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烏雲珠&新月(六)
順治和吳良輔正在乾清宮緊張的等消息,聽說事發時孝庄也在儲秀宮,心裡緊張得不得了。特別是吳良輔,他心慌得厲害,額上不停的冒出汗珠,氣息也亂了。他在心裡不停的回想之前所做的事,他攔住那名宮女時周圍沒有人,那名宮女到儲秀宮送完湯后,他就將其勒死扔到了枯井中,那時也沒有人,他深吸了口氣,告訴自己要冷靜,此事不管成不成都不會有人知道是他做的!
順治心裡也亂的很,這是他第一次主動害人,所害之人還是他的親子,他心裡的矛盾壓得他喘不過起來。端起茶盞,手有些發抖,他低頭看了一眼,茶已經涼了,因為怕別人發現他的異常,現在房裡只有他和吳良輔,吳良輔難得的失職一次,忘了給他換茶。但他現在急需冷靜,涼茶正好能讓他清醒一下,他抬手灌了一大口,吩咐道:「吳良輔,出去問問儲秀宮有什麼消息。」
吳良輔渾身一激靈,動了動有些發麻的腿腳,向門外走去。
他叫過自己的徒弟小李子,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些,「先前說儲秀宮出了事,可打聽出來了?」
小李子恭敬的回道:「師父,剛才打聽的小太監說是在枯井裡找到了一個宮女,還沒死透,孫太醫正救著吶。」
「什麼?!」
吳良輔突然拔高的聲音嚇了小李子一跳,他抬眼見周圍已經有人注意他們了,忙扯了扯吳良輔的袖子,低聲道:「師父!師父?您怎麼了?有什麼不對的?」他心裡疑惑得緊,平時師父做什麼都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今天怎麼是這種反應?一個沒死透的宮女難道還有什麼蹊蹺不成?
吳良輔眼皮狂跳,一把推開小李子跑進了門裡。他跪在順治面前抓著他的衣擺喊道:「皇上,皇上,您救救奴才,救救奴才……」
順治一驚,緊緊的抓住他的手臂,急道:「怎麼了?說清楚!」
「皇上!小李子說奴才勒死的那個宮女沒死透,孫太醫正親自救治……皇上,奴才不想死啊,皇上!」吳良輔說得涕淚橫流,他是真的害怕,他以前雖沒少被孝庄訓斥,但孝庄顧慮著順治的態度從沒真正的責罰過他,可這次他動手的對象是皇後母子,由不得他不害怕。
順治也是六神無主,這些天他都在愧疚和恐懼中糾結,從未想過萬一曝露要怎麼辦,一時間根本拿不起主意。
這時門口響起了慈寧宮管事太監常公公的聲音,「小李子,雜家同蘇嬤嬤是奉太後娘娘之命來宣讀懿旨的,快請吳公公出來聽旨吧。」
小李子心裡七上八下的,從剛才吳良輔的反應和眼前的陣仗,他已經猜到他師父同皇后滑胎之事必然有聯繫,這會兒也不知該作何反應,只能支支吾吾的說著皇上有令不得打擾。
蘇墨兒笑道:「還請公公通傳一聲,太後娘娘的吩咐可耽誤不得。」
小李子無法,只得進門通傳。吳良輔沒想到真的把他給揪了出來,想起孝庄的手段,頓時嚇得瑟瑟發抖,順治再怎麼樣也是個皇帝,沒道理躲著不見人,理了理衣袖強作鎮定的讓他們進來。
蘇墨兒走進房間,恭敬的向順治請安,宣讀了孝庄的懿旨,要立刻帶吳良輔到慈寧宮問話。
順治看了吳良輔一眼,咳了一聲道:「有什麼急事?我這裡離不開吳良輔,你回去稟告皇額娘,就說等朕批完奏摺再帶吳良輔過去請安。」他有些六神無主,只想著能拖一陣是一陣。
蘇墨兒回道:「請皇上贖罪,皇后服用的補湯里摻了大量紅花,恐會滑胎,已有宮女指認了吳良輔,太後有令,立刻將吳良輔帶過去問話。」她將格殺勿論那句話省略了,雖然孝庄給了這個權力,但在皇上面前太強硬還是不妥。
順治一聽到「滑胎」二字立刻攥緊了拳頭,「皇后怎麼樣?孩子保不住了?」
蘇墨兒不著痕迹的看了他一眼,注意到他情緒不太對,便故意含糊其辭的說道:「回皇上,紅花藥性極強,皇后此時身體虛弱,吳良輔謀害正宮嫡子罪無可恕,奴才要將他帶去慈寧宮問話。」
順治此時已經聽不清她在說什麼了,滿腦子想的都是他殺了自己的孩子,巨大的恐懼和刺激讓他一時間氣血翻湧,眼花耳鳴。蘇墨兒回頭給侍衛隊的人使了個眼色,立刻有兩名侍衛衝過來捂住吳良輔的嘴將他拖了出去,小李子等人想攔,卻被常公公面無表情的瞪了回去。
蘇墨兒輕聲的告退,帶著人迅速回了慈寧宮。等順治壓下情緒反應過來時,他們已經走了,順治顧不得再多想,立刻起身去了慈寧宮,吳良輔陪他從小一起長大,替他想主意一起對付孝庄、對付大臣,在他心裡已經不僅僅是個奴才,更是他的夥伴,他不能讓皇額娘處罰吳良輔!
慈寧宮裡,吳良輔被扔在地上,他抬起頭看到孝庄頓時面無人色,哆哆嗦嗦的跪好請安,腦子裡飛快的想著要怎麼為自己辯解,同時也希冀皇上能快點想辦法救他。
孝庄抬了下手,常公公便帶著幾個小太監拿了個托盤放在吳良輔面前,吳良輔忙向後退了兩步,搖頭喊道:「奴才冤枉啊,太後娘娘,奴才不知犯了何錯,奴才……」
常公公指了指托盤上的酒杯,說道:「吳公公,事到如今就別說這些沒用的了,趕緊的吧。」
「不!你們不能這樣對我!我是皇上的人,你們不能處置我,太后……」
孝庄看了他一眼,「灌進去!」
幾個小太監立刻壓制住他,將毒酒灌了進去。
順治趕到慈寧宮時,孝庄正坐在主位喝茶,身邊只有蘇墨兒一個人,而吳良輔則是無聲無息的趴在地上。順治心裡一顫,三兩步跑上前將吳良輔翻了過來,只見他臉色泛青,圓瞪著雙眼表情痛苦,已是斷氣了。
順治嚇得後退兩步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嘴唇劇烈的顫抖著,張了幾次都沒說出話。
孝庄看著他開口道:「皇帝,吳良輔口蜜腹劍,居心叵測,謀害皇后嫡子,罪當凌遲,哀家只賜其毒酒一杯已是看在他服侍你多年的份上了。」
順治猛地轉頭看向她,不管以前孝庄處置過多少人,都是在背地裡,從未拿到明面上來讓他知道,而這次,孝庄處死的是他身邊的人,是剛才還和他一起說話的人!他渾身發冷,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無力與孝庄對抗,他能做什麼?把孝庄身邊的人也殺了?
他爬起來走近孝庄,咬牙說道:「你殺了吳良輔!你還沒有審他……」
孝庄揮手將桌邊的茶盞掃落在地,喝道:「審他什麼?審他如何奉皇帝之命謀害皇后之子?」
順治第一次害人就被揭穿,失去貼身心腹的恐慌感和這些天心裡的矛盾、糾結、害怕全都涌了上來,孝庄的訓斥讓他心裡緊繃的那根弦徹底綳斷,他口不擇言的發泄道:「是!我就是不想要這個孩子!你以為我不知道科爾沁的陰謀?科爾沁就是想讓大清的皇帝代代都留著科爾沁的血!我是愛新覺羅的子孫,怎麼能容忍這個孩子出生?你是科爾沁的格格,你心裡只有科爾沁,只為科爾沁考慮,你根本就沒把我當兒子,你只把我當成你掌權的工具,你甚至為了權力可以和多爾袞苟……」
「啪!」
「放肆!」孝庄厲喝了一聲,放下手冷聲道:「福臨!不要忘了你在同誰說話!科爾沁的陰謀?哀家從沒想過讓科爾沁圖謀什麼,不管將來皇帝身上流著什麼血脈,都改變不了他是愛新覺羅子孫的事實,沒有哪個皇帝會對那絲血脈格外看重,科爾沁所求的不過是大清對他們稍加眷顧,哀家所求的也不過是科爾沁對你的支持!」
說著,她冷笑了一聲,「你怨恨多爾袞?如果沒有多爾袞你今天能穿著這身龍袍嗎?哀家今天就告訴你,哀家同多爾袞之間清清白白,從未有過任何逾矩之事!逾矩的是你,博果爾是怎麼死的?你搶奪弟妻,逼死親弟,到底有什麼資格提起『苟且』二字?!」
順治捂著臉不可置信的看著她,臉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實在受不住這份指責,忽然轉身跑了出去。
蘇墨兒擔心的上前一步說道:「格格何必發這麼大火?皇上還小。」
孝庄搖了搖頭,「先皇在他這個年紀的時候已經在戰馬上立軍功了,以往是我太寵溺他,把他保護得太好,以至於他如此任性,你聽聽他指責我的那些話,他有把我當母親嗎?」
蘇墨兒嘆了口氣,也不知道該勸什麼,這兩母子就像天生的冤家一樣,又都是倔脾氣,真不知日後會變成什麼樣。她看著孝庄緊皺的眉頭搖了搖頭沒再說話。
順治回到寢宮失控的砸爛了桌上所有的物件,沖著跪在地上戰戰兢兢的奴才們吼道:「滾!都給朕滾出去!」
他發泄了一通,縮在龍床上不停的搖著頭,口中喃喃道:「不是我!不是我逼死博果爾!我和烏雲珠明明是相愛的,為什麼不能在一起?是博果爾犯了錯,是博果爾辦事不利自己內疚才自殺的,我沒有搶奪弟妻……」
他從小被孝庄護著長大,接觸的陰暗面非常少,每次任性行事都有孝庄給他收拾爛攤子,到底經歷的事太少,受不了打擊。他擁有帝王的驕傲自大,卻又因無法完全掌權而自卑焦慮,他性子里存著一絲天真,想讓所有的事都順著他的意,一旦無法如願便對皇帝的身份心灰意冷,潛意識的想要逃避。
孝庄也沒管他,一個皇帝被說上幾句都受不了,還怎麼當皇帝?這次的事,她推到了一庶妃李氏的身上,李氏被順治翻了幾次牌子便一直不安分,嫉妒另兩位庶妃懷了身孕,曾出手妄圖謀害皇嗣,都被孝庄暗中擋了下來,而李氏剛好和吳良輔是同鄉。
天家發生的事,眾人即便好奇也不敢打探太多,孝庄說是這樣那就是這樣,他們只知道在太后和皇上的又一次交鋒中,皇上斷了一臂,更顯弱勢了。太后一派各自慶幸自己站對了方向,而擁皇派只能在心裡搖頭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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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親愛的們,愛你們么么噠(づ^3^)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