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第 99 章
瓊花暗衛終是被引了出來,卻也沒能助君惜竹拿下那黑衣人,只是追尋了一番,出府之後便失卻了蹤影。
屏退侍衛,壓下翻騰的心緒,君惜竹按劍靜觀房內物甚擺設,發現書案床頭,牆角櫃后都有被搬動過的痕迹,甚至是連昨日裡頭方才搬進來,用來裝衣飾的大木箱都有被打開翻動,像是在尋找什麼物件。
縱觀整間屋子,竟不像是一人所為——來人又是翻箱又是搬櫃,殿下留下的瓊花暗衛,竟然半點都不曾察覺?
是來人輕功過人,武藝太過高強?還是說,瓊花暗衛能力太低,不堪為用?又或者是瓊花暗衛存在內奸?還是說,殿下她……
君惜竹默然落坐,她沒料想到,楚汐這方才離城,竟然就發生了此等事。
那麼,在這昨日才被賜封的公主府里,除了永輝公主之外,到底還有什麼值得被人覬覦?
舉目四顧,整個寢殿都是空空蕩蕩,什麼值錢的物什都不沒來得及擺放進來,而且,以永輝公主的性子,她大約是寧願收藏整個房間的兵書,也不會去喜愛那些價值千萬金的珍玩器具罷?
如此想著,將房間內的事物一一過慮,君惜竹突然想到了楚汐送她的『嵐夙玉』,以及那個與此玉有關的傳說,傳說中,嵐夙玉上面藏著前大寧王朝寶藏圖。
這個傳說能當真嗎?殿下顯然是不曾當真過,否則的話,也不可能那般輕易的便送出手。
可是,假如這個傳說是真的呢?那普天之下,有幾個人會對一份皇家寶藏無無動於衷?
所以,來者極有可能便是為了這塊嵐夙玉?
那麼,這塊玉佩的原主人是誰?在大寧王朝傾覆之際,為什麼沒有把這份寶藏拿出來?又為什麼會落到南楚先王后的手中?為什麼在永輝公主手中多年,到如今才有人來找尋?
無數的疑團在君惜竹的心間翻騰,思來想去,反正而引出更多的不解——她是誰?她真的是東寧平北小郡主君惜竹嗎?她真的是黃泉劍主?那麼,那個黑衣人所言的使命,到底又是什麼?
君惜竹總覺得,自己對那黑衣人有種熟悉感,不僅僅只是一面之緣,彷彿曾有過朝夕相處。那麼,黑衣人到底是什麼來歷?是歐陽明月的人還是王進的人?如果都不他們的人,那第三方勢力又是誰在掌控?
君惜竹努力的想回憶起一些有關於自己過去的記憶,卻發現曾出現在自己記憶中的人,竟是寥寥無幾。她的父侯,她的母妃,還有那些記憶中本應該存在的一些親近之人,似乎全都音容模糊不清……
怎麼會這樣?
她……到底是誰?
她與楚汐那驚若翩鴻的初見,以及現在的相依相戀,是天意的巧合,還是被人刻意的安排?
在此之前,君惜竹知道自己的記憶逐漸在遺忘,比如那她曾經對南宮瑜的那些刻骨銘心,她以為,如白凝熙所言,那不過是一場夢,夢醒之外的遺忘是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不是嗎?
可是,為何此刻回想起來,自己的記憶中竟然憑添了這麼多的空白……彷彿除了那幾個與她親近之人外,記憶中似乎再無他人的存在,仿若,她曾與世隔絕一般。
自己應該不是一個與世隔絕的人,對於這點,君惜竹深信不疑,否則的話,她怎麼可能這般透徹人心與人性,這般熟悉權與謀之間的博弈?
宋彥曾說過,江湖中有一種名叫『曇花夢』的葯,可保服用者五年不老不衰不死,亦可讓人漸漸的忘記前塵,記憶可以忘卻,但本能呢?如果劍術和權謀都因長年累月的運用成為本能的話,那就是不會被遺忘的吧?——如果,一個人將自己原本的記憶全都遺忘,有人刻意為她重新增添一份記憶,那麼……
那麼,她是會被自己的記憶欺騙罷?
所以,白凝熙當初所說的前世今生夢醒,以及那什麼逆天改命,都有可能是假?
如果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假的,那這個世間還有什麼是真?
永輝殿下可是真?她那無微不致寵和愛可是真?自己的這份貪戀和不舍,可是真?
紛亂的心緒給君惜竹帶來了前所未有的彷徨和迷茫,越是迷茫彷徨,她就越想理清自己的思緒,可逐漸的,她的心神已脫離了她的控制,眼前開始呈現無數光怪6離的景象,有她熟悉的,也有她陌生的,還有許多讓她覺得厭惡的——
依稀間,有人在說:前世為何世?今生為何生?焉知前世非一夢?焉知今生夢醒時?
也有人在說:君惜竹,不要忘了你的使命!
還有人在說:依蕭姑娘所見,觀我王家門下弟子如何?配永輝公主如何?
……
鏘——
寢殿內傳來一聲長劍出鞘的輕響,被君惜竹摒退的瓊花暗衛豁然大驚,以為裡面又生事端,方才有所失職的他們不敢耽擱,立刻潛入了寢殿。
殿中空無一人,幾名瓊花暗衛不禁面面相覬,忽覺身後勁風突至,回首間,便見君惜竹提劍斬來。
幾人手執武器抵抗,卻心有所忌,顧念著君惜竹在楚汐面前的地位,所以不敢用盡全力。
但此時的君惜竹卻與他們不同,彷彿變了個人似的,斂去了素來的溫文清雅,眉目間殺意盡顯,劍術彷彿突然高出一大截,招招凌利,欲置人於死地。
由於情況突變,幾人又不曾全力以赴,幾個來回間,竟然讓君惜竹得手,刷刷幾劍連斬,就此折了兩人。
餘下四人皆盡膽寒,四散處散開意欲逃離。可君惜竹卻毫無所忌,追著他們不放,又斬掉了一人。
另外三人眼見無法逃離,其中兩人轉身回擊,意欲攔住君惜竹,另外一人放出了瓊花信號。
與煙花迅號響起的同時,君惜竹掌中黃泉劍冰冷劃過,同時帶走了另外三個瓊花暗衛的性命。
刃上鮮血未寒,君惜竹望著那道破空而起的煙花,凌利的眼神卻突然獃滯不動,約莫過了好幾息的時間方才回過神來。
在回過神來之後,君惜竹的第一反應是看向手中的黃泉劍,緊接著舉目四顧,六具染血身軀死不瞑目,她以指探試著暗衛的鼻息,待確定都已經毫無生機,不禁驚退幾步,跌坐於地。
她……她方才殺了殿下的人?!
怎麼會……怎麼會突然拔劍殺了殿下的人?
這該怎麼告訴殿下?該怎麼向她解釋?該如何善後?
殿下知曉后該是什麼樣的表情?生氣?憤怒?失望?還是……還是決裂?
這一刻,君惜竹突然覺得慌亂和害怕,害怕的望著她那雙染血的雙手,害怕看見楚汐眼中任何的情緒,更害怕所有的一切皆因此而變成鏡花水月。
連記憶都不屬於自己,如果再沒有了楚汐,沒有了她的殿下,那她還有什麼呢?
所以……絕對不能沒有楚汐!絕對不能因此而失去……失去她的殿下!
君惜竹心念電轉,片刻間便已有所決定。
她站起身來,舉步出門之際,反手一劍划向自己的左臂,任由殷紅的鮮血染透了自己半身白衣。
諸葛靖也沒料想到,永輝殿下方才離都,府內便會生出如此多的事端。
回府的時候,軍師交待撰寫府規府紀,卻不想他方才研墨提筆,便聽聞後殿傳來了打鬥之聲,緊接著便是府中兵衛的奔走呼喝之聲。
他聞聲有異,自知武藝低微起不了大作用,便匆匆去找了高壯,等到兩人一同趕往後殿時,便見軍師沐血執劍踏出寢殿之門。
「軍師……這……這是怎麼回事?」
諸葛靖也不是尋常文士,他浪跡江湖多年,饒是如此,卻也被君惜竹此際的半身艷烈嚇了一跳——一道從臂膀劃到手腕的傷口,長逾尺余,裂開的皮肉幾乎深可見骨,正血流不止……這下手之人,該是有多麼狠心?
高壯大急,匆匆幾步奔上前,意欲摻扶,卻被君惜竹推開。
以劍拄地支著軀,君惜竹面色慘白,神色悲痛:「有賊人入府行竊,竊取殿下心愛之物,本軍師與眾侍衛力阻,怎料賊人武功高強,殺我府中侍衛,又出原……重傷……重……本軍師……」
一語未罷已經然凝咽,諸葛靖觀她不過免力支撐,便讓侍女搬來座椅,又在君惜竹的示意下,將府內無關緊要之人皆盡遣退,隨後邊讓人去請來大夫,邊派人去府邸裡外收搜巡刺客,又著人去內史府、廷尉府衙和中尉府衙,最後便是派人將消息傳進王宮。
事發突然,諸葛靖還來不及細想其中緣由,見君惜竹作出如此安排,便一一遵從,待他將所有吩咐傳下之後,回頭暗暗一想,不禁心中暗暗疑惑,僅僅不過是失竊而已,只需知會內史府便可,為何卻要同時將消息傳到廷尉和中尉府衙?這分明是在將小事擴大化……難道說,軍師的意思是?
「我知先生心存疑惑,但此事不便言語解釋,還請先生入殿一觀。」
君惜竹按劍正坐,見諸葛靖面露深思,索性便讓諸葛靖進去自己看。
諸葛靖一時間拿不定君惜竹的意思,卻毫不猶豫的舉步入殿,約莫幾息之後,便見他匆匆出來,與君惜竹對視一眼,隨後喚來高壯道:「大哥,你且出去,看府中之人誰有異動,無論是誰,格殺無論!」
「這……」高壯卻沒有諸葛靖那般的玲瓏心思,一時未解,正欲多問,卻見諸葛靖正在向他使出眼色,再見君惜竹靜默而坐,顯是默許的姿態,遂提刀離去。
待高壯走後,君惜竹一聲輕嘆,看向諸葛靖:「你看出來了?」
「他們穿的都不是公主府中侍衛的衣甲。」言下之意,他已經看出來,裡面死的人並非是公主府上的侍衛,但君惜竹卻當眾說,死的都是公主府上的侍衛,府上侍衛的皆有登記造冊,到時內史、廷尉、中尉的人稍微一查,便可查清君惜竹所言有虛,既然死的不是公主府上侍衛,那肯定會追查到其它什麼地方,而現在,君惜竹的意思,顯然是想將事情鬧大,卻又不想真的讓人查到什麼……
所以,諸葛靖只能讓高壯去拿那些因此變故而異動的人來掩飾作假,只是不知,這樣能不能夠騙過內史、廷尉、中尉三府的人,更不知,軍師的真正意圖是什麼。
約莫半盞茶的工夫,高壯便已經回來,雙手各提一人,皆身著公主府上侍衛甲胄。
「軍師,五弟,果然不出你所料,這倆小子竟然趁著在外面抓賊人的時候,跑去了別人的府上……」
君惜竹聞言,抬眸望向那兩侍衛,卻見兩人頭顱低垂,顯然是已被高壯格殺,不禁蹙眉問道:「去了誰的府邸?」
「一個去了丞相府,另一個則跑去了御史府,不過,他還沒跑到,就被我發現了。」
君惜竹不禁微微輕嘆,頗覺這兩個殺得有些可惜,看了諸葛靖一眼,後者便示意高壯將兩侍衛帶入了寢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