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7章
第017章
等著遠處那些賓士身影融入了眾人眼帘,並且可以清晰分辨之際,在場的人除卻祭司長莫日根,無一不是齊齊的倒抽冷氣。
那是狼,真的是蒙古大草原上的狼。
皇太極與他的下屬們不是沒有見到過狼,也不是沒有見到過狼群。可是在長白山森林裡見到的狼,與這蒙古草原上見到了狼,完全是不一樣的。他們從來就沒有見過體型這麼大的狼,那草原狼足足比他所見識過的森林狼大了整整一個身軀也高出了半個身子,宛如一匹匹小馬駒一般。油光水滑的皮毛此刻在草原上明朗日光的照耀下,閃耀著金色的光亮。
前來迎接他們的,竟然是蒙古草原上最為狡黠兇猛的狼。
來的狼不止是一條,而是五條。
這五條狼的步伐異常整齊,在距離敖包十幾米遠的距離后便停下了腳步,隨即分散開來排成一排,齊刷刷地盯著敖包這邊的人馬。它們那金黃色的眼瞳里透出藍幽幽的光澤,那聰慧與狡黠的眸光,橫掃過他們這群的陌生的來客,讓眾人心底都不由的一顫。
那種威風凜凜的氣場,以及那傲視他們的驕傲眼神,頓時讓德長安的臉色已經嚇的慘白,努力的維持身形坐直在馬背上。可是在場的除卻莫日根與皇太極坐下的馬兒能保持鎮定外,其餘的馬兒都有些瑟縮不安,馬蹄躁動地在草地上亂蹬。
莫日根悄無聲息的打量了一下,無聲地哼笑了一聲后,即刻翻下馬背。
他大膽的走上前去,越過了以敖包為分界線的地界,只是走了不到幾米后,他便停下腳步,將懷中早就寫好的信件摸了出來,然後放在一張黑色的方塊布匹里包好,紮成了一個帶結頭的包裹後放在原地,就趕緊退了回來。
那四頭狼見此狀況后,忽地四下交接,眼神傳遞交流。
即刻間,中間便有兩頭狼一起上前,走到了剛才莫日根放置的包裹旁。一頭狼放哨,另外一頭狼湊上前細細的嗅了一下后,便沖著那放哨的狼晃了晃腦袋,繼而便低頭張嘴,露出了一口尖銳鋒利的雪白狼牙,小心翼翼地刁起了這個包裹后,朝著來的方向趕了回去。
至於那另外的三頭狼,則是在前面先走的兩頭跑了好一陣后便拍排成一溜,之後才一前一後的離開。
皇太極與他的下屬在看著狼群離開后,也終於鬆了口氣。其中一個比較話嘮的下屬就忽地嘮叨道:「你們這草原上的狼還是狼么?我看都要成精了!」而心中更是嘀咕:貝勒爺提親的女人,竟然和狼群住在一起?!這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女人?!
怎樣的一個女人?皇太極也是在心底暗暗地問自己。
莫日根見隊伍里的氣氛很是壓抑,便開口說笑道:「不用焦急,我已經把貝勒爺來的消息告知了格格。剛才那五頭狼,應該是巡守在這一帶的狼,它們的腳程很快,保證只需要一會兒的時間,就會把消息帶來。」
皇太極心中是無比的震感,流言與親眼所見親耳所聞到底是天差地別。頭一次見到了人與狼能這樣相處,尤其是在見到了剛才那五頭狼的舉動后,他更是越發的好奇寶音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他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見到她,想要與她說話。
「祭司長,平日里這裡就只有你一人能靠近?」皇太極好奇問道。
「不,寶音格格的兩位侍女能。她們與格格呆在一起,狼群里的狼都認識,所以出入是沒有阻礙的。」頓了頓,莫日根撫摸著腰間的號角,「倘若有急事聯絡的時候,只需要來這裡吹一下號角,就以這敖包為地界線,便有傳遞消息的狼前來。」
皇太極聽了之後,點點頭便不再多語,與眾人一起在這裡安靜的等待。
且說寶音這裡。
她收到了巡哨的狼帶回來的消息后,瞬間就感到了心情暢快!彷彿當初那封信帶給她的怨念,在這一刻,已經在狼群朋友的幫助下,發泄了一點。任憑你皇太極怎麼了不起,還不是被阻攔在了那敖包的地界外。低頭看著祭司長莫日根爺爺寫來的信件后,她的心中再次冒出了一個念頭,當即喚來了娜仁托婭準備好了筆墨,立刻就寫了一封回信。
她封好了信封后,喚來了剛才送信的狼,讓其稍等一會兒,便轉身去蒙古包後面的狼窩裡找鄰居其各其借幾位下屬用用。
因為,她想要知道皇太極的膽量與誠意,敢不敢隨著狼群獨身一人前來她這裡。
她的事情,其各其這狼王也是很清楚。猛然聽說這求親的人來了,它的妻兒們也是紛紛湊上來,要去看看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一時間,狼窩裡又爭起了這出面去目睹這個求婚男人的名額。磨嘰了一會兒,終於選定了八條成年的大狼與之前傳遞消息回來的狼一起,準備前去送信接人。
等待中的皇太極是怎麼都想不到,寶音給他準備好的下馬威是一個比一個駭人。
當等待在敖包處的眾人見著九條狼一起出現的時候,就連祭司長莫日根,都微微地倒抽涼氣。叼著信件的狼就如莫日根先前做的那般,把信件放置在了合適的位置上后,就退回了狼群里,等著莫日根去收信。
莫日根拿回了信封,拆開后見到了那上面的字跡后,臉色也沉了下去。
皇太極見此,問道:「怎麼了?」莫日根沒有搭話,只是把手上的信箋遞了過去。皇太極納悶地接過了這遞來的信箋,拿到了眼前一看,躍入眼帘的清秀滿文字跡,以及字裡行間表達的意思后,頓時讓他不由的仰頭哈哈大笑起來。
他把信箋放到懷裡,對身後的下屬道:「都在這裡等著,我去去就來。」眾位下屬不知道他們的貝勒爺要做什麼,可當看著他們的貝勒爺準備策馬越過這敖包的地界線之際,眾人立刻騎馬上前將他圍起來攔下。
德長安焦急道:「貝勒爺,你這是要做什麼?」
他的話音剛落,就有嘚嘚的馬蹄聲傳來。
與馬蹄聲一起的,還有一個女孩子的爽利喊話聲:「喂!我家格格說讓我來給你們的貝勒爺領路,若是你們的貝勒爺害怕的話,那就不用來提親了。」說話的恰是寶音身邊的侍女娜森布赫,性格尤為開朗爽快,所以她在喊話的時候,故意把『提親』兩字喊的音調老長。
害怕?!這一個字眼,頓時就刺痛了這群在戰場上摸爬打滾過來的爺們兒們。
更是刺痛了皇太極的驕傲與自尊。
這個時候,皇太極才對德長安道:「既然是格格的侍女都來了,我本就是來提親的,且能有退縮的道理,那不是笑話么?」話罷,又轉頭對祭司長莫日根道,「祭司長看顧一下我的下屬們,我這就去拜訪格格。」
祭司長點點頭,沖他笑了笑。
狼群已經等候在了娜森布赫的身後不遠處,見皇太極策馬過來后,便有幾頭狼悄無聲息地繞了過來,在他的馬匹前後左右分佈更隨著。皇太極第一次近距離的與狼群接觸,尤其是見到了這樣與尋常狼群不一樣的狼,心底還有三分虛的。不過腰間的鋒利寶刀卻又讓他勇氣滿滿,尤其是想到了懷中信箋上的內容,更是讓他心底燃起了一股強烈的征服*。
荒蕪茫茫的草原上,馬兒載著他與狼群一起,跟在了領路的侍女身後,朝著寶音的蒙古包方向奔去。
皇太極瞧著給他領路的侍女,見她一臉的平靜又看不出任何喜怒哀樂的表情,一向善於言談的四貝勒竟然在這個時候變得有些拘謹起來。再次低頭,視線不經意地落在了馬兒左右的同行的狼群,他也不由得深呼吸好刺激來平息心中的震撼。
這哪裡是狼,這分明是成精的狼。這個時候,他覺得他的下屬說的太準確了。
就在剛才那一剎那,他低頭俯視右側的同行奔跑的狼之際,那狼竟然抬起頭,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那種帶著一點品頭評足與挑剔的眼神,讓他感到了無比的鬱悶。這種眼神他很熟悉,分明就是他的那些兄弟們在挑選女人的時候,才有的眼神。然而這樣的眼神,卻時是這一刻無比生動靈活地出現在了狼的眼睛里,這讓他想要生氣也找不到發泄的出口。
馬蹄聲響徹在空寂的草原上,須臾之後,便在一大片褪色的金色草原上見到了一片灰白。彷彿是頭頂湛藍的天際上落下的雲朵,點綴在這金秋色的草原上,有著一種別樣的美。
等走的在靠近了一些之後,才發現那是一座很大的蒙古包,以及在不遠處的羊群。
「貝勒爺,到了。」領路的侍女放緩了馬兒奔跑的速度,漸漸朝著那灰白的方向緩慢前去。
皇太極勒了勒韁繩,讓自己的馬兒也跟著慢了下來。更隨在他身側的狼群卻是無聲無息的換過方向,飛速地消失在了他的視線範圍里。狼去哪裡了?他還來不及找到答案,就聽見前方有人喊道:「娜森布赫,他是不是沒有膽量跟著你來呀?」喊話的腔調裡帶著戲弄與歡快的腔調,讓皇太極頓感哭笑不得。
「他跟著來了呢,格格,他就在蒙古包外。」娜森布赫牽著馬兒,只手放在唇邊,大聲喊話回答著。
這喊話聲的主人皇太極一聽就知道是誰,就是幾個月前,在帶著哲哲省親的篝火晚會上遇見過的寶音。
他從馬背上利落的躍下,也沖著那聲音喊道:「科爾沁的寶音格格,你有貴客來訪。你怎麼不出來呢?把你貴客晾曬在這裡,難道這是你的待客之道啊?」中氣十足的喊話聲回蕩在草原上,越發的遼遠深邃。
這時,那位帶路的侍女,已經走到了他身邊,用蒙語告訴他,希望他把韁繩給她,她會牽著他的馬兒去蒙古包後面的馬圈處去休息。皇太極把韁繩遞給了這個叫娜森布赫的侍女,繼而朝著那喊話聲音的方向望去。
站在蒙古包入口氈簾后的寶音這時才撩開了帘子,從容不迫的走了出來。
皇太極此刻就站在了她的蒙古包外十幾米的距離,她剛剛踏出蒙古包,就見到了他。正值盛年的皇太極身形魁梧精壯,面容剛毅,精神抖擻。常年征戰在戰場上,風吹日晒倒是讓他肌膚呈現了健康的麥色。此刻一身滿洲武士裝束的他,在見到寶音她從蒙古包里出來的時候,唇角已經是不自覺的溢出了一抹淺笑,更是毫無忌憚地望著朝他走來的寶音。
果然是與眾不同的,皇太極頭一次這麼細緻地打量一個女孩子。
寶音德勒格日,當真是驗證了科爾沁出美人這話。眼前的人兒可不就是那漢書上說的么,身形婀娜,眉目清秀,硃唇皓齒。她的母親不是蒙古人,而是漢人,所以她不同女真人蒙古人那般的健壯威武。故而一笑一顰之間,多了幾分嫵媚與婉約,卻又因為這一份特殊的血統,在這份婉約中混著幾分端莊大氣。淺藍色的蒙古袍子映襯著她本來就白皙如玉的肌膚,此刻在明朗的日光下,越發的通透白皙,宛若上好的羊脂玉。更不要提那一雙帶著靈動光輝的琥珀色眼眸,此刻看上去,越發的讓人覺得,她的眼睛會說話。皇太極望著她,唇角的笑意是越來越濃。
「寶音德勒格日。」在寶音快要走到他面前的時候,皇太極卻是忍不住輕輕地喚她名字。語調里的溫和是他生平沒有過的,這讓他自己都感到有些驚詫。
偏偏就是這麼一聲,寶音卻是頓住了腳步,她站在原地,微微仰頭望著他,對上他那打量的視線,平淡道:「我聽族長說了,你是來向我提親的?」
她開門見山的直接說出了皇太極來的目的,如此的直入話題,倒是讓皇太極一時間也有些錯愕。他之前在來的路上,還在心底琢磨過,該怎樣與她說起。可現在,剛才那些在心底編排好的『廢話』,都沒有了用武之地。極善於言談的皇太極難得地在面容上露出了尷尬之色。他點點頭,嗯了一聲。
寶音微微一眯眼,忽地一挑眉頭,眼神變得比他更為犀利,上下地打量著皇太極道:「科爾沁有很多美人,為何偏偏要我?」
皇太極從來就沒有遇到過這樣的女人,更是從來就沒有聽到過這樣的問題。他的身份與地位就註定了他不需要為女人煩惱,只要他願意,會有大批的女人撲著上前去伺候。
可是眼下,他面對的這個女人,在她看他的眼神里,他讀到了他從來就沒有讀到過的東西,如果可以用一個比較準確的詞語來概括,那便是不屑。甚至讓他感覺到了,他看上了她,會讓她感到煩惱的感覺。這種感覺充斥在他的心間讓他隱隱感到了失落,可一時間,他還真的是無法回答出來。
然而還不等他細細揣摩面前美人的心思,就聽見寶音忽地態度轉變,她竟然朝著他忽然奔跑了過來。
皇太極愣住,寶音她是要幹什麼?
只瞧的那身影靠近,皇太極也傻了眼。就是這麼短暫的一剎那,他是怎麼也想不到,寶音竟然出手將他撂倒在地。如此爆發且迅猛的動作,更本是讓皇太極措手不及,甚至來不及回神反抗。隨即,她更是動作敏捷且利落地單膝跪壓在他的胸口上,抓著他領口,卻是對他溫和地笑道:「別動,我只是想要問你兩句話。」輕柔的話語與兇猛的舉動形成截然對比,這還真的讓皇太極納悶極了。
她的眼神直勾勾地盯著他,那雙琥珀色的眼底全然是笑意,沒有敵意。
這又讓他在心底激發的反抗立刻化作了順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