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尋找汀河
入夜不久,門外突然響起了咚咚的敲門聲。
折霜挑眉,這個時辰還會有誰?隨即溫和地道了聲請進。
來人衣袖飄飄,蓮步輕移款款走來,一身鵝黃色格外亮眼,竟正是錦夏,這家的表小姐。
她還是那般清清爽爽的樣子,臉上素麵朝天未施粉黛。左手提著一個紫紅食盒,嘴角含著略帶羞澀的笑意,走起路來讓人如沐春風。
「原來是錦夏姑娘,快請坐。」折霜站起來微笑著招呼她,她對這位小姐的印象還不錯,至少從那一雙眸子里看到的,是透骨的清澈,這是那幾個男人沒有的。
「姑娘可是用過晚膳了?」錦夏款款坐在了折霜一旁,自始至終臉上都帶著令人舒心的笑意。
折霜遙遙頭,掃了一眼放在桌上的食盒,狡黠一笑:「未曾,」
錦夏笑意愈盛:「那正好,我這裡閑來無事做了些糕點,拿過來讓姑娘嘗嘗,」邊說著邊打開了食盒,一股甘冽的清醒撲鼻而來。
折霜饒有興緻地望去,只見食盒中一個精緻的印花白瓷盤,盤中紅橙黃綠青藍六種色澤的糕點依次圍成一圈,中央是一塊略大一些的紫色糕點,每一塊都十分圓潤可愛,賞心悅目,令人看了不忍心破壞。
折霜不由得笑道:「錦夏小姐做成這幅模樣,讓人可怎麼忍心下口。」
錦夏的臉色有幾分郝然,將瓷盤端出催促道:「姑娘說笑了,快嘗嘗合不合口味。」
折霜看著她可愛的樣子,心情也逾越不少,執起一旁的銀筷夾起淡藍色的那一塊,貝齒輕輕一咬,酥軟無比,入口即化,微微嚼上兩口,唇齒之間便盈滿了清香,這香味十分宜人,不濃不淡,剛剛好。
折霜不由得稱讚:「小姐好手藝,這味道比賣相更令人傾心。」
錦夏得了誇獎,臉色微紅,抿唇掩笑,眼角的笑意卻更加深了幾分。她解釋道:「這糕點我自己取名七色糕,原料是我們這裡獨有的一種七色花,花朵本身來自綴雪樹,離這不遠處的一座小山上,便生有不少,這樹只在冬日開花,屆時山上滿是積雪,這七彩的色澤便將雪景點綴得分外漂亮。」
折霜看著磁碟上亮麗別緻的糕點道:「當真是十分奇特。」
錦夏繼續道:「不光漂亮,這七色花的清香也是格外怡人,每朵花瓣不光顏色不同,香味也是獨具一格,我便趁花開之時將花朵采了來,七朵花瓣分開,晾乾后研磨成粉,來製作這糕點。」像是在將自己私藏的寶貝展示給他人看,錦夏的笑容一直有幾分羞澀,臉頰微微的紅暈襯著鬢邊的那支碧玉簪子,當真是十分亮眼。
「阿霜姑娘你再嘗嘗,每一塊味道都不一樣呢。」錦夏熱情地對摺霜道。
折霜見她如此盛情,對她的好感又多了幾分,這樣的女子清清爽爽,沒有心計,最是令人安心。
只是,自己初來乍到,她們不過一面之緣,她為何對自己這麼好?
折霜毫不避諱地將這個問題問了出來,錦夏的反應先是一愣,而後神色有幾分猶豫,輕輕道:「不瞞姑娘說,還真是有些原因。」
錦夏對摺霜說起了她的身世。
錦夏姑娘的娘親在生育她時難產死亡,父親喪妻之後便一直鬱鬱寡歡,在她百歲之時便撒手而去。她的母親是在玄音他們三兄弟一輩中,是排行最小的的妹妹,三個舅舅憐惜她的娘親,也心疼她年幼便失去至親,便將她接到在這裡長大。
舅舅的關懷畢竟比不得父母,從小寄人籬下,即便是錦衣玉食,錦夏依然生了許多敏感細膩的心思,可是這偌大的宅子中只有一個年紀相仿的表哥,表哥又十分冷情,錦夏也不敢多去招惹。下人們都是畢恭畢敬。她長這麼大連個知心的姐妹都沒有。
見到折霜出現在這裡,冰雪般的容顏,為人又如此溫和,錦夏不由得生了好感,便主動前來示好,只求能有個姐妹相伴,說些知心話。
提及那些陳年舊事,錦夏眼睛里有幾分黯然,折霜默了一默,而後對上她的眸子莞爾一笑:「既然都已經過去,夏夏你也不必再多心傷,只需珍惜眼前即可。」
錦夏聽著她對自己的稱呼,臉上有些動容:「阿霜姑娘。」
折霜白他一眼,眼神中卻滿是柔和:「怎麼還如此客氣,喚我阿霜即可。」
錦夏的眼睛竟然有了幾分濕潤,一臉感動地望著她。
折霜垂眸掩飾心中的情緒,她承認她是有些想要利用她的心思,畢竟她對這裡一無所知,很多事情都需要求助於人,玄燁太過有心機,在他面前很容易引他懷疑。錦夏這個心思單純的小姑娘是最好的籠絡人選,何況已經自己前來示好。
但她是從心底里喜歡這個容易害羞的小姑娘的。如此單純善良,令人不忍心傷害。
只是一想到言汀河......折霜暗自嘆一口氣。
她更喜歡平平淡淡的生活,不願耍心機,可是不知不覺已經走到這一步,縱是無可奈何,卻不得不一步步走下去。
眼前這位笑的令人憐惜的小姑娘,她只能保證自己日後只是利用她找到言汀河,決計不會對她不利。
若論善良,她真的不及錦夏,一個身經百戰的戰將,手上早已經已經染滿了鮮血,又有何資格談什麼善良?
即便她一直白衣飄飄,仙氣罩體,那血色卻已經刻在了心裡。紅的刺眼。
只求能讓她快些找到言汀河,找到魔靈草,然後便立即離開,兩人可以安安靜靜的生活在一起,這便夠了。
錦夏當然不會想到折霜這些複雜心思,只是看著他臉上消失的笑容關切的問道:「阿霜,你怎麼了?」
折霜遙遙頭,故意做出輕鬆的樣子:「聽你說剛剛那種綴雪樹,我十分好奇,明日能不能帶我去看一看?」
「好啊,」錦夏立即到應道:「你想看的話,明日一早我便帶你過去。」她頓了頓又滿是惋惜地又補充一句:「可惜現在不是冬季誒,不然便可以讓你看到漂亮的七色花了。」
送走了錦夏,屋外已經是一片漆黑,桌子上還留有三塊漂亮的糕點。折霜執起一塊,默念一聲對不起,放到嘴邊頓了頓,又緩緩放回了瓷盤中。
這偌大的屋子恢復冷清,午時的那個噩夢又一次湧上心頭。
折霜閉了眼。睫毛輕顫抖。
言汀河,你一定要沒事,為了你自己,也為了我。
翌日一大早,折霜的房門便被錦夏敲開,這小姑娘看起來很是興奮,一路拉著折霜蹦蹦跳跳。
二人走到門口時,卻被兩邊的侍衛攔下,侍衛持著劍面無表情對錦夏道:「表小姐這是要去何地?」
錦夏心情不錯,耐心地同他們道:「我帶阿霜出去轉轉,你們讓開?」
侍衛面色不變:「容卑職先向家主報備。」
折霜臉色微變。
錦夏聽了也是立即垮了臉,含著怒氣道:「什麼時候本小姐出去還用你管著了?」
「三長老吩咐過,這位沐霜姑娘若是想要出門,需要得到他的許可。」侍衛盯著折霜,一副鐵面無私的模樣。
「我們不過出去玩玩,你休得用三舅來壓我!」錦夏的語氣很是不滿。
侍衛低頭抱拳:「我們也是奉命辦事,還望表小姐體諒。」
「你......」大好的心情被破壞,錦夏一下有些氣急。
「算了,」眼看著氣氛越來越僵,折霜拉住錦夏伸出的手,安撫道:「你們三長老這麼做肯定有他的道理,他們也是忠於職守,不必為這些事情生氣,便讓他去吧。」
錦夏還想說什麼,卻被一道威嚴的聲音打斷:「一大早為何如此喧嘩?」
幾個侍衛齊刷刷地跪倒在地,語氣一致地行禮:「參見族長。」
折霜同錦夏雙雙轉過身去,來人正是玄音。
一旁的錦夏垂了頭,低聲道了一句大舅好,折霜看的出來,她對於這個大舅的威嚴很是懼怕。
「族長?」折霜垂眸掩住了眼中劃過的一道暗芒,抬頭不慌不忙地打招呼:「沐霜初來乍到,不知該如何稱呼您,聽他們喚您族長,我便也冒昧的喊您一聲族長。」
玄音擺擺手道:「無妨,姑娘這是要出去?」
折霜笑道:「聽錦夏姑娘外面景緻不錯,在下便央求她帶我去看一看,眼下正想去三長老那通報一聲。」折霜隻字不提剛剛的衝突,三兩句話便將此事敘述清楚,並且十分有禮數。
玄音聽完嚴肅地掃了一眼跪下的侍衛,冷聲道:「老三何時給你們下過這樣的命令?」
侍衛忙小心翼翼地回答:「昨日三長老吩咐......」
「行了,」玄音揮手都打斷他們:「沐霜姑娘是我請來的客人,玄宅不是圈禁客人的地方,放沐霜姑娘出去,老三問起來,讓他來找我。」
侍衛們連忙稱是。
折霜默默垂眸看著這幾位唱雙簧,掩蓋了眼底的一絲譏諷,感受到玄音投過來的目光,揚起嘴角道:「多謝族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