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我不是惡人
雖是白天才搶到的人,但是山寨里卻頃刻間即置辦好婚儀一切,實是駕輕就熟。
先是有婦女用氈席鋪路,只見氈席上,在兩位山賊女眷一左一右的挾持之下,頭戴遮膝,一襲深青sè衣服,被五花大綁的女子,被她們推了出來。而幾名婦女更是前後忙碌著,將新娘踏過的氈席拾起,小跑著繼續往前鋪。
而更有幾名山賊,拿著號筒在後面吹。之後搭百子帳,唱咒願文,吟去扇詩。
坐帳之後,四面擺上了高高紅燭。一旁還有一人手抱著一隻大雁。雖然是搶婚,但是李虎對婚事十分鄭重,十足十是按明媒正娶的規矩辦的。
「爹!」李重九正要開口。
一旁蘇素上前一步,止住他的話,言道:「小九,**一刻值千金,你莫要感謝你爹,還有幾位叔叔,一切有話等明rì再說,今天就是你大喜rì子。」
什麼大喜rì子,若是李淵知道他的愛女,被七千寨給搶了,還給少當家霸王硬上弓,那麼就是大悲,徹底的大悲。小小的七千寨,惹得了rì后李唐的天子,這天下還有容身之地嗎?
「爹,你知道……那個……」
「少當家,恭喜啊!」
「少當家別動,給你開衫子。」
不待李重九開口,幾名山賊一臉喜sè上前,給李重九換上新郎衣服。所謂新郎裝就是一身紅紗單衣(注一)。
當下就有人推過,李重九和正努力掙扎的李三娘,來到聚義廳前大聲言道:「一拜天地!」
聽著這一拜天地的聲音,李三娘亦是不住掙扎。但此刻她被兩名孔武有力的山賊女眷挾持住,一副牛不喝水強按頭的手段,強行叩頭。
李重九當下苦笑無奈,但看到李虎臉上的皺紋亦是道道舒展開來的樣子,不再說什麼了。
「好啊!」
眾山賊們皆聚集過來,齊聲叫好,那喝彩聲幾乎直破屋頂。
「二拜高堂!」
李虎低頭抹淚,坐在交椅之上,雙手虛扶,言道:「快起來,我的好兒子,好兒媳。」
看得李虎一副老來縱懷,喜極而泣的樣子,屋中之人皆是喜歡騰騰。
「夫妻對拜!」
李重九抬頭看去,他感覺對面蓋頭下李三娘似乎已快暈了過去。
「送入洞房!」
「少當家,早生貴子!」眾山賊齊聲言道。
李虎已是泣不成聲,仰天言道:「皇天庇佑,我兒今rì終於成婚了。」
古人說,洞房花燭夜,金榜提名時,正是人生最快意的時刻。
對於李重九兩輩子而言,這還是第一次跨入婚姻的殿堂。只是這件婚姻大事,只是用一個時辰不到就決定,堪稱閃婚中的閃婚。李重九記得自己今年十五歲,而且還是虛歲。而對面的李三娘,年紀也是差不多。當然這個年紀對於古人而言,正是適婚年齡。
現在的李三娘,正被捆綁在床榻上,手腕腳腕皆被紅繩綁住,紅繩另一端系在床頭,整個人被拉成了一個『大』字。
「去!去!」
「偷聽什麼!」
「喔!喔!鬧洞房嘍!」
李重九聽到外面是孫二娘的聲音,顯然在替李重九轟跑,一堆想房門外,半夜聽響的小毛孩們。之後老爹李虎的慈愛聲音,又從外面傳來:「小九,不要太傷力了,還是保重身子,記得不到天明,不要解開紅繩!」
看來李虎也是一個心細之人,他們心知李重九不是李三娘的對手,萬一房事時,李三娘突然暴起,洞房染血,故而早早地安排地妥當。一切待紅燭燃完,天亮過完,什麼米都煮成隔夜飯了。
新房之內,可謂是張燈結綵。此屋正是李重九,穿越后醒來所住之地。而現在已改作他的新屋。李重九坐在一旁的交椅之上,正對著床上的李三娘坐下。他將桌上的合巹酒,倒在酒杯之中,自斟自飲,就著同牢盤的肉食。
李重九心想著尋思如何幫助山寨應對這場將來到來危機,故而一杯接著一杯,並不停手。
噗!
亦不知過了多久,燭火一聲輕爆,兩根紅燭已燃過半,此刻月已中天,山寨內外倒是一片寧靜。李重九心底拿定主意,將酒盅放在一旁,從交椅上站起。
李重九站起的聲音,倒是令床上的李三娘子,緊張的身子一縮。她今rì被劫入山寨,早已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這一趟她與父親鬧了極大意見,故而借故去某地遊玩,名其散心,實際亦有幾分離家出走的味道。故而她身邊只帶了一個丫鬟,一名車夫,沒有護衛。哪知到半路上,卻遇到山賊剪徑。
之前她比武打傷的山賊,被他人稱作少當家,不過她亦沒有放在心上。只是在去晉陽的半道自己丫鬟卻害了急病,因故拖延了時rì。
眼下劫入山賊,聽方才服侍自己的女子說,正是要給這少當家娶親。想到這少當家,初見時,那一副賊溜溜看著自己的眼神。她想若是被此人侮辱,真恨不得當場死過去才好。
而此刻自己被手腕腳腕都被捆綁在床上,無法掙脫,正尋思一會來侮辱自己,如何處置。反抗多半是無效,難道是虛與委蛇一番,待對方放鬆jǐng惕后,再乘此殺了對方。
李三娘躺在床上,又想自己該如何虛與委蛇,難道出賣sè相,引誘對方。念到引誘二字,李三娘差一點暈了過去,讓被父兄寵得心高氣傲的她,去勾引一個山賊少當家……
左思右想,李三娘還是難以下決定,不過這少當家,不知為何一進房內,沒有如預料一般,急急撲過來。反而坐定之後,一杯接著一杯喝酒。李三娘不由覺得奇怪,心底到是生了驚異之意,難道對方還準備什麼更荒yín的手段?
李重九走到李三娘的面前,緩緩地替她揭開遮膝,隨即一張驚艷的臉龐,出現在他的眼前。
上輩子事業有成的時候,李重九周邊亦有不少九零后嫩模,三線明星主動自薦枕席。而閱盡繁花之後,李重九待女人的感覺,覺得有些疲憊。
但是躺在床上的李三娘,給與李重九有著一股別樣之感。鴛鴦戲水的大紅枕之上,青絲如瀑,凌亂地瀉落。這樣雜亂無序的長發,卻分外給人一種別樣的美感,李三娘僅僅是這一頭長發,亦稱得上是美女了。
眼下的李三娘修眉直入鬢間,臉頰猶如刀削一般,彎出一個完美的弧度,雙目之中湛湛有神,卻隱隱有海水之藍意。
現在對方四肢被捆綁在床上,胸前飽滿脹起,曲線起伏,凹凸有致,令人分外有一種欺凌之感。十五歲的女子發育得如此野蠻,不知是否因為她有一半是鮮卑血統的關係。
李重九見對方美sè,不避不讓,足足欣賞了一會。不知對方心底卻暗暗嘲諷,將李重九卻肯定為好sè輕薄之徒。
李重九見對方眼眉之間浮過一絲嘲諷之sè,當下言道:「小娘子,莫要害怕,我不是惡人。」
待見對方,毫無反應,李重九心知這一句萬能開場白,已是無用了,李重九自嘲地笑了笑,將對方口中塞得一張絹布取出。
這絹布塞入口中,並非是什麼成婚的習俗,乃是以往山寨有一次搶親時,那搶來的女子直接咬舌自盡。雖最後救回一條命來,但是從此不能說話,夫妻二人皆後悔不已。故而才有了這規矩。
絹布還是鴛鴦戲水的絹布,並非麻布,看來作為山賊也是有講究的人。
李三娘蹙眉乾咽了一下,似乎覺得喉嚨發乾。其大聲怒叱沒有發出,李三娘平淡地言道:「小賊,你要做什麼?」口吻雖是平淡,但是李三娘一雙眼睛好不避讓地直視自己,沒有畏懼,只有一股堅定和倔強。
待人接物三分鐘,即可對一個人有著初步的判斷,但第一印象往往不準確,需深入接觸方可了解。
十年商場沉浮,李重九看人,仈jiǔ不離十!
李三娘這樣的女子,李重九不用聯想到歷史上平陽公主,亦可以明白對方是一位相當有自己個xìng,以及主見的女子。嗯,用當時的話說,這樣的女子xìng情十分剛烈。猶如酒中烈酒,馬中良驥。
若是擇夫,必乃能駕馭之大丈夫,非凡人可期。李重九不猶大感頭疼,這樣女子軟硬不吃,意志堅定,亦十分有主見,若是要想說服對方,改變她的主意,難如登天。
李重九不動聲sè,雙目亦是一般一步不讓地與之對視。他的目光,並非尖銳,咄咄逼人,反而是溫和,透著一股善意,雙目一瞬不瞬地直視對方。
而李三娘此刻亦是內心波動不已,她自小乃是門閥嫡女,身份無比高貴,父兄待他無比寵之愛之,成大之後,容貌越發攝人,又兼武藝出眾,平凡出行,很少有人敢與之直目對視。即便是那些出身世家的子弟,見她之後,亦是有幾分自慚形愧之感,目光稍一接觸,不過一會就轉而避開,這還算好,更多的人還是鬧得面紅耳赤。
而眼下一個小山寨,什麼都不是的小賊,居然也有這個膽量,敢於挑戰自己。李三娘心底微微動怒,反而更是激起她心底那份倔強之意。一對男女四目交對,在談情說愛之中,本是無比溫馨的時候,但是在此刻兩人卻好似鬥雞一般,彼此要分個高低,實在是大煞風景。
「噗!」
亦不知過了多久,燭火輕爆,陡然間房間暗了半邊下來。李三娘心底微微一驚,女人天生比男人怕黑,她轉目一看原來是一根紅燭燃完。意識到這一點后,李三娘才明白自己在這場交鋒中輸了。
但是坐在她身前的李重九,絲毫沒有這點得勝的驕然之sè,反而平靜又肯定地說了一句,言道:「小娘子,我不是惡人。」
注一:當時婚儀,男穿紅女戴綠,故而有雲紅男綠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