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二十八章 最大的奸佞
第一千二百二十八章最大的奸佞
「沒什麼好準備的了。」
方解看了看案頭上驍騎校送上來的情報,語氣緩了緩:「現在到了一個很微妙的時候,不管是我們還是敵人,所有的準備都已經做完了。直等到大家其實都心知肚明的那個時候到來,就看誰準備的更充分。」
他手下人重要的人都在。
「我們的對手已經把他們的策略一條條準備出來,我們也已經把我們的策略一條條準備出來。」
「看起來……」
方解抬起頭,臉色肅然:「我們似乎準備的不如對手充分,最起碼他們知道我是誰,你們是誰。但是我們還不知道他們是誰,也不知道他們藏在哪兒。」
方解站起來,告訴他們:「去吧,等著那一天來。」
……
……
「你可能會死。」
方解說。
坐在他對面的人點了點頭:「臣知道,從主公讓臣做這件事的時候,臣就知道可能會死。但是臣沒有猶豫,因為沒有必要猶豫。到了現在,臣也沒有什麼冠冕堂皇的話要說。臣不猶豫,第一是因為臣的母親告訴臣記住四個字,知恩圖報。第二個原因,是臣要做大官……真正的能在位置上展現自己抱負的大官。」
坐在方解對面的,是獨孤文秀。
「這件事,沒有幾個人知道。」
方解緩緩道:「到那一天之前,到動手之前,我都不會告訴別人你其實是在為我做事。所以,你被誤殺的可能性很大。我會派人保護你,但是到那個時候局面必然瞬息萬變,我不能保證你肯定安然無恙。所以……我想問你,你還有什麼事沒有做完?」
「贍養母親。」
獨孤文秀回答。
「好」
方解點了點頭:「這件事太過重要,你應該明白,如果我告訴任何一個人都有可能泄露出去,一旦泄露出去非但前功盡棄,而你也會死。」
「不後悔」
獨孤文秀搖了搖頭。
方解嗯了一聲:「讓你去做惡人了……我派人把你老家那些欺辱過你們母子的人都收拾了,卻讓你自己背著這個罵名。等到這件事完結之後,我會給你恢復清白。我會當著所有人的面,讓你完成你的夢想。」
獨孤文秀沒有說謝謝,因為他知道這是自己應得的。
「還有一件事。」
方解看著獨孤文秀認真的說道:「不要擔心魏西亭,他不會威脅到你的位置。我調他回來,是想在別的事上用他。這件事需要一個心腸足夠狠的人來做,你不適合。你和他是兩個類型的人,你可以穩住整個天下,而他可以在你穩住的天下中不斷的掏出一個一個的洞……所以,你會更辛苦。因為你要穩住的,是一個千瘡百孔的天下。」
「真的要那樣做嗎?」
獨孤文秀問。
方解點了點頭:「必須那樣做。」
獨孤文秀沉默了好一會兒后說道:「臣可以理解,為什麼臣已經打入了他們內部,主公有機會在他們聚會的時候一打盡卻沒有出手。因為如果那樣的出手,只是表面上的一打盡。只有等到他們拿出全部的實力,再一打盡才是真的一打盡。可是臣不理解,為什麼要改變天下的格局?」
「我給你解釋,你也還是不會理解。」
方解往後靠了靠,讓自己做的舒服些。他看起來有些疲憊,一種不應該出現在他身上的疲憊。在獨孤文秀的印象中,方解是一個永遠都不會疲憊的人。為了達成自己的夢想,方解就好像一個上滿了發條的機械人一樣,時刻都在運轉著。
「臣還是想試著去理解。」
獨孤文秀說:「因為臣,必須去理解。」
方解覺得心裡一暖,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問了一句:「家裡的壓力也很大吧,老夫人太聰慧,她應該不斷的在告誡你。」
獨孤文秀苦笑:「面對再陰狠狡詐的敵人臣都不怕,因為臣知道他們都會滅亡。但是面對母親,臣真的無計可施。臣只能不斷告訴她,臣沒有做錯什麼。但是母親卻是太聰明,雖然她足不出戶,可她知道我在做什麼對您不利的事。」
方解道:「那天,我會把老夫人接到暢春園。」
獨孤文秀的臉色微微變了變,垂首:「謝主公!」
方解停頓了一會兒后說道:「你問我,為什麼要如此固執的想改變這個世界,也許連我自己都不能給你一個明確的答案。我不能告訴你這樣做會對後世有什麼好的影響,因為我不確定。我也不能告訴你這樣做對現在有什麼好的影響,因為我還是不確定。」
他笑了笑:「也許這只是我腦子裡一個完美的構思而已,卻不可能得到完美的展現。有些事,你無法理解,我也無法說清。這個世界墨守成規的時間太久了……就好像我看著這座長安城一樣,每一次看到它都是這樣一種莊嚴肅穆的感覺,一成不變。但是,如果不打破這種格局,那麼世界就會再次的進入一種循環。這種循環絕對不是進步,而是固步……你沒有看到奧普魯人的強大,所以你可能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已經發展到了什麼地步。」
「如果我不改變,那麼用不了多久就會有第二個奧普魯來入侵。一個國家一個民族不夠強大,永遠都只是被別人欺凌的下場。」
「但是我要改變……就會觸及太多人的利益。」
方解問:「你能懂嗎?」
獨孤文秀搖了搖頭:「臣還是不懂,但是臣知道自己是個好臣子,所以先把不懂放在一邊,照辦就是了。」
……
……
「那是一間用金銀鋪滿的屋子……」
獨孤文秀緩緩說道:「如果主公您見到那間屋子也會大為震撼,無法想象,他們就是用那樣一種簡單的方式來表達自己的控制欲。而且他們真的做到了……不,是他們的祖輩做到了。」
方解笑了笑:「有個了結之後,我一定要去看看那間屋子。」
「臣覺得……」
獨孤文秀忽然說道:「散金候可信,為什麼主公不把這件事告訴他?」
「散金候確實可信。」
方解道:「這件事我不告訴他,是為了他好。我始終把對散金候的信任維持在一個很微妙的情況下,如果我過度的信任他,對他反而不是一件好事。太掌握的秘密太多,到時候就沒辦法抽身而退。」
這回答有些冷酷,但是獨孤文秀知道這正是對散金候最大的信任。
沒錯,如果散金候知道的太多太多,掌握的太多太多,他沒有辦法抽身而退。但是散金候將來時候一定要抽身而退的……方解雖然沒有說,但是獨孤文秀猜的出來。他日方解登基稱帝的時候,吳隱玉必然是皇后的不二人選。方解的其他女人不會想去做皇后,她們不是那種性子。
而且方解答應過吳一道,一定會讓吳隱玉做皇后。
到吳隱玉母儀天下的那天,散金候也就到了功成身退的那一天。散金候很清楚,他手裡掌握的力量已經太強大了,一旦吳隱玉成為皇后,那麼他就是權勢滔天!方解要想放手去做,必然會涉及到貨通天下行……如果散金候到時候已經撒手不管了,那麼方解的改變就會順利很多。如果散金候到時候不撒手?怎麼辦?
散金候也正因為明白這一點,所以他才沒有過多的去問。他只是在遵守,或許這是他和方解之間沒有約定的約定。
「主公真的要把黑旗軍的將領都拆分到各地去?」
獨孤文秀問出自己第二個擔憂:「如果這樣一來,各方節度使的權勢太大,對朝廷不利。」
他想提到羅耀,提到李遠山,可是想到這兩個人在方解心裡應該都不是什麼好的回憶,所以忍住了。
「這是一條必須要走的路。」
方解笑了笑:「你有更好的解決辦法嗎?」
獨孤文秀搖頭:「臣沒有。」
方解道:「他們付出了那麼多,理應得到應得的。現在我只希望他們能夠明白,到以後他們自己會清楚該怎麼做。高官厚祿,這些都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但是兵權……他們應該知道觸碰不得。」
獨孤文秀點了點頭:「所以,臣還是繼續剛才的那番話……散金候可信。」
「哦?」
方解看向獨孤文秀:「怎麼說?」
獨孤文秀道:「黑旗軍的將領,多半出自寒門。他們之中有不少人會覺得,自己拼了命得來的東西,是理所當然。沒錯,也是理所當然。但是就怕他們之中有些人會覺得,自己得到了這些之後,理所當然的可以圈佔更多的利益……這是不對的理所當然。如果有一個地位很高,能影響他們的人在以後一個穩定的時期把這種事點出來,他們不會不明白的。」
獨孤文秀笑了笑:「試想,在以後天下大定之後……如果有一天分鎮各方的節度使湊在一起喝酒,席間,德高望重的散金候點上那麼幾句……事半功倍。」
方解也笑:「你是一頭修鍊了多年的狐狸?」
獨孤文秀笑的越發燦爛起來:「還不是被主公降服?」
「說說後天的事吧。」
方解遞給獨孤文秀一杯茶:「後天就是大朝會,到時候所有準備的東西都會爆發出來。敵人的,我們的。你現在是最了解這件事的人,你來說說……他們有幾分勝算,我有幾分勝算?」
「臣不知道。」
獨孤文秀雙手端著茶杯,認真的回答:「臣只是打入了他們之中,也知道了其中幾個最重要的人的身份。但是這僅僅是那幾個人的身份而已,那麼龐大的一個組織,肯定不只是他們幾個。他們也不是完全信任我,所以給我看到的只是他們想給我看到的。他們想讓我以為,那就是他們的全部。」
「臣不了解,他們到底有多大的實力。所以也就無法判斷,他們有幾分勝算。」
方解嗯了一聲:「真不知道你這樣一個誠實的人,怎麼騙過了那些人。」
獨孤文秀笑道:「正是因為臣足夠誠實。」
方解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會給你一個一展拳腳的機會,如果史冊上記載我是一個惡人甚至是暴君,那麼很不幸,你就會是這個暴君身邊最大的那個奸佞。」
獨孤文秀鄭重問:「奸佞這個詞……是褒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