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春之京都

遠離東京的繁華喧鬧，來到古意濃郁的京都，四月初春的櫻之美景並沒留住赤司全部的注意力，而他所乘坐的黑色轎車正穿過古老的街道，快速朝他將要到達的目的地前進。

「少爺，明天真的不需要我接送你上學？」擔任司機的人是赤司家在京都宅第的老管家，在赤司就讀洛山高中的三年裡，全由他負責照顧赤司的生活起居。

對此，赤司並沒有任何意見，這種生活他早已習慣，畢竟比起在東京主宅那邊的司機，京都次宅的老管家實在是好多了，健談之餘，還能從他口中聽到不少有趣的事情，這也是他頭兩個星期不排斥搭家中車子上學的原因。

「正雄叔，搭電車上學也是一種樂趣，你不覺得老是坐自家車子出入很無趣？」望向車窗外的街道，赤司在穿著各種校服的人流中搜尋著那抹身影，可惜，即使人流增加，他還是找不到那個人。

「看來上次你去了一趟東寺以後在那裡碰到有趣的事情。」離學校還有一段車程，老管家一邊開著車，一邊和赤司聊了起來。

「托你的福，我在跳蚤市場找到很多實用的小玩意。」赤司從褲袋裡拿出一枚古舊的將棋的棋子，「假如以後還有空，我還會再去那裡尋寶，不過前提是你沒向我父親泄露這些天的行蹤。」

「少爺多慮了，我也是按照社長的命令行事，既然社長說不能違背你的意願，那我就順理成章的執行少爺給予的命令，從明天早上開始，請少爺自由的享受高中生活。」

「謝謝你，正雄叔，以後在京都的三年間還要勞煩你多費心。」

「這是我應該做的，少爺。」

簡短的交談過後，赤司的視線回到手中的將棋子上，指腹劃過它古舊的表面，輕撫著歲月在上面留下的痕迹，他不禁回想起發現三月初發生的事情。那時他剛來京都不久，雖說這邊的次宅也是設施齊全，樣樣不缺，可他還是發現次宅房間放置的將棋子有所缺失，於是趁著離開學還有一段時間，他借買棋子之機出門一趟，也在那一天偶然走進了當地的跳蚤市場，買到那枚心儀的棋子。

3月21日，是當地的市集日，赤司本來對其興趣不大，但看到人潮都湧向東寺，他也好奇的走進去一探究竟，聽老管家說，每月一次的集市日，只要耐心尋找，就能在市集里找到獨一無二的寶物，為此他也想試一下自己的運氣。

古董黑膠唱片，手工製品，只要是心中所想之物都能在市集里找到，其中來此尋寶的人不乏與他同齡的高中生們，女生偏愛製作精美的手工製品和玩偶，男生則是專註於一些實用性較強的物品，赤司在市場轉了大半圈，好不容易在一個擠滿人的攤位前找到他想買的東西。

「請問……」還沒來得及向攤主問價，圍在攤前的男生議論聲已把赤司的話語吞沒。

「喂，你下這一步不對，應該要這樣……」

「什麼啊，你這樣走只會留出空檔讓對方攻擊己方的王將。」

「這棋局還真難，要想一次破解簡直不可能，看來這個月又沒人把棋盤拿走。」

原來男生們聚集於攤位前的原因是在解將棋棋局，赤司望向他們為之努力的獎品，一個古樸的將棋棋盤，旁邊還有他要找的將棋棋子，攤主還細心的在棋盤旁留下注解，如能以一手破局，棋盤免費贈送。

「抱歉，能否讓我試一試？」喜歡接受挑戰的赤司被挑起了興趣，待那些男生無奈對棋局投降后，他才走到棋盤前，開始觀察棋局。

「勸你還是死心吧，這幾個月很多人都嘗試過，直到現在仍無人在一手之內解開棋局，你一定解不開……」

男生的話還沒說完，赤司已伸手將棋盤上的已方的棋子移動到敵方的陣營，對攤主說道：「我嬴了。」

「哦，年輕人，你很厲害呢，居然能看穿對方布下的陷阱，還巧妙的利用對方的陷阱為自己製造逆轉的機會，你下的這一手不僅撕開了對方的防禦線，還讓自己的棋子得到升級並提升戰力，看來棋盤的主人非你莫屬。」

「老先生過獎了，這是您布下的棋局？」雖說赤司對大道詰將棋並不陌生，但眼前的棋局布局慎密，若不是能看穿其真正的意圖，很可能就會被表象迷惑，而一直被困在無解的棋局中，這讓他不禁好奇是誰布下這個棋局。

「不，設下這個棋局的是另有其人，我只是暫時幫忙看攤而已，哦，她剛好幫我買完東西回來了，你稍等一下。」看攤子的老人放下手裡的茶，並朝攤子的前方不遠處跑過來的人影喊道：「阿葵，你的棋盤有人認領了，快過來招待客人。」

「抱歉，宮崎老師，我回來晚了，這是你的午飯便當和針線扣子。」匆忙跑回攤子的少女把手裡的便當盒和工具包交到老人的手裡，之後才回到攤子招呼客人。

「阿葵，就是這個年輕人解開了棋局，若是他，你應該放心把棋盤託付給他了。」

「謝謝你幫我爺爺解決了難題，按照約定，能破局者就能免費得到這個棋盤，它屬於你了。」少女把棋子收好，接著把包好的棋盤交給赤司。

「我只是對棋局感興趣而已，不能分文不付就接受它。」赤司拒絕了少女的免費贈禮，就如同他所說的那樣，他只對棋局感興趣，並未想過把棋盤帶回家。

「這是勝利者的證明，有你當它的主人，它該感到榮幸才對。」

「要是有一天我輸了，它也會跟著消失？」

「呃……」被赤司這麼一問，少女頓時語塞，好半晌后才回道：「世事總存在變數，別人的命運我無法下定論。」

「那幅水彩畫也是商品？」暫時撇開勝與負的爭論，赤司的視線望向少女後方木架掛著的水彩畫，其實在解開棋局前，這個攤子吸引他的除了自己要買的棋子，還有那幅奇怪的小型掛畫。

「那只是我拿過來充數用的，並不值得購買，在市場里還有很多藝術學校的學生比我畫得好。」

「一隻已飛出鳥籠的白鳥和待在鳥籠度過餘生的黑鳥，你也相信人有兩面性？」

「或許吧，與其說是兩面性，到不如說是自己在人生的十字路口猶豫不決，現實有太多事能壓的人喘不過氣來，有時恨不得有另外一個自己去承擔一切，但我知道自己無法做到，畢竟有些事情需要自己去親手解決，而不是要另一個自己去背負一切，那不公平，所以我更不能認輸，不然我就會真的像那隻黑鳥一樣，永遠飛不出那個鳥籠。」

「假如有一天你發現認識的人擁有另外一個人格，你是否覺得他可怕？」

「當然不會，他依然是他，既使會覺得陌生，對我而言，他還是同一個人。」雖然不明白赤司為何會提出如此怪異的問題，但少女還是給出了自己的答案。

「那幅畫我買了。」

「啊？可是…………」少女感到詫異極了，她壓根沒想過會有人買那幅畫。

「你開個價吧，和棋子一起結賬。」

「那……你付100日元就可以了，那幅畫真的不值錢。」

少女開出的價格也令赤司感到有趣，的確，和那些美術院校的學生畫作相比，她的畫技平平，沒有任何突出之處，可偏偏所畫的內容與他心中曾想過的事情非常相似，能如此的巧合實在難得。

就這樣，赤司留下100日元，帶走得到的戰利品，隨著喧鬧聲的遠離，那位少女的身影也消失在不斷湧入的人流中。於是，時間很快抹去了那一天發生過的事情，如今再度回想，他只記得事情的大致經過，還有那個女孩的奇怪名字。

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