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傾倒
南宮寶只知道歡樂兒他們住在這一帶,但倒底在什麼地方,他並不清楚,不過,他想如果他在這地方隱居,會住在什麼地方?本來他開始打算先去半歸谷看一看,也許傅碧心和她父親回來了,但想起青青,他決定還是去找歡樂兒,往山的高處而行,翻過一個高山,再經過一個低谷,再往更高的山上行去,他行得不快,而一跟上再也沒遇到過村莊,這樣在山谷中漫無目標的行了一個整天,到時上才尋到一個有溪水的地方停下,喝了點水,再啃幾塊乾糧,吃一點只為著活下去,他不知道前面等待著他的是什麼,他不知道自己能擋得住歡樂兒幾招,不知道這次歡樂兒是否會放過他,但他還是來了,不去想別的,來了,便是決定了,生或死,已經並不重要,他要面對的是他從小最敬佩的人,最敬佩的大俠。假如真的有命運,那麼這便是他的命運,假如他註定要死在歡樂兒手中,那麼反抗有什麼用?就象假如青青註定要死去,他那小心的守護又有什麼用呢?
休息一夜,他又出發。他不知道象自己這樣能否找得到目標,但他不肯求人,只有自己去找,他似乎覺得憑感覺能夠找到。
但沒有等他的感覺發揮作用,有人主動來為他指路了。他不知道是誰來指示自己的,但想來必定是與歡樂兒有仇,或者更多的是與自己有仇。既然有人指示,自然很快便找去了。
歡樂兒就站在谷口,看樣子是在等他了。歡樂兒見到他,說:「我本以為你早就會來,可讓我好等。」南宮寶說:「讓你久等了,動手吧。」歡樂兒說:「那麼久都等了,何必這麼急呢?我有一個要求,希望你能答應我。」南宮寶說:「講吧。」歡樂兒說:「如果我不幸死在你手上,我希望你放過甜甜。」南宮寶搖搖頭,說:「每個人都會為他的選擇付出代價,你如果想好好的保護她,你只有好好的活著。」歡樂兒說:「我本以為你經過這麼久的時間,應該清醒過來,青青死在何水生手上,這你比誰都明白,上回我對你手下留情,只是同情你。」南宮寶說:「你沒有辦法改變我的看法,青青之死與她有直接的關係,無論是否是她親自動的手,我們也別再爭論了,我也知道,要找甜甜,總會過你這一關的。」歡樂兒嘆道:「在你小的時候,當我見到你時,我本來很喜歡你的,等我第二次了江湖,你便有些變了,現在,你已經面目全非了。」南宮寶說:「過去,我便很敬佩你,現在,我依舊敬佩你,你一直是我心中的高山,但那又如何?你我經歷不一樣,所站的立場也不同,假如我死在你手上,我絕不會有半句怨言,動手吧。」接著便飛身撲向歡樂兒,單掌出擊。
歡樂兒立在原地,接了他一掌,南宮寶彈回去,而歡樂兒不禁也後退一步。從剛才一掌已經看出,南宮寶的功力與歡樂兒還是有不少的差距,但南宮寶有如此的功力,能將歡樂兒逼退一步,也讓歡樂兒有些吃驚。南宮寶再次飛撲,這回用雙手,歡樂兒輕快的在他雙掌上拍了兩下,這回南宮寶沒有反彈,而是落在歡樂兒跟前,變換著招式向歡樂兒攻去,歡樂兒擋了幾下,迅速後退,南宮寶也立刻跟進。可歡樂兒的身法,是南宮寶無法相比的,兩人一退一進,距離拉開了幾步,歡樂兒手掌在面前擺動了兩下,南宮寶立刻覺得身勢受阻,看樣子是用真氣在面前立了一道氣牆。其情形與可兒交手地差不多,但可兒摧動的真氣與歡樂兒可就差遠了。南宮寶硬沖了幾下,都沒有接近歡樂兒的身子,拳頭似擊在水中,雖激起強大的浪花,但也遇到了強大的阻力,讓其難受。歡樂兒用此招對付南宮寶可以說是無法之舉,南宮寶無論在招式上還是功力上,與歡樂兒相比都不佔優勢,但南宮寶有兩隻手,而歡樂兒只有一隻手,其一只手出招,無論從招式的完整性還是身體的平衡性上都吃虧不少,南宮寶可以一攻一守,或者雙手連續攻擊,而歡樂兒一隻手只能或者攻或者守。在以往對敵,大多數人都差他太多,遇到銅面人櫻木,也只與歡樂兒拼功力,現在南宮寶知道自己的功力比對方,便想著以招式取勝,但現在,他連歡樂兒的身體都近不了,又如何傷到人呢?歡樂兒見他一連沖幾次都近不了身,便說:「沒有用的,你攻不破我這剛柔**形成的氣牆。」南宮寶說:「我還有一招萬物隨風。」說著掌一變,化為掌,直插了進去。歡樂兒見此,叫道:「好一招萬物隨風。」說著掌也跟著一變,南宮寶的手掌貼近。向旁邊一引,南宮寶覺得氣牆消失,但所有的力量又似乎集中於其手掌。南宮寶順著他的一引,身子向前靠去,另一掌立刻插過去。歡樂兒手臂一弓,用肘迎上這一掌。南宮寶化掌為指,點向歡樂兒的手臂,但歡樂兒卻一下子將手順直,向旁邊一掃,南宮寶手指落空,只得硬擋這一掃。顧不得血氣翻湧,雙掌分上下兩處向歡樂兒拍去。此時兩人已近,歡樂兒單掌難敵雙拳,想再次使出剛柔心法已來不及,只得也出一掌,擋了南宮寶一掌,並且抓住他這一掌,向旁邊一拉,想帶動南宮寶的身形,讓其另一掌落空,可他一帶之下,南宮寶手竟然從他的掌心滑了出來,歡樂兒一著失算,只得一測身,用肩受了南宮寶這一掌,並且一擋之後,身子再次退後三尺。歡樂兒受了南宮寶一掌,表面上看是南宮寶佔了上風,但南宮寶是在擋了歡樂兒一掃血氣翻湧后出的雙掌,本就弱一些,再加上為了掙脫歡樂兒的一抓,又將力量偏向了這手,因而另一掌去得歡樂兒並不重,至少歡樂兒象沒事一樣。歡樂兒叫道:「好一招萬物隨風,從流水六式變化而來,連我也差點著了你道。但你現在試一試我的招式吧。」
打鬥到現在,一直都是南宮寶攻而歡樂兒守,現在,歡樂兒開始反擊了。他不是用手,而是用腿。以手支地,用雙腳向南宮寶攻去,雙腿連環,手拍地面,南宮寶逼去。南宮寶用手擋了兩腿,便知其力量是非自己能夠擋得住的,只有後退了,歡樂兒並非總是倒轉身子,有時手在地上一拍,身子翻過來,並且用掌南宮寶拍去,憑著腳的力量與手的靈巧,南宮寶一直退一直退,想等歡樂兒這一招氣勢盡時再反擊,但他那一招似乎永無盡頭,一直退離谷口老遠,南宮寶還沒有找到反擊的空隙,實在無法,他輕拍一掌,立刻向一邊閃身,想饒到歡樂兒測邊,全力給歡樂兒一擊。但歡樂兒多精明,他身影未動便知道他想幹什麼,他也是久攻無效,想尋找突破的法子,立刻身子一弓,一掌向測邊迎過去,正與南宮寶閃身的方向一致。正好,兩掌拍實,這一掌各自用的力量都不輕,兩掌相對,歡樂兒飛出去,而南宮寶退後三步,吐出一口鮮血,坐在地上。歡樂兒雖飛得遠一點,只是因身在空中,無處借力。
南宮寶大口大口的喘著氣,他已經受傷不輕,但至少可以再戰,可以反撲。但憑他現在的樣子,反撲有什麼用?唯一的方法是假裝受傷,引歡樂兒前來,再偷襲,好多次他都是這樣反敗為勝的。但又何必呢?他此次前來,就沒抱多大希望能生還的。人世間還有什麼值得他留戀的呢?能夠死在歡樂兒手中,也許是他最好的歸宿。他掙扎著站起來,舉起雙掌。歡樂兒沒想到他受自己一掌還能站起來再戰。如果不是南宮寶決意要對付甜甜,他一定會放過南宮寶,但現在,他還有退路嗎?對方明智不是自己的對手,還是動手,明知沒有勝利的機會,還不放棄,他能如何?他只希望能廢掉南宮寶的武功,讓其無法傷害甜甜,也許沒有武功之後,他的想法會改變的,但現在……他還得接招。
南宮寶大叫一聲,雙掌舉起,向歡樂兒衝過去。歡樂兒也舉手臂擋在胸前,打算等南宮寶雙拳擊來時,向外一擋,可以將兩拳都擋開,因為此時,南宮寶也知道自己必輸,因而這兩拳並無什麼花招,只是實實在在的兩拳。
可就在此時,歡樂兒忽然發現自己真氣不續,而此時南宮寶雙拳已經擊來,想變招已是遲了。南宮寶一拳擊在歡樂兒手掌上,一拳擊在他的手臂上。擊在手臂上的一拳將歡樂兒身子擊歪,而擊在手拳上的一拳,余勢未盡,直擊他的胸口。歡樂兒向後倒去,南宮寶也愣在原地。一個身影飛來,托住歡樂兒,正是野山水,含淚問:「何必呢?」歡樂兒凄苦的一笑,說:「這是報應。」野山水說:「你可以將甜甜帶走的,何必如此呢?」歡樂兒聽了知道她錯會了自己的意思,說:「我並非想讓他,而是內力不續,想來是幾年前與櫻木一戰,我雖詐死,但火藥再加她的力量,還是讓我受了很重的內傷,經過長久的調養,雖然已經好了,但經過這麼激烈的打鬥,又發作了……可惜。」南宮寶也本以為歡樂兒是讓自己的,以感動自己放過甜甜。但聽他這麼說,才知不是。可歡樂兒是死在自己的手上,而自己本是打算死在對方手上的。誰會想到是這個結果呢?
野山水卻並不盡信他的話,說:「你終究可以離開我了,你高興了。」歡樂兒搖搖頭,說:「與你在一起,是我一生最大的幸福,可是你一直象我心中的女神,是那麼完美,而我……我一直都很自卑,我一直都認為,你只是同情我,可憐我,才與我在一起的,我和你在一起,象在夢中一樣,我一直都小心翼翼。對你言聽計從,在你面前,我努力做出輕鬆自如的樣子,可你又怎麼明白我的痛苦呢?」野山水聽了,道:「如果當時我們掉下山谷,不用掙扎,那麼便少了這麼多的痛苦了,這麼多年來,我一直不知道你心中的想法,也許我對你的愛還不夠,現在,你要走了,我先一步在路上等你。」說著一顆眼淚掉在了歡樂兒的臉上,歡樂兒想伸手反抱住她,可全身一絲力氣也沒有,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野山水倒在自己身上,他將臉轉身失神的南宮寶,說:「求你放過甜甜。」說完自己也倒下了,與野山水扭在一起倒下,再也不分開了。
高山倒下了,誰會知道他心中的秘密?南宮寶什麼也沒有聽到,他只看到了歡樂兒死在自己的手上。大地一片靜寂,也許萬物都在為這一個時代的人物的終結而默哀。南宮寶就那樣站著,象一具失去生命的空殼。
這一回,歡樂兒終究是死了,是死在他的算計之外,死在所有人的算計之外,誰會想到是這個結局?沒有人會想到,該不會又是他詐死吧?明明是歡樂兒佔了上風,明明是南宮寶倒下的,可最後一擊,結果卻反過來了。難道是歡樂兒會甘心情願的死在南宮寶手中?可能嗎?
他生前,別人都當他是高山,但他死後,也只化為一座灰土。一個時代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