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拜倫說過,愛我的,我報以嘆息,恨我的,我付之一笑。任上天降下什麼運氣,這顆心全已準備好。
這樣的境界,這樣的心態,封絮還差著十萬八千里。
縱然可以儘可能理智地從失婚的陰影中走出來,但碰上略高能的事她還是有點招架不住。
自那日和鄧雅淳在她家深夜交談之後,封絮過了好一陣子的平靜生活,心裡那點「人皆愛美」的小心思也全都淡了。可誰知,那人就好像有心電感應一樣,很快就來刷存在感了。
這次鄧雅淳不是獨自出現在她面前的,而是和一個熟悉又陌生的女孩一起。
記得他們最後一次見面時,她從窗口望下去,就是這個女孩來接走他的。現在他們手挽著手出現在樂團,簡直像是要昭告全世界他們有一腿一樣。
封絮拿著琴弓十分僵硬地坐著,微垂著頭裝作什麼也沒看見似的在那調試琴弦。鄧雅淳和那女孩跟樂團團長說著什麼,又有那麼多團員圍著,按理說是看不見她的。可他們來這的目的好像和她有關,即便她很想縮減自己的存在感,人家還是找來了。
「這位就是封小姐。」鄧雅淳的人如其名一樣,優雅貴氣,氣質如醇厚的佳釀。封絮沒見過他寫的字是什麼樣,可這三個字在她筆下寫出來,組合得非常漂亮,周正端莊。
他今天穿了件淺藍色條紋的長袖襯衫,外面是米色的西裝外套,模樣瞧著很放鬆,被那女孩挽著也沒什麼不適的表現,似乎和對方很熟悉了。
都被對方點名了,封絮也不能再閃躲,她站起身朝對方禮貌地打了招呼,上前招待。
「封小姐你好。」由鄧雅淳介紹過後,那女孩主動和封絮握手,笑得非常漂亮,「我是關施詩。」
封絮微微頷首,溫和地說:「你好,我是封絮。」
關施詩點點頭說:「我知道你。」她好像特別高興,全程笑容滿面,「我老聽他提起你。」她指指鄧雅淳。
封絮意外地看向他,鄧雅淳微微蹙眉,扯回了自己被她挽著的手臂,關施詩摸摸頭說:「我的意思是,他老聽你的cd,很好聽。」
封絮恍然,靦腆地笑著說:「謝謝鄧總和關小姐的欣賞,你們今天來這裡有什麼事嗎?」
鄧雅淳道:「是她的事。」他把關施詩推給封絮,「以後讓她跟著你學琴,培養培養氣質,這個樣子我拿不出手。」
關施詩扁了扁嘴,心裡知道表哥這是因為她母親要來了,覺得自己瘋丫頭一樣的形象會引起她的母親他的姑姑不滿,所以才出此下策。但誰知道他是不是還存了點別的心思呢?關施詩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長。
鄧雅淳和關施詩很純潔的兄妹關係,封絮是不知道的。鄧雅淳如此存有歧義的話語,落在封絮耳中就是「我要宣布和她的關係了,她這個樣子我拿不出手」了。
封絮心情略有點複雜,看了鄧雅淳幾秒后匆匆地說了句:「好,沒問題。」
關施詩瞧見封絮的反應,眨著眼望向了自己的表哥,鄧雅淳白生生的一張臉掛著溫柔地微笑,英俊的五官像畫上畫的一樣,一筆一劃都完美至極。
這樣的男人,按理說所有女人都會想要攻略一下,說他會只喜歡某個人,好像還真有點暴殄天物,不過現在這狀況,可不就是那個意思么?
關施詩希望是她想多了,因為這位大提琴家和自己表哥的新聞她也見識到了,那種堪稱「醜聞」的前科擺在那,如果他們真的有了什麼,輿論肯定會再次爆炸。雖然對錶哥控制輿論的能力有信心,可不代表她對自己表哥那位挑剔至極的母親有信心。
「那就謝謝你了。」鄧雅淳察覺到封絮情緒不太高,但他本人問心無愧,自然不會知道有哪裡不對,只道是可能自己來的不是時候,於是撇下這句話便帶著關施詩離開了。
封絮站在原地扶著琴,眼前還有他挺拔高挑的影子在晃動,她嘴巴上忍不住低低地哀嚎了一聲。
啊,好像有點不對勁,他這麼一出現,她整個人都不好了,那種百抓撓心的感覺又回來了,這可怎麼辦。
雖然有諸多的思緒在其中,但時間還是在不間斷地流逝。
翌日一早,關施詩就被鄧雅淳的司機送來學琴。她已經不再是封絮頭一次見她時那種打扮,現在的她穿得斯斯文文一派大家閨秀氣質,和琴室還挺搭調的。
她坐在椅子上和大提琴一起擺好姿勢,瞧著有模有樣。
「怎麼樣,不錯吧?」關施詩問封絮。
封絮站在她面前點點頭說:「挺像那麼回事。」
關施詩驚喜道:「來,幫我拍張照片。」她舉著手機遞給封絮。
封絮上前幾步接過手機,順從地幫她拍了照,然後還給了她。
「我發給表哥看看。」關施詩一邊發一邊念叨。
封絮不知道她口中的表哥指的就是鄧雅淳,站在那等著教她練琴等得很有耐心,可對方其實根本沒把心思放在練琴上,發完照片就開始東拉西扯,繞得封絮迷迷糊糊,最後不知怎麼的,就跑到了封絮和鄧雅淳的關係上。
「你們倆是怎麼認識的啊,他平常很少聽音樂的,五音不全的人大概都不喜歡音樂吧?我以前每次坐他的車,聽的都是錄好的新聞,前一陣子忽然就換成了音樂,我還挺不習慣。」關施詩道。
封絮瞥了她一眼,不動聲色道:「你應該也知道之前那陣子鬧的新聞吧,那都是假的,不過我們倆是因為那個認識的。」她說到這話鋒一轉,「你挺了解他呀,你們感情真好。」
關施詩聞言笑道:「那是,我們家一大堆人,就我和他關係最好。」
封絮聞言有點疑惑,家裡一大堆人?這是什麼意思?他們是家人?
正思索間,琴室的門被敲響了,封絮隨口說了句「請進」,請進來的是一尊大神。
鄧雅淳和查格一起出現在門口處,望著裡面道:「我來接小關,你們還在練習?」
關施詩倏地站起來道:「完事了完事了,走了走了!」
封絮嘴角狠狠一抽,她們一下午都在聊天,根本沒幹啥啊。
瞧著關施詩快走到身邊了,鄧雅淳忽然開口說:「封小姐也一起來吧,我還沒好好謝謝你幫我教她。」
封絮有點意外,在她的印象里鄧雅淳和關施詩是這樣那樣的關係,吃飯還拉個外人一起,還是個女人,那多惹關施詩不高興?
奇怪的是,關施詩似乎對此也很高興,直接倒回來扯著封絮離開:「對,我得好好謝謝封老師,走,一起吃飯。」
封絮被動地被她拉著走,有點焦急道:「可是我晚上約了人……」
鄧雅淳眉頭一皺,一瞬間便恢復正常,但關施詩還是捕捉到了。為了以後表哥可以更好地幫自己打掩護,關施詩主動幫忙了。
關助攻道:「和我們吃飯很難得啊,要是晚上的人不打緊的話,下次再約行嗎?」
封絮有點為難,但也沒直接拒絕,關施詩加了把勁:「封老師我求你了,您就讓我儘儘孝心吧!」
被一個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孩子叫「老師」,還說什麼「敬孝心」,封絮著實有點招架不住。為了避免再這樣下去自己的輩分更上一層樓,封絮還是妥協了。
於是,一行人就決定一起吃晚餐了。查格自始至終都沒說話,遠遠看著關施詩挽留封絮,嘴角掛著「我什麼都知道但我就是不說」的高深表情。
鄧雅淳的表情也挺高深莫測的,但有一股愉悅在這些莫測之上,讓人瞧得出他心情不錯。
今晚吃得是杭幫菜,西湖醋魚、東坡肉、蒓菜湯、龍井蝦仁等等,清淡卻有滋有味,都是女孩子們喜歡的菜。
封絮對西湖醋魚情有獨鍾,吃了很多,鄧雅淳則沒動多少筷子,湯倒喝了一些。
鄧總是個胃口很固定的人,他從小長在國外,吃慣了西餐,對中餐感覺也就那麼回事,並不像那些傳統的老外,對中餐熱愛非凡。
他這個人,生活總是一成不變,用關施詩的話來說,那就是單調。
「對,就是單調。」關施詩喝了口花雕,放下杯子道,「他啊,幾十年了生活節奏都沒什麼改變,這樣的人生多沒意思啊,我就勸他多出去陪我玩,他也不聽,還老是覺得我不學好。」她好像很委屈,撅起了嘴。
這其實是查格起的話頭,說著說著美食就跑到了鄧雅淳身上,現在鄧雅淳被關施詩數落,查格有點擔憂地望向了當事人,害怕被當事人記恨。
鄧雅淳反應還可以,等他們都說完了,就招來服務員又點了一份西湖醋魚,道:「不夠吃了吧,再來一份。」
封絮看看自己筷子里的魚,有點尷尬地說:「夠吃……」
「都只剩下骨頭了。」鄧雅淳說得很直白,女孩子怪沒面子的。
封絮縮回筷子,吃得速度明顯變慢了,空著的手悄悄捂住了肚子。
哎,上天對她真不公平,看關施詩和鄧雅淳「秀恩愛」,她心裡不痛快化悲痛為食慾都不行嗎?在一個剛離婚的人面前這樣真的合適嗎,這個社會是怎麼了,人與人之間最基本的友愛都去哪了?>_<封絮默默地喝了一口湯。
對於鄧雅淳多叫了一份西湖醋魚的行為,微醺的關施詩很快做出了評價:「表哥你就是這樣,對美女永遠比對自己妹子照顧,你怎麼不再給我來瓶酒。」
封絮詫異地看向他們,將「表哥」和「妹子」二字聽得清清楚楚……原來是她誤會了。
鄧雅淳餘光瞥見封絮的反應,舀了一勺蝦仁給關施詩,皮笑肉不笑道:「我怕喝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