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顏禍水
收到溫容的回復是在晚自習下課後,很簡短的一句:「沒事。法無明文規定要課代表擦黑板的。」
我撲哧一下笑了出來,果然是滿滿的法學思維。
旁邊推著自行車陪我走在回寢室路上的簡憶饒有趣味地看了我一眼:「你的那個青春期躁動」
「……。。」
這麼明顯?
我下意識地撓了撓頭髮:「可以這麼說,不過我覺得應該扼殺。」
簡憶很明顯地興奮了:「哇靠,連你這女人都躁動了,不行了不行了,春天真的要來了。快快快,說說是誰,我認識不?」
我覺得行得正坐得直也沒什麼好隱瞞的,對一個人有好感很正常,何況憑著那個人的條件更是再正常不過的。所謂驚艷無非就是見得世面少嘛,在我有限的世面中溫容可以把其他人甩開三丈遠,嫁漢嫁漢穿衣吃飯嘛,這也是本能。所以我清了清嗓子,很嚴肅地告訴她:「是溫容。」
簡憶楞了一下,然後拍了拍我的背:「太不夠意思了,居然拿溫容來堵我的嘴。你對溫容有沒有意思我還不清楚啊,要是真有意思早就近水樓台先得月了,你都沒看到你看溫容的眼神,那哪兒是燃燒著愛的火苗啊,熊熊燃燒的都是渴望知識的火苗好嗎!」
我有這麼內斂嗎……
簡憶這人的八卦小心思完全被我激起來了:「說一下嘛,我倆什麼關係啊。」
我憂傷地看了她一眼:「我說過了啊。」
阿憶覺得我這人死鴨子嘴硬,呸了一聲想要騎車走了,我一把拉住她:「真的,我沒亂說,讓我青春期躁動的就是溫容嘛。」
阿憶震驚了。我也震驚了。周圍路過的人都震驚了。
我為什麼要喊出來……。
我聽到周圍竊竊私語的聲音。「溫容那個法政的男神?」「誒誒誒你看看剛剛喊的那個人是不是我們班的章楚」「你激動什麼,車子撞到我了,誒喲。」
「……。。」
我一下子心驚肉跳,立馬跳上簡憶的車後座:「走走走,趕緊溜。」
阿憶難得反應很迅速地帶著我穿過剛剛被我一句話激起千層浪的人群奔向寢室。
毛毛看我痛定思痛地趴在書桌上過來問了我一句:「楚楚你遇到什麼事情了?」
我還沒來得及開口,簡憶先幫我回答了:「認識了一群新朋友。」
毛毛一向覺得認識朋友是一件好事情,走哪兒都不會迷路,說了句:「那很好啊。都是誰啊。」
簡憶露出很詭異的笑容:「情敵。」
「………」
晚上熄燈躺上床的時候我腦子還是一片混沌的。這麼就…。發展成這樣了呢……
「喂!章楚。」黑暗中阿憶在喊我。
我低低地應著:「嗯。」
簡憶笑了出來;「睡不著想溫老師?」
我乾笑了一聲:「沒有。我覺得我現在這樣很不好。我都說要扼殺了,這下倒好,指不定我自己先被扼殺了。」
那頭還是一副傻樂的樣子:「滅絕師太你要不要這麼保守。喜歡自己老師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溫容真的很不錯,你看看外面那群女的,恨不得直接把溫老師撲在床上了。不行,肥水不流外人田,我支持你。」
我沉默了很久,默默地嘆了口氣:「我記得馬太福音裡頭有段話『若是你的右眼叫你跌倒,那就剜出來丟掉,寧可失去百體中的一體,不叫全身丟在地獄里。』」
阿憶沒有回答我的話。我靜了一會兒,便聽見她的輕微的鼾聲。
我從小就覺得隨遇而安是一種很好的品質。
就像我現在聽到別人謠傳著:「你知道嗎,我們班法學課代表和法學老師關係不一般啊。」這種話我都從善如流地聽過就算了。
既然你說多少遍別人都不會相信,那麼還是不說了,怪累的。
簡憶一蹦一跳地坐到我旁邊:「章楚,人才,才人。臉不紅心不跳的。」
我幽幽地說了句:「也不知道是誰把我弄到這幅田地的。」
簡憶立刻正襟危坐:「罪過罪過。」
沒到一分鐘,她又把頭湊了過來:「還有五天又能上溫老師的課了。」
我點了點頭。
「想好怎麼見他了?」
我轉了一下筆:「有什麼好想的。以前怎麼見的現在也怎麼見。」
「今非昔比啊。」
我轉過頭好整以暇地看了她一眼:「有什麼今非昔比的。我頂多就是對溫容言語上調戲了一下不至於怕的沒臉見他吧。而且對於這種八卦他估計早就免疫了。」
簡憶點了點頭:「這倒是。不過…。。」
「不過什麼?」
「不過你不會是那種小說里經常寫的嘴巴說著不要身體卻很誠實的那種吧…。。」她很猥瑣地摸著下巴說道。
我馬上打破了她這種念頭:「我看到這句話只能想到自己拿壓歲錢的樣子。」
簡憶楞了一下,然後哈哈大笑:「章楚你太有才了。哈哈哈哈。」
但是要知道的是上天不會因為你多麼有才而格外偏袒你。
接下來幾天我被桂爺爺的論文折磨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眼睛里都是充著血絲的。
在我熬夜奮戰第三天的晚上,簡憶走過來合上我的筆記本:「你就休息一下吧。你要不要去照照鏡子看看你現在這幅樣子,跟被人在床上幹了三天三夜一樣。」
我有氣無力地說了一聲:「文明一點。」
「桂爺爺的作業還有一個禮拜的期限嘛,你別急啊。我看看你寫了什麼寫的這麼糾結。」
半分鐘之後簡憶抬起頭來,咽了咽口水:「魏晉…玄學?」
我很艱難的點了點頭。
果然簡憶開始毛了:「你懂這個。」
我很誠實地搖了搖頭:「不懂。」
「那你為什麼要選這個。」
「我以為是要選不懂的這樣才能研究嘛。」
「………」
等恢復了語言能力簡憶說了一句話:「章楚我本來還以為你還挺聰明的,怎麼現在覺得智商這麼低?」
最後我被阿憶拉著去圖書館徹頭徹尾地查關於玄學的資料。
簡憶手上拿著一本《魏晉玄學論稿》不住地嘆氣:「你這麼笨的腦袋怎麼看的懂這種東西呢…。。」
「………」
我確定在一霎那我看到了溫容。只是一掠而過的身影,但不知道為什麼我能確定是他。
簡憶還在一旁自言自語:「吾人讀此書,於當世思想之內容,學問之變遷,頗可知其崖略,亦可貴矣。茲分三段述所見,一述書大義,二敘變遷,三明四家……我去這都是什麼跟什麼啊。章楚你聽的懂嗎」
我不死心地又朝那一排書架看了一眼:「嗯…。。不知道在哪兒了。」
簡憶很有同感的感嘆:「對啊,看的雲里霧裡都不知道在哪兒了。」
「………」
最後好不容易決定借三本書回去再研究研究。
走到借書處的時候真的看到了溫容,手上捧著幾本能充當武器的書在辦理借書手續。簡憶一個勁地朝我擠眉弄眼。
但是我的關注點稍微有點偏。那個借書的姐姐一向都是有點兇巴巴的,但是對溫容卻特別溫柔:「溫老師真是勤奮,這麼晚還來圖書館看書。」
我此時站在他後面,看不見他的表情,只聽見他那乾淨的聲音帶著笑地說著:「閑著沒事,就看點書。」
那姐姐嬌羞地抿嘴笑了一下。
我望了一眼溫容的背影,果然,總之是看臉的。
我正感嘆世態炎涼呢,溫容已經借完書轉過來了。
我精準地看到他一瞬間露出的驚訝的表情。可能我長得就不像一副學霸的樣子吧…。。
他指了指我手裡的書:「這麼晚了也來借書」
我點了點頭。然後聽見身邊的簡憶叫了一聲。
我和溫容一起開口:「什麼事情?」
「毛毛,毛毛車子鏈條掉了我得去幫她修一下。」說完這貨撒腿就跑。
「……。」
溫容眼底都帶上了笑意:「果然是你朋友,找借口的水平和你一樣差。」
我還沒來得及反駁一下,借書姐姐不耐煩的聲音就傳過來了:「同學,你借不借書」
我趕緊過去把書放在櫃檯上。然後轉了一下頭看到溫容已經朝門外走了。
「溫老師是教你的老師」那姐姐裝作不經意地問了一句。
「啊…」我撓撓頭髮,「我法學老師。」
拿著書朝外走的時候我還在感嘆紅顏禍水,像溫容這樣的真是坑害無數良家婦女啊…。
走到門口的時候我停住了。
溫容站在那兒。
當我很不要臉地思索了一下他會不會是在等我的時候溫容朝我揮了揮手。
我很沒有骨氣地一溜小跑過去:「老師你怎麼還沒回去?」
溫容指了指外面的天空:「這麼晚了女孩子一個人走不安全。」
我心虛地「哦」一聲。
正想說些什麼緩和一下氣氛,就看到溫容很好奇地打量著我手裡捧著的書。我無奈地笑了笑:「歷史論文要用的資料。」
溫容用眼神示意往前走。然後用一種很慵懶的語氣問我:「玄學」
我愣了愣:「老師你看到了啊。」
他偏過頭來:「有研究」
我登時沒憋住,笑出聲來,也沒有那麼拘謹了:「哪兒懂啊。其實老師連上課都沒上過,我也不知道怎麼就選了這個題。那天還為了它法學課遲到了。」
我承認我有點點私心。不過這麼好的機會說清楚那天遲到的事情我是一定會把握住的。
果然溫容輕輕地說了一聲:「這樣啊…」
然後他就不講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