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雪之往事
適逢賞櫻時節,前來香川預定賞花宴的客人非常多,在店內眾多的包間里,要數櫻之間最大,只有店內的特別貴賓才有許可權預定,今晚,它被橋本家的家主用作招待貴賓之用,在正式上菜前,還有受邀前來的藝伎為貴賓們表演歌舞,這本來是聽覺和視覺的絕佳享受,可今晚的貴賓卻興緻缺缺,完全沒心情觀看錶演。
「真是天下紅雨,你為那件事回來京都還太早了,會長。」在藝伎的表演結束以後,橋本尚也一邊喝著杯里的茶,一邊翻閱著桌上的文件,順道和今晚的貴客聊了起來。
「最近及川家的動作很大,我不得不回來一趟,到是您的外孫女令我吃了一驚,想不到她會為了征十郎做出那種事。」原來今晚受橋本家家主招待的客人是聯盟集團的首腦,也是赤司征十郎的父親赤司俊次,他長年在東京的總公司辦公,要不是前些日子及川家鬧出麻煩,他很少回來京都一趟。
「那孩子和雪枝一樣,總是為別人著想,不會為自己考慮。」
「她比雪枝小姐要堅強。」想起以前的往事,赤司俊次難免會感到唏噓,轉眼十多年過去,香川的櫻樹依然定時綻放,但昔日的身影已不存在,這也是他長時間沒來京都的原因。
「不行,她還不成氣候,離我設下的最低標準遠著呢。」橋本尚也雖然疼愛外孫女,但需要嚴格教導的地方他沒手軟,沒達到合格的標準他會重複要求她去練習,直到他滿意為止。
「年輕人如果不從小開始磨練,成年後根本難以支撐肩上的重擔,現在征十郎算是基本達到我定下的標準。」既使兩父子見面的時間很少,赤司俊次表面上給兒子一副嚴父的模樣,其實他心裡一直以兒子為傲。
「會長,你對他太嚴格了,偶爾也該像其他家的父親一樣,花些時間和他好好相處。」
「您應該知道,一個人身處聯盟的中心,沉重的工作壓力令我分身乏術,根本抽不出空來陪他。」赤司俊次說的是實話,聯盟的內部並不平靜,有腥風血雨,更有勾心鬥角,在充滿爾虞我詐的社會裡,聯盟就像一個隨時會爆開的炸彈,只要有一處地方處理不好,處在聯盟中心的人就有可能被環繞的危險吞噬。
「你兒子很優秀,應該會有更好的女孩適合他。」橋本尚也把話題引向重點,「只要你一開口,聯盟內部的其他家族就有好的候選人,為什麼你不選擇她們?」
「因為我在您外孫女身上看到聯盟所需要的未來,征十郎也和我的意見一致,只不過在他眼中情況稍有不同罷了。」
「你不覺得他們見面過早發展太快?」
「或許在別人眼裡的確是很快,可這些都是給他們兩人的考驗,如何應付過快發展的感情,是他們人生中的必修課,而時間就是最好的考官,到是他們是否會走到一起,時間會給我們一個完美的答案。」
「你似乎信心十足呢,就不怕中途出現偏差產生另外一個結果?」
赤司俊次悠閑的喝著茶,笑著回道:「我的眼光是不會錯的,這次也不例外。」
兩人就這樣圍繞著各自的繼承人閑聊著,而時間也緩慢來到服務生為客人上菜的時間,不一會兒,房間外面已有服務生捧著菜肴等候,只需得到裡面允可就能進入房間。
「打擾了,客人,請問現在可以幫你們上菜嗎?」
「你來的正好,進來吧。」赤司俊次沉聲應道。
「是。」
帶頭的服務生得到回復后就輕輕的拉開了房間的木門,和其他人一起捧著菜肴進入房間,而這時,赤司俊次也看到那張與故人神似的面容。
「歡迎光臨香川,我是若女將及川沙耶,請您多多指教。」把手上的獅魚刺身放在桌面上,沙耶有禮的向今晚的貴客問候。
「你們把菜上完后就先退下,沒有我的允許,誰也不能進入櫻之間和蘭之間。」為免面談途中受到干擾,橋本尚也提早對店內的人打了招呼,不要讓閑雜人等靠近會談的房間。
收到命令的服務生會意的全部離開,只留下沙耶在房內,她看向外公身旁的中年男人,那頭醒目的紅髮已向她表明他的真正身份,難怪外婆會感到不安,今晚要見她的人居然是赤司的父親。
「初次見面,沙耶小姐,我是赤司俊次,如你所見,既然你已經知道我的身份,那更應該明白我來這裡的目的。」迅速果斷一向是赤司家的作風,赤司俊次沒有用多餘的禮節性用語開場,而是單刀直入話題的中心。
「赤司先生,您請說,沙耶定會知無不言。」不愧是父子,身為父親的赤司俊次同樣擁有強大的威懾氣場,沙耶只是坐在他對面,就已經覺得自己的身體無法動彈,能開口說話已是奇迹。
「那我就直說了,最近及川與橋本兩家鬧出的麻煩已波及到赤司家,甚至給征十郎帶來困擾,對此你有何解釋?」明知沙耶也是受害者之一,赤司俊次仍是為了試探她而故意提出讓人為難的問題。
「這全是我個人原因所致,為令郎帶來麻煩真的是非常抱歉。」
「假如我希望你能遠離他,你能做到嗎?」
「我可以。」
沙耶的回答正中赤司俊次的下懷,他要證實的某一點已得到驗證,於是他接著問道:「為什麼?你明明很喜歡他,就不想永遠待在他身邊?」
「喜歡?」沙耶苦笑著搖了搖頭,「我不知道那種感覺是否就是喜歡,事實上我很迷惘,明知道不可以有那種感情,我還是犯了錯……」
「看來其中有我不知道的秘聞在作祟。」
「我母親在臨死前曾對我說過,不要像她那樣生活,更不要成為政治聯姻的犧牲品,可我作為橋本家的繼承人顯然沒有第三種選擇,成年後要麼相親結婚,要麼招贅,無論哪一種都不是我想要的,所以我能做的就是保持感情上的空白,把心裡唯一的位置留給那一個人,直至終老。」
「想不到雪枝小姐對你說過這樣的話。」
「您認識我的母親?」沙耶感到驚訝極了,雪枝是她母親的名字,她怎麼也想不到赤司俊次與母親是舊識。
「我和她很久以前就認識了,算是老朋友。」想起故人臨終前的那一幕,赤司俊次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原來是這樣……如您之前的要求,我一定會和令郎保持距離,不再讓他感到困擾。」
「沙耶小姐,不要在長輩面前說謊,要是你真的不喜歡征十郎,是不可能做出轉移仇恨目標這種傻事。」
沙耶當場呆住了,「您……怎麼會知道…………」
「赤司家對及川家監視已久,那邊鬧出的亂子我全都知道,只是我想不到你會用苦肉計這招對付及川家,這次的證據要是充足,那邊將會惹上很大的麻煩,你不覺得心痛?那邊畢竟有你的父親和妹妹。」
「一個要把女兒致於死地奪取前妻遺產的男人能被稱為父親嗎?一個恨不得對我千刀萬剮想讓我從這個世界消失的女孩也算是妹妹?對我而言,我只有母親,父親很早就死了,如今只要能保護身邊的人,我不後悔自己所做的一切。」
「那就是說,你承認自己喜歡征十郎?」
「我…………」
「你只需回答是與否。」赤司俊次的語調不禁壓低了幾分。
「是。」
「很好,如果我要你和征十郎訂婚,你願意嗎?」這絕對是帶著玩笑性質的問題,赤司俊次非常期待沙耶能給出怎樣的答案,究竟是和普通女孩子那樣感到興奮雀躍還是會嚴詞拒絕?
「請恕晚輩無禮,能否請您收回剛才的話,感情不是兒戲,希望您能尊重令郎的選擇,不要強迫他做不願意的事情,如果您真的為他著想,請讓他掌控自己的人生,不要讓他像木偶一樣照著您安排的人生過活,而我,更不想成為那個約束他一生的人,他需要的是自由的人生,不是政治聯姻。」
「有意思,在聯盟內部還沒有人敢公然對我訓話,你很有勇氣,但是你忘了重要的一點,感情是雙向的,你心中所想的不一定就是征十郎心裡真正的想法。或許在人生方面的問題你說的很對,可在感情方面,有些事情就是不可抗力現象,發生了就無法改變。可以說,你和征十郎的相遇是意外中的意外,連我也覺得你們相遇的太早了,可是上天註定你們要這樣發展下去,誰也無從插手,而你在拒絕承認對征十郎的感情時,是否親自問過他?
「我…………」
「你可能覺得發展過快的感情很不靠譜,但我覺得征十郎並沒拿自己的感情開玩笑,要是連最初的那一點好感都沒有,他只會把你忘掉,而不是放在心裡。機會有時就是轉瞬即逝的東西,錯過就無法挽回,征十郎只是看準了時機及時把你抓住而已,不像當年的我,猶豫的結果就是遺憾終身,到頭來只能看著雪枝離逝。」
「夠了,父親,學姐不是雪枝夫人,請不要把她們兩個混為一談。」忽然,一把熟悉的嗓音打斷了兩人的談話,緊接著房間的隔門被打開,一位紅髮少年走進了櫻之間。
「征十郎,我還沒和沙耶小姐談完,你來的太早了。」對於兒子的出現,赤司俊次並不感到意外,櫻之間的隔壁就是蘭之間,在和沙耶交談時,兒子一直在隔門另一邊聽著所有對話,現在跑出來應該是忍耐的極限到頭了。
「父親,後面那部份請讓我自己去完成,我不會令您失望的。」
「也罷,年輕人之間的問題就該由你們自己去解決,我就不再過問,橋本老爺子,我們去蘭之間繼續喝酒吧,那年的陳釀應該還留著,不喝掉它實在太可惜了。」
「當然,那瓶酒還為你留著。」一直默不作聲的橋本尚也望向沙耶,對她輕聲吩咐道:「我和赤司會長去蘭之間賞花,這裡就交給你負責,要好好招待客人,不能有所怠慢,明白了嗎?」
「是…………」橋本家家主的命令不可違抗,儘管沙耶已隱約感覺到赤司的怒氣,她也只能認命的留在房內,至於後面會發生什麼事,她已經無法想像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