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4 解決包袱
沿著長廊,韓母扶著牆壁,一點一點往前挪著。
兩個房間門挨著門,總共比不需要幾步遠。縱使韓母走的緩慢,但也不過是幾個呼吸的時間,她也已經走到了門口。
薛氏主僕這間屋裡,也燃著一個小小的油燈。
燈火如豆,極其微弱。
房門被無聲推開,風吹進來,那點子燈火搖了幾搖,幾乎就要熄滅了,但卻還是又穩了下來,安靜地燃燒著。
燈油添的很足。
風並不算大。
借著這一點燈光,韓母環視了一下屋裡。
帷幔輕動,薛世凈此時正安靜地躺在那床上,看不清楚她的面容。她的婢女冷梅在腳踏下鋪了一床被褥,正捲縮地躺著那裡。
冷風吹進來,冷梅睜開了眼睛。
她們這樣的貼身大丫鬟,守在主子身邊的時候,從來都是淺眠。更何況是如今這個時候。
待她無意識地往門口看了一眼,看到一個黑色的人影之時,迷迷瞪瞪地問道:「誰?」
有幾晚上,薛世凈心情最絕望的時候,韓清元總是擔心她會想不開,夜裡會過來查探一番。
正因為有韓清元在,冷梅一直覺得,這間屋子雖然不大,卻能給他們安全。她和薛世凈這一對落難的主僕彷彿那失去了巢穴受驚不堪的幼獸,惶惶地擠在這裡,貪婪這難得的安擰。
韓母沒有出聲。
她略頓了一下,突然疾步往冷梅這邊沖了過來。只幾個跨步,她便衝到了床榻邊,單膝跪倒,從袖子中抽出一把匕首,狠狠地扎在了冷梅的心窩上!
一切發生的太快了。
冷梅不過是才睜開眼睛。才從腳踏上半坐起來,尚未清醒,胸前便是一涼。
冷梅驚駭瞪大雙眼。下意識地捂住胸口。
「你……」
話未說完,她的嘴角便溢出一抹鮮血。眼中神采流逝,卻不甘心地兀自睜大著,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她的胸前,深深插著一把匕首,直至沒柄。
「你……」
這一次,是床上的薛世淨髮出了微弱的聲音。
外面夜風很大,她的聲音實在太過微弱,半點也傳不出去。甚至。她的聲音都不如韓母的喘息聲沉重。
「是我。」
韓母絲毫不怕薛世凈叫嚷出聲,引人注意。
外面的風聲足以掩飾住這間小屋內的一切聲響。
就算隔壁韓麗娘二人醒過來發現了她不在,會到處找人,她也有足夠的時間。
她半跪在冷梅的被褥上,大聲喘息著,抬頭看向在床上掙扎的薛世凈,渾濁的雙眼閃爍著冰冷的光芒。
剛剛一番劇烈的動作讓她消耗不輕。她鬆散的髮髻更加凌亂,雙手還緊緊握住那插在冷梅胸口的匕首手柄上。有血跡順著匕首冒了出來,染紅了冷梅月白色的中衣。
這讓韓母的神態看起來十分瘋狂。
「你真不該留在清元身邊的。」韓母喘息著,低聲對薛世凈說道:「你這樣的人。應該遠遠離開,找個角落藏起來……而不是非要招惹清元。你若是躲起來,誰也不會去找你。包括我們韓家人。」
薛世凈不是男子,所以她的死活,一點都不重要。
但她偏偏卻同韓清元待在了一起。她同韓清元待在一起,那意義就不一樣了。韓母無論如何也不會允許的。
更何況,她居然蠱惑著韓清元用爵位賞賜換取她的性命。
這讓韓母如何能忍!
但她也知道韓清元的性子。
有時候他執拗起來,她就是再憤怒,再以死相逼,也沒有用。
就像這一次。
她明明憤怒的都生了大病,但韓清元依然將他的打算給提了出來。絲毫不怕讓她的病更重幾分。
但韓清元是她兒子。
無論他如何,她這個當娘的。都只會替他打算。
所以,韓母不再做無意義的憤怒加重病情。而是很努力地好起來,親自替兒子除去薛世凈這個包袱。
薛世凈和冷梅若死了,薛家在這個世界上留下的痕迹就乾乾淨淨,從此再也不能與韓家糾纏上。而韓家會重新得到南順侯的爵位和財富,從此富貴青雲,高高在上,盡享榮華。
所以,在這個月黑風高的夜裡,她動了手。
如今冷梅已經死了,就只剩下還剩下一口氣的薛世凈。
薛世凈雙眼驚駭,隨即露出一抹諷刺。
「你的兒子想要救我,你卻要殺了我……」薛世凈虛弱地道:「真不錯。我的確該死了。」
「你殺了我吧。」薛世凈不再掙扎,閉上了眼睛。
最後,眼角滑過一滴淚。
「你這般作態可憐作態,對我這老婆子可沒用。」韓母冷笑一聲,用力小心地拔出匕首,卻並未再用,而後蹣跚著走到桌邊,端起那盞油燈,猛然朝著床邊砸過去。
油燈落在床邊冷梅的被褥上,燈油灑開,火苗一下子串了起來,火焰裹住冷梅,又毫不費力地點燃了床上垂掛的帷幔,眨眼間又吞噬了整張床。
薛世凈青白的面容浮現在跳動的橘紅色的火焰中,面容上定格了一個詭異的笑容。
韓母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在火焰蔓延開之前,蹣跚著快步走出了房間門。返身關上門的那一瞬,她將手中匕首丟在了屋角,又摘下手帕擦了一下手上的血跡,將那手帕也丟進了屋中。
之後,她若無其事地走回了自己的房間,打開了門。
「吱呀」
或許是她的力氣用盡了。這一次她開門時候,沒有把握住,有了聲響。
這點兒聲響驚醒了韓麗娘。
她迷糊地睜開眼睛,借著燈光看見韓母站在門口,忙一掀被子下了床,驚訝地道:「娘,您怎麼起來了?您要什麼,我幫您就是。」
韓母平靜地道:「我不要什麼。」
「我聽這外面風聲有些急,有些睡不著,就起來看看是不是下雨了。」她一邊解釋,一邊緩緩朝前走,迎向韓麗娘時候便就讓其攙扶著,到床邊坐了下來。
這會兒,碧橙也醒了。
「給我倒杯水吧。」韓母吩咐碧橙道。
碧橙連忙倒了水來。
韓麗娘接過,服侍著韓母緩緩啜飲。
韓母飲用的很慢,好像這一盞溫開水,也值得她慢慢品味一樣。
「我剛剛瞧了,明日這雨怕是下不下來。」韓母用完了水,微笑著對韓麗娘道:「既然不下雨,那咱們就別握在這小小的醫館,也該回京里去了。」
「如今朝廷儲位已定,太子冊封,皇上龍體也無恙了……」韓母憧憬道:「也該是對咱們南順侯後人做出補償的時候了。」
情理之中的事情,再拖下去也沒有意思。
反而讓人質疑朝廷和皇上心胸狹隘。
所以,韓母說的很篤定。
「可是……」韓麗娘舔了一下唇,看著韓母的笑容,小心翼翼地道:「可是哥哥他不是說……」
「他啊,只是被女人一時迷惑了。」韓母笑著安慰韓麗娘道:「他會想明白的。」
韓麗娘抿了一下唇,有些不置可否。
韓清元這些日子的表現,她可是看在眼中的。她相信,韓清元絕不會輕易妥協放棄的。
這一次,就算是娘再有手段,都不定能動搖他的。
但韓麗娘並未將這種憂慮說出來。她很怕又觸怒了韓母,惹得她再次病重……她心底想著,她不應該再不搭理韓清元,明日一早,就找他認真談談,再勸一勸他……
韓母的情緒很好,心情十分不錯。
她同韓麗娘閑談了一會兒,突然有些疑惑地道:「我怎麼覺得這房間越來越熱,有些烤的慌?」
韓麗娘愣了一下,看了一眼碧橙。
碧橙遲疑一下,道:「奴婢好像也覺得有一點熱。」她起身急,沒穿大衣裳,不覺得冷不說,反而覺得有些太暖和了。
「你出去看看,是怎麼回事。」韓母對碧橙道:「這天干風大的,別是出了意外。」
碧橙應了一聲,披了一件衣裳正要出去,卻聽見外面有人驚慌大喊道:「不得了了!走水啦!走水啦!快來人啊!」
「走水啦!」
陣陣喊聲越來越近,就是她們所在的院子!
韓麗娘身子一顫,猛然看向韓母。
韓母面容平靜,坐在床上沒動,如定海神針一般,道:「別慌。將細軟收拾了,我們再出去看看。」
韓麗娘和碧橙連忙七手八腳地穿了衣裳,又替韓母披了見大氅,再慌亂地將屋裡的細軟首飾首飾了個小包裹之後,韓母才從床上站起來,由二人扶著往外走。
她們已經能夠聽見門外木質窗欞廊柱燃燒起來的嗶嗶啵啵的聲響。透過房門,已經能夠看到外面洶湧的火光。有濃煙開始從門窗縫隙開始往屋內鑽。
韓麗娘和碧橙渾身都在發抖。
韓母卻不慌亂,穩穩地帶走兒女往門外走去。
她猛然一拉門。
兩扇門卻突然間向屋內倒了下來,差點砸中了韓麗娘和碧橙的腿腳。兩女的心再次一跳,不禁將韓母挽緊了些。
門上已經開始有火舌蔓延。
洶湧的火借著夜間的大風,幾乎將前面的道路封住了!火舌帶著熱浪,幾乎要舔到了她們的臉!
韓麗娘和碧橙忍不住就要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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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眾位親!謝謝你們一直都在!)(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