象是有人把重物投進了深水潭。

齊桓:六零炮!c點小心!

[同時他打開表尺,對著發炮時暴露的煙塵點打了一發榴彈。

[六零迫擊炮彈在吳哲的潛伏位置炸開。

[然後齊桓發射的榴彈在剛才的發炮位置炸開,煙焰下映著翻倒的人影和

迫擊炮架。

吳哲:失近彈。謝謝。

袁朗:c點轉移位置。

吳哲:已經轉移。完畢。

齊桓:目標十名,確認喪失戰鬥力。目標一名,疑似負傷。

[而他觀察著的目標終於失去了自制力,山谷里終於開始轟鳴,彈道、爆

炸,儘其所有傾瀉著遠超過一個步兵班總和的輕重武器。

[狙擊點上的人靜默著,即使流彈削下頭上的枝葉。

[又響了一個單發和這場戰鬥中老a的第一個點射,還是一擊斃命。

齊桓:目標欲逃逸未果,被擊斃兩名。目標十二名確認喪失戰鬥力。

[袁朗吁了口氣,他現在確認已經完全掌握了主動權。

袁朗:保持監視,自由射擊。完畢。

[他這才看了看許三多,至今為止,許三多未開過一槍。

[許三多僵硬地瞄準著,但他並不知道自己在瞄準什麼。

2、叢林外/夜

[山谷里的槍聲仍在響著,但已經稀疏了很多,恐怕連身臨絕境的毒販也

知道這樣的盲射不是辦法。

[偶爾的一聲單響便意味著又多了一個至死未找著敵人的鬼魂。

[齊桓的聲音單調而盡忠職守。

齊桓:目標十四名,確認喪失戰鬥力。

[許三多靜靜地卧在自己的槍邊,實際上他已經放棄瞄準了,放棄了開槍。

許三多(os)現代戰爭,理性,高效,殘酷。

槍聲響了一夜,目標還擊、抵抗、叫罵、哭嚎,但他們一直沒放

下槍,於是我們也不能放下槍。

後來報告上寫我方十人,耗彈五十七發,斃敵二十人。

報告上沒寫,許三多一槍未發。

[在他的夜視儀里,林間倒伏的屍體已經比原來暗淡了很多。

許三多(os)喪失戰鬥力意即死亡。我看著他們的熱量一點點消失,在將近黎

明時,最後一絲熱量隨靈魂一起飄散。

[許三多看著身邊的袁朗,即使已經有這樣的掌控權,袁朗仍專註地監視

著這個戰場。

許三多:這不是演習。

袁朗:當然不是演習。

[他轉過頭去,許三多看著他。

許三多(os)其實他早知道我不會開槍,他早打算容忍我的不開槍。

3、叢林外/黎明

[當晨光初見,伸手不見五指的叢林已經可以看見些微的人影,槍聲早已

靜止。

[毒販仍被他們壓制在谷底,靠著幾棵樹木和岩石藏身,整整一個晚上他

們就沒能動過。

[各狙擊點上的老a仍在監視著,幾個潛伏得好的位置,如袁朗從頭到尾

就沒動過身子。

[山谷里有人粗嘎地叫嚷著,東南亞某國的語言。

袁朗:在說什麼?

吳哲:放他們一條生路,馱子里的東西一半給我們。

袁朗:哦。

[那個人還是在反覆地叫嚷一句話,聽起來絕望得讓人難受。

吳哲:漲價碼了。現在全部給我們。

袁朗:哦。

[現在換成了另一個粗啞的嗓音,喊的全然不是一個意思,而且無論國籍

都聽得出那種氣急敗壞的語氣。

吳哲:這個我聽不懂了,應該是在問候我輩的祖宗吧。

袁朗:那還不如投降。

吳哲:我要喊話嗎?

袁朗:不要。有過先例,你喊話,他沖你開槍。因為他知道被引渡回國也是毫

無爭議的死刑。

山谷里:我是中國人!中國人啊!解放軍,給同胞條活路吧!

[老a們互相看看,沒人說話。

山谷里:我們會死的啊!都快死光了!給條路吧,求你們了!

[氣氛忽然變得很沉悶,谷底有人啜泣,然後被同伴毆打,

[許三多看看袁朗,袁朗沒說話。

許三多:放下武器!

[袁朗立刻把許三多拖開了,躍入早看好的預備陣地,但是並不象他預期

的,沒有一發火箭彈飛來,也沒有子彈掃過。

[良久,樹后伸出一塊沾著血的白布,搖晃。

吳哲:…他們投降了,怎麼辦?

[袁朗沉默,一會。

袁朗:舉手,走過來,讓我看到你沒有武器。

[他站起來,樹后也走出一個人,已經傷了,搖搖晃晃,並沒舉手,但兩

只手都用來拿著一根綁了白布的樹枝。

袁朗:各小組保持警戒。

[那個人走過來,一步一步,不象正常人的步子,象喝醉了,一度讓人以

為是因為傷勢過重,直到袁朗看清他渙散而瘋狂的眼神。

袁朗:小心,他吸毒過量。

[話音未落,那人向他猛衝,狂喊,同時也拉開了衣服,扯上了一排手榴彈的扣環。喊聲也是個信號,樹后閃出一個人,用火箭發射器向這邊瞄準。

[袁朗打了一個點射,撲倒。同一時間吳哲擊中了那個扛著火箭發射器的人。

[兩次爆炸幾乎是同時發生的,手榴彈的爆炸炸得那個假投降者完全淹沒在煙塵中,持火箭者則在翻倒時把一發火箭彈打上了頭頂的大樹枝幹,他倒下,然後擊斷的枝幹把他覆蓋了。

[馱馬驚躥,逃向來時的方向。

齊桓:目標借馱馬掩護逃跑。

袁朗:攔截。

[他起身,蹲踞,擊中了想隨馱馬逃逸的一個目標,整整一個晚上,這恐怕是老a槍聲響得最密的一個瞬間,同時他們也放棄了自己的潛伏位置,開始衝擊。

[齊桓跳出潛伏地,用一梭空射的子彈攔住了馱馬。

[五處陣地上潛伏的老a在警戒姿勢中現身,剛才的混亂中已經擊倒了幾乎全數的目標,整條山谷里從這頭到那頭似乎全是屍骸和血污,它再也不復昨日的潔凈。

[齊桓是那種很難忘記自己職責的人。

齊桓:確認,擊斃目標十九人。馱馬悉數攔截。

袁朗:搜索。截斷出境位置。

[所有人迅速散開了。吳哲在路邊停留了一下,用手指輕觸了一灘血污,看看袁朗。

吳哲:就這樣?

袁朗:是的,你的第一場實戰就這樣。覺得容易?這連最低烈度的戰爭都夠不上,而且你們平時也流了太多汗。

吳哲:不容易,真的。

[他邊將那隻沾血的手指放到鼻子下聞,這傢伙在這時仍有點狐疑。

袁朗(苦笑)是真的。你真的殺了人。

[一瞬間吳哲臉上有種惘然之色,甚至顯得有些蒼老。

吳哲:我失去了一些東西…不過我早就準備好失去這些東西。

袁朗:我明白,我不擔心你。

吳哲:十匹馬的粉…能害多少人?

袁朗:天文數字吧。

[吳哲在草葉上揩凈了手指上的血,然後苦笑了一下。

吳哲:沒辦法。我只好想我救了多少人。

[一瞬間,袁朗的眼神顯得溫暖和寬慰。

袁朗:那就好。

3、叢林外/晨

[兩名老a已經封鎖了通往境外的通道,許三多和其他人在附近搜索仍然漏網的兩人。

[許三多的搜索並不專心,樹后倒斃的一具屍體吸引了他的全部注意力,被炸散的花叢散落在那具屍體上。

[他終於強行把目光從那上邊轉開,並且繞著它上了遠離羊腸小徑的林里。

4、叢林外/晨

[穿越枝叢,許三多忽然在觸覺上感覺有些不對,他回頭,一枝在枝叢中

抖得不成樣的槍管。

[反應早成了下意識的事情,許三多抓住槍管,后躍,同時用槍對準了枝

叢。

許三多:出來!放下武器!

[枝叢發抖,動彈,然後一個人從裡邊鑽出來,臟污和著血污,恐懼到瀕臨崩潰,手上抓著另一個小個子,並且儘可能地讓小個子攔在自己的身前。他一隻手舉著一枚手榴彈,保險銷已經拔掉,扣在上邊的手指是最後一道保險,那隻手抖得象是中了風。從聲音聽他是在山谷里喊話的那個中國人。

毒販:會炸…真的會炸。

許三多(看了看那型號)延時爆炸的,你嚇不到我。

毒販:是炸她呀!炸她,還炸我。我炸人質…對,我有人質,她是人質啊。

[看來許三多因對方的抓狂有點無奈。

許三多:你們是同夥。

毒販:不是的。她是我買來的,買來的。老婆!對,有錢什麼都能買到,你不知道嗎?

[他笑,許三多面對的又是一個吸毒過量的人,那種笑是神經崩潰的前兆。那傢伙掀掉了小個子的帽子讓長發落下,他用抓手榴彈的手挽死了女人的脖子,另一隻手下流地摸索著女人的胸前。

[看來那確實是他買來的,可絕不是買來的老婆,只是一個洩慾和虐待的工具,一個被折磨得只剩下顫抖反應的女人。

[許三多面對著,茫然,憤怒,有點噁心,他從來沒面對過的一切。

毒販:想要嗎?給你。只當沒看見我…好嗎?想要錢嗎?很多錢,多得嚇死你,什麼都能買來。

許三多:…放開她。

[耳機輕響,齊桓的聲音。

齊桓:許三多,報告位置。

毒販:扔掉!扔掉!扔掉!

[他把抓手榴彈的手也塞進了女人的懷裡,女人恐怖到抽搐,撕裂一樣的輕泣。

[許三多稍猶豫一下,摘下通話器扔掉。

許三多:把人放開,手榴彈給我。

毒販:我要想想了。…把槍也扔掉。什麼都扔掉。對,都扔掉。你們好厲害,滿身長刺…滿身都是槍…我的人死光了,你們人都看不到…槍扔掉,衣服也脫掉。對,脫掉全脫掉。我是說脫光呀!你總上過女人吧?對,就是那樣子。

[許三多扔掉了槍,然後被那些完全錯亂的話弄得詫異莫名,他終於明白在這個人身上發生了什麼。

許三多:你吸太多毒了。

毒販:多好啊。你不知道這多好。不怕了,高興,你們別追我,再追我就飛。

許三多(伸出手)把那東西給我。

毒販:脫光呀!

[他使勁拽那女人的頭髮,看起來要把對方的頸骨都扭斷了,並且他看起來打算把手榴彈塞進女人的嘴裡。

毒販:想看腦袋開花嗎?

[許三多解掉了身上的裝具和外衣,一件迷彩背心和作戰褲,他現在已經沒有任何武裝了。

[毒販讓他看剛拽下來的一綹頭髮,帶著血,他讓那綹頭髮落在地上。

毒販:我還要。

[許三多解開武裝帶,那種標準和毫無拖沓象在做一個軍事動作。

5、山巒外/晨

[昨天落下的太陽今晨噴薄而出,但沒人去看這副美景。

[老a們在搜索山谷,十個人搜索這一片地方不是個小工程。

[齊桓匆匆跑過。

齊桓:看見許三多嗎?

[吳哲搖頭。

齊桓:他最後位置?!

6、叢林外/晨

[許三多**著,看著那雙眼睛,瘋狂、崩潰、幻滅、恐懼、貪婪、淫穢…

如果人間曾被誤認為地獄,都因為這些情感。

毒販:不怕了,什麼都不怕了。你們抓不住我,怎麼都抓不住我。我會變。我

變成風。你們抓得住風嗎?

許三多:抓不住。變之前把那東西給我。

[那個抓狂傢伙緊張地思考著,維持著他和現實世界的最後一絲聯繫。

毒販:我得想想…好好想想…(他忽然很高興地笑了)你服不服?我犯的事到

外國夠判兩百次死刑。祖國好,祖國就判一次!(他高興得樂不可支)

就一次,一次就夠了。

許三多:我服了。

毒販:你夠沒夠?

許三多:夠了。把那玩意給我,拿著多礙事。

毒販:不給。你要什麼都給。你是個好人。就這個不給。

許三多:我是好人,我什麼都不要,只要這個。

毒販:你是要我死!幹什麼?幹什麼都逼我死?(樂極生悲,他又開始啜泣)

我不會變風不會飛,再逼我就死給你看。

許三多:我沒有想要你死…可這麼活?

[毒販立刻開始驚喜起來。

毒販:我媽也說耶!這麼活,全家一起死了算了!哈哈,傻瓜,要好好活嘛,

要人上人嘛。咱們山裡人,要教人看得起就要錢,更多的錢更多的錢更

多的錢更多的錢,什麼山裡人城裡人海邊人,就都一樣了。更多的錢,

誰都認識你了,更多的錢…爸你來看呀,你躺的風水寶地五萬塊,你住

過這麼貴嗎?我瘋了,我們都瘋了。天堂是買得來的,地獄,不夠錢買

天堂,那你就下地獄了…地獄呀,我已經進地獄了。這批貨呀,這批貨

多少錢…嚇死你!嚇死你呀!…你不要我死?有人要我死的!

[他毫無前兆地鬆開了手指,許三多搶上,把他那隻手連同手雷一起握住,

使他根本無法鬆開保險銷上的手指。

許三多:我也是山裡人!我來幫你!

毒販:死定了!我們都死定了!

[他身上還有一枝手槍,他掏出那枝槍,當許三多還在試圖解除那枚將爆

的手雷時,已經指到許三多前額上,並且毫不猶豫地就要扣動。

[許三多一拳短距擊出,兩指骨突,打在他的喉結上。

[那毒販立刻軟倒了下來,一隻抓著手雷的手仍被許三多緊握著,另一隻

手扔掉了槍,拚命摳著喉嚨想吸進一口空氣。

[當許三多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也就鬆開了手,同時鬆開了那枚將爆的手

雷。一個人搶過來,撿起那枚手雷扔了出去,一秒鐘后,爆炸。

[那是齊桓,他同時轉身出槍,監視著那具在地上翻滾掙扎的軀體,然後

他才注意到許三多。

[許三多跪了下來,蜷曲著,赤身**讓他似足一個胎盤的姿勢。

齊桓:許三多?!

[那個人在顫抖,嘔吐,儘管他沒受一點**上的傷害。

齊桓:許三多?!

7、叢林外/日

[袁朗正在使用電台,他的心情看起來不大順。

袁朗:…隨機攜帶輸氧器材。不,不是我們的隊員……不是任何隊員,是毒販!

[他看看林邊的那副應急擔架,裹單在山風中飄拂,下邊那具掙扎的人體

已經安靜下來。

8、叢林外/日

[許三多坐在樹下,他仍然沒有穿上自己的衣服,但已經被吳哲用睡具給

裹了起來。吳哲半跪著,一隻手輕按著許三多的後腦,什麼話也沒說。

[齊桓把許三多的衣服和裝具、武器一股腦全拿了過來,放在他身邊。

齊桓:著裝,許三多。

[許三多無知無覺。

齊桓:別傻了。這種事情,我們遲早都會遇上。

[許三多沒反應,但空中傳來的直升機旋翼聲提醒了他什麼,他站起來,

任身上的睡袋落在地上,就那麼光著走向那副擔架。

[那毒販正躺在擔架上做最後的抽搐,他甚至趕不上用直升機運來的器材。

[許三多把手伸過去,那隻手立刻被救命稻草一樣死死抓住。

齊桓:把他拉開。

[袁朗搖搖頭,讓幾個正想動作的老a停止了動作。

[兩個不同命運的山裡人緊握在一起,後者喉嚨里哽咽,艱難地發出一個

聲音,許三多將耳朵湊近。

毒販:媽……媽。

許三多:你比我幸運,我都沒見過我媽。

[然後他看著那個毒販咽氣了。

[許三多獃獃看著,似乎他的一部分生命也隨之而去了。

許三多(os)我看見**,永遠無法滿足的饑渴,讓我們成了讓父母傷心的兒

子.可我也看見一個人,不比我大多少,不比我小多少,我們的共同願

望是象別人一樣,我們都是山裡人。

[直升機在下落,旋風卷得裹單幾欲飛去。

9、直升機外/日

[直升機在升空。

[許三多獃獃坐在機艙里,他至少算是穿上了衣服。

[林海在機翼下一掠即逝。

許三多(os)今天我二十三歲。二十三歲時我失去了天真,一個殺死了同類的

人再也不會天真,明白了死亡就沒有天真。

[吳哲坐在另一個角落,其實他和大多數老a的表情都和許三多有些相似,

一群剛經過殺戮,同樣失去了天真的人。

[吳哲發現自己衣服上有些什麼,摘下來看看是一簇蒲公英,在一夜的折

騰后居然還粘在身上。

[他想了想又把它粘回原處,看來打算做它的義務播種者。

[在昨天的生日晚餐上許三多對著他的戰友們吹落了滿頭滿臉的蒲公英,

袁朗擺弄著不存在的相機讓它定格成像。

[那個畫面迅速就褪色了,象一張一百年前拍攝的照片。

[許三多獃獃坐在舷窗邊。

許三多(os)那是一百年前的事情。

10、營地外/暮

[齊桓和幾個老a正在炊事車邊擺弄他們的即興晚餐,許三多從帳篷里出

來,走過。如果人真有三魂六魄,那他大概剩下半數都不到。

齊桓:許三多,你連午飯都沒吃過!

[那具行屍走肉頭也不回,徑直穿過空地進了袁朗的帳篷。

[齊桓帶點氣把鍋鏟都扔了,他再沒興緻去擺弄晚餐。

11、帳篷內/暮

[袁朗把正在打的報告扔在一邊,看著他面前那個倔強而消沉至極的兵。

袁朗:不予批准。

許三多:為什麼?

袁朗:我們這樣性質的部隊,這樣性質的行動,可以去面見死者家屬嗎?-回

去休息吧。

[許三多不說話了,但也不回去,戳那。

[袁朗敲兩字又停下,嘆口氣。

袁朗:許三多,當時最壞情況是死三個,最好情況是死一個,你已經做到最好。

[沒動靜。

袁朗:即使他沒死,不出一個月他就會判死立決。這是他清楚你也清楚的事情。

許三多:那是兩回事。

袁朗:…是兩回事。許三多,去休息,你沒睡過也沒吃過。

許三多:我會拒絕登機。

[他往外走。

袁朗:站住。

[許三多站住。袁朗煩躁地看看那份未完的報告。

袁朗:你希望是什麼樣的面見?

12、火葬場休息室內/日

[綠林掩映中的煙囪冒著青煙,很少有人去想那是人體焚化時燃出的煙氣。

[許三多在小屋裡隔著玻璃窗看著那個煙囪在想著什麼,袁朗在旁邊,陪

伴他們的還有一名警察,後者很興奮。

警察:劉犯已經在緝三年了,沒想到被你們一舉格斃。

許三多:不是劉犯。

警察:怎麼不是劉犯?

許三多:死者,不是犯人。

袁朗:換個話題,許三多,就要出來了,你只能在這裡看著。

許三多:是。

13.火葬場外/日

[死者家屬的哭聲頓時席捲,這正是剛接了骨灰出來走向墓地,最為號啕的

時候。

[許三多在屋裡看著,送的人很少,只有一位老嫗,被幾個人攙扶著,所有

的傷慟也全集中在那鄉下老嫗身上。

14、休息室內/日

[當那眾人消失於視線的時候,許三多的腳動了一下,那是一個想追上去的

反應。

[但是他至少記得看一下袁朗,袁朗沒有反應。

許三多:我…

袁朗:我當你是個軍人,你也該象軍人一樣服從命令。

許三多:是。

袁朗:除了想通這件事情,你什麼也做不了。

許三多:是。

[那警察詫異地看著這兩名軍人。

許三多(os)我想去跟那位媽媽說,殺了我吧,我是兇手-如果隊長不在,如

果我不是軍人。

15、基地機場外/日

[降落在機坪上的直升機,在幾天的辛苦后,老a們也有散漫的時候,沒什

么隊形,三兩成群地提著裝備離開。

[許三多怏怏地走在最後。

[吳哲存心停下來等他。

[許三多離他足幾米就站住了。

吳哲:不跟我一起走嗎?

[沒否認,沒默認,就是站著。

[吳哲只好掉頭趕上齊桓,許三多等他們離開十數米才又邁開步子,他有意

遠離了眾人。

16、夢境-/-

[絕對的黑暗中,那個摳著自己喉嚨的毒販清晰而真切,周圍什麼都沒有,

只是黑暗。

[許三多躺著,也是躺在絕對的黑暗中,他動彈不了,只能瞪著那雙痛苦的

眼睛向他逼近。

齊桓(畫外)醒醒!許三多快醒醒!

17、寢室內/夜

[許三多從夢魘中被推醒,他的被子里被汗濕得象澆了半桶水,齊桓在旁邊

看著他。

齊桓:惡夢嗎?

[許三多茫然,齊桓開了檯燈,但屋角也是黑的,他似乎還看見那個人站在

屋角的黑暗中。

許三多:能開大燈嗎?

[齊桓二話沒有把室燈開了,讓這屋裡再沒有黑暗。

齊桓:是害怕嗎?

許三多:不是害怕。

齊桓:你知道你睡著時的表情有多可怕?我能大半夜在亂葬崗睡覺,可看著你,

我想叫人來壯膽…

許三多:不光是害怕。

許三多(os)是害怕和內疚,他想活下去,可我殺了他,所以他鑽進了我的腦

子里。

齊桓:睡吧。開著燈睡。

許三多:會擾到你的。我出去走走。

齊桓(笑笑)那我肯定會陪你的。

許三多:不出去了。我坐會,看書。

齊桓:好吧。有事叫我。

[許三多拿了本書坐在桌邊,翻開了,但絕對是兩眼茫然。

18、寢室內/晨

[晨號,齊桓睜眼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看許三多,後者終於倦極而眠,是倚

了椅子坐著睡。

[齊桓在外邊傳來的晨號和操練聲中猶豫,一會,他象對一個孩子一樣把許

三多抱上床。

[許三多沒有醒,身邊和屋外的擾動都沒能弄醒他,這在以往不可思議。

[齊桓這才穿上衣服出去。

19、訓練場外/晨

[齊桓跑過來。因為耽誤了那麼一會,老a們早已經列隊,連報數都到了尾

聲。

齊桓:報告…

袁朗:站著吧。(他繼續向他的中隊發令)目標峰頂,時間半小時。出發。

[他的隊伍全速跑遠了,袁朗站著,也不看齊桓,懲罰齊桓的他和被懲罰的

齊桓同樣在為一件事困擾。

袁朗:許三多呢?

齊桓:睡著了。

[袁朗並不是氣惱,他看了看今天有些陰霾的天氣,眼裡是真正的擔憂。

齊桓:出事後三天沒睡了…天快亮才剛睡著,隊長。

袁朗:那不叫出事。-目標峰頂。

[他跑開了,齊桓追在袁朗身後,他們追趕早已遠去的中隊。

20、寢室內/日

[窗帘關著,門緊閉,白天象黃昏一樣昏暗。

[許三多獃獃躺在揉成一團的被子里,跟他以前的嚴整相比,也可以說他躺

在豬窩裡。

[外邊在射擊在訓練,這樣躺在床上,對許三多來說十分怪異。

許三多(os)遵守了三年的規則忽然一文不值了,睡得晚,起得晚,我給自己

放了大假。我的隊友們也學會比較隱諱地稱呼我這種狀態,他們說…

[外邊老a們訓練歸來的腳步聲和笑語,齊桓進來。

齊桓:病好點了嗎?

許三多:我沒病。

[齊桓照沒聽見打算,把剛打的飯盒放在桌上。

齊桓:今天多吃點,這不是貓食。

[許三多苦笑了一下,他根本無心去碰。

[齊桓開始打掃,以前這個工作都是許三多做的,許三多看著,想說什麼,

但甚至根本懶得說。

[吳哲在外邊的走廊上大喊大叫,用了種發人來瘋的音量。

吳哲:同志們,妻妾成群啦!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啊!

許三多:…吳哲又怎麼啦?

齊桓(掃著地)又發神經吧。

[那種發神經是有對象的,吳哲推開門進來。

吳哲:許三多不去看看我的花嗎?都開啦!

許三多:不想看。

吳哲:我就要你看。全隊都看過了!

許三多(沒精打彩地)真不想看。

吳哲:老兄,你已經在床上萎三天了!要照坐月子打算嗎?

齊桓:是四天。

吳哲:好吧,我拿上來給你看。(他掉身就走)

許三多:種在地里的怎麼拿?

吳哲:只好摘了。(他威脅著)再也看不到它們盛放了。

許三多:我去看。

[吳哲沖齊桓做著鬼臉,並且十足對病人那樣來扶許三多。

許三多:不用。

[說不用,可站起來的時候還真有些打晃。

[吳哲把窗帘和門都打開了,讓許三多在忽然強烈的陽光中眯著眼睛。

21、宿舍外/日

[許三多站在走廊的陽光中,看著下邊花壇里盛放的鮮花,花壇邊一個人背

對著他,正專心地看著花壇中的某一朵。

[許三多的看花純粹是為了應付,就那表情來說簡直是在忍受陽光。

[同隊們從走廊上過身,在齊桓和吳哲的大使眼色下沒人敢搭話,只好奇加

關切地匆匆從他們旁邊通過-與他們那種永遠象要起跳的勁頭相比,許三

多似乎來自一個蒼白和萎靡的世界。

許三多:…看完了。

[他想回屋,但齊桓吳哲一左一右地攀著他,讓他站在原地。

吳哲:要細賞嘛。許三多,這樣的天氣,這樣的日子交給一張床,那可不是活

見鬼嗎?……

[花壇邊的人轉過身來,那是袁朗,他第一眼就看見了許三多,許三多也看

見了他。

[兩個人一個樓上一個樓下地對視著,袁朗的神情里有著理解、關切與詢問,

而那都是許三多想要逃避的東西,他強掙開身邊的兩人,回屋。

[袁朗憂鬱地看著他。

22、辦公室內/日

[鐵路在窗邊看著外邊訓練的那些兵,然後回頭看看屋中間戳著的袁朗,從

某個角度來說,袁朗是被叫過來罰站的,那個姿勢已經不知道保持了多久。

鐵路:聽說你隊里那個兵,從執行任務回來已經躺了一周?

袁朗:五天。

鐵路:說說怎麼回事。

袁朗:我的過失。目標企圖引爆一枚手榴彈,在爭搶過程中,他擊碎了對方喉

結,骨片刺入氣管,因為所在地缺乏醫療器材,窒息身亡。

鐵路:這報告上寫了。我沒看出你的過失,也沒看出他的。一夜間徹底摧毀為

禍數年的販毒武裝,這叫過失?…就許三多的表現也無懈可擊-我只是

不明白事後怎麼會搞成這樣。

袁朗:我讓他過早面對真實的流血和死亡,這是我的過失。

鐵路:他是軍人,必須有承擔這些的心理準備。

袁朗:這種準備對有些人很容易,對他那種人很難…至少是暫時很難。

鐵路:那為什麼帶他出任務?供你選擇的人還少嗎?

袁朗:我急於求成了,急於讓他成為我們的一員,在這裡找到他自己的位

置,……是的,他很出色,可從來沒想過學的練的都是用於殺傷,他象

訓練時那樣一拳打出去了,可沒法面對之後的結果。…本來帶他出任務

只是希望他經歷,以後就可以有您說的那種心理準備。可出了意外,他

經歷的比別人都要殘酷。您明白的,對初上戰場的兵來說,擊斃和格斃

完全是兩回事情。

鐵路:就算對久經殺場的兵也是兩回事情。

袁朗:現在他無法回到訓練場上了,我想任何訓練都會讓他重溫極不愉快的心

理經歷。

鐵路:就這麼等他自我康復?要不我從心理戰小組給你派人?

袁朗(苦笑)不用。那樣頑強的人,他的心理可不是標準間,由得人說怎麼放

就怎麼放的。

鐵路(焦燥地)方法方法。這批新血已經費了你小一年時間吧,也不想就這麼

廢了。

袁朗:我希望能全權處理。

鐵路:…你說的全權是什麼意思?

[他忽然明白了袁朗的意思,神情立刻顯得驚訝而惋惜。

23、訓練場外/夜

[夜練的分隊,口令和光線。

[齊桓和袁朗正在訓練場邊分手。

袁朗:去叫他吧。你只要告訴他,我一直在這裡等他。

齊桓:是。

[他走兩步,又回頭看看袁朗。

齊桓:隊長,別責怪他。這種任務對我不是第一次了,可我到現在也沒恢復過

來。是的,我們有使命感,有心理準備,早在行動前就開始自我調整。

可他呢?滿心平和,只想好好和人相處。我們還沒象他那樣,面對面,

看著一個人瞳孔擴散,呼吸消失。

袁朗:怕我虧待你的小朋友?

齊桓:我晚到一步,如果我早到一步,就是我來擊斃罪犯,這些東西我來承擔。

袁朗(搖搖頭)總會有這一天的,這是我們都得過的關。(他苦笑)本來有幾

天假,想回家,可還陪你們耗。為什麼?沒法用剛殺過人的手碰老婆和

女兒…你現在不怕我虧待他了吧?

齊桓:不怕了。我們都有相同的感受。

[他大步沖沖回他的宿舍。

24、宿舍內/夜

[許三多仍在宿舍里窩著,他的一切日常舉動都定格成相,那歸功於吳哲

在旁邊拿著數碼相機。

[閃光頻頻,吳哲看似要拍部個人專集。

吳哲:許三多,我手都摁酸了,512的記憶卡也快用完了,你就不給半個笑

臉?

[許三多看他,憂鬱,憔悴,強打精神。

吳哲:不笑不笑,咱有個性。你不想看看自個的樣子嗎?

許三多:…刪了吧。

吳哲:好吧,讓破爛滾蛋。(他把相機扔在一邊)咱哥倆聊天。

許三多:吳哲,謝謝你為了我做了這麼多。

吳哲:啊?哈哈,嚴重了。

許三多:但是真的,我也不想天天關在屋裡,也想笑也想說話,可我做不動…我

也不知道怎麼了,背二三十公斤跑十幾公里好象上輩子的事情,突然連

動動嘴都覺得費勁。

吳哲:繼續繼續。我給你剖析。

許三多:都說了說不動了。

[他又不說話了,吳哲瞪著,抓耳撓腮,做盡表情與反應,許三多很漠然。

[一向很容易被逗樂的許三多忽然不吃這套,吳哲決定讓自己顯得嚴肅。

吳哲:你忽然覺得累到了極點,是不是?你渴望歸宿。大家一樣,都是希望過

得不平常的平常人,可你現在累了,你懷念那些早被你拋下的東西-有

點小財產,有份工作,有些朋友,有個老婆,從容平淡,有點私生活。

[以他的口才要吃下許三多實在輕而易舉,而且這樣的話題立刻讓許三多

全神貫注地聽。

許三多:…是的。

吳哲:可就算你找到了以為是歸宿的地方,也會發現看不見盡頭。歸宿就是終

點,其實沒有歸宿,人生沒有窮盡。順便說一句,這是我覺得生活中最

有意思的一個部分。

許三多:…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他實在在這件事上想得太多,吳哲立刻搞得他悲從中來,眼淚奪眶而出。

[齊桓進來。

齊桓:你不是包把他搞笑嗎?怎麼倒給弄哭了?

吳哲:這時候哭和笑是同一個效應。

齊桓:去你的江湖郎中。(他向許三多)隊長在訓練場等你,他說這不是命令,

但他會一直等你。

[許三多看起來很猶豫。

齊桓:去吧。我們正和你一起受煎熬。

[是最後這句話讓許三多拿定了主意,他起身,默然看了兩人一眼,出去。

[吳哲真實的表情這時才露出來,不是滑稽也不是做作的嚴肅,是和齊桓

一樣的擔憂。

吳哲:會怎麼處理?

齊桓:不知道。不過如果他變成跟我們一樣,我會遺憾的。

吳哲:同感。

25、基地外/夜

[許三多穿越基地去訓練場,月色,草香和樹香,夜蟲與夜鳥的鳴聲。

[許三多走了一會,閉上了眼睛,漆黑,但氣味和聲音如舊。

許三多(os)我經常跟自己玩一個遊戲,閉上眼睛,只聞到氣味,聽到聲音,

然後冒充自己回到吳哲所說的那些平常。

[家鄉田間的土埂。

[五班宿舍外遼闊的草原。

[三五三團樸實的大院。

[這些都在許三多閉上的眼睛前重現。

[許三多睜開眼時發現一個哨兵正疑惑地看著他,畢竟閉上眼睛走夜路的

人並不多。

[許三多快步走開。

許三多(os)這次我做了一個決定,從此後再也不玩這個遊戲-因為不需要了。

26、訓練場外/夜

[袁朗在訓練場邊坐著,看著另外一個中隊的人在打夜靶,直到許三多站

在他身後也沒回頭。

袁朗:山裡的夜晚,容易讓人想起舊事,是不是?

許三多:…是。

袁朗:我在想舊事。

許三多:哦。

[他戒備地站著,這並非他想象中的與袁朗談話。

袁朗:我想起一個兵,也是步兵連的偵察兵,他服役的團叫老虎團。演習時他

犯了急性闌尾炎,拉去野戰醫院手術。當時有點亂,護士忘了打麻藥,

一刀下去,喊得天翻地覆。

[許三多迅速又失去了戒備心,關心著那個士兵的闌尾。

許三多:然後呢?

袁朗:護士說喊什麼,老虎團的還怕痛?那個兵就再也一聲不吭,就這麼著切

掉了盲腸。

[許三多啞然。

袁朗:有什麼感想?

許三多:我喜歡這個兵。

袁朗:是喜歡不是佩服?或者象吳哲說的,這個兵有一種病態的自尊心。或者

象齊桓說的,該把那個護士拖出去斃了。

許三多:是喜歡。我理解他為什麼忍著。而且吳哲習慣跟別人見解不一樣,齊桓

是維護原則,但我想他們也喜歡這個兵。

[袁朗站起來,拍了拍許三多的肩膀,這樣親昵的動作自許三多來老a后

就久沒有過了。

袁朗:謝謝。謝謝你喜歡我。被喜歡的感覺真好。

許三多:…是您?

袁朗:十年前的事情,那時候比你還小。那個要被齊桓拖出去斃了的護士因疚

生愛,後來成了我老婆,並且至今認為她老公是個怪胎。…總之是世事

難料。

許三多:不怪。我認識很多兵,如果說三五三團還怕痛,他們也會忍著。

袁朗:如果說老a還怕痛,你會忍著嗎?

[許三多愣了一下,沒說話。

袁朗:我們現在就遇到了你的盲腸,對不對?

許三多:隊長,我…

袁朗:讓我說完。畢竟從你來了這,我們再沒象現在這樣聊過。做指揮官經常

讓我茫然,不知道該把兵當作整體的一個部分,還是一個個體。不過不

尊重個體又何來的集體,對不對?

許三多:對吧。

袁朗:所以怎麼解決這截盲腸由你決定。

許三多:隊長,我……

[他看著正打夜間射擊的那些士兵發獃。

袁朗:說吧。我一直覺得我欠你很多。

許三多:我想複員。

[說出這幾個字就坐了下來,因為他已經用盡了所有的勇氣。袁朗訝然,

又有些惻然。

袁朗:我想過很壞的結果,可沒想過這麼壞。我想你可能要求回三五三團…是

啊,既然你質疑的是軍人的意義,回三五三和呆在這又有什麼區別?

[他沉默,許三多也沉默。

許三多(os)複員,回家,回到從小就適應了的地方,從此再沒有挑戰和離別。

我始終是個差勁的兵,無法明白戰鬥的榮譽。

袁朗:中尉,請過來一下。

[他招呼的是一個正在射擊的老a,那中尉過來敬禮。

袁朗:請把你的槍借給我。

[對方把手上的九五短突遞過,袁朗接過,卸下彈匣,同時把槍扔給毫無

反應的許三多。許三多手剛觸到槍,他又把彈匣扔了過去。

袁朗:上彈。

[話音剛落許三多已經上彈完畢,並且下意識地保持在一個待擊位置。

[袁朗苦笑。

袁朗:看看你自己,你可能過回老百姓的日子嗎?-還給人家。

[許三多默然地把槍還了,並沒忘了敬禮,那位中尉離開。

許三多:我是這麼想的。

袁朗:嗯。

許三多:我能從老百姓做到老a,也就能從老a做回老百姓。

[袁朗認真地看了他一會。

袁朗:是的,你能。那我提醒你一下,如果我批准你複員,剛才也許是你一生

中最後一次摸槍了。

[他仍然看著許三多,直到看出許三多眼裡的一絲惻然和不舍。

袁朗:好吧,就是這樣。我們都不要急於下結論。怎麼切除盲腸是你的自由,

可我一定不會忘了給你上麻藥。(他甩手把一個信封扔了過來)你的麻

葯。

許三多(接住)什麼?

袁朗:我這月的工資。一個月假,你盡情地出去走走,看看。然後回來告訴我,

你的決定,無論是走是留,我不會再有異議。

許三多(啞然了好一會)我有錢。

袁朗:得了吧,你有牙膏錢。每個月往家寄的都是什麼?

許三多:這沒有意義。

袁朗:不要對一件沒做過的事說沒有意義。好了,從現在起你已經自由了,沒

有什麼約束你,再也沒人管你了,你要對自己負責,或者…不負責。

[他打了個哈哈,聽起來有點象壞笑,同時伸了個懶腰,走開。

[許三多抓著那個信封,獃獃站著。

27、寢室內/夜

[齊桓睡著了,而許三多躺著在想,屋裡仍按這幾天的習慣開了個小燈。

[許三多坐了起來,而齊桓立刻醒覺。

齊桓:又睡不著了?我去開大燈。

許三多:我自己來。…真對不起,齊桓。

齊桓:哈哈,以前虐待你們,現在是報應。

[然後他楞住,起床的許三多沒象往常那樣坐著發獃,而是拖出了背包開

始收拾東西。

齊桓:這是…受不了跟我一個寢室?

許三多:不是。我想出去走走…我是說去很遠的地方。

齊桓:現在?

許三多:天亮就走。

齊桓:…去哪?

許三多:…不知道。

齊桓:我去叫吳哲過來。

許三多:隊長准假了。

[齊桓在乎的根本不是隊長準不準假,他已經出去了。

[許三多獃獃地往背包里放著生活必需品。

許三多(os)出去走走,去自己想去的地方。當一個從未單獨行動過的人有了

這個念頭,它立刻變得如此急切。

[外邊吳哲齊桓及其他人的腳步聲,幾個老a已經救火一樣趕了過來。

28、寢室內/黎明

[許三多本應空癟的背包已經被塞得滿滿當當,吳哲又拿了幾件便裝往裡

邊塞。

許三多:真不要啦!

[屋裡坐了滿屋的老a,說是送別倒更象留人,說是留人又不說留人的話。

吳哲:我這全反時尚的時尚休閑裝,再不穿就要落後成時尚啦。

許三多:我穿什麼不一樣?再說你塞我一套了。

吳哲:你不換洗嗎?

齊桓:對了。(他找出副墨鏡架在許三多鼻樑上)黑超。

許三多:戴這象什麼?

齊桓:一個把縣級市當首都的傢伙沒資格評價,只希望你出去不要丟老a的人。

[許三多隻好架著那副墨鏡被人取笑。

許三多(os)臨出門時被檢查行李,結果被判定沒有半件在地方生存的行頭。

於是本以為的訣別成了扭打和放進去拿出來。

c3:這行頭配九五背具?我那有個正經的驢行族專業登山包!(他去拿了)

c2:我的超級酷的花花游泳褲,結果咱們下水要麼不脫衣服,要麼八一褲衩,

穿這非得被隊長一槍削了屁股。

許三多:我又不去游泳。

c2:萬一呢?

[許三多要對付的是七手八腳,索性不再管了,那幾位把軍用包里的東西

全折騰出來,再往登山包里折騰。

齊桓:到底去哪?

許三多:真不知道。

吳哲:相機要嗎?

許三多:不要!

吳哲:我那一套就兩千多,千萬帶回來還我。

許三多:我能不要嗎?

[吳哲打個哈哈繼續翻許三多的包,忽然猛拍一下腦袋。

吳哲:鞋!誰有拿得出手的休閑皮鞋?

許三多(os)拚命給我塞行頭,並且標榜行頭的價值,總穿著軍裝也有點遺憾,

更重要的,他們怕我不回來,現在他們知道為了還這些東西我也得回來。

29、訓練場外/晨

[袁朗帶隊,他們在操場上訓練。

30、宿舍外/晨

[許三多出宿舍,並且帶上房門。

31、訓練場外/晨

[訓練場上的那個隊列忽然有些開小差,因為他們看見了許三多遠去的身

影。

[袁朗面對隊列,背對許三多站著。

袁朗:原地休息五分鐘。

[他並沒回身,原地休息,自然也沒人能去送。

[只能是看著。

吳哲:你說那傻子會回來嗎?

齊桓(啞然失笑)給他湊了快一季的便裝,結果你看他穿什麼走的。

[許三多穿軍裝走的。

吳哲:這說明他很犟。是不是也就說他會犟得不回頭呢?

c3:他難道要徒步走到車站嗎?這回他可真要完畢了。

齊桓:隊長,那個…42號車剛檢過,我這個…上路測試一下車況?

袁朗:不用。

齊桓:隊長?

袁朗:你們如果喜歡並且尊重他,珍惜他獨處的時間。

[他們只好看著許三多走出視野。

33、基地外/晨

[許三多站在基地的大門內,眼前是漫長的山路,已經無數次被他們跑過,

可是無一例外地都是負重行軍。

[邁出大門的第一步很怪,許三多小心地用腳輕觸了地面。

許三多(os)自由的味道。硬的,帶著柏油和輪胎的味道,我可以想幹什麼就

幹什麼,我可以想去哪兒就是哪兒。

[哨兵看著他,許三多一步三回頭地走開。

34、山巒外/日

[山巒上的視野,空曠的山中公路上軍車駛過。

[許三多站在山巒之上,呼吸著山野間的空氣,並儘可能地讓自己覺得神

清氣爽-他不時下意識看看自己身後的山路。

許三多(os)這座山一向是我們武裝越野的終點,但我是第一次自己上來,我

是說,自己想上來就上來。

[他又看看身後的羊腸小徑。

許三多(os)他們為什麼沒來送我?

[他看遠處,基地已經完全掩映在山巒間了,看不見。

許三多(os)他們生氣了?他們知道我不會再回來,我承擔不起我應該承擔的

東西。第一次是我走,而不是送人走,可是沒人送我。

[樹林里輕微的腳步聲,那是許三多等待的,他驚喜地回頭,並沒想他的

夥伴未必能找到這裡。

[兩名巡邏哨,警惕地看著他,完全象對一個外人。

巡邏:這是軍事禁區。

巡邏:請出示證件。

[許三多愕然地拿出證件,巡邏很仔細地看著,並且很注意他的便鞋和背

包,那絕對不是軍事的制式。

巡邏:請稍等。

35、訓練場外/日

[老a們在進行例行射擊,袁朗用野戰電話在說著什麼,那邊核實的電話

已經接到了這裡,袁朗回來時看了看許三多所在的山巒方向,嘴角不自

禁地有點笑意。

齊桓:怎麼啦?

袁朗:那小子有點小麻煩,跑到2417峰頂去了。人家沒見過單獨行動的兵,

核實。

齊桓:許三多?不趕緊找個地方去快活,一周爬三次的山還上什麼?

袁朗:他不知道去哪。

[他看著山巒。

36、公路外/日

[被放行的許三多怏怏在路邊走著,他再不敢上山路了,以免再踩進禁區。

[一隊正徒步回基地的兵詫異地看著他。

[許三多看起來很想把那雙時尚的便皮鞋吃下去,再把頭塞進那個民用背

包里。

37、城市外/日

[城市的邊沿,車聲與公路,建築群,飛揚的塵土和喧囂。

[許三多的視線里已經看見了車站。

38、車站內/日

[再次地迷茫,這次是迷茫於售票廳。

[始發地,中轉地,終至地…密密麻麻地翻動。

[那雙便鞋默默地站著,時稍息時立正,穿它的人找不到落點。

[許三多茫然瞪著車牌。

許三多(os)我可以想幹什麼就幹什麼,想去哪就去哪……可是,我去哪?

[他徹底被那麼多的選擇淹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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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集:殘酷地絕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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