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為了不說錯話導致自己站在不利位置,封絮沒有直接回應王溫思。她只是笑笑,很友善地打算揭過這個話題。其他同學也聞到了空氣里的火藥味,雖然早知道王溫思此行不簡單,卻也有點招架不住這個陣勢,想跟著封絮一起轉移話題,但王溫思完全沒把他們的話放在眼裡。
王溫思站直身子,雙手環胸居高臨下地望著坐在桌子對面淡然處之的封絮,盯了半晌,輕哼一聲道:「窮酸的人有時候真的很可怕,因為他們只知道貴賤,毫無自知之明。」略頓,話鋒一轉,語調溫和地問,「你說對不對啊,封絮?」
封絮仰頭看向她,依舊笑著說:「其實我覺得還好,人都是貪心的,不止是窮人,有錢人也是這樣。有錢絕對不是最終目的,目的是要特別有錢。帶著偏見去看人會錯過很多有價值的東西,你還是和念書時一樣沒耐心。」
沒料到隔了這麼久,兩人的身份已然天差地別,封絮竟還能這麼淡定地回話,這讓王溫思有一瞬間的語塞。
但是,她已經不是過去的她,很快便恢復了平靜,微微笑道:「某人說過一句話,放在這裡回答你挺合適的。」她揚起長眉,「我的耐心只給我在意的人和事。」
這也就是說,她根本不在意那些與她地位相差懸殊的人與事了。
封絮也不覺得身為豪門大小姐的她這麼以為有什麼不對,很和氣地點點頭,問她:「今天打算怎麼玩呢?先吃個飯?」
王溫思冷淡地看著她:「你不好奇那句話是誰說的嗎?」
封絮順著她的話說:「哦,是誰啊。」
她用完全不好奇的語氣說出疑問句,其實挺讓人心塞的。畢竟在某種意義上,輕描淡寫也是一大殺器。
王溫思並沒因此生氣,她凝視著封絮的眼睛,一字字地念出那個人的名字:「鄧雅淳。」
封絮微微一怔,表情有一瞬間的空白,這一點空白已經足夠王溫思來回味了,今天這場仗,她勝利了。
王溫思滿面笑意道:「我今天還有事,剛回國不久有很多人還沒見,就不和你們一起玩了。今天你們在這裡的消費都算到我賬上,盡情玩吧,不用擔心錢。」說罷,她提起奢侈的背包揚長而去,而她身後的封絮。依舊坐在位置上,靜靜地看著前方出神。
「封絮,你沒事吧?」同學詢問表情不太對勁的封絮。
封絮回神,看向同學道:「我當然沒事,她走了吧。」
「嗯,走了。」
「那太好了。」封絮站起身來笑著說,「今天可以不用花錢免費玩,還等什麼,什麼貴點什麼吧,不點是傻子。」
同學們見她好像沒事,也都放下心來,開始肆無忌憚地玩樂。有人幫忙買單,他們什麼都不需要擔心,玩起來也非常盡興。
大家在玩的時候,封絮又翻出手機接著看鄧雅淳接受冰桶挑戰的微博。之前因為王溫思的打攪,她沒有看完,事情做到一半不做完,總會有種不舒服的感覺,這就是所謂的強迫症吧。
鄧雅淳並沒有在視頻里說他要挑戰誰,只是不苟言笑地呼籲大家從心底里出發去關注漸凍症,不要把公益活動慢慢演變成炒作和玩樂,然後便一直沉默到澆完冰水完成視頻。
而瑞亨官微在發布他的挑戰視頻時附上了文字內容,表示鄧雅淳會再捐出愛心捐款,並且也不會再挑戰誰。大家看過挑戰視頻后能自發地去關注als就再好不過,不去關注也沒關係,以免愛心公益活動最後演變成道德綁架。
這個消息讓封絮不得不感嘆鄧某人的做派與眾不同,他越發讓人欣賞了……只是,再想想王溫思的那些話,她的心情又轉而變得複雜。那大概是一種微妙的遺憾和不甘吧,也許還有點心酸。
而按理說,她平日里是滴酒不沾的,但她今天卻喝了不少紅酒。照她的話說,是同學們難得聚在一起,也有人幫忙付錢,不喝白不喝。可大家也看得出來,她的情緒不對。
一直玩到晚上,所有人才陸續回家。封絮從計程車上下來,站在自家公寓樓下眯眼仰望著高樓,高高的樓層在夜幕中望不到頭,家家戶戶都亮著燈,那麼溫馨,可她站在這,卻那麼孤單……
果然,人心情不好的時候,想什麼都會很悲觀。封絮忽然不想回自己家了,她調頭打算走出小區去父母家,即便如此一身酒氣地過去肯定會被罵,但此刻她不想自己一個人呆著。
漂亮的女孩喝醉了走夜路是很不安全的,但封絮已經醉了,哪裡有這個心思去想安全的問題?
她身著簡單的白襯衣和黑色長裙,披著一頭黑髮漫步在夜裡,身材曼妙修長,微紅的臉頰被昏黃的路燈照的色彩誘人,讓人好想上去親一口。
走出相對來說治安比較好的小區,封絮提著包有點晃蕩地在街上亂轉,眼睛迷迷糊糊地搜索著街上的計程車,但走了好一段都一無所獲。
走得實在累了,她就靠在電線杆邊休息。這一停,忽然感覺身體有點不對勁,立刻彎下腰吐了一地,惹來旁邊不少路人圍觀。
收盤之後一直在公司開會加班的鄧雅淳下班後路過這裡,瞧見路邊圍著幾個人就多看了幾眼,靠近了發現被圍觀的人有點眼熟,那身材,那側臉,那……可不就是封絮么。
鄧雅淳立刻讓司機減速,打開車窗又仔細觀察了一下,確認了那就是封絮后馬上讓司機靠邊停了車。
圍觀的路人以及不懷好意躍躍欲試的男人們見有豪車靠邊停下,都不自覺望了過去。鄧雅淳穿著襯衣西褲從車上下來,挺拔如蒼松的身影像一把出鞘的寶劍,立在那裡便無人敢靠近。
封絮吐的差不多了,酒也醒了一點,她站直身子打算去便利店買瓶水和紙巾收拾一下自己,可抬起眼就發現大家都在看著她,有幾個非主流的男人眼神還非常放肆,讓她感覺很不舒服。
封絮不想惹亂子,轉過身打算朝反方向走,可剛轉過來,就瞧見了站在台階邊的鄧雅淳。
他雙臂下垂站在那看著他,眉頭皺著,瓷白的肌膚單薄的唇,修長漆黑的眸子裡帶著不善的神色,一副「我很生氣,後果很嚴重」的嫌棄表情。
封絮被他盯得有點慌,結結巴巴地解釋:「同學聚會,喝了點酒……」
鄧雅淳微微挑眉,沒有言語,只是抬手解了袖扣丟給身後的司機,然後挽起襯衣袖口,露出了白皙結實的小臂。
這架勢,難不成是要打人嗎?封絮不自覺朝後退了一步,後勁很大的紅酒讓她腦子有點懵,退了一步險些跌倒,但鄧雅淳眼疾手快地上前接住了她,單手攬著她的腰,把她按進了懷裡。
「我記得你說過你不喝酒。」鄧雅淳在她耳邊意味不明地說著,銳利的眼神掃過圍觀的人群,人群立刻一鬨而散,他這才收回了視線。
「……第一次喝,同學們難得聚在一起。」封絮倚著他悶聲說著,醉酒後反應遲鈍的腦子讓她不打算推開他。
鄧雅淳似乎嘆了口氣,須臾后道:「你第一次喝酒就醉了,然後在路邊碰到了我,知道這叫什麼嗎?」
封絮後撤身子歪著頭問他:「叫什麼?」
鄧雅淳望著她,薄唇開合吐出四個字:「天助我也。」語畢,他直接順勢把她扛到肩上,塞進了後車座。
司機看見這一幕直接愣在了那,估計是以為鄧雅淳要趁美人酒醉行什麼不軌。鄧雅淳坐上車后,從車窗里望著他道:「還想要薪水嗎?」
司機倏地回神,竄上車盡心儘力地行使自己司機的職責,絲毫不敢朝後視鏡多看一眼。
鄧雅淳把封絮攬在懷裡,她這個時候已經半夢半醒了,醉酒後形象倒是不差,酒瘋也不耍,直接就睡了,搞得他還有點期望落空的小失落。
說實在的,封絮平日里總是一副端莊正經的樣子,大家閨秀得不行,他實在很想看看她失態的模樣,就像他第一次去她家那晚,她犯二時的情形。
讓司機載著他們原路返回,鄧雅淳又把封絮送回了她的公寓,並且直接把司機打發走了,讓司機明天上班時間來接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行為已經在司機心裡坐實了他要「行不軌」的事實。
封絮此時正睡得香,根本不知道鄧雅淳在她身上摸索著找鑰匙,吃了點豆腐。等鄧雅淳把她扔到她家的大床上時,她還在酣睡。
鄧雅淳順勢躺到她身邊,單手撐頭看著她近在咫尺的臉龐,她微啟的唇上粘著幾根頭髮,唇紅齒白臉頰泛著緋色,像可愛的水蜜桃。
鄧雅淳抬起手在她的臉蛋上彈了一下,見她皺起了眉,又捏住了她的臉頰,直到她抬手去掃他的手才鬆開了她。
看著封絮一臉不耐煩地轉過身去不搭理他,鄧雅淳勾著嘴角收回了手,調侃道:「你說我今天要是沒恰好路過那看見你,那幾個混混會把你怎麼樣?」他說著話坐起了身,彎腰幫她把高跟鞋脫了扔到地上,隨後解開自己襯衣領口的三顆紐扣,下了床雙手搭在腰間,望著床上睡得一塌糊塗的封絮,嘖了一聲道,「真是沒有防人之心,我現在可以理解你為什麼被費銘騙了。」
說完了話,鄧雅淳幫她蓋了毯子便走出了卧室。他看了一眼客廳的掛鐘,現在是夜裡八點多,他在九點有個約會,如今封絮這樣子,估計還得再吐一次,約莫也就一個小時左右,他現在走掉的話,她這頭一次宿醉,恐怕要吃大苦頭。
雖然很想讓她有個教訓以後不再亂喝酒,但鄧雅淳直覺一向在這方面很有原則的封絮忽然喝酒肯定有什麼事,於是思索再三,還是拿出手機給今晚約會的對象發了個簡訊,取消了見面。
正在精心妝扮的王溫思收到鄧雅淳的簡訊,滿臉笑容瞬間蕩然無存,她把手機重重地扣到桌上,將昂貴的化妝品全都掃到地上,滿屋子噼里啪啦的響聲。
遠在封絮家的鄧雅淳才不會去想王溫思會如何,和她見面也是出於母親的吩咐,並非必要,推后也無不可,比起那個,顯然封絮重要多了。
山高皇帝遠,母親就算再不高興,他只要不接電話不回郵件就可以了。
解決完一切,鄧雅淳去了封絮的廚房,在裡面折騰了幾十分鐘,卧室里的封絮果然如他所料的那般跑去衛生間吐了。
鄧雅淳從廚房走出來,把手裡的粥、雞蛋羹和清炒雞毛菜放到桌上,摘掉圍裙漫步到洗手間門口,看著趴在馬桶邊的封絮淡淡道:「我伺候的好嗎,封小姐。」