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保護欲
這頓牛排加紅酒的晚餐吃得並不慢，蘇亦凡在張超打電話第二次催促自己的時候用會員卡結了帳，出門送程水馨回家。
「陪我等一下公車就好。」程水馨看得出蘇凡晚上還有事，並不要求他送自己回家。
「還是送你回去吧，這麼晚了。」蘇亦凡最近被蘇小輕慣壞了，抬手就想喊車。
程水馨抓住蘇亦凡的手臂，不讓他喊。
「你要是想送我的話，就陪我一起坐公交吧。」
蘇亦凡覺得自己還是沒法拒絕程水馨的要求，他其實也很高興能陪著她一起等公車。
「為什麼非要坐公車？」
「低碳生活！」程水馨笑得很大聲，在夜sè中都引來不少目光。
這樣活潑的少女，偶爾拋開那件成熟的外衣時，顯得格外搶眼。
晚上的公車上人很多，蘇亦凡盡量保護著程水馨不讓她被擠到，他用自己的雙臂撐開了一點空間，在別人看來就像抱著程水馨一樣。
程水馨也不在意，對著蘇亦凡一直微笑。
一路上倒沒出現什麼奇怪的對美少女下手的大叔之類，蘇亦凡也沒有機會顯示自己有勇氣的一面。程水馨在嘈雜的公車上跟蘇亦凡低聲聊起文學社的一些事務，這一刻周圍的亂糟糟倒讓兩人覺得心情愈發寧靜。
送了程水馨之後，蘇亦凡急吼吼地趕到網吧，張超已經在無煙區正襟危坐開戰許久。
蘇亦凡先在網吧門口給老爸打了個電話，說在同學家玩不回去了。
「最近你很忙啊，都不怎麼回來吃飯了。」蘇慎打趣自己兒子，「玩歸玩，不要耽誤正經學習就好。」
家裡的放養政策太偉大了，蘇亦凡淚流滿面地想。
今天張超選的網吧又換了一家，是以包夜和各種夜宵聞名的藍sè星空。
現在網吧經營到了白熱化的階段，簡直就是各村的地道都有各村的高招。夜宵煮得好成為藍sè星空的最大賣點，很多年輕人貪這半夜有人給做吃的，就會來這裡包夜。
交了錢坐在張超旁邊，蘇亦凡熟練地登陸自己的帳號，開始等待下一輪參與廝殺。
蘇亦凡今天覺得自己玩得心不在焉，儘管他的反應和手速已經比之前更厲害了。
每個男孩心中都有英雄夢，曾經只能在遊戲里完成的英雄夢慢慢轉移到現實中，蘇亦凡覺得自己現在可以抓住更多東西了。
這樣想著，蘇亦凡在結束了第四盤之後站起來想要休息一下。慢慢形成習慣的晚上，不做一些運動好像不過癮似的。
「我出去轉轉。」蘇亦凡對張超說，「一會回來。」
「幹嘛啊？戰鬥才剛開始呢。」張超盯著屏幕表達不滿。
蘇亦凡看了看網吧外面：「對啊，就是戰鬥才剛開始。」
說完，蘇亦凡就跑出去了，他開始繞順著網吧跑向濱海山水居。
歐拉的話始終在蘇亦凡腦海中迴響。
——「這是你自己的人生，你連自己的人生都不願意負責，再多的指導也沒有意義。」
在自己的秘密基地，蘇亦凡又做了雙倍的運動量，這才洗澡換衣服下樓，重新回到網吧。
網吧里張超還在鏖戰，看見蘇亦凡回來，笑著問道：「你不是去了什麼奇怪的地方吧？一個多小時啊，你幹什麼去了？」
「回家鍛煉。」蘇亦凡如實回答，「沒看我連衣服都換了嗎？」
張超繼續狂笑：「誰知道你是不是先去了什麼奇怪的地方。」
高中生出去花錢找失足少女也不是新聞了，張超的嘲笑不是沒道理的。蘇亦凡懶得跟他爭論，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正要進入遊戲，旁邊剛完成一局的張超神秘兮兮地湊過來。
「我剛才看見說不得大師了。」
「說不得大師」是很多男生私下給張瑤起的外號，因為這個姑娘從來不主動跟人說話——就算是被動的情況下也不說。
蘇亦凡想起那個怯怯的女孩，不由得露出一絲微笑：「她也在這？」
「是啊。」張超估計也是打累了，推開鍵盤伸了個懶腰，「我剛才看見說不得大師出來買了瓶脈動，又去VIP包間了。」
「她怎麼會在這裡？」蘇亦凡奇怪，「上次的教訓還不夠嗎？」
「大概就是因為上次丟了錢包，這次才換了個網吧？」張超八卦起來不比女生差，「我看你對說不得大師挺好的，就告訴你一下唄。」
蘇亦凡無奈：「都是同學，你看見她碰到那種事，幫個忙不是很正常嗎？」
「那可不一樣。」張超撇嘴，「要是個又丑又胖的男生錢包被偷了，你也能過去幫人結賬？」
蘇亦凡想了想那場面，是有點可怕。
「如果是同學的話，我會。」
「行，你是流芳百世大好人，咱們境界不同。」張超活動了一下胳膊，又打算進遊戲，「要不要一起來？」
「不了，我去看看張瑤。」蘇亦凡推開鍵盤站起來。
「還說沒好感？」張超嘖嘖感慨，「你知道么？現在的你跟以前比完全是兩個人，你都敢主動去找說不得大師搭訕了，夠厲害的。」
蘇亦凡被張超說得一怔。是啊，自己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有膽量了？
「幾號包房？」
「哈哈，VIP一共就四間，你挨個敲試試吧。」
蘇亦凡沒再問張超，真的走過去一個一個敲VIP包房的門。這一幕讓張超有點傻眼，眼前這人真的是自己認識的蘇亦凡嗎？不會是被外星怪物吃了，只剩下一個蘇亦凡的外表吧？
蘇亦凡敲開第三個VIP包房才看見張瑤，脫掉大衣的張瑤身子像一根豆芽一樣瘦弱，一雙大眼睛驚訝中帶著羞澀，看見蘇亦凡張大了嘴，卻沒發出聲音。
在潛意識裡，蘇亦凡總覺得張瑤就是以前的自己，每次看見都覺得親切。對著張瑤打了個招呼，蘇亦凡笑著說道：「沒想到這麼有緣，你是自己一個人來上網的？」
張瑤茫然又膽怯地本蘇亦凡對視了幾秒鐘，忽然低下頭去不敢看他。
「一個人來上網小心一點。」蘇亦凡覺得自己應該關心一下這個膽小的小師妹，「有什麼時候就過去找我，我坐在四十三號那邊。」
張瑤搖搖頭，又點點頭，看有好幾個人都朝自己這邊看過來，乾脆拉了蘇亦凡一把，把他拽進VIP包房。
關上門，隔絕了那些窺探的目光，張瑤好像變得自在一些，一隻手捂著胸口大口喘氣。
蘇亦凡知道張瑤不喜歡說話，也不催她，自顧打量這個VIP包房。在網吧奮戰多年，蘇亦凡還真是一次這種包房都沒進過。
藍sè星空的VIP包房也是那種雙人間，兩個軟坐沙發和可調整鍵盤高低的電腦桌。大概是為了方便很多情侶在裡面做奇怪的事，四周牆壁都裝滿了厚厚的吸音棉。
只要關上門，這裡就是一個與世隔絕的小世界。
蘇亦凡總算明白為什麼VIP包房這麼貴了。跟那些酒店鐘點房比起來的話，這裡還挺便宜的……
張瑤的大衣披在沙發上，蘇亦凡看完包房內部結構后才仔細打量張瑤。
張瑤穿了一件rǔ白sè的羊絨衫，下半身是小腿過半的的深棕sè長皮靴，黑sè羊絨打底#褲外面罩了一條黑紅相間的棉布裙子。
就算穿了最顯胖的白sè上衣，張瑤還是顯得太瘦弱了。
因為距離很近，蘇亦凡聞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張瑤就像一朵孤零零的小花，在蘇亦凡面前微微發抖，一點要說話的意思都沒有。
蘇亦凡看張瑤那膽怯的表情，心頭就有點憐惜，這樣的女孩總能激起人最強烈的保護yù。
他對著張瑤儘可能地低聲說道：「我出去了，你玩吧。」
張瑤瞪著一雙大眼睛搖頭。
「還有事？」蘇亦凡看出來了，張瑤壓根就不想跟自己說話，不過他不在意。
張瑤想了想，伸手從自己的包包里拿出手機，對著蘇亦凡開始飛快地按鍵。
片刻之後，蘇亦凡看到了張瑤遞給自己的電話上打著一行字。
「別走，我想唱歌給你聽。」
「你，唱歌？」蘇亦凡可沒忘記張瑤是怎麼在學校里出名的，乾脆笑了笑，「我可不想讓你哭鼻子。」
張瑤的眼神依然怯怯的，就那麼一直看著蘇亦凡，也不出聲。
蘇亦凡被這眼神搞得有點心慌，乾脆在沙發上坐下：「好，我不走了，等你唱歌給我聽。」
蘇亦凡不走了，張瑤這才放心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拉了一下在屏幕旁邊掛著的電容麥克風。
打開曲庫找伴奏，尋找錄音模式，調各種過濾器的聲音波形。蘇亦凡在旁邊看著張瑤熟練地cāo作這一切，總覺得哪裡好像不太對。
等等，張瑤難道真的要唱歌？
沒等蘇亦凡細想，音樂已經響起來了。
非常純凈鄉村民謠曲調，隨著節奏慢慢搖擺的張瑤只留給蘇亦凡一個側臉，依然看得出她滿臉通紅。
這恐怕是張瑤第一次在陌生人面前唱歌。
前奏過去，張瑤對著麥克風徐徐開口。
「Inabookinaboxinthecloset」
「InalineinasongIonceheard」
「Inamomentonafrontporchlateonejune」
…………
…………
張瑤的歌聲像jīng靈一樣降臨了，蘇亦凡目瞪口呆。
這是他聽過最純凈的聲音。
這是他聽過最美的聲音。
這是他從未聽過的聲音。
張瑤雙手握著電容麥克風，整個人在開口之後就像忽略了蘇亦凡的存在一樣，一雙大眼睛深情地望著電腦屏幕。
屏幕上只有歌詞。
無數只屬於音樂的美在張瑤身上開始肆意地綻放。
蘇亦凡的目光挪到屏幕上，《WordsICouldn'tSay》，一首他從來沒聽過的歌。
彷彿微風拂浪的旋律，婉轉而帶著一絲傷感，被張瑤演繹得近乎完美。
一字一句入耳，都像完美無瑕的珍珠一樣溫潤。
蘇亦凡傻傻地看著張瑤。
這就是她從來都不肯唱歌的原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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